为他们喊冤叫屈、鸣不平、要求立即中止园区运营,接受社会监管的大有人在。
甚至已经有人,带上烂菜叶和臭鸡蛋去砸门,恨不得替天行道,群起激愤。
支队内部办案压力剧增,像被架在火上烤。
倒是一通解救电话来的及时。
他们谢副队的亲妈,云京市女首富,许董事长听闻此事,立即伸出援手。
表明可以提供场地容纳幼童,招募持证志愿者陪伴照顾,三餐全包,如果还有必要,注资搭建全新的福利院,全盘接收,也不在话下。
解了这批孩子应该如何安置的燃眉之急。
作为商人,许女士审时度势的职场嗅觉,可谓是相当灵敏。
她本就心善,并非做表面功夫的人,这次愿意帮忙,又收获口碑,拉高民众好感度。
于是在马之孝所属跨国公司的股价,因受向日葵福利院暴雷问题的影响,走势持续低迷的当下。
谢序宁家的股票,倒反向暴增,一路飙高,以压人之势,傲视群雄。
在办理好小孩子们的安置问题后,福利院的正常运营也临时中止。
后续,便是要完全配合他们警方的调查工作。
方惜亭重整旗鼓,不敢拖延,如今事情闹大,虽如了他的意。
可是接受民众监督的不止向日葵福利院,还有他们公安局、他们刑侦支队的办案效率。
那时于恒接到信息:“副队,白小月在云京市落脚的临时居所已经找到,我正打算带人过去,你要去吗?”
方惜亭当即起身,顺手理了文件:“当然去。”
他拿上外套,正准备走,放在桌案上的手机震动,旋了个圈儿。
那是一条陌生号码发送的信息,内容只有简短的四个字:“你满意了?”
马之孝的号码早已被他拉黑,如今只能换着法子的继续骚扰。
方惜亭波澜不惊,随眼一瞥,点击删除。
他赶时间,往嘴里塞了片吐司,又抱着资料,披起外套,追上去:“等等我。”
第69章 刑侦:黎明之后
白小月作为普通幼师,薪资水平不高,租住地只能选择在中低端小区的单人套间里。
待警方赶往现场后,方惜亭前往物业提取片区内的监控录像,又叫房东拿来钥匙开门。
三辆警车就围在单元楼门前,电梯入户口还站立数名身着蓝色防护衣的专业查勘人员,整装待发。
楼上楼下挤来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沸沸扬扬地谣传,这栋楼里发生命案,连法医都来了。
在一声声感叹房价又要跌了的当下,防盗门被人推开。
一束刺眼光线,从窗外投射进入,照亮空气里飞舞的细密灰尘,以及长时间不通风的异味,扑鼻而来。
根据现场情况判断,这间房屋,至少在3-5天内,无人居住。
勘察组的成员拎着工具箱,列队进入。
那时刚进门,方惜亭就迅速检查了冰柜、水箱、衣橱等,有可能藏匿尸体的地方。
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加入查勘大军,细致摸排,绝不放过任何角落里的指纹、鞋印、毛发等线索。
其中包括洗手间里的双人漱口杯,入户玄关处的男士拖鞋。
种种细节,都表明白小月并非一人独居,但樊刚……分明也有自己的住所。
“方副队,主卧床头柜脚处,发现血迹。”
“阳台有绳索,门后挂着戒尺,垃圾桶里还有小孩用过沾有排泄物的口水巾。”
被紧急送回法检室的血液样本,和受害男童进行比对,DNA结果检测一致。
其中手脚被捆绑、背部大片长条痕迹的淤青,都能与白小月家中搜出来施暴工具,形状大小比对得上。
由这些线索可以证明,第一名受害者,身着向日葵福利院园服的男童。
就是在白小月的家中,被虐待致死。
可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平常在福利院里,对待这些弱势儿童,动辄打骂发泄。
方惜亭原以为,这已经是人性里恶的极致,但没想到她还会特地带小孩回家虐待,并且杀害,这又是出于什么心理?
她是有预谋的杀人?还是失手犯案?或者另有内情?
而且在整套流程里,最最关键的是,她究竟怎么才能做到,把记录在案的小朋友,掩人耳目、不动声色地带回家中,还不被任何人发现?
