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诀嘻嘻一笑:“自然是够了,今天中午我吃饭的时候手都在抖呢,还请教官留情。”
他像是在诉苦,又像是在向沈恙祈得几分怜爱,但是还让人觉得他说话欠欠的。
“嘁。”沈恙瞥了他一眼,带着警告规劝的意味,旋即从他面前错过,只在原地留下了如冷霜一般的清香,陆诀的眼神跟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最后一抹橙红色的夕阳也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天色渐晚,晚风袭袭,这一月的训练要求在白天进行,下一个月才会进行夜里的相关训练,这倒不是沈恙安排的。
上面是这么交代的,沈恙也就照着做了。
沈恙交代完了最后一句话,魏涛就一路小跑了过来,他在后方对沈恙挥了挥手,沈恙瞥见,便让他们解散了。
上将边走边脱下了手套,径直来到方阵后排。
魏涛殷勤地迎上去笑笑:“上将,您看您今晚的住处怎么安排呢?”
“这边其实是郊外了,外面也有闲置的别墅可以为您安排,您要是住不惯军营这边,我们就安排警卫送您去别墅那儿。”魏涛给沈恙大致指了一个方向。
按理说教官也是要统一住在自己带的兵的宿舍楼的,历年来没有破例的,但谁叫他是沈恙呢?在他身上的话就没有破例一说。
“不用了,我就留在军营。”沈恙并不想搞什么特殊,何况每天车接车送也过于显眼了,他这样做,别的教官即便面上不敢多说,但是心里总会不高兴不平衡的。
魏涛其实也料到这种结局了,便接着说:“您要留在军营也是最好不过的,就是怕那些新兵打扰到您休息,我们把您的住处单独安排在了一层楼,电梯常开,这三个月就要委屈您了。”
他既是有意讨好,沈恙也断没有打笑脸人的意思,就微微颔首:“多谢,将军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魏涛也是受宠若惊了,差点就变得语无伦次了。
他走在前面为沈恙带路,路过了几个打闹的新兵,魏涛还笑着和沈恙说:“年轻就是好啊,这训练一天也不知道累,现在还有精力打闹呢。”
路过那些人的时候,新兵们就停下来规规矩矩地对沈恙问好,“教官好!将军好!”
沈恙颔首算是回应。
到走廊尽头,魏涛摁了七楼的电梯按钮,“楼下就是那些新兵的宿舍了,六楼是其他教官们的住处,您就住在他们的楼上。”
“好。”沈恙一向喜欢安静,要是楼下住着那些新兵大概是会吵到他的。
从这样的安排看来,魏涛的确是费了心思的。
到七楼,魏涛把沈恙带到了他的房间,里面也是精心布置过的,不揪细节的话看起来挺像一家酒店的。
“您看这样的布置您满意吗?”魏涛走进去打开了四处的灯,方便沈恙看得仔细。
“将军费心,这样就好。”沈恙语气舒缓,听起来是满意的。
“那就好,上将您好好休息,我去派人将您带来的衣物送上来。”谁叫这位大人叫沈恙呢,不费心怎么行呢。
魏涛离开房间,轻轻地替上将关上了门。
沈恙径直走到窗边,只手将窗帘撩开了一道缝隙,然后垂眸往楼下看,他这个位置能看到的景貌很广,不过外边若是有有心人要看,这房间里面的景貌便也是透明的。
沈恙随手拉好了窗帘,等着魏涛的人将他的换洗衣物送上来。
因为是宿舍楼的设计,给沈恙准备的房间虽然有浴室,但是刚通上水,近两天水还热不起来,沈恙便只能先去澡堂洗澡,好在这一楼只有沈恙一个人住。
他倒也不用面临和别人挤一个澡堂的命运。
上将洗完澡从里面出来,身上穿着轻薄的睡衣,长发还滴着水,热水把沈恙的皮肤蒸得白中透粉,自是诱人。
突然,准备推门进去的沈恙将手悬停在了半空中,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源头来自他的房间。
沈恙手指僵了僵,还是轻轻地将手搭上了门把手,小心地推开了门。
门只开了一道缝,里面便突然出现一只宽大的手,直接扣住了上将的手腕,将他带进了屋。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大力地关上。
房间没开灯,沈恙只能在黑暗中行动,他旋身扣住手主人的肩膀,那人似乎很懂得沈恙的招式,预示到沈恙的下一步动作,他直接先下手为强,将沈恙后背抵在了门板上,同时伸出一只手扣住了沈恙的两只手的手腕。
察觉到沈恙有顶膝盖的动作,那人的手便更快的扣住了沈恙的膝盖,然后屈膝抵进了沈恙的腿间。
和沈恙交手的是他熟悉的招式,扑面而来的也是熟悉的味道,沈恙屡屡失手,就是这人的招式毫无规律可循,完全就是靠蛮力压制他的。
沈恙怒不可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挤出两个字,“陆,诀。”
第21章 不如您再给学生一巴掌?
