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找他们堵我的那个怂包。”喻凛平静地说,“我已经还回去啦——哥?”
他试探地又在心里喊了几声“哥”,只觉得这个称呼很是神奇,好像喊了就有了倚仗一样。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很罕见,喻凛情不自禁地多品味了几遍。
直到林鹤触碰到小腹的手指将他的心思唤回。
冰凉的喷雾落在皮肉上,温热的掌心覆上,沿着淤青的边缘慢慢揉开。林鹤的动作很轻、很温柔,给了喻凛一种好像在被珍视的感觉。
修长的手指陷进柔软的皮肉,炙热的温度逐渐在小腹蔓延开,这种过于亲密的触碰逐渐让喻凛有些不自在,他往沙发角落里缩了一下,很快又被林鹤扣着腰拖回来。
“痒。”喻凛又缩了一下,抬手抓住了林鹤的手指,仰着头注视着他的脸,“就这样吧,哥。也不是很疼。”
原主的脸生得清秀乖巧,从前总是被身上那副小霸王的气质掩盖,如今壳子里换了个人,瞧起来竟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纯。
林鹤瞥开视线,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老实待着,不然明天有的你受的。”
更奇怪森*晚*整*理的是,喻凛想了一下,如果换成别人,他大概早就抬腿踹过去了。是因为残留的兄弟情分的力量吗?
他好像本能地对林鹤感到亲近。
就在林鹤继续往上寻找他身上其他伤处的时候,喻凛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勾着手机拿出来瞥了一眼,是谢知让发来的消息——
【你还好吗?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喻凛抽不出打字的手,直接回了一条语音:“我很好,这句话建议你去问那些人。”
信息刚发送出去,喻凛一转头就对上了林鹤探究的目光。
林鹤的视线扫过手机屏幕:“是因为他?”
“……唔。”喻凛犹豫了一会,还是承认了,“算是。”
林鹤又问:“是个Omega?”
“嗯。”
林鹤抿着嘴把喷雾放在了茶几上,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或许是发现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弟弟终于有一天也开始跟在别的Omega的屁股后面跑,所以作为哥哥难免会有一些心酸与不安吧。
喻凛正好奇着林鹤的反应,就听见脑子里传来两声电子音:
【深情值+20,贡献者:林鹤】
【总计深情值50,再接再厉哦。】
喻凛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开,连林鹤什么时候上了楼都没注意到。
他喊007调开数据面板。除却林鹤刚才贡献的20点,其余的分别是由许泽安、前桌,还有胖子那些人贡献的。
虽然违背了最初的剧情线,但大概是因为那些人都误以为他是为了谢知让才和许泽安动手,所以零零散散地加了很多。
喻凛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要的是深情值,不是剧情完成度。】
007闭口不言。
喻凛继续说:【那就算我不按照原始剧情走,也依旧可以通关这个世界吗?】
数据乱流又开始在脑海里嘈杂地响。喻凛等了很久,才听到007说:【去看一下谢知让生活的地方吧。】
喻凛疑惑:【嗯?】
007:【去看一下呗,反正也没有损失什么,说不定还能被误会成关心心上人再加一点深情值。】
喻凛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放下衣服起身就准备出门。
他刚刚走到玄关,就听到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林鹤玉质的嗓音:“快吃晚饭了,你要去哪?”
喻凛撑着墙,回过头,思考了一下,还是老实交代:“去找同学。”
“那个Omega?”
