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青姚眉飞色舞地道。
“我小叔曾经可是黎家分支一脉里的经商天才!这商会他不知来过多少遍,当年那西戎的金银哗哗地从他手里像水似的流过。”
青姚喜欢八卦,讲起自家小叔的八卦时也毫不含糊。
“那时候我小叔真可谓西戎都城里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一掷千金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林青风想象力有限,但也能听出来那是怎样的快意人生,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你小叔怎么后来去开了那家茶铺?”
青姚正要与他细说,前面就传来黎阳衣似笑非笑的声音,“咳,在这里可得谨言慎行,你们还是先别聊天了。”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商会里账房先生的面前。
那账房先生一手算盘一手纸笔,眼睛也不抬就问道,“商队打来的?做的什么生意?”
“西戎小城,茶叶生意。”黎阳衣倚靠在那柜台上,他身形修长,哪怕穿着淡青色的粗布衣裳也跟个绿竹似的。
账房先生刷刷地在纸上记下,百忙中抬头看了他一眼,“黎老板回来了?”
黎阳衣一愣,兴许是没想到这账房先生竟还记得他的声音,原本松散的姿势也默默站直。
“是,做点小本生意,现在早就不是什么黎老板啦。”
账房先生笑了一声,“不必如此说,这商会里我待了这么些年,这月大富大贵日进斗金的,可能下月就赔得倾家荡产,生意本就是起起落落,您这也算不错了。”
黎阳衣只是微笑颔首,并不应声。
账房先生书写完毕就开始拨弄算盘,“您几位,交付的金银是多少?”
“啪!”一道身影硬生生从旁将黎阳衣挤开。
“先生,他们怎么还没登记完,本少爷可都在旁边等好久了。”
拓跋苍木眼神极佳,注意到在那人的声音响起时,黎阳衣明显紧绷的手臂和握紧后又松开的拳头。
“黎少爷,烦请您再等等,这边就等着交付金银,小人安排完住处就到您了。”
账房先生看着黎昭,客气地对他道。
青姚看着他,忍不住偏头嘀咕了一句,“这货怎么今日也在。”
黎昭显然不吃这套,直接对账房先生发难,“你叫他黎老板,却叫我黎少爷,怎么?是在你眼中我除了这个姓氏什么也不是的意思?”
“黎昭少爷,您这句话简直是折煞小人了!”
账房先生不得已放下算盘和笔,朝他拱手作揖,“小人万万没有这个意思。”
黎昭身后几个护卫虎视眈眈地盯着账房先生,他额头都浮现出了一层冷汗。
沈玉竹听见这黎昭之名,抬头打量了他一眼,油头粉面的,长得还算周正,但兴许大鱼大肉吃得太过,身材有些发胖。
沈玉竹还没瞧完,眼睛就被人用手捂住。
他哭笑不得地抬手拉下拓跋苍木的手掌,“你这是做什么?”
“为何要看他?”拓跋苍木表情不虞,还看得那般认真,殿下甚至从未那样看过自己。
沈玉竹以为他在玩笑,周围人逐渐变多,不好再说,于是他只随手敷衍地捏了捏他的胳膊让他老实些。
好啊,殿下这是连解释都懒得对他解释了。拓跋苍木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喝了一缸子醋。
看向黎昭的眼神逐渐也危险起来。
“你等这人做什么?他如今这样子拿的出什么金银?”
黎昭看笑话似的上下打量着黎阳衣,黎阳衣偏头,不愿与他起冲突,“今日打扰了,我们还是明日再来……”
“什么明日?明日本少爷还等在这里!”黎昭看着他这轻描淡写的从容样子,眼睛里像是能喷出火。
“黎阳衣啊黎阳衣,从前都城里总说,黎家的小辈中就你最让黎家有脸面,我这嫡系其实什么也不是。”
黎昭语气含恨,他嫉妒得要命,“他们都只叫你黎老板,却只叫我黎少爷,你凭什么?你走了又为何要回来?”
林青风站在不远处,小声道着精彩,“这黎家儿子,一嫡系一旁支,竟然还是两个死对头。”
沈玉竹瞧着青姚兴味的看向那边的侧颜,“你小叔遇上了这种故人,你不担心?”