就算福利院内管理松散,但是凭空消失一个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呀!
方惜亭拿起电话,联系负责信息收集的同事,拜托对方查询园区内的离园手续里,是否有名为‘白小月’的教职工,曾经手过部分领养资料。
没想到竟还真有。
“由她签过字的文件共有十三份,我们已经找到初始纸质档,并且全部拿回市局。”
“根据电话联系及现场走访,这十三份资料里,有十一份的信息都比对无误。”
“但唯独最后两张,有些奇怪。”
现场勘查的工作整理完毕。
方惜亭组织大家收队,折返市局。
他行色匆匆,坐回工位前,接过同事递来的资料:“哪里奇怪。”
对方没做长篇大论:“您看看就知道了。”
那两份有问题的纸页,是用回形针单独卡在一起的。
方惜亭动手平铺开,两张信息一对比,便立即发现端倪。
“这……”
在小男孩‘陈束’和小女孩‘张萝’的领养文件里,雷同信息占据大半。
除却当事人的个人资料等详细数据以外,两名孩童在领养人女方那一栏的信息,则完全一致。
但该名女性,在张萝的信息栏内,是经济条件良好,婚姻幸福的女博士。
但因男方患有无精症,无法生育,故而领养。
而在陈束的信息栏内,则变成女方患有不孕症。
因与其丈夫樊刚无法孕育后代,为维持家庭和睦,双方深思熟虑后,才决定领养一名小男孩。
方惜亭指尖顿了顿,樊刚?哪个樊刚?
是现在还躺在他们冷冻库里,已经死透了,挺尸挺到再也不可能活过来的那位吗?
在这份资料里的樊刚,摇身一变成为26岁的大厂研发精英,中层领导,收入可观,符合领养条件。
但在个人资料里的信息,真假混杂,背景镀金,和他们之前了解到的受害人生平,完全相反。
通过身份证件和实名制的手机号码,确认资料樊刚和死者樊刚是同一个人。
方惜亭想了想,指尖捻起‘张萝’的那份资料表问:“这张已经核实过了?”
同事点头回答:“信息真实。”
他亲自检查过女博士的学历证明,结婚证件编号,丈夫无精症的医疗检测报告。
以及被领养回家的小女孩,现在也已经正常融入家庭。
由于养父母高知人才,性格开明,小女孩生活幸福,且女方也并不认识樊刚和白小月。
对于自己的个人信息被盗用,伪造领养资料,参与犯罪一事,毫不知情。
既然如此,方惜亭又拿起小男孩陈束的那一张:“那他们就是假的了。”
猫儿站起身来。
“事情查到这里,应该很明显能看出是白小月和樊刚做局。”
“盗用已经通过领养审核的女方信息,非法转移福利院内小孩,又使用暴力行径,残忍将人虐杀。”
“结果在决定抛尸的途中,发生意外。”
“因为在这段剧情里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也就杀害樊刚的那位,应该和白小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能在那样隐蔽的三角盲区里碰面,必然不是巧合,大概率一早埋伏。”
“又因为杀的是樊刚,所以就算勾结,也是和白小月提前商议的预谋杀人。”
“所以樊刚很有可能,只是被选中的倒霉助手,以及后期的灭口对象。”
“而白小月目前身份已经暴露,应该是不太敢在外轻举妄动。”
“但凡行踪有更新,警方都能第一时间对她实施抓捕,更别提她现在连手机都不敢开。
“但一个人的生存痕迹被完全抹去,这也未必是件好事,很有可能她也……”
方惜亭愁容满面:“可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杀掉这个小孩?”
“就算是反社会人格,需要花费这么大的心思,这么繁琐的步骤,把他带回家中。”
“又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好像泄愤一样的暴力伤害吗?”
何况根据监控录像及后期调查。
他们好像也没有完全考虑好,应该如何处理这具尸体。
连樊刚被害,第三人都知道用淤泥把他给埋起来。
而作为第一名受害人的小男孩,就这么随意地被扔在服务区的后备箱里?
方惜亭百思不得其解,唯独能说通的,就是两桩抛尸案并非同一人主导。
第三名动手杀害樊刚的嫌疑人,明显更有处理尸体的经验。
难道他有前科?
