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会客厅里见到高挑美丽,戴着墨镜,身着紧身黑色短裙的年轻女孩,蒋梦梦神色稍显几分憔悴。
她自是事发不久,就得到了江旭被害的消息,今日也确是投案来的,不过不是投案自首,而且前往举报。
“我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但听说他在做的买卖不太好。”实际也是怕自己被牵扯进入。
“特别前段时间,他突然往我们家里藏了大量黄金,也没和我说要些做什么。”
她可什么都不知情,不参与江旭的生意,无辜得很。
就算这笔钱来路不明,也跟她没关系。
“就是昨天突然得知江旭遇害,我也吓了一跳,这笔钱又不能私吞。”
“思前想后,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今天特地来公安局报案。”
她是主动上交的不明钱款,后续警方再查出什么问题,可就不能再找她麻烦了。
方惜亭和谢序宁对视一眼,看这小姑娘还挺会说话。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跟江旭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明里暗里都是暗示警方她单纯无害。
这倒是和昨天猜测的,备受压迫的人物形象,大相径庭。
方惜亭转了转手里的笔:“你跟江旭……平日里感情好吗?”
蒋梦梦手指捏住擦眼泪的纸巾:“我们的感情,还可以吧,他那个人野惯了的,但是对我还不错。”
“平时送礼物,出手都很大方,对我帮助很多,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我都很感激的他的。”
感激?方惜亭提笔的手顿了顿:“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蒋梦梦答:“大概是在我和公司签约后不久。”
方惜亭理了理时间线:“那会儿他和黎双还没分手吧。”
蒋梦梦眸色微沉,表情变化不大:“嗯,那时候……他还有正式交往的女朋友。”
方惜亭问:“你知道这件事情吗?或者说,那时候你是自愿的吗?”
蒋梦梦沉默两秒:“全公司都知道黎双姐姐是他女朋友。”
这时候自己否认不知情,待警方排查后掌握信息,她的嫌疑只会更大。
“但我是自愿的。”蒋梦梦说:“在父亲去世后的那段时间里,我的人生很黑暗。”
“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谈不上多干净、多纯真,各取所需罢了。”
“他的工作、生活、任何事情,我从来都不会多嘴去问。”
“同理,我们之间默认的,我做好随时等他来的准备,他在金钱、事业方面,也不会太亏待我。”
她说自己没有受到过江旭的胁迫,不存在所谓的怨恨情绪,就不存在杀人动机。
方惜亭认真揣摩,从这些对话里所能得到的案件信息,笔头轻轻点着桌面。
忽然,手旁摆放的手机轻轻震动半圈弧度,屏幕亮起,是于恒发来的信息。
方惜亭点开内容。
【于恒】:副队,经查,蒋梦梦在辍学签约经纪公司后不久,曾在暴雨夜凌晨1点,独自跑到江旭家附近的派出所报案,说有人强|奸她。
下方配图,是警方当时的受案回执,以及调查笔录。
但没过几天,蒋梦梦又随母亲一同前往派出所撤案,表示只是情侣吵闹,江旭并未犯罪。
方惜亭在那两人是否自愿的这一点上,仍然打下了重重的问号。
但他今天没打算追问这个事:“你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的牵扯,那黎双和付楚呢?这两个人,你了解多少?”
蒋梦梦答:“付楚了解的不多,但是黎双姐姐……”
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我倒是觉得黎双姐姐挺可疑的。”
方惜亭头抬起来,有点意思。
黎双指认付楚,付楚指认蒋梦梦,蒋梦梦又指认黎双。
闭环了这不是?
方惜亭轻笑一声:“展开说说。”
蒋梦梦告诉他:“黎双姐姐的现任男友,对方的前女友是江旭表姐。”
女孩子眼睛眨了眨:“两位警官,你们知道这件事情吗?”
方惜亭:“……”什么东西?
旁侧坐着的谢序宁听到这么狗血的关系,嘴巴都张大了:“你说江旭的表姐,是自己表弟的前女友的现男友的前女友?”