青姚就差拿把瓜子出来磕了,当即摆手,“不担心,我小叔也就表面看上去是个端方君子,他吵起架来,啧啧。”
青姚话音刚落,周围看戏的人都以为黎阳衣一言不发是因为不堪折辱准备离开的时候。
黎阳衣却忽然转身看向黎昭,很不耐烦地道。
“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从前就一直拿着个嫡系说事,本以为几年不见你能长进点,却没想到还和以前一样,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你!”黎昭没想到他还敢反驳,怒气冲冲地抬手指着他。
黎阳衣抬起手中折扇啪一下给他打开。
“你什么你,怎么?你一直听不惯别人叫你‘黎少爷’?也对,黎家嫡系虽少,但也不止你一个,你是觉得压不过别人就来打压我了?”
黎昭气得脑袋发晕,他隐约听见了商会里别人指指点点的声音。
“你胡说!我从没有这么想!”
“是是是,你从没有这么想。”黎阳衣敷衍地点头。
“你只是想赚钱又没那脑子,只能在这里气急败坏罢了。”
这句话对黎昭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他胸口起伏着,涨红了脸,“好,你不是回来了吗?你交钱啊,我看你能交出几文钱!”
青姚等得就是这句话了,她当即双手叉腰,吆喝了一声,“抬进来吧!”
两个北狄士兵装扮的护卫稳稳地抬着一个箱子走近,他们将那沉甸甸的箱子往账房先生的柜台上一放,伸手打开。
金灿灿的黄金露在人们面前。
这是一整箱金条。
西戎人虽是靠生意起家,但做生意都是本金压着本金,资产虽多但短时间内一户人家还真拿不出这么多的金子。
就算是有黎家撑腰,做生意总亏本的黎昭也拿不出。
“你哪来这么多……”黎昭赶紧收住话,“你不是这几年都守着你那个茶铺吗?”
黎阳衣挑眉,“哟,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记挂着我。不过我赚钱的门道呢你是学不来了,盯着我也没用。”
黎昭大感面子落地,面色不善地拂袖离去。
青姚看着他的表情,畅快地笑了一声,“这金子准备得不亏。”
沈玉竹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这黎阳衣很会做生意么?如今这北狄与东夷,不就正缺这么个人才。
若是能想办法将黎阳衣拐走,岂不是为他们平添助力。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殿下惦记上的黎阳衣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如今还真是不想与黎家的人打交道。
“账房先生,方才打扰了,您这就为我们安排住处吧。”
黎阳衣指了指那箱招摇的金条,账房先生看了一出好戏后神清气爽。
当即为他们安排了都城最为昂贵的住处,离商会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
黎阳衣感慨地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酒楼,从前这梧桐栖他不知道来过多少次,这次再来却已是物是人非了。
他还在门外独自伤感着的时候,青姚已经与沈玉竹他们已经走进去选上房间了。
“我要这间!这间最漂亮!”
“那我就这间吧,有个炉子能熬药。”
“公子你们住哪?不如就去最大的那间吧!”
吵吵嚷嚷的声音将黎阳衣的伤感扫荡而空,他一扫衣摆抬脚迈进,想那么多做什么?不如先睡上一个好觉。
沈玉竹与拓跋苍木走进青姚所说的那个最大房间。
他走到榻边,伸手抚摸榻上的床被,“这是西戎特产的绸缎,从前在皇宫里我用的也是这个,但比这个还要软滑一些。”
西戎进献给皇宫的物件果真都是最好的,这样一个依附皇室的地方,真的会私养兵队意图不轨吗?
沈玉竹兀自思索着,身边过来一道身影。
拓跋苍木搂着他的腰身将他带到榻上,沈玉竹整个人都陷在那柔软的锦缎中。
拓跋苍木将人推倒后就一言不发地将头埋在他的颈窝。
呼吸痒痒地喷洒在沈玉竹的颈侧,让他忍不住地想躲。
沈玉竹好久没见到他这副黏人的样子,怔愣后抬手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了?”
“北狄好像什么也没有。”拓跋苍木哑声道。
“西戎的繁华比起京城也是逊色的,殿下从前用得也是上品,可北狄却给不了殿下这些。”
北狄比不上西戎,更比不上京城。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沈玉竹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以示安抚,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怎么?现在嫌我麻烦难伺候了?”