“于恒,你去找找我们档案库里。”
“有没有类似这样一刀割喉,导致死者当场毙命,并且事后还有埋尸行为的相关案例。”
于恒领命调查,挑了名新人当做助手,两人一同前往档案室内翻找资料。
方惜亭安排好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可疑念头,事件又重新回到被害小男孩陈束的身上。
而有关对方的尸检报告,自己也是看过一次,就不忍心再看第二次。
他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两个成年人对一名正是可爱年纪的两岁小孩,下此毒手。
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前前后后都是淤青,
手臂还有被烟头烫伤过的痕迹。
他胃部空空,死亡前的那段时间,几乎没有进食,但却检测到了少量的尿液及排泄物。
因为还活着时,遭受非人对待,鼻腔里的毛细血管受到压迫。
导致死亡后,内里还积着一滩干涸的血迹,凝固成渣,完全堵住通气口。
方惜亭捏住尸检报告的手指,紧了又紧。
他找到陈小满,希望能从外勤组里抽调两个人,陪自己去省外出趟差。
白小月应该是本案侦破的重点,关键人物,她又并非云京本地人。
在很多细节上的证据线索,都需要实地走访调查,才能得到准确信息。
那时马不停蹄,带人赶到机场,办理登机手续,又与对端公|安局取得联系,申请调度配合。
仓促间,方惜亭接到于恒的电话,说是谢序宁在医院被人拿刀给捅了。
“什么?”
他手一顿,机票和证件全掉在地上。
机场安检口排着长长的队伍,但方惜亭调头就往回走。
偌大的机场像是没有尽头,人来人往,推搡来去,挡着他的路。
自己抬眼望向头顶指示牌的视线,都因为过于恐慌,而导致瞳孔难以聚焦辨认。
方惜亭握住手机,一路狂奔。
又打电话,向陈小满解释,对自己无法陪同前往的事情感到非常抱歉。
有关谢序宁受伤的事,在对方短暂的震惊和关心后,双方一致认为,原定的工作计划不能被打乱。
航班准时起飞,三人组变成两人组,由陈小满带领新人前往省外,继续进行嫌疑人的背景身份调查。
方惜亭安排妥当后,连滚带爬,强撑着自己两条发软的腿,到出租车上车点搭乘交通工具,前往医院。
经过于恒的告知,他了解了部分事件始末,原来是住院部内突发暴乱,一名意图不明的歹徒,拿刀劫持五岁女孩,谢序宁自然挺身而出。
结果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被人发了狠地猛刺两刀,伤口全在脏器聚集的腹部。
方惜亭听得两眼发黑,险晕过去,手指完全是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在疯狂颤抖。
“谢副队只有一条腿能动,走路都成问题,能从歹徒手里抢下一条人命,也是不容易。”
“目前暂时不知道对方出于什么目地,根据监控录像显示,应该属于预谋作案,随身携带凶器,又从七楼儿科绑走了正在做雾化的小女孩。”
方惜亭头重脚轻,下车就绊了个跟头。
于恒早在医院门口等着他来,见状连忙伸手去扶,并详细叙述自己目前已经掌握到的情况。
“但奇怪的是,女孩很警觉,几乎当即就反抗挣扎起来,喊叫声很快吸引了周围医护人员的注意。”
“在正常情况下,犯罪行为还未实施,身后至少追来了百八十个医护和群众,试图阻拦。”
“被这样的正义之师围追堵截,不管怎么说,高低也得给歹徒制造些心理层面的压迫和威慑。”
“可令人想不到的是,那家伙居然完全不受影响,刀子架人脖颈上,径直地就冲到骨科住院楼,踹开谢副队那间病房的门,当着他的面就要行凶杀人。”
方惜亭扬手制止于恒接下来要说的话:“等等。”
绑架儿童,被追赶到骨科住院部,又踹开那男人正在午休的病房门。
这如果是巧合,那就是连老天爷都不肯放过谢序宁。
他可是在职刑警!