“嗯哼,老师又猜中了。”陆诀坏坏地笑了一声,“可学生明明都没出声呢。”
沈恙实在气愤,眸中充斥着愠意,咬牙怒斥:“滚。”
“不滚。”陆诀死皮赖脸地凑上去回。
沈恙挣扎了一下被紧扣的手腕,显然是无用的挣扎,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诀早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连这身蛮力都长进了不少。
两人挣扎间反倒把房间的灯打开了,沈恙怒瞪着他,继续骂:“你又发哪门子疯?”
陆诀脸上露出狡黠的痞笑,挑着长长的睫毛眨眼,只露出了一颗锋利的犬牙。
因为服兵役,他像金毛犬那样的一头松软的头发也剪成了寸头,他大概也是刚洗完澡,身上有皂香,如今他的身形已经足够将沈恙完全笼罩住了。
“老师今日认可了学生的体能,是吗?”陆诀是揣着目的来的,即便沈恙身上的香气勾得他心猿意马的,他也不会有半分僭越。
沈恙烦躁,不知道陆诀又是哪根神经抽了,便拧眉反问:“怎么?来讨奖励呢?”
他只是随口一问。
“老师猜对了!”陆诀笑嘻嘻地回应,“您说只要得了您的认可就会有奖赏。”
“那你白日里不向我讨要?”沈恙觉得他不可理喻,他的脑回路也可能真的有问题,竟然是为了这点小事,甚至还专门上楼来堵自己。
陆诀就笑,他膝盖往上顶了一些,听见上将闷哼了一声,沈恙气自己动弹不得,便低下头在陆诀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
接着陆诀就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声。
“老师,你知道的,寻常的奖赏学生一定是瞧不上的。”陆诀顿了顿,沈恙咬得有些疼了,他便发出了“嘶”的一声,可嘴角还是濯着笑,“学生现在来找您讨奖赏,您该知道学生想要什么的。”
沈恙松开了嘴,隔着白衬衫,沈恙似乎都尝出了铁锈味儿,他自己双唇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我说过,蓝星想要我的人多了去了,你想要我的话,滚去排着吧。”鬼知道陆诀是想要什么,沈恙没好气道。
陆诀委屈般的撅了一下唇角,然后纠正说:“您不是物件,不要做奖赏。学生也不是要您,除了这个您再想想?”
沈恙怔了一下。
“其实无论您给学生什么奖赏,学生都会很开心的。”陆诀继续补充说。
他心里倒是也打了一个算盘,他只要沈恙的一个奖励,却又不说想要什么,将主动权给了沈恙,所以纠结的反而是沈恙,反正怎么样陆诀都不会亏。
前提是沈恙的那个奖赏作数的话。
沈恙敛眸,沉默了一阵,然后薄唇微启:“明天的射击训练,你要是能赢过我,你就来我这里讨奖励。”
比射击能力的话,这些人之中未必有人能及陆诀的能力,但是如果和沈恙比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在蓝星,沈恙的枪术如果认作第二,那第一一定无人认领。
陆诀听罢,就用撒娇一般的语气说:“老师坏死了,学生既然是您教出来的,又怎么比得过您?”