搂在他腰上的手臂紧了紧,沈玉竹浑身一僵。
拓跋苍木在舔|咬他的耳朵。
“不是,我是怕伺候不好殿下。”
沈玉竹痒得想躲,拓跋苍木追着他。
“你是朔风吗?怎么老喜欢舔我。”沈玉竹刚救出自己的耳朵,鼻尖又被咬了一下。
拓跋苍木抬头看他,幽蓝的眼眸泛着柔光,比沈玉竹所见过的世间一切宝石都要漂亮。
看得沈玉竹一下子就心软了,抬手想要碰一碰他的眼睛。
“汪。”
拓跋苍木低声叫道,咬住他递来的指尖。
沈玉竹回神后脸颊绯红,眼神躲闪,这人怎么……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双手却不知何时已被拓跋苍木单手拢住压在锦被上。
“殿下心跳得好快,”拓跋苍木俯身,撩人的气息拂过他的唇边却并不吻下。
“是喜欢我这样吗?”
拓跋苍木的发丝垂下,丝丝缕缕地落在沈玉竹脸侧,像是隐秘的另一处空间。
沈玉竹一时间眼神也不知道该放哪,看起来羞赧万分。
拓跋苍木轻叹口气,殿下面皮薄,还是不要这么逗他了。
一道轻声却在这时落入他的耳中。
“……嗯。”沈玉竹不好意思地飞快瞥了他一眼。
他喜欢拓跋苍木黏人的样子,会让他有一种,这人完全属于他的感觉。
就像是他从前养在深宫里柔弱的、不得不依附于他的兔子。
沈玉竹知道拓跋苍木当然不可能和柔弱有关,但北狄的战神,这样强大的男人却会在榻上为了讨他的欢心而如此黏人。
就好像拓跋苍木的身上有着看不见的丝线,而线的另一端握在他的手中。
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他着迷。
沈玉竹明明是被压制在下方的那一个,但他只要抬手,拓跋苍木就会将脸颊蹭入他的手心。
温顺又乖巧。
沈玉竹忍不住笑起来,在眼前人逐渐痴迷的眼神中低声道,“乖狗,准许你吻我一下。”
拓跋苍木心尖发烫,呼吸一滞。
“遵命。”
紧接着窗户就被人用手指轻扣了两声。
被打断了动作的拓跋苍木很不愉快地抬起头,沈玉竹听出了这是走前与乌日娜他们约定好的讯号。
当即推了推拓跋苍木的肩膀让他去开窗户。
拓跋苍木起身,将乌日娜给放了进来。
“殿下、首领。”乌日娜进来后弯腰行礼,抬头看到沈玉竹坐在榻上脸颊泛红,再一看拓跋苍木周身不快的气息心下了然。
她这是当了个碍事的人了,但没办法,谁让她的确是有正事来找。
“此前我与哈日朗在城中探查,发现西戎城中,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古怪,而后我又派人去往商贾世家的内部探查,发现他们的掌舵人都会在一月的一个时间点内一起去往郊外的佛堂。”
乌日娜说着自己的发现,而后又道,“做生意的人信佛本也没有什么,但每月这几个人一同前往就很奇怪了,尤其那佛堂四周一直有护卫守候,其中定然有问题。”
沈玉竹闻言点点头,“明日我们随着黎阳衣去拜访那些掌舵人的时候会留意他们。”
“还有一件事。”乌日娜神情凝重,“首领让我去探查西戎是否私养兵马,我虽没有找到踪迹,但却找到了城中掌管粮食铺的账本。”
“他们卖向西戎各处的粮食在三年前陡然增加了不少,均看没有什么,但若是想养兵马,那的确需要大量粮草。”
拓跋苍木心中已有了估量,“若真如此,那私养的兵马早晚能找到。”
他收住话,轻斥一声,“在外面听什么墙角?”