别说断一条腿,就是赔一条命,也绝不可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人家亮着寒光的刀子,都比划他眼跟前了。
就算此举英勇赴义,那也是,也是,也是他应该做的。
方惜亭闭上眼,紧咬牙关。
反复告诫自己要思想正确,但心脏却控制不住的发疼颤抖。
那时提出要看先监控,确认歹徒的行踪,确实如于恒所说,巧合的让人觉得有些许刻意。
由于谢序宁病房门前长期有人看护,他要直接冲进来,有个缓冲的动静,自己都未必能得手。
但如果是手里有人质,让谢序宁放弃抵抗,自愿把自己的刀,放在他的脖子上。
这样即便后期搏斗占了下风,可仍能以近身的优势,发了狠劲儿,死命的往人肚子里捅上两刀。
事后再从12楼纵身跃下,一了百了,疑点颇多。
方惜亭路过谢序宁的病房时,看到阳台那滩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差点崩溃。
手术持续六个小时,工作中的红灯一直亮着,没有消息的消息可能还是最好的消息。
方惜亭原先焦急等待,到后来熬不住,也学着其他病人家属那样。
无力,但又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模样,跪到手术室门外那道祈祷墙边,双手合十,不停祷告。
为了心爱之人屈下膝盖之前,方惜亭还特地问过,祈祷需要注意什么?
另一病人家属红着眼睛回答他:“诚心即可。”
于是方惜亭特别诚心的祷告,只要谢序宁能活,他哪怕少活十年,二十年,哪怕三十年,都没关系。
于恒陪在旁边劝也劝不动,方惜亭的衣衫早就被汗水全部打湿,整个人完全靠那一口气强撑着。
也许是他的祷告有用,又或者谢序宁本身就福大命大,在次日凌晨两点的时候,手术室外的红灯忽然灭了。
方惜亭两腿失去知觉,眼睛猛地睁大,第一下差点没站起来。
主刀医生根据现场等待众人的情绪判断,直接就认定他是家属。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等下就能转入普通病房。”
“他运气很好,见义勇为,老天开眼,两刀都没对脏器造成太严重的损伤。”
方惜亭千恩万谢,恨不得再跪下给主治医师也磕一个。
但等事后照料,他才知道谢序宁能活,根本就与运气无关。
那歹徒是铁了心要他的命,男人被送出手术室后,方惜亭几乎立刻就发觉,谢序宁的两只手,掌心都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割裂伤。
缝合后的疤痕狰狞,缠着纱布,但有护士每日都来检查换药。
方惜亭大概模拟了一下,还原出案发当日,谢序宁面对歹徒疯狂向自己刺过来的刀刃。
在尖口划破腹部肌肉的当下,他毫不犹豫地拿手做缓冲,尽量更多一点的避免脏器受损,偏移刀口刺入的方向,保住自己性命,才会导致掌心创口如此严重。
方惜亭简直难受的不行。
三天后,谢序宁清醒过来,夹在手指上的血氧仪,微微动了下。
但只往外挪移不足半厘米,便碰在方惜亭的鼻尖上,那猫儿这几日不分昼夜的照顾,把办公室搬到病房里来工作,本来早就该昏睡过去。
但谢序宁的细微动作,竟能立马将他惊醒。
方惜亭一个激灵,弹坐起来,瞪大的双眼里全是写满疲惫的红血丝。
他抓住男人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贴在自己脸侧,来回反复的蹭。
猫儿没来得及说话,张口就开始呜咽,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往男人掌心里掉,哭得像是喘不过气。
谢序宁刚清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没办法坐起来亲亲他,抱抱他。
但是心里疼着,只好屈屈手指头,捏住他的脸,嗓音嘶哑道:“没死呢,哭什么?”