蒋梦梦点头:“对。”
她其实没有特意去了解,尤其黎双和江旭分手后,江旭来自己这边的次数更为频繁。
最起初,男人还唉声叹气的,他虽然花心,管不住自己,但和黎双相处那么久,多少有些真感情在。
认可自己作为这段感情里的过错方,所以在财产分割等各方面都很退让。
直到有一天,江旭喝醉了酒,被兄弟送来蒋梦梦家……
他进门就砸了玄关处的好几只花瓶,张口闭口都是臭|婊|子。
“黎双那个贱|货。”江旭摇摇晃晃地大声辱骂:“他妈的,把老子当他妈猴耍。”
“啊?老子就说呢,之前正眼都不看我,突然转变态度,原来是他妈利用老子,把老子当跳板了。”
方惜亭皱起眉头,不懂对方话里的跳板是什么意思。
蒋梦梦告诉他:“我也只是听说,黎双姐姐大学毕业时,进的公司就是彭家大少爷的名下资产。”
“江旭的表姐是彭大少爷当时的女朋友,公司大部分的项目管理都在她手上,黎双姐姐……好像在她那里受了不少欺负。”
“好像是在岗期间做的许多企划方案,都被人冒名顶替到了彭家大少爷那里。”
“她当时还是公司底层,接触不到高层,只能认栽吃瘪。”
“但又意外得知,追求自己很久的江旭,和彭家大少爷的女朋友,也就是最爱欺负她的坏上司,是表姐弟的关系。”
“于是她突然改变态度,答应江旭的追求。”
“后来又借着这层关系,和江旭一起,以弟弟妹妹的身份,约着彭家大少爷和表姐吃了好几顿饭。”
“黎双突然变得乖巧懂事,和不喜欢她的表姐关系也有缓和,对方没再对她设防。”
“后续四人聚会用餐时,交谈过程中,她又不经意地透露些项目推进的进展,说了很多计划书里没写明的重点内容,终于引起了彭大少爷对她的注意。”
“后来彭大少爷发现,江旭表姐实际能力不足,经常冒名顶替公司内部优秀方案,压榨员工。”
“其他贤良淑德、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书香门第的人设,通通都是她装出来的。”
“彭大少爷因此和她分手。”
“江旭表姐被赶出豪门商业体系后,黎双姐姐被彭大少爷提拔上|位,接管项目。”
“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从来不管江旭在外乱来的她,突然在意起了对方乱七八糟的生活。”
“从那时起,他们三天小吵,五天大吵,后来黎双更是直接搬出婚房,坚持要和江旭分手。”
“江旭起初为了挽留,还老实几天,也不跟我来往。”
“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并迅速进入划分共同财产的阶段。”
“其实……外界大多数人惋惜,说他们分手是江旭花心,吃里扒外。”
“但实际属于江旭的个人小公司刚成立时,表姐借着彭大少爷的关系,帮了很多的忙。”
不然单纯以黎双的手段,也没那么轻易就能从被资|本围攻的逆境里杀出重围。
“那时大概把他们两个当做娘家的势力来栽培,倾尽全力。”
“结果没想到,黎双姐姐有二心。”
黎双和彭大少爷好上的时间未定,尽管据她本人供述,是在分手之后才展开的新恋情。
但如果不这么说,她的居心叵测、早有预谋,就会完完全全的在警方面前暴露,嫌疑度也直线拉高。
她嫁进彭家的希望越迫切,江旭阻碍她的可恨程度也会随之增高,而她的杀人动机也会越强。
方惜亭放下笔:“我知道了,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提供线索。”
尽管这是一个大的突破,但那也不能表示蒋梦梦她很清白。
方惜亭从审讯室里出来,示意蒋梦梦可以先行回家。
但在办案期间不能离开云京市,且在有警方传唤的情况下,必须随叫随到。
谢序宁中途起身,带领组员前往蒋梦梦和江旭同居家中,依法对其进行搜查。
于恒跟上方惜亭:“副队,昨天我们从江旭车里找到一只保温杯,杯身内装着中药。”
“根据检测部门提供的报告,中药内含与江旭体内毒物一致的成分,且浓度很高。”
“通过现场查勘,我们基本可以断定,江旭在下车前喝过杯子里的中药,导致进入密室后毒发身亡。”
由于中药味苦,再加上毒物无色无味,受害人长期被人投毒,也没有发现异常。
“我们调查了江旭在死亡当天的全部行程。”
“头天夜里酒吧蹦迪,宿醉,翌日早,也就是案发当日凌晨4点回到蒋梦梦的住处休息。”
“早9点换过衣服后离家,开车前往黎双工作室,两人在停车场内有激|烈的争吵及肢体冲突。”
“10:30左右,双方不欢而散,江旭驱车驶离,到附近花店买了玫瑰花又赶到付楚家中。”
付楚是主播,上班时间不会太早,基本午16点或晚20点后才会开播。
江旭这段时间追着他,还在献殷勤,刚和前女友吵完架,竟然都要开着迈巴赫过来送他上班。
真就——时间管理大师。
方惜亭接过于恒递来的资料:“也就是说,案发当天,三名嫌疑人都有机会接触他放中药的保温杯?”