乌日娜这才知道他们的话竟是被人偷听去了,她并无察觉,可见对方的武功在她之上。
乌日娜上前打开房门,青姚满脸笑意地站在外面。
“首领别生气,我并无恶意,也许这件事我们还能合作。”
青姚走进房门,转身将门关好。
沈玉竹轻叹口气,这姑娘胆子也忒大了些,连拓跋苍木的墙角也敢听。
“青姚姑娘的意思是?”乌日娜警惕地看着她。
“我虽不知你们所来为何,但若是那件事,我们完全不必自己涉险。”
青姚摘下腰间玉佩,“这是四殿下的信物,我可以写信给他,让他派人来秘密调查。”
“为何要帮我们?”乌日娜目光疑惑,想不出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青姚笑了笑,“不是帮你们,是帮我们。”
一直沉默的沈玉竹倒是想明白了,四哥在前世的朝堂上就一直是个边缘人物,因为性格过于刚直,眼里容不得沙子,朝廷的官员们大都不愿和他接触。
这一世想必也是如此,四哥若是想博得父皇的注意,就必定要一个不错的功绩才行。
而西戎瞒着朝廷私养兵马一事,就是个相当不错的入门砖。
想明白后,沈玉竹对着拓跋苍木微一点头,将此事交给他们去办吧,也算四哥欠了北狄一个人情。
拓跋苍木见他点头,当即心下有了计较,也行,还能省他不少事,当务之急,找到蛊才是最要紧的。
“好。”拓跋苍木看向青姚,“这次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但若是还有下次,我不会留情。”墙角不是那么好听的。
青姚自知此事莽撞了,连连道歉后这才退出。
回到房间后她才总算松了口气,她自认屏息之术出神入化,那北狄首领竟然还能察觉,当真是可怕。
她不该因这几日的相处就对拓跋苍木放松警惕,不论他在殿下面前如何无害,那也只是在殿下面前罢了。
有了青姚那个插曲,私养兵马一事就能放一放了。
拓跋苍木本就对此事不甚在意,调查此事也只是为了让沈玉竹安心罢了。
毕竟最会被西戎威胁的就是中原,北狄目前缺少粮草,若是西戎攻打中原,北狄还能趁机黄雀在后。
“属下所说就这么多,之后有了进展再来。”乌日娜说完,动作轻盈地从窗户溜出,很快就消失不见。
下次一定要让哈日朗来了,她可不想无端被首领记恨扰了好事。
乌日娜走后,沈玉竹站起身走到桌边坐下,拓跋苍木为他倒了杯茶水。
“先前我还以为四哥遭受打击后无心政事,没想到他仍旧没有死心。”
沈玉竹喝了口茶水,想到四哥,又兀自沉默了片刻。
拓跋苍木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沈玉竹每次回忆过往时,那种感觉都像是离他很远。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唤道,“殿下,你在想什么?”
沈玉竹眨了眨眼回神,“在想以前的事。”
“殿下的以前......是什么样子?”拓跋苍木很少听到沈玉竹主动说起过往,以往听到的也都是沈玉竹缠绵于病榻。
沈玉竹虚弱的身子是拓跋苍木的心病,他也就不想去问,但今日,他突然想要触碰一点,他所不知道的、关于对方的过往。
“以前啊,”沈玉竹抬头看着他,“你站着做什么,又没人让你罚站,坐下吧。”
“我的以前很无趣。”虽说是无趣,但沈玉竹忆起一些事的时候,脸上也会浮现出温柔的怀念。
“在我的母妃去世前,我生病的时候总是她和柳青照顾我。”沈玉竹垂眸瞧着手中的碧绿茶水。
“那时候我做什么都不成,功课也时常因为突然病倒而荒废,比起其他的哥哥们,我总觉得自己就像是深宫里住着的一个废物,有我没我都没什么差别。”
拓跋苍木听着这自暴自弃的话忍不住蹙眉,“殿下怎么可能会是废物?殿下只是被身子所累。”
沈玉竹听着他急切的反驳险些笑出声,“怎么,我说说自己也不成了?”