方惜亭恨不得能掐死他:“你敢死,你倒是死得痛快,你前脚死,我后脚就去……”
他想说“要去找别人”,可又开不了那个口。
谢序宁要真死了,他就守节一辈子,做个鳏夫。
方惜亭委屈极了,他抱住男人的胳膊,抽抽搭搭,哭得停不下来。
谢序宁的胳膊抬不了太高,但仍就着被他捧起来的手,一点一点,用缠着纱布的指尖,给他擦拭眼泪。
但不料那猫倒是水做的,越哭越起劲。
满脸的小珍珠豆豆不擦还好,一擦,反倒跟断了线似得,掉个没完。
“哭丧呢?”男人笑起来。
贴在他脸侧的手指,转移到下颌,又掐住下巴,强硬把那小脸儿给往上掰抬,再仔细端详。
“哭成小花猫了,真难看。”
方惜亭正难受的厉害,无端被人攻击,扬手要打。
可指尖却被谢序宁抓住,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没说完呢。”男人笑吟吟地点下他鼻尖。
“但是这幅模样呢,风韵犹存、我见犹怜,倒像个风情万种的小寡妇。”
一颦一笑、眼波流转间,都勾魂摄魄得很。
方惜亭不想他拿这样的玩笑,就把那一刀生死攸关的大事,给糊弄过去。
可自己没来得及开口教训,和他清算,对方就拉过那只被握住的手,轻轻贴在他冰凉的脸侧。
一字一句,又掷地有声地坦白。
“放心吧,还没娶到你,我怎么舍得死?”
第70章 刑侦:黎明之后
所以才那么拼了命的,哪怕掌心肌肉被利刃割裂,露出森森白骨,也一定要将刺向腹部的刀口偏移,避开要害,保住命来。
方惜亭想起那日惊险,捧住男人的手,鼻尖酸楚,又埋他怀里痛哭一场。
惹得谢序宁好哄。
“但我总感觉这件事情,好像有点奇怪。”
男人指尖轻抚猫儿发丝,若有所思着。
方惜亭眼尾红红,把脸抬起来,又用指腹抹去眼泪。
“你发现什么了?”
他明知还有内情,但这几日,自己心力交瘁,没精神管。
支队里的工作,也全靠于恒和陈小满撑起来,案件进度没停滞,但也被严重拖慢。
方惜亭努力振作起来:“你出事的那天,我到医院,看过监控。”
“袭击你的男子,今年五十余岁,是外地来云京务工的建筑工人,家境十分清贫,又育有一女。”
“那女孩今年十七岁,和你住在同一间医院,是白血病患者。”
“最近刚好匹配到合适的骨髓,但需要一笔高昂的手术费用,以他们家的经济条件,应该是负担不起。”
“但即便如此,就算恨这社会不公,也不该捅人刀子后,义无反顾地从12楼纵身跃下。”
“他是一心求死,不给自己留活路,可是家里重病的女儿要怎么办?”
“那天冲上楼来和你搏斗,劫持无辜幼童,很可能只是个幌子。”
“为的就是把事情闹大,遮盖他本身就想杀掉你的事实,否则完全不能解释,他捅完你之后就立即灭口自己的行为,这不合理。”
方惜亭很难冷静,尤其想起那把明晃晃的刀,要往人身体里刺,他就控制不住的手脚发凉。
谢序宁注意到这边的反应,看到对方仅是回忆,额角就溢满绵密的冷汗,知道他是真情实感地后怕。
男人抬手替他拭去细汗,又捏捏那手指尖:“我知道是谁干的。”
方惜亭瞪大双眼,猛站起身:“你知道?”
其实有关这件事情的疑点,自己也有猜测,但因为没时间调查,手里拿不到证据,不敢空口指控。
谁料谢序宁就那么漫不经心地,戳破他藏了好久的小秘密:“马之孝,他喜欢你,是不是?”
方惜亭愣了下:“我不知道。”
他不太自在地坐下来,又疑惑地偏偏脑袋:“虽然说是喜欢,但我感觉不像。”
“他或许……只是想从你手上,抢走些什么东西。”
谢序宁躺在病床上,憔悴地笑了笑:“你别说,要真是平白被人捅这一刀,我还觉着挺亏的。”
男人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掌心里反复摩挲:“但现在说是因为你,这一刀倒是挨得值了。”
方惜亭轻轻拍下他:“胡说八道。”
但话锋一转,又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那两人关系并不密切,更何况自己有心阻拦,谢序宁多少也该防备着,怎会让他钻了空子?