于恒点头:“根据调查,中药是从蒋梦梦家里带出来的,蒋梦梦下毒的可操作空间应该最大。”
“但同时,在整个案发期间,黎双和付楚都上过车,且坐的都是副驾,也都离他的保温杯很近。”
“和黎双在停车场争吵时,江旭中途有下车抽过一支烟。”
“而接送付楚前往公司的途中,他也有在路边停留……”
“根据这一点,我们询问过当事人,付楚说他是下车买烟的。”
买烟?方惜亭立刻调取了江旭下车进入那家便利店的监控。
他看见男人先是直奔了冷柜区,后到收银台付账时,才顺手又指了自己常抽的香烟品牌。
且只拿了一瓶水,如果是他自己要喝,出于礼貌,肯定也会给付楚拿一瓶。
但只特地拿了一瓶,那就说明……这瓶水百分百是给付楚拿的。
付楚想要下毒,在车辆行驶途中,直接拿人保温杯,确实太过明显。
他必须想办法支开当事人,才能给自己留出犯案空间,路过便利店时说自己口渴想要喝水,合情合理。
方惜亭差不多都能猜到:“保温杯上是不是一点指纹都没查到。”
于恒点头:“凶手下毒后,应该是有细致地擦拭过杯身及杯盖。”
“勘验组只收集到了受害者的指纹,且正好是最后一次拿取杯身及拧开杯盖的动作。”
方惜亭问:“他为什么要吃这个药?这个药是治什么病的?”
于恒答:“我们联系了江旭的家属,并在他手机里找到挂号信息,联系到开方医师。”
“根据了解,江旭有些轻微焦虑和失眠的症状,而且肠胃不好……”
“他刚和黎双创业时,条件比较艰苦,经常熬夜,跑项目,自己拉单子,谈生意。”
“医院急诊记录里,江旭有好几次急性肠胃炎被黎双深夜送医,那时候才开始调养,治病的老中医也是黎双给他介绍的。”
方惜亭:“所以黎双知道他会长期服用中药?”
如果黎双知情,且前期也照顾江旭的起居,那么就符合此前得出能够达到长期投毒的条件。
但两人后续分手,断了规律,江旭又和蒋梦梦同居,蒋梦梦应该也知情,那么她也符合……
要是从这个角度进行分析,付楚能长期投毒的可疑度反倒被拉低了。
但是……方惜亭愁眉不展,想不明白,又忽然察觉哪里不对。
等等,既然凶手前期耐着性子持续不断地给江旭慢性投毒,那为什么又要突然加大剂量呢?
能长期投毒的人和此次加大剂量投毒的人,未必是同一个人。
但能确定的是,他应该很迫切地希望江旭要死。
可谁会那么迫切地希望江旭去死呢?
于恒打断方惜亭的思路:“副队,谢副队在群里说,他在江旭家里搜查到了重要证物。”
重要证物?方惜亭暂停分析,伸手按亮手机屏幕,进入群聊。
倒没见他发些什么,那男人只是臭屁骚|包地丢了四个大字:【重大发现。】
方惜亭疑惑偏头:?