拓跋苍木僵硬着侧颜不说话,无声的表示不行。
“再后来,母妃去世了,我总觉得她是不想呆在皇宫的,哪怕锦衣玉食,她也始终闷闷不乐。”
沈玉竹轻叹口气,他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被拓跋苍木伸手用力握住,这力道就好像是在说,“你还有我”。
沈玉竹心中一动,又接着道,“后来便是我与柳青在宫里相依为命,其实她早已到了出宫的年纪,只是放心不下我罢了,因为这个,我也时常觉得亏欠了她。”
拓跋苍木摇头,“柳青姑娘想必并不是如此想。”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皇室与北狄和亲,我走出了皇宫去往北狄。”沈玉竹这是第一次与他说道和亲之事。
拓跋苍木下意识抗拒此事,他认为这种带有政治联姻的和亲,始终是他与沈玉竹之间存在着的一根刺。
这种关系不磊落,不纯粹,无关情爱。
“你方才说,北狄什么也没有,这不对。”沈玉竹握紧了他想要抽走的手,“拓跋苍木,其实皇室属意的和亲皇子并非是我,我是自愿来到北狄的。”
拓跋苍木身形一顿,抬眼看向他。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身子不好,皇室还派我前往北狄,都不怕我死在半路上。”
沈玉竹俏皮地眨了眨眼,随即就被拓跋苍木冷声打断,“殿下慎言。”
怎么殿下总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
“殿下为何......自愿前来?”拓跋苍木不解地问道。
抛去系统的那一部分,沈玉竹早就想离开那处皇宫了,不过心里还是因为拓跋苍木的赫赫凶名有点抗拒,但这就不必告诉对方了。
“你说西戎与京城繁华,可是再繁华我也呆腻了,我只想要过得有趣。正因为不知何时会离开,所以才更珍惜当下的日子。”
沈玉竹站起身,飞鸟入林般坐在拓跋苍木的怀中,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拓跋苍木揽住他的腰身,避免他乱动会掉下去。
他早发现偶尔的主动好像更能让拓跋苍木心安。
“拓跋苍木,一直都没有告诉你,我很喜欢在北狄的日子。”
沈玉竹扭捏地凑近,在拓跋苍木的侧脸上吻了一下。
“我,我从小学得就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我知道你们北狄在情事上都是格外自然大方。可我从前甚少与人接触,交朋友都不懂得,更不用说谈情了。你能不能.....等等我?”
见拓跋苍木始终盯着他发愣,鼓起勇气的沈玉竹瞬间丧气了,“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方才说什么?”
拓跋苍木一副神魂游离在外,还未回神的模样,直愣愣地看着怀中的人,就连一向锐利的眼神都显得有些呆。
沈玉竹不高兴了,当即晃着腿想要从他怀里起来,结果腰上的手按得死紧。
人看起来虽然是一言不发的呆样,但身体的动作倒是很诚实。
沈玉竹嘀咕一句,方才那番真心话他可没脸再说第二遍。
“没听见算了,我走了。”
拓跋苍木自然不肯放他离开,他突然笑起来,将脸埋在沈玉竹的颈肩。
拓跋苍木平时总喜欢冷着脸,偶尔笑得时候顶多也就是勾起唇角,这还是沈玉竹第一次看见他笑出声来。
他笑得沈玉竹满脸通红,羞恼起来,“你松开我,我跟你说话你却只会取笑我,你实在是太过分了......”
余下的话语被突然覆上的唇尽数吞尽。
拓跋苍木一吻即散,克制地后退。
这下呆愣的变成了沈玉竹,他茫然地看着对方,显然还没明白他不是在骂这人吗,可这人怎么突然就吻过来了?
“你犯规,你总是这样。”沈玉竹小声道,这人仗着自己模样生的好,总喜欢引诱他。
话虽这么说,但他偏偏就吃这套,气死个人。
拓跋苍木按住他的腰身,“殿下别乱动。”
沈玉竹没动几下就感觉到了,他直觉如果再胡乱磨蹭的话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他不敢动了,将额头抵在拓跋苍木的肩上,不去看对方灼热的眼神。
他们安静地相拥了片刻,沈玉竹忍不住小声询问,“现在可以放我起来了吗?硌到我了。”
话音刚落,沈玉竹明显感觉到触感越发鲜明起来。
拓跋苍木深吸口气,手背青筋紧绷,“殿下还记得之前因为看了话本子,陈章给你开的药丸吗?”
“记得。”沈玉竹想到话本子,耳根发烫。
“它在我的怀里,殿下能帮我拿出来一下吗?”
沈玉竹小心地将手指探入他的衣襟,有些奇怪地问道,“你随身带着那个做什么?我的话本子不是都被你没收了吗?”
“嗯,殿下是用不上了。”
拓跋苍木感受到胸膛处微凉指尖的触碰,深觉让殿下帮他拿药是个错误。
沈玉竹拿出药瓶,给他喂了一颗。
拓跋苍木咽下后,不太舒服地用鼻尖蹭着沈玉竹的脸颊。
沈玉竹被他蹭地发痒,用手指将他的脑袋抵住,“一定得吃药吗?我记得陈章说过,这个药也不能多吃。”
拓跋苍木幽蓝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也可以不用吃药,但殿下会辛苦一些。”
沈玉竹被他看得紧张起来,干巴巴地问道,“什么?”