喻凛点了点头。
林鹤轻笑了一声,说:“正好我要出门买晚上煮火锅的食材,我送你去吧。”
喻凛心里想的却是:【什么是火锅?】
007:【就是把一堆菜丢到一大盆汤里煮,然后咕嘟咕嘟冒泡。】
喻凛又问:【好吃吗?】
007:【未有其比。】
于是喻凛扯着嘴角对林鹤生硬地笑了一下:“好啊,谢谢哥。”
谢知让的家在城西的筒子楼,是少有的还没有开发的区域,单是从林昼的公寓开车就要二十分钟,更不要说其他交通工具需要花费的时间。
陆川高中本来给他安排了宿舍,但是谢知让的奶奶在去年得了阿尔兹海默症,离不开人,他只能这样辛苦地两头跑,晚上还要到附近的酒吧做兼职。
外墙斑驳的涂料已然褪色,窗户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遮阳窗帘,像是缝缝补补的补丁。楼与楼的间距狭窄而拥挤,墙上不时可见各类小广告,张贴的时间已经无法辨认,风吹雨打后有的只剩下了残破的一角。
城市的喧嚣在这里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麻将象棋的碰撞声与粗鄙的叫骂。三两个刚放学的小孩嬉笑着从楼道里跑过,偶尔还能听见一楼铁锅与锅铲碰撞的声音,饭菜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构成了一片奇异的烟火人间。
再往里的路上堆满了杂物,不好进也不好出。喻凛让林鹤把车停在了路口,自己则是踏着高低不平的水泥路往里面走。
谢知让住在三楼,厨房的窗户狭小,窗外用一块破布挡着太阳。老旧的排风扇嘎吱嘎吱地转着,呛人的油烟味飘荡出来。
“谢娃子,你家的油烟又飘上来了,呛死人了——”四楼的窗户打开,年过四十的女人探出半个身子向下喊道。
锅铲碰撞的声音一顿,随后就是谢知让闷闷的少年嗓音:“不好意思周姨,过几天就来修。”
楼道里是一滩乌黑的积水,墙上贴满了狗皮膏药似的纸条。自行车挤在一块塞在一边,人能通过的空间也是狭小。
喻凛扫过眼前的一切,眼里没有厌恶,也没有嫌弃,只是单纯地好奇。
一只流浪猫竖着尾巴贴着墙蹭了过来,喻凛面无表情地垂下眼,任由它在自己裤腿上蹭了又蹭,也只是抿着嘴盯着,没有说话。
007语重心长:【这就是谢知让的生活,如果没有和许泽安在一起,他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样的生活。】
【许泽安拯救了他,给了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荣华富贵。如果你强行逆转剧情,谢知让的苦日子只会这样持续下去。你想想看,无父无母的少年,上面还有个老年痴呆的奶奶,更不要说他还是一个Omega。穷苦人家的Omega,和一件物品没有区别。】
喻凛终于蹲下身,伸手在那只流浪猫的腹部揉了一把,又在它伸爪反抗时敏锐地捏住了它的爪子。
在原有的世界线上,谢知让的奶奶死于明年的四月。因为许泽安朋友的捉弄,谢知让不小心被关在了夜晚的学校里,等他好不容易喊来了校工开了门,又在赶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流氓。
007说得没错,贫苦人家的Omega不过是一件物品。如果不是路人经过,谢知让会遭到怎样的对待不难深想。
可当他回到家,却发现病弱的奶奶为了出门找他在漆黑的楼道上摔了一跤,已经被邻居送进了医院抢救。
巨大的噩耗和巨额的医疗费用砸得他手足无措。他借遍了能借的钱,退了学,四处打工,努力填上这笔窟窿,可仍旧杯水车薪。最后他的奶奶依旧没挺过来,很快便撒手人寰。
而谢知让后续也没能参加选拔考试,还因为提前退学涉及违约要退还学校的奖学金,一直在外奔波着,持续到两年后与许泽安的重逢。
与其说是许泽安拯救了他,倒不如说如果没有许泽安他完全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林……昼?”
谢知让拎着垃圾袋,诧异地看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漂亮少年。
喻凛松开手,放跑了在他脚下作乱的流浪猫。缓缓地站起了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
谢知让说话依旧是那样细声细气,甚至因为他的突然出现有些手足无措。这样脏乱的环境,破旧的小巷,和林昼这样光鲜亮丽的人完全不匹配。
谢知让从未这么清晰地感知到他们之间的鸿沟。
喻凛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想明白了吗?”
“什么?”
“我是问,你想离开他吗,离开许泽安?”