沈恙当然不管这个,他不以为然地说:“你没听说过‘青出于蓝胜于蓝’么?老师相信你有那个实力的。”
相不相信那都是嘴上的屁话,反正上将是打算让这个奖赏不作数的。
“作数么?”陆诀怎么不知道沈恙打的什么主意呢,可他愿意纵着沈恙的坏心思。
沈恙面不改色地撒谎:“自然。”
陆诀便松开了沈恙的手,只是松开手的瞬间,陆诀脸上便迎来了凛冽的风,接着就是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啪。”
“这一巴掌,是你刚刚对我大不敬应得的。”沈恙揉了揉发麻的掌和微红的手腕,声音清冽又淡薄,没有一丝的起伏。
沈恙湿润的长发只搭在肩的一侧的,所以左边衬衣已经被水渍浸染,贴在身上,细看的话,上将便和没穿衣物是差不多的。
陆诀的脸上很快就浮起了一个巴掌印,少年皮肤偏白,这一个巴掌就很显眼。
“是,老师您罚得对,不如您换只手再打学生一巴掌吧,毕竟学生明天还要大不敬一回的。”陆诀说着,竟还主动往前凑了一些。
沈恙:……
他掀起凉薄的眸瞥了他一眼。
“除非明日你射击比赛赢了我,否则你再不经允许来这里,我一定杀了你。”沈恙觉得烦心,便错开陆诀走到了书桌边,那里躺着一个吹风机。
如果是和沈恙比的话,陆诀自然是没有一点胜算的,就算沈恙右手受了伤,他仅靠左手也能拿下第一。
陆诀也不觉得自己能靠正常的法子赢得胜利。
沈恙用毛巾擦了擦发丝上的水渍,就打算拿起桌上的吹风机将头发吹干,陆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先一步拿起吹风机,诚挚道:“学生帮您吧。”
就只是吹个头发,沈恙吃不了亏,况且在家的时候,沈恙大多时候是被伺候的那一个,陆诀既然愿意,那就随他吧。
他不说话,坐到了椅子上,便是默许了。
“这个精英连的人是从第一批服役兵里面选出来的,我记得是要训练长达三个月的,你才刚从图莱星回来不久,是怎么混进来的?”沈恙今天看见陆诀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有这样的疑惑了。
陆诀嘻嘻一笑,上将湿润的长发握在手心,他的心都要飞起来了,“学生沾了您的光,走的后门。”
“嘁。”沈恙闭上了眼,陆诀吹得很用心,上将脸上很难得的露出了惬意舒适的神情,随即缓声道:“把走后门进来的人塞到我手下来训练,谅是给他们几百个胆子也不敢。”
上将这种自信的气魄真真是与生俱来,陆诀光是看着就觉得喉咙发干。
他垂下眉睫,看着手里柔顺的青丝,眸色不觉温柔了几个度,“骗不过您。”
“学生在图莱星那边立了功,是将军们的意思。”陆诀如实相告。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说得通了,陆诀是军校在读的,军校和其他普通大学也有一些差别,比如他们的大学是要读六年的,第四年的时候就可以随军队去前线征战了。
陆诀凭着是沈恙唯一的学生这一层身份自然也得了不少的好处与照拂,唯独这个二星级的少将是自己丢了半条命得到的。
他既是有这个实力,便不必再花费时间和新兵一起训练了。
“老师,您头发又长了。”陆诀垂着眸子,有些贪念地将沈恙的长发捻在手心,他这样说,说明他以前也给沈恙吹过头发。
沈恙‘嗯’了一声,掀开眼皮看着散在肩侧的长发,的确长得有些碍事了。
“不过长长了也很好看。”陆诀关掉了吹风机,用指缝把沈恙的头发顺了一下,生起了想捻一缕头发闻一下的欲望,沐浴露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怎么也散不开。
沈恙不知道陆诀此刻在想什么,他将长发拨到了前面来,头也不抬地下了逐客令:“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现在也是部队要熄灯的点了,部队有部队的纪律,熄灯以后所有人都要上床睡觉,不得肆意外出。
陆诀也不便再多停留了,他留恋般地看了沈恙一眼,便挪不开眼了。
上将面前的书桌上开着台灯,暖色的灯光打在沈恙的侧脸,羽睫又密又翘,面部线条十分流畅,暖光照着,长发也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莫名地多了几分神性。
不过沈恙本身就和救世神一样,当年陆诀在尸海血河之中,本是奄奄一息,很难存活,是沈恙逆光而站,冲他伸出了救赎的手,将他捞出了深渊。