猫儿戳开私聊界面:【发现什么了?】
男人没秒回,隔了一会儿:【等我回来。】
真成,还装神弄鬼的。
谢序宁,你最好是找到了能直接指向凶手的关键证据。
要是一些乱七八糟不靠谱,没什么大用的东西,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事儿了。
方惜亭拿手指头狠狠戳了下谢序宁的头像,又笑了声,没再管他。
而谢序宁那边,最先去的便是江旭和蒋梦梦同居家中。
由于该套房屋为涉案当事人的生前活动主要区域,所以做了紧急搜查处理。
但遗憾的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蒋梦梦把家里打扫的比样板间还干净。
她和江旭关系特殊,可以特例在家直播,日常很少出门,社交圈子也较为简单,基本没有朋友。
做饭阿姨每天按时上门,冰箱保鲜室里只有酒和饮料。
急冻室内放置了熬好分装的中药袋子,谢序宁随手抽了几包,让助手带回市局检测成分是否正常。
随后他又带队,前往江旭此前与黎双同住的爱巢。
由于此次投毒作案,准备充足,抱着必须要置江旭于死地的决心。
提前预谋方案、放出无数用以扰乱警方视线的烟雾弹,马脚藏的严实,没那么容易被揪出来。
谢序宁在卧室、客厅、洗手间都做了详细的摸排搜索。
最后进入书房翻找,从上到下、从头到尾,他动作很大,像来拆家的。
期间运气说不上是好,还是不好,总之被书架顶部摇摇晃晃落下来的一只纸箱,砸懵了头。
“咚”地声,男人捂着脑袋暗骂:“我草。”谁他妈把箱子搁那么高?
他话音刚落,视线往下,瞥见从杂物堆里飘出来的一张毕业照。
谢序宁弯腰捡起,他视力好,一眼就锁定了照片最后一排最左侧,笑的阳光灿烂的男生。
是江旭。
在少年时期的他,肆意张扬、神采奕奕,而被搂着肩膀站在旁侧的男同学却……
谢序宁揉了揉眼睛,再瞧一遍,待认真看清旁侧男子长相,瞳孔骤然放大。
纸箱里东西很多,根据物品的陈旧及泛黄程度,看起来应该都有些年头,但被很好的保存。
其中包括照片、日记本、MP3、以及整齐码好未拆封的信件……
谢序宁随手抽出一样,大致翻阅,神色变得严肃。
男人迅速捡起散落满地的杂物,塞进箱子里装好。
他匆匆往市局赶,在办公室里没找到方惜亭,问了支队同事才知道:“方副队在隔壁茶水间里休息。”
那臭猫居然还有心情休息?谢序宁冲过去揪他出来。
方惜亭只是抽空起身活动,顺便喝了杯水,累了,他站在吧台前,用两手撑着缓劲儿。
谢序宁火急火燎地踹开门:“干嘛呢,赶紧的。”
方惜亭被人扯得头晕,往回拽了一把,没跟着他走。
那男人倒野蛮,不多解释,直接弯腰一把将人扛到肩上。
猫儿被架起来,瞬时清醒,眼珠子都瞪大了:“谢序宁,你干什么?”
他两脚骤然离地,因为惊恐,双手下意识紧抱住谢序宁热烘烘的脖颈,人飞起来。
方惜亭凭空踢了踢腿,挣扎间人往下滑,屁股无端坐他胳膊上。
那时跟被火烧了似得,弹簧一样猛地弹开,像猫一样趴他肩上,不敢再乱动。
方惜亭脸红的通透,压低声音骂他:“疯了吧你。”
谢序宁不顾旁人眼光,健步如飞扛他返回。
松手时,方惜亭跌进工椅里,谢序宁举着纸箱献宝般,把所有证物“稀里哗啦”全倒他桌上。
霸道的模样像在求婚。
谢序宁不懂他的心,只拍着桌子:“看,这是什么?”
一张塑封好的毕业照被拍到方惜亭的眼跟前。
猫儿心脏“扑通通”地跳着,但没显露于神色之外,他藏得很好。
那时压抑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执起那张照片来。
这几日看他照片看到想吐的江旭自然好认,而站他旁侧那位,乖巧含蓄的竟是:“付楚?”
这人明显变了很多,不是指模样,而是整个人外在的神色和气场。
谢序宁拉过板凳,得意洋洋地在他身旁坐下:“怎么样?”