不知道是在问喻凛,还是再问他自己。
许泽安是什么人,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什么也不干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的富二代,手上的一块腕表顶的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谢知让的拒绝和反抗在他面前就好似蚍蜉撼树。
喻凛盯着他的眼睛,语调平缓:“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谢知让知道自己不该相信他。林昼的出身虽然比不得许泽安,但家里好歹也是A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惹恼了许泽安,或许他还能靠着家里的关系逃过一劫,而自己却不知道会落入怎样的境地。
可莫名的,谢知让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一言九鼎的味道。
他拽紧了手上的垃圾袋,低下头盯着坑坑洼洼的水泥地沉思了好久,下唇都快要被咬破了皮,都没再开口说上那一句在心底盘桓了很久的话。
喻凛也没逼迫他,只是百无聊赖地抬脚磨了磨地上的碎石子,感受着系统暴躁的乱流在他的脑海里愤怒地上蹿下跳。
【每个世界的剧本都是设计好的,主角受怎么可能离开主角攻!你做好自己的任务离开这里就可以了,干什么还要节外生枝!】
喻凛漫不经意地说:【不是说了吗,我不喜欢那个剧本。】
系统的数据乱流又张牙舞爪地窜了个来回,最终似乎是压制下了心里的怒火,乖张地赌气道:【那你就等着瞧吧,主角受绝对不可能离开主角攻的!】
谁想它这句话刚说完,喻凛身前犹豫许久地谢知让也缓缓开了口:“让我再想想……可以吗?”
【……】气死系统算了!
喻凛弯起了眼睛,说话时的语调都微微上扬,夹杂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得意:“好啊。”
说罢,像是没有刺激够007似的,又补了一句:“我会等你的回答。”
谢知让点了点头:“我……想好了就来找你。兼职的时间快到了,我要先走了。”
喻凛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谢知让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个“请便”的意思。于是他缩着肩膀,微微地侧过身,见喻凛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便匆匆离开了。
只是等他走出几米后,下意识地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只见先前那只流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瘫着肚皮在喻凛的鞋上打着滚蹭来蹭去。
而喻凛凝起一双杏眼看了它好一会,才动作飞快地在流浪猫柔软的肚皮上抓了一把,然后轻巧地转身离去。
红日西坠,天际晕染开出了一道艳金霞光。
喻凛走出狭窄的巷道,正思考着自己该怎么样回去,先前在林鹤的车上时他已经暗自记下了回去的路线,不过以林昼这具只能算是中等偏下的身体素质,少说也得走上两个小时。
本来想询问一下007,但因为刚才他的所作所为,对方已经单方面的将他屏蔽,除了偶尔波动过的电流,喻凛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可他刚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路灯底下玩手机的林鹤。这位便宜哥哥可以称得上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宽肩窄腰长腿,笔直地往那一杵,身形如玉如竹。
听到喻凛的脚步声,他偏过头扫来一眼,原本冷淡的桃花眼都在夕阳暖光下多了几分多情的味道。
喻凛找到了回去的路子,心情好了不少,他凑上前问道:“哥,你怎么还没走?”
林鹤收了手机,视线瞥向停在马路对面SUV,说:“我走了,留着你这个路痴流落街头?”
“……唔。”这个林昼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毛病?
“站在那做什么,我说错了?”林鹤拉开驾驶座车门,回过头见喻凛还杵着不动,又喊了一声。
喻凛实话实说:“等着你调头来接我。”
但还是在林鹤的眼刀下卖乖跟了上去。
林鹤刚坐进车内,余光瞥了到他沾着猫毛的裤腿,拉下了副驾驶的抽屉:“车里有粘毛器。”
“哥,你事好多。”
结果又得到了一个眼刀。
喻凛只好象征性地在裤子上滚了滚,应付完林鹤,便把粘毛器丢了回去不再理会。
车原路开回,顺路经过附近的超市。五颜六色的货架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喻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推着购物车大步流星地就钻进了人群里。
007没有想过,联盟这位让人闻风丧胆的人形兵器竟然还有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心气。甚至还会拿着加了不知道多少色素的糖果问他这个好不好吃。
二十分钟的缓冲足以让007消了怒气:【……还行?】
就是不知道十八岁的身体会不会蛀牙。
喻凛正犹豫地拿着两个不同颜色的糖果包装研究里面的口味,谁想说要去生鲜区采购的林鹤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拿过货架上相同包装的糖果,直接丢进购物车里:“想吃就买吧,你哥我又不穷,怎么还纠结这么久?”