“盯着我做什么?还不走?”陆诀直白的目光过于热忱,并不容易忽视,沈恙微微撅眉看过去。
陆诀倒是也不掩饰,他眼睛定定地看着沈恙,认真说:“老师好看,总忍不住多看。”
沈恙烦躁地舒了一口气,又骂:“滚出去。”
声音清冽冰冷,掺杂着丝丝愠怒的味道,是真就要生气了。
陆诀这才乖乖退出去,临走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吧嗒’声,沈恙才起身来,他心里烦躁得很,总之只要和陆诀沾上边的事都让他心烦,他看了看自己发红的手腕,觉得那一巴掌还不够,应该再踹陆诀两脚才能解气。
陆诀是赶在熄灯前几分钟回到宿舍的。
他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的,显然心情是不错的,唇尾上扬,看起来像是得了什么夸奖的金毛犬一样。
不过他的室友们却注意到了陆诀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脸上肿浮的巴掌印,还有肩处的一团血渍。
“我去,陆诀你这是做什么去了?”问话的室友叫陈震,他是自来熟,最先和所有人搭上话。
陆诀微微笑,满不在乎地看了一眼肩上的血渍,倘若这血渍不在衣裳上晕染开,那这个牙印一定很明显。
“没做什么。”他轻描淡写地想将这事翻篇过去。
“那那那那,那你这个……”陈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又指了指自己的肩,小心翼翼说:“还有这个……”
“啊,这些吗?不碍事的,是意外。”陆诀温笑着,眼睛弯得和弦月一样。
“兄弟,被欺负了不要忍着啊!我们做军人的,虽然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再说了我们的教官可是沈恙上将啊!谁敢欺负你?!”陈震走过来搂了搂陆诀的肩膀说。
陆诀其实是不太爱交什么朋友的,但是他从来不打笑脸人,面对陈震的关心,他说:“那是当然,谁都欺负不了我的。”
“那就对了,不过……”陈震半眯起眼睛往陆诀肩上的那团血渍瞅过去,“你这个衣裳上面怎么有这么个奇怪的痕迹……”
怕被陈震看出来,陆诀侧身避开了他要凑近的脑袋,催促:“要熄灯了,再不上床睡觉,小心被查房的教官捉住。”
眼下离熄灯仅剩两分钟了,经陆诀这么一提醒,陈震也反应了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把脚边的盆端起来,嘴里叨叨:“对对对,睡觉睡觉,上床上床。”
陆诀这才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赶在熄灯的最后时刻上了床。
翌日晨,凉风袭袭。
沈恙今日安排的射击比赛规则其实很简单,就是抽签比赛,赢到最后的那位再和自己比赛,倘若赢过了他,那自然是有奖赏的。
毫无悬念,甚至是在沈恙的意料之中,陆诀成为了这群人中的胜者,他赢得并不轻松,好几次都是险胜,毕竟在这里的人,又怎么会过于普通呢?
比赛便来到了最后的关节,和沈恙比试。
“教官,您手下留情呀。”陆诀和沈恙并排站着,中间间隔了四五米的距离,他笑嘻嘻地对沈恙说。
沈恙看着他,用一种极其官方的语术回:“比不过没关系的,你能赢过他们就说明你很厉害了。”
真是冷漠得像两人从来就不认识一样。
“沈教官,我们可以换一种比赛方式么?”沈恙要和他演不认识的戏码,陆诀自然会奉陪着。
沈恙心里升起一抹十分不好的预感,但是他对自己的枪术一向自信,并不觉得陆诀可以玩出什么花样来,便颔首答应:“你说来听听。”
“我们比在规定时间内,谁射中的靶心次数多,谁就胜利怎么样?”少年不羁的笑自是惹眼。
听起来沈恙似乎并不会吃亏。
“可以。”只浅略地思考了一下,沈恙就点头答应了。
陆诀便笑,小狗袒露着纯良干净的眼,眼稍压着一抹自信在其中,可沈恙不知道,在他点头的时候,他就已经掉进了陆诀为他编织的圈套。
第22章 请你不要勾……学生
“规定时间是三分钟可以么?”陆诀将面前的护目镜拿起来, 然后又将子弹装备好了才去问沈恙。
沈恙觉得时间长短是无所谓的,比射击速度他也并不会逊色,用枪本来就是他的强项, 所以他抿唇‘嗯’了一声,也算应允了。
双方各自戴好了护目镜,然后摆好了握枪的姿势。
就这么看起来倒是也有一种紧张感。
一边计时的人高举计时器,一声喊下:“开始!”