“我就知道,付楚身上的线索太少了,能被跟江旭谈了那么多年的黎双指认,是分手的导火索,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止那么简单。”
单就这张照片,挨得那么近,几乎抱上了。
隐匿于人群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付楚显得羞怯怯的,两人应该在背地里偷牵着手。
没有对视,但相处的氛围和周围人都不一样。
江旭紧贴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像打赢了全世界最困难的胜仗,那一刻没人比他更幸福。
谢序宁太懂这样的心情了。
他也想打这样一场胜仗。
“我联系过毕业照上的这所学校,经过核实,付楚和江旭确实都是他们13级的毕业生。”
“付楚成绩很好,以他的分数上重点没有问题,但很凑巧的是,在高考前三个月,他也因意外退学。”
“和蒋梦梦一样,他的父亲在暴雨夜里发生交通事故,当场丧命……”
“付楚从小父母离异,是未|成年,不能自立户头,社区协助联系到他生母,很快将户口从老家迁出。”
“按道理,三个月的时间,重新办理入学,适应过渡期,不至于赶不上高考。”
“但他没参加。”
没参加?高考这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不参加?
方惜亭头都痛了,现在分析付楚为什么不高考,这不就是板上钉钉的告诉他们这事还有内情吗?
不然谁会拿自己的前途去开玩笑?
江旭和黎双、江旭和付楚、江旭和蒋梦梦。
每一段恩怨纠葛单拎出来,都是能写一本狗血小说的程度。
天呐,他死了算了。
“付楚母亲和他父亲离婚后,改嫁外地多年,家庭条件不差,不存在无法供养他上大学的情况。”
“且在他闯荡五年,成为头|部主播、身家千万后,也没有与生母继父家断绝来往。”
“反而去年他母亲生日,他还送了一条价值两百余万的珍珠项链,同时出资帮扶继父创业。”
“包括在他早期还未出头,身上没钱的时候,都会省吃俭用,每月按时往家里打钱,给快要高考的弟弟妹妹整理复习资料,以及……”
谢序宁通过付楚的直播号,下拉至少上万条信息,才截屏录制到了他进入行业以来的第一条直播内容。
居然是讲高中数学题?
根据数据显示,当天直播总人数不超过50。
评论区寥寥无几的内容,还是在质疑他讲课的水平和能力。
唯独混迹其中的一条好评是:【加油】。
谢序宁点开头像进入主页,通过对方发布的内容分析,那应该是付楚生母和继父所出之女,是他的妹妹。
“在弟弟妹妹高考期间,他明明月收入连3000的水平都达不到,每日直播在线时长超过16个小时。”
“也依旧会单独抽出两个小时来直播解题,通过网络给弟弟妹妹辅导学习,并且精挑细选,包揽了全部的补习资料。”
谢序宁一拍桌子:“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跟生母继父家没仇,他不高考是他自己的选择,跟别人没关系。”
“可他为什么不高考呢?”
“成绩这么好,也重视弟弟妹妹的学习,耐心、温柔,不像莽撞的人。”
“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这完全说不通呀。”
“于是我又特意调查了导致付楚生父死亡的交通事故资料。”
臭狗得意洋洋地:“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
“……”
“我居然发现他父亲的忌日和江旭毒发身亡而死,是同一天。”
一模一样,3月4日,一天不差。
方惜亭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得出话。
江旭跟付楚父亲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如果付楚的父亲也是因为江旭而死,那么他报仇……
且特地挑选这一天报仇的话,动机就很明显且也十分强烈了。
谢序宁看到方惜亭被自己找到的线索给震住,心里骄傲的起飞。
真不枉费他回程路上,打了八百个电话,联系多方配合工作,提供资料。
在地铁站的男厕所里绘制草图,然后再汇总整理、逐条分析、归纳总结……
但是这该死的方惜亭,怎么还不夸他?
男人沾沾自喜,就等方惜亭开口“你也太厉害了吧。”或者“你怎么这么棒。”
这么复杂久远关键性的证据都能被你找到?天呐!
但方惜亭偏就不开口。
且不仅他不开口,旁侧还有个没眼力见的,十分钟前就站这拿手戳了他八百遍。
谢序宁快被人烦死了:“这办案呢,你老扒拉我干什么?”
安保部后勤王大爷:“楼下有人找,都在会客厅里催你八百遍了。”
谢序宁一扬手:“谁呀?”