007“瞪”了他一眼,数据乱流又开始在喻凛的脑子里吱呀乱叫。
但喻凛全然未觉,小孩心性地说了一声:“哥,你真是个好人。”
然后就推着推车滑进了下一个货架。
开了一个头后,喻凛伸向货架的手就再也没有停过。结果就是晚饭的食材最后只买了一袋,其他全是喻凛拿的零食。他一把提起四个大袋吭哧吭哧地往车上走,身后的林鹤倒是步伐沉稳,一派悠闲。
但林鹤对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喻凛拿了多少,他就结了多少的账。007觉得他活像为小情挥金如土的冤大头暴发户。
鸳鸯锅里的红白汤“咕嘟咕嘟”地吐着泡,辣椒呛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
厨房中传来菜刀落板的声音,之后乒乒乓乓地碗筷碰撞。
喻凛把上半身支撑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半把椅子翘起,甫一会儿又晃荡着将椅子压下。他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汤滚了好一会,才等到林鹤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
于是兴致勃勃地就落了座。
他第一次吃火锅,想着大概是他原本的那个世界中物资匮乏,食物大多只图个温饱,不求滋味,所以他才一见到新奇的零食,闻到火锅稀罕的味道就这样好奇。
林鹤从辣锅中捞出一块冷锅鸭血放进他的碗里,见喻凛举筷就要去夹,顺手就用公勺拨了去:“小心烫到喉咙。”
喻凛听话地等了五秒钟,看他起身去拿另一边的食材,才迫不及待地夹了塞进嘴里。
果不其然被烫了个正着,还被留存的辣汤呛得咳出了眼泪。
“你……”林鹤转过头看着他眼角挂泪,眼尾都染上了昳丽的红,不由地止住了声,开了可乐给他倒上,“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喻凛被辣麻了舌头,张口含含糊糊地想要否认,却发现他说出的话林鹤没一句听懂,只好又灌了一大杯可乐。
他想,他好像吃不来这个味道,舌头很痛。但是又莫名地觉得有点带感,想要再次尝试一下。
林鹤应该是常年留学在外,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吃不了重辣口味的食物,对喻凛一个劲地从辣锅里翻食物的行为没有产生怀疑,甚至还主动把烫熟的大勺牛肉放进他的碗里。
喻凛舌头都被辣麻了依旧吃得乐此不疲,还要在系统那里猛踩许泽安一脚:【同样是Alpha,怎么人与人之间地差别就这么大呢?】
【就这么个晚餐就把你收买了?】
喻凛吃着林鹤夹过来的鱿鱼,一边在脑海里问道:【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
007:【你就没觉得他好像对你好得有些过头吗?】
喻凛单纯地回:【他是林昼的哥哥,对我好不正常吗?】
007一字一句地强调:【领养的。】
喻凛:【?】
007:【也就是说,从某种程度上讲,如果他有些什么非分之想,也不是不能成。】
喻凛“唔”了一声。每次他发出这个语气的时候,准没有什么搞事情。
果然,下一秒007便听他向林鹤问道:“哥,你有没有考虑回来继承我们家的产业啊?”
林鹤闻言,有些诧异,夹菜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小半秒,才默默地收了回来,不咸不淡地说:“怎么会这么问?”
喻凛满不在乎地随口一回:“就是觉得你应该可以把我们家的产业发扬光大。”
他说话时刚吃完一块郡肝,唇色都被辣椒染成浓艳的红,沾着饮料的水光更显得湿润潋滟,瞧着十分柔软。
林鹤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挪开,说:“我又不是亲生的。”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是在提别人的故事一般,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些促狭的笑意,就好像只把喻凛的问话当作弟弟不谙世事的无心之举。
不料喻凛却说:“可我是个没脑袋的笨蛋。”
林鹤:“?”
“毕竟数学只考了八分,估计还没等继承家业就会直接败光。”
数学八分并非喻凛杜撰,而是他今天下午在林昼的书桌抽屉里翻出的一张被揉皱的月考卷子,大红叉满卷飞扬,硕大的“8”跃然纸上。选择题乱蒙说不定都比这分数高。
林鹤突然陷入了沉默。
喻凛不知道他是在惊讶自己的弟弟居然学渣至此,还是惊叹他竟如此诚实。
“所以……”
“卷子。”
“啊?”喻凛茫然抬头。
“卷子呢?”林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前几天不是还听你和爸妈说这次月考进了班级前十,你们学校的分数是十分制的?”