“没什么,殿下以后会知道的。”
拓跋苍木勉强压下邪火,将沈玉竹抱起身,“天色已晚,殿下该休息了。”
不知是不是到了西戎都城的缘故,沈玉竹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拓跋苍木的眼睛变成赤红一片,如同困兽般被铁链锁在石柱上,表情发狂,像是蛊虫发作。
沈玉竹魂灵似的飘到他的面前,想伸手抚摸拓跋苍木的脸颊,可在梦中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你怎么了?沈玉竹焦躁地无声询问。
沈玉竹看到赛罕他们走了进来,看着拓跋苍木失控的样子摇头叹息。
过了一会儿,拓跋苍木似乎逐渐回神,他被捆住的四肢早已鲜血淋漓。
沈玉竹看着他一字一句对赛罕道,“杀了我。”
沈玉竹慌忙转身,看着赛罕神情痛苦地握住了手中的匕首,慢慢向拓跋苍木走去。
不,不要!
…………
沈玉竹恍然惊醒。
他醒来时天色还未大亮,拓跋苍木的胳膊搂在他的腰上,将他捞在怀中。
感受到身后人平稳有力的心跳后,沈玉竹逐渐镇定下来。
预知梦为何又出现了?还偏偏是在西戎的都城,难道这个梦暗示了他拓跋苍木前世的死因?
沈玉竹胡思乱想着,莫非拓跋苍木的母蛊当真藏在这都城中?
该死,究竟该如何利用王蛊斩断拓跋苍木体内子蛊与母蛊之间的牵制。
沈玉竹将手放在腹部,希望王蛊到时候能发挥作用。
他可再承受不住一次拓跋苍木拿刀捅心的画面。
按照规矩,今日他们一行人要去往西戎五大世家的掌舵人面前拜会。
到了掌舵人所住庭院的门前,沈玉竹发现这里早已站满了人。
每个人大约都穿上了自己压箱底最好的衣裳,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盒。
将沈玉竹他们两手空空的几个人衬得格格不入。
林青风小声与身旁的黎阳衣嘀咕,“怎么都带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不拿会不会有什么不妥啊?”
黎阳衣环顾四周,也同样放低声音对他道,“您放心,有些人就算拿了东西,他们也不一定会收下的。”
这时正好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垂头丧气的失意者,手里的礼盒仍旧被他拎在手上。
林青风暗道奇怪,怎么那些个掌舵人连见面礼都不要?
不过他也无暇思索,很快门口的侍从就翻着昨日的那本登记簿念到了他们。
“西戎小城,茶叶铺。”
黎阳衣闻言后走上前。
在一众生意铺中,这个茶叶铺自然是不够看的。
尤其一个小铺子还有这么多人就更好笑了。
“喂,你去拜访人怎么还将铺子里面的小厮也带上了?”
有人混在人群中不怀好意大声嘲笑道。
沈玉竹与青姚他们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前面的黎阳衣闻言却停住脚步侧脸看去。
“他们不是小厮,是我茶铺的合伙商。”
林青风大为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子对诋毁自己的言语都不在意,今日却愿意帮他们说话,这朋友他交定了!
若是等会儿那些什么劳什子掌舵人欺负黎阳衣,他一定当场下毒报复回去。
黎阳衣不知林青风心中所想,只是身形被他拍地踉跄了一步,这神医怎么力气这般大啊?
穿过假山与流水小桥,沈玉竹与拓跋苍木他们跟着黎阳衣走进了大堂内。
有两个青年人坐在主位上,正翻看着一本册子。
“黎阳衣?你是当年那个黎家小子?”
蓝衣青年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眸向他看来。
黎阳站在他们前面躬身行礼,“我是。”
“可惜黎东家不在,否则你们也许还能叙叙旧。”蓝衣青年笑着道。
黎阳衣神情浅淡,“赵东家说笑了,我与黎家早已没了关系。”
赵东家哈哈一笑,“欸我这记性真是越发不好了,那你现在重回都城,是想做回老本行东山再起么?”
这句明显的试探语气让沈玉竹眸光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