“我哪认识。”大爷不甘示弱,话锋急转:“但他说他是你男朋友。”
什么玩意儿?谢序宁差点跳起来:“你少胡说八道啊,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造谣生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再说他明明单身,但已婚,二十年前就已经有老婆了。
谢序宁没解释,但用实际行动告诉方惜亭,自己对那个小主播……
一!星!半!点!的!兴!趣!都!没!有!!!
男人不懂怜香惜玉,冲进会客厅里揪着人,毫不犹豫把付楚扔出去。
又冲着门口登记室恶龙咆哮:“你!哥!单!身!”
安保部里好几名退休返聘的刑警老前辈,年过六十,面面相觑,实在不知道谢序宁是他们其中哪位的哥。
原先老爷子们这心里头还八卦着呢,心想就谢序宁那个钢铁直男,也能处到对象?谁能看上他?
即使从市局这一批新生代里,他的颜值、身高、学识、家世,各方面硬性条件都是拔尖。
但那性格实在是太差了。
即便被食堂阿姨热切撮合,在相亲市场格外抢手的谢某人。
但凡与人微信聊过三句,百分百都会被挂到平台吐槽贴里,且标题还是:【姐妹们,相亲遇到下头男啦,救命。】
付楚盯着那挺拔的男人,忽然轻笑出声。
他嫌这热辣阳光刺眼,把墨镜戴在鼻梁上。
谢序宁原本没打算和他纠缠,但那时听着那声笑……觉得有被挑衅到。
男人两腿修长,背光站在台阶上,他单手插着兜,视线睨过来,冷冰冰地警告:“想进去蹲几天?”
付楚知道谢序宁不喜欢自己。
上次那男人和方副队来他们工作室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付楚抱着手,笑吟吟地往前两步:“案情调查这么关键的时刻,谢警官却不欢迎我来。”
小主播若有所思、眉尾微挑:“那是不是说明……我现在还没有被列入警方重点的排查范围?我该因此感到高兴?”
他倒是会抓重点。
谢序宁冷笑一声,气场全开往下迈步,到他眼前站定:“知道打听涉案机密要判多少年吗?”
付楚笑得无奈:“……”又来?就这么想判他?
小主播哄着人:“谢副队别生气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要是你不喜欢男朋友这个称呼,那我以后不叫就是了。”
谢序宁保持与他的距离:“你的玩笑并不好笑。”
破坏家庭,简直是破坏家庭。
方惜亭本来就不爱搭理他,这下倒好,刚刚都直接翻白眼了。
谢序宁真是恨不得把这个惹是生非的家伙给……
“那如果我说……我今天是来提供证据的呢?”付楚口风忽转:“谢副队还会这么生气吗?”
证?证据?男人赶紧问:“什么证据?”
果然,那些得不到,但又魅力值拉满的。
全部都是这样不解风情,满脑子工作的臭男人。
付楚唇角翘起来,视线往谢序宁的身后走:“就您一个人听吗?你们家方副队,好像对我也很感兴趣呢。”
他们家方副队?这话说得谢序宁爱听。
男人云里雾里,跟着回头,倒是恰好,躲在四楼刑侦支队窗户后,鬼鬼祟祟的小臭猫,窥探的视线正好跟那狗男人撞到一起。
方惜亭做贼心虚,猛地把窗帘给拉上。
谢序宁半晌回过神来:“……”好你个方惜亭。
就这还敢说不在乎他?小家伙。
方惜亭被人夹着脖子从办公室里带出来的时候,脸都气红了。
谢序宁逮他个正着,尾巴翘到天上去,得意的像是方惜亭当众和他表了白。
男人特意解释,但又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和他说:“讲正事儿呢,付楚说他手里有线索。”
方惜亭被推进会客厅里,气鼓鼓地,又看付楚戴着墨镜,端正坐在那。
他原本就咬牙切齿,尤其谢序宁起身去找那小主播时,他就下定决心再也不要理那狗东西。
谢序宁这个混蛋,他那么喜欢付楚那就去娶付楚好了。
干嘛、干嘛还特地跑回来跟他解释?搞|得他马上又要原谅了。
方惜亭心里别扭着,又拿笔坐下:“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