“饭别吃了,先给我看看你的卷子。”
哦豁,玩砸了。
喻凛慌乱地夹出锅里最后一块虾滑囫囵吞下,放下筷子就打算溜之大吉,没想到林鹤的速度比他更快,当即就捞着他的腰把他拖了回来。
“吃这么快是想去哪,也不怕烫出个好歹?”
喻凛一边扯着林鹤的手想挣脱他的桎梏,一边买着笑撒娇道:“没关系的,我钢铁胃。”
谁曾想一语成谶,当天晚上他又被自己的话砸了个回旋镖。
试卷是半张也没找到。
喻凛带回的书包里只有一本厚重的历史书,是他为了防止找不到趁手的武器做的下下之策。
林鹤着眼盯着他空荡的书包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没有为难。
于是喻凛开心地炫完了剩下的食材,心满意足地回了房,临睡前还念叨着明天还要吃冷锅鸭血。
熄了灯的后的卧室飘荡着夜晚的静谧气息,窗外的微末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流淌过天花板,转瞬即逝。黑暗重新笼罩,整片空间仿佛被压缩在方寸之地,局促而沉重。
喻凛睁着眼感受着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心脏因悸动开始加速蹦跳,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浑身细胞都叫嚣着逃离这片黑暗的囹圄,四肢却好似被盯在原地。他的思绪恍若惊慌的鸟群,无法找到安身之所,每一个声音都如耳语般清晰,每一丝风都似嘲讽般刺耳。
胃火辣辣地灼烧着,不适的恶心感翻涌着冲上喉咙,在他体内肆虐。
喻凛在系统的提示声里后知后觉地想起,林昼这具身体有幽闭恐惧症,似乎无法在这样的黑暗中安然入睡。
然而等他迟钝地起身摸开床头的夜灯时,诡异的冲动驱使着他瞬间向卫生间奔逃而去,撑着马桶吐了个彻底。
听到动静的林鹤静静地走至喻凛的身后,手上轻柔地沿着他的脊背帮他顺了会气,才压下按钮把吐出的秽物清理干净。
“体温很高,应该是晚上吃坏了肚子。”林鹤微凉的手指虚虚探过喻凛灼热的后颈,语气里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恼与怒。
与此同时,脑海里的007也作出了判断:【检测到宿主体温超过37.2℃,疑似情绪应激后的胃肠炎。】
而此时的喻凛头一回体验这种虚弱的感觉,无力又烦躁,不想再说上半句话。
“去穿衣服,带你去医院。”林鹤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捏了一下,随后便推着他的背往外走。
不想喻凛往后一倒,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下来,倚靠在他半边肩膀上。
“不想去。”他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口吻幼稚又可怜,“累,想躺着,能不能不去医院啊。”
似乎是怕林昼不同意,他又试探地喊了一声:“哥?”
林鹤的手生硬地从喻凛的背上离开,半边身体都僵硬着,若是从旁的视角看去,紧绷得像块铁板似的。
林鹤上下唇轻轻一碰,刚想要开口说不去就不去吧,谁想还没发出一个音,原本靠在他身上的喻凛突然弹起,原地回转,在马桶前又吐了一遭。
喻凛抹开眼角生理性的泪:【林昼这是什么身体啊……】
007冷漠道:【再强悍的身体也经不住你晚上那样胡吃海喝,你当林昼是川渝人?我当时已经提醒过你了。】
喻凛脑袋昏涨地开了冷水洗了把脸,踉跄地就要往房间走。
身后的林鹤目光深沉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最后这位铁石心肠的便宜哥哥冷漠无情地把他提下了楼。
“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喻凛惊呼,他走调地喊了一声,全身肌肉都克制地紧紧绷起。
如果换成是别人,在他即将碰上的那一瞬,喻凛恐怕就会按着他的脑袋把人嵌进墙里。
这样的情况,已经是第二次了。
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林鹤会是这个意外。或许是因为他是原主林昼的哥哥,喻凛暂时还有求于他,又或许因为他是一个会给自己投食做饭的好人。
总而言之,喻凛就这样任凭他把自己提下楼,塞进车里送到医院。
临了还他说道:“我不想明天早上起来还要收拾你的满地残局。”
喻凛不满地搂进了身上的毛毯,对这个世界的好感度又降低了几分。
医院急诊人满为患,等了半小时才叫上号。期间喻凛又去卫生间吐了一次,灌了几口热水,捧着纸杯顶着苍白湿润的唇可怜巴巴地盯着林鹤看了很久。
“我想回家。”
林鹤无情拒绝:“不行。”
喻凛不甘地咬了咬纸杯的边沿,把自己缩进椅子里靠好了。
后来抽了血,开了药,还要去输液处吊两瓶水。喻凛对痛觉的反应总是迟钝,更不要说针扎这样一触即离的痛感。
他直勾勾地看着护士将吊针推进他的血管,眼见鲜红的血液顺着橡胶细管回流,甚至还有闲心和林鹤打趣一句,听得隔壁把脑袋埋在室友怀里的女大学生都诧异地抬头看来。
玻璃瓶中液体缓缓地向下滴落,喻凛瘫在长椅上,翘起的头发贴着林鹤的胳膊。半垂着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瓷砖地上的碎纸片,思绪困顿地神游天际去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又轻又柔地问:“明天还有火锅吃吗?”