几乎是话音刚落,沈恙这边就传来了第一声枪响, “砰!”
从沈恙这里射出的子弹,毫无疑问,只能是正中靶心的结局, 随后是第二声枪响, 接踵而来。
仍旧是正中靶心。
旁边的陆诀这才打出第一颗子弹,虽然也是正中靶心的, 但是显然已经慢了沈恙一颗子弹了, 胜负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沈恙这边全神贯注地瞄准着靶心, 闭上了一只眼,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上将第七颗子弹打了出去,然后垂下头开始换弹夹, 他换弹夹的动作也很麻利熟练, 很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陆诀却是心不在焉的, 他虽表现出了瞄准射击的动作, 余光却注视着沈恙的一举一动, 直到沈恙换上新的弹夹,再次举起□□时候, 陆诀的枪里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然而最后关头,他却突然将瞄准的视线换了一个方向, 瞄向了沈恙,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副要伤害沈恙的错觉。
一边围观的新兵们发出惊呼,急忙去喊沈恙,七嘴八舌的,“教官!!”“沈上将!小心!”“陆诀你要干什么?”……
沈恙一怔,刚反应过来,耳侧一声枪响便传过来,下一秒,他手里的枪就被一道冲击力击中,从他手里脱落掉在了地上,甚至还在地面转了两圈,发出不小的动静。
陆诀的最后一颗子弹用在了沈恙的手枪上面。
“教官,您的枪掉了。”陆诀歪歪头冲沈恙笑,眼底有一道得逞的光闪过。
对于一个用枪的人来说,枪掉在地上就宣告着死亡,同理,在这场比赛之中,他的枪落地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比赛的资格。
这是他教给陆诀的道理,如今却被陆诀钻了空子拿来算计自己。
沈恙自然想不到陆诀打的是这个主意。
枪已落地,便没有了再比试的意义,陆诀却还是给自己换了一个弹夹,对着靶心连/射了两枪,都是正中靶心的。
“好了,我八颗,老师……教官您七颗,是我赢了。”陆诀有些高兴,差点说漏了嘴,转而扬起骄傲的笑,整个人简直是大放异彩,透着少年的不羁气息。
周遭有些过于安静了,大家都没想到陆诀竟是用这样的法子获胜的,觉得这样算是胜之不武的。
可偏偏对沈恙来说,这并不能算胜之不武,只能说是被陆诀智取了。
沈恙突然笑出了声,明明他的手还因此有些发麻,他竟也没有表露出半分的生气的神情。
毕竟在他看来,陆诀的的确确是凭本事赢的,旁的人不知道沈恙同陆诀讲过这个道理,便只觉得陆诀是胜之不武。
“很好,你赢了。”沈恙取下了护目镜,上将的长发被护目镜的收紧带勒得有些凌乱。
陆诀望着沈恙的眼睛,喉结微滚:“是您教得好。”
“你想要什么奖赏?我能做到的都能给你。”当着众人的面,沈恙这样问,他确实是说到做到。
奖赏只有一个,陆诀在这里也不能说出什么不正经的奖赏,他倒是不害怕,但是沈恙就该生气了。
“我还没想好,不如我想好了再来找您讨要?”陆诀也取下了护目镜,那双眼睛干净又纯良,可眉梢之上之上却并不见得有多清白,旁的人是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的。
沈恙沉默了一阵,然后甩手离开,只留下了轻飘飘的一句:“随便你。”
沈恙说过比赛结束以后,他们上午就可以休息不用训练了,所以沈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直到沈恙的身影完全从这里消失了。
那些人才围到陆诀身边来。
“陆诀,你这招真是绝啊!”这句话听起来有点阴阳怪气的,不知道是在夸奖还是什么。
“原来这样也算赢了啊,为什么呢?”陈震过来把上将掉在地上的那把枪捡了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着上面的痕迹,子弹给它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陆诀兴致来了,便和他解释说:“因为我的老师和我说过,如果你是一位狙击手,在你的枪被敌人打落的那一瞬间,你暴露的就不止是你的位置,还有你的命。这个道理放在这里也差不多,手枪都落地了,那就没有比赛的意义了。”
他说着摊开了手。
其实这个道理很好理解,狙击手本就是掌握全局的那一个,所有人都在他的狙击范围内,如果他的狙击枪被别的人打落,就说明他也在敌人的狙击范围内,位置暴露那也就宣告着死亡,已经没有架枪的意义了。