男人回想起那日细节:“暴乱发生时,我正在躺在病床上看陈小满传过来的案件资料。”
“突然传来声巨响,只眨眼的功夫,歹徒就拿刀抵着女童,把她半挂在我的窗台边上。”
“当时他提出要交换人质,目地性太强了,但我还是没犹豫,决定先把小女孩给救下来。”
“结果就在我靠近的那一瞬间,他的刀刃离我腹部,就只有一个指尖的距离。”
谢序宁当时冷汗都下来了,他原以为双方至少得有个谈判的过程,却怎么都没料到,对方目标明确,意志坚定,只想取他性命。
但出于身高优势,歹徒无法顺利攻击到他的颈部,无奈退而求其次,改捅腹部,一刀怕捅不死他,还拼了狠劲儿,再捅第二刀。
男人回想起来,伤口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着。
“在与人搏斗的过程中,我没有武器,又不想伤他,所以占了下风。”
“可恍惚间,一闪而过的身影,像做梦一样,我好像看见马之孝混在人群里,对着我笑了下。”
谢序宁不敢肯定,因为当时的场面实在过于混乱。
病房门口挤着很多人,又都忌惮歹徒手里的刀,不敢贸然闯入。
他视线扫过去的时间,大约不足一秒。
要在交错的人群里,精准锁定外貌并不出众的对象,难度实在太高。
但肉眼无法辩驳确认的,还有21世纪人类刑侦史上最伟大的发明,那就是遍布全国的监控摄像头。
方惜亭当即起身,找到医院安保科,出示证件提取录像备份,果然在谢序宁被人刺伤的时间段里,从病房走廊处,看到了马之孝鬼鬼祟祟的身影。
果然是他。
方惜亭掐着手,强忍住自己想要与人当场对质的冲动,又拿出手机来。
他简单搜索了一下,当日医院暴乱过后,相关的新闻报道及后续,发现还有内情。
案发后,英勇救下人质,被歹徒连捅两刀的刑警谢序宁,无人在意。
反倒是行凶后,从12楼纵身跃下的中年男子,在通稿满天飞,全网营销号联动的节奏下,引发诸多讨论。
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难关,才会逼得人走投无路,干脆一死了之。
在热心网友的积极调查,及知情人透露中,老实本分的建筑民工,带上重病的女儿远赴省城治病,感天动地父女情,赚取无数人的眼泪。
事态经此一役,被迅速扩大,引发社会关注。
向日葵公益基金会得知此事,当即成立帮扶小组,向当事人提供手术费用支持。
网络一片叫好,舆论逐渐跑偏。
【向日葵公益基金会?这不是之前爆出来虐待、伤害幼童的那家福利院吗?】
【姐妹,你别被营销号带节奏了,向日葵相关的公益组织在国内有很多分站,收养孤儿的福利院只是其中之一。】
【说到底也是育婴师本身的素质低下,又有暴力倾向,向日葵公益本身创办的初心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事发后,高层主管全部站出来道歉,也第一时间停止了涉事园区的运营,配合警方调查,妥善安置了那两百多个小孩子。】
【向日葵被键盘侠抹黑,辱骂这么久,却还是坚持做公益,你们这些无脑喷子,良心不痛吗?】
【大叔以身入局,扩大事态,引发关注,又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会有好心人对他女儿出手相救,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你们没事吧,他为了救自己的女儿,就可以去捅其他的无辜病患?人家的命就不是命吗?】
【这件事情我有发言权,大叔根本没捅到,我姑姑就在医院里做保洁,她说了,大叔捅的那两刀都避开了要害,对方只是轻伤,目前已经清醒过来了。】
方惜亭拿着手机,把评论区里的回复,一条一条仔细翻阅过去。
当他看到谢序宁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事情,到别人嘴里倒变成那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轻伤’。
猫儿当即情绪不受控制,气得两手发抖。
马之孝这招偷天换日,玩的倒是炉火纯青。
方惜亭找到谢序宁,把消息拿给他看,又考虑要不要找到公安外宣部,替他们发布一份公告声明。
却不料男人阻止:“先别管,我倒要看看他还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马之孝明显没有那样轻易的就要放过他们,在方惜亭照顾谢序宁换药的第二日,热搜又被顶爆。
#被捅男子#、#被捅内情#、#刑警#、#许氏集团#、#云京太子爷#等一系列的黑词条热搜,直接占据了榜单前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