林鹤想起刚才医生语重心长的嘱托,说喻凛这情况完全是辛辣重度刺激肠胃下的结果。后者显然没有听进去。
他哂笑一声,低下头凑上了喻凛的耳畔。
两人离得极近,喻凛感觉到他的呼吸撩上了耳根,像羽毛似的来回作弄,可就是没有下文。他好奇地提起了心神,眼皮上撩着想去看林鹤的脸,就听他说——
“你想得美,明天喝粥。”
喻凛撇了撇嘴,无辜道:“辣粥可以吗,冷锅鸭血粥也……”
林鹤冷淡地说:“白、粥。”
昨晚输液到凌晨,加上三天都只能清淡饮食的噩耗,喻凛整个人都蔫得像是霜打的茄子。
午休时间,教室里空寂无声,喻凛沿着长廊慢悠悠地往无人处晃去,初秋和煦的风轻拂而过,吹动着楼外绿树茂盛的枝叶,粗糙地上的光影都斑驳。
早上出门时往包里塞了一包棒棒糖,喻凛拆了一根塞进嘴里,三两下嚼碎了,叼着棍趴上连廊的栏杆。
他仿佛从来没尝过甜味,甫一接触,就恨不得把整个人浸泡在这温柔乡似的糖罐里。
糖还没含化,喻凛便听到楼下传来许泽安不耐烦的声音:“怎么现在才来?”
喻凛探出头看了一眼。昨天时间紧,他对许泽安的脸没留下什么印象,只记得对方一副盛气凌人的臭脾气,可现在一看,虽说都是Alpha,但这张脸比起他那便宜哥哥的,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留堂,下午有测试。”谢知让的声音依旧柔柔细细。
许泽安冷哼一声,不知道是在嘲讽谢知让的认真,还是对这个理由的不以为然,他满不在乎地拿过谢知让手中的饭盒,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凌厉的眉眼顿时沉了下来,抱怨道:“怎么又是番茄炒蛋,连吃三天了!”
谢知让低头看着地面,说:“我下班晚,早上时间又紧,来不及准备新鲜的肉……”
许泽安瞥了他一眼,嘴上虽然嫌弃,但还是往嘴里哙了一大口。
“我给你钱你不要,偏偏要出去给人打工,搞不懂你一天到晚怎么想的,还是之前那个会所?”
谢知让点了点头:“他们给的钱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能多要你的钱,那不一样。”
许泽安显然不在乎他心里在意的是什么,想来想去无非就是那点自尊心作祟。他三两下地饭盒里的两荤一素扒了干净,抬起眼仍见谢知让心事重重地站在面前攥着衣角,就猜他有话要说。
“喂,你还想和我说什么?”
谢知让被戳中心事,有些慌乱地和他对视。沉默蔓延了几秒钟,他才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张了口:“我今天算了一下,这个月你给我的钱还剩下475元,我等会去教室拿来还你……”
许泽安脸色一变,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意思?”
谢知让支吾着,见许泽安放下饭盒起身压下,Alpha高挑的身形在他面前宛若一座无法逾越的山。他回撤视线,脑袋嗡嗡直响,失措地把身体向后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