“还真是有道理,你哪个老师和你说的啊?竟然有这样独到的见解。”旁边有人问。
陆诀愣了一下,随即唇角纹上了一抹笑意,他逐字道:“我的,老师。”
说完他也离开了这里。
陈震追了上去,兴奋地问:“陆诀,那你想要什么奖赏?哇,我都不敢想象,堂堂沈上将居然输给了你。”
“也就是被我的小聪明摆了一道,沈教官他还是很厉害的。”陆诀不喜欢听这种话。
在他的眼里沈恙是永远不会输的,只是这一次他为了向沈恙讨奖赏,使了手段而已,卑劣的是他。
陈震摆手:“那是当然,我就是没想到沈教官居然认可你的手段。”
“难道他也知道这样的道理?”陈震摸了摸下巴思考。
陆诀露出的笑是有些得意的,他能不知道吗?毕竟这就是他亲自教给自己的道理啊。
是下午,太阳毒辣了起来,训练场被熏得热腾腾的,落叶随风,卷着尘沙,上将坐在阴凉处,风卷袭着他的长发,好惹眼。
训练场的枪声此起彼伏。
有些吵。
沈恙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去门口躲个清静,却突然被身后传来的一道温和的男声喊住。
“沈恙?”对方的语气是有些不确信的,所以带着疑问的语气,但好像又有些惊喜的味道。
沈恙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回过身看见了人才知道是熟人。
“瞿将军。”沈恙对着他微微一笑,有一种老友见面的松弛感。
事实上沈恙并不太想看见他。
“我原先听说你会来这边训练新兵,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你真过来了。”瞿燕在确定这人是沈恙以后就展开了舒心的笑。
他人如其声,温和又谦虚,透着一股矜贵的疏离感,但是看见沈恙的时候就有一种亲近感。
他眉眼温和,身量高大,五官清秀,是一个温柔富家公子哥的形象,但脸色并不好看,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梢嵌着挥之不去的倦感。
沈恙挤出冠冕堂皇般的笑,没有回他的话,反而问:“你也是带了新兵么?”
“是,这边缺人,上面就把我调过来帮忙顶替一下。”瞿燕说着忍不住靠近了沈恙一些,上次见沈恙是在蓝星的新闻里面,事实上对于沈恙不想看见他,甚至有刻意避开他的这件事,他自己也知道。
沈恙果然往后退了小半步,有意避开瞿燕的靠近,声音也淡凉疏远,不近人情,“许久不见,瞿将军过得怎么样?”
他语气中有很刻意的疏离意味在其中。
“自然,自然是还好,你呢?”对于以往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口不谈。
沈恙抬脚往外走,瞿燕便跟了上去,全然没注意到训练场上的那一道眼神,几乎追着他们的背影出去了。
“我?我当然过得很不错了,现在我所拥有的权利,金钱,地位,名声,哪个不是我以前想要得到的?”沈恙摊开了手,脸上颇有得意的神情。
这些都是沈恙以前所追求的,他靠自己得到这一切本来就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即便使用的手段不那么光彩,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的这些话,也是在告诉瞿燕,他从来就是一个俗气的人,瞿燕该看清自己了。
瞿燕怎么不知道沈恙就是这样的人呢,可是就算他知道又怎么办呢?沈恙还是沈恙,他还是喜欢沈恙,就算知道了沈恙以往的刻意接近是带着目的的,可他还不是自愿沦陷了吗?
“那就好,你能得偿所愿就是最好的。”瞿燕那日被吓出问题的心脏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看着瞿燕下意识揉心脏的动作,沈恙就知道瞿燕因为自己吓出来的旧疾又犯了。
但是沈恙不会道歉,也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瞿燕明明知道一看见自己就会不舒服,为什么还要专门找过来呢?
大多时候,他是不理解这些人的,明明知道自己是利用他们,却还是上赶着被他利用。
为什么要念念不忘呢?那不是假的么?
“瞿将军身体还没好呢?”出于人道主义和沈恙实在不知道和他聊些什么了,就只能出声关怀他一句。
瞿燕苦笑,脸色较之前似乎要更苍白了一些,唇色也失去了唯一的那点红润,“早好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就好。”沈恙理所当然地认为真是瞿燕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