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衍似乎是接受了他这个说法,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去了楚惊秋的房间。
“……”我还没说哪个是我房间呢。
怎么感觉是被捉奸了?
脑海中浮现这种怪异的念头让楚惊秋浑身颤抖了下,他赶忙晃了晃脑袋,把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去。
楚惊秋从行李箱中找出了一套用塑料包裹很好的衣物,和他身上穿着补丁甚至还有几个洞的衣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楚惊秋丝毫没有其他的想法,他把手中的衣物递给段衍,“这个衣服新的,我没有穿过。”顿了顿,“之后你先住这儿吧,我和阿澄挤挤。”
段衍接过了楚惊秋的衣物,“谢谢。”侧身掠过了楚惊秋的身子,去了卫生间,在他们交汇的那一瞬间,空气中又弥漫着那股清甜的味道,让楚惊秋的心有点按捺不住了。
他吸了吸鼻子,下一秒又闻不到这个味道,奇怪的挠了挠鼻头。
他从行李箱的角落里翻出了堪比老人机的手机,插上电,显示正在充电之中,看来这块板砖得充几个小时了。
恰巧这时候门开了,楚惊秋探出脑袋,“阿澄,回来了。”
“嗯。”楚澄晃了晃手中的菜,清一色的绿色,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在外边的一块白嫩的豆腐,“今晚有豆腐吃了,段衍来了吧。”
楚惊秋愣了愣,他昨晚都没回来,自然也没有和楚澄说段衍来了,楚澄怎么知道……
“喏,做饭去,阿秋。”
楚惊秋愣愣的接过他手中的菜,“你叫我什么?”
“阿秋啊,”楚澄怪异的看了一眼楚惊秋,“我不叫你这个叫你什么?”
“小秋……”楚惊秋张了张口,道。
“小秋?”楚澄笑着弹了弹楚惊秋的额头,“段衍来了你开心坏了吧,我一直叫你的阿秋,没叫你小秋过,好了好了,去做饭去做饭,饿死了。”
心中顿时涌现出一股怪异感,他穿越过来不过两天,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好像就第一天他被车撞了,楚澄叫了他阿秋后,后面都是叫的小秋……
只是一个称呼,他这么纠结干嘛。
楚惊秋失笑摇了摇头,多忧自己的想法。
“呀,有肉啊。”楚惊秋惊讶的从菜里面挑出了一个袋子,里面是五花肉,虽然量少,看着也不怎么新鲜,但好歹能给段衍补补身子了。
“对啊,我昨天面试成功了,今天先让老板预支了一周的费用。”楚澄坐在沙发上玩消消乐,“是工厂流水线,我干的质检,工资一个月下来五千有的,攒攒,下个学期的学费有着落了。”
楚惊秋把菜挑出来,放进盆里冲洗,水流哗哗的,他听不清楚澄的话,微微侧头,大声问:“你说什么?”
楚澄走进厨房,自然的挑起洗好的菜,放进碗里,凑近道:“我说,我这个工作月薪五千打底,虽然累了点,但起码下个学期的学费有着落咯。”
“哇噢,那很好啊。”楚惊秋眼神专注的盯着手中的菜,碎发垂落,“嘶,你碰我干嘛,手那么冰。”
楚澄的指尖轻轻碰着他耳朵后面的某个地方,仔细摩挲着,“你这儿有一颗红痣,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楚惊秋想要别过头,但拗不过楚澄,他的指尖带着一股别样的温度,一直在那个地方摩挲着,有点痒。
突然,原本站的好好的楚澄整个人往后一倒,手中的碗哗啦一下落在地上,碰撞的四分五裂,白色瓷盘的渣子碎了一地,楚澄躺在地上,痛苦的捂着小腿的某一处地方。
“楚澄?!”楚惊秋一惊,赶忙蹲下身去查看楚澄的情况。
他伸出的手还未碰到楚澄,便浑身发抖,大脑发出警铃,第六感让他下意识的往发出危险的地方望去。
段衍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的动作。
乌黑的头发正往下滴着水,打湿了肩膀,紧紧贴在身上露出好看诱人的弧度,虽然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楚惊秋硬是感受到了一股……委屈?
“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我们……”楚惊秋竟没由来的慌张,耳朵红的发烫,他语无伦次道。
“疼,疼。”楚澄握着小腿,手臂爆出了青筋,声音都变得语调。
楚惊秋掰开他的手指,轻柔的揉着,低声道:“不疼,不疼,我看看。”
只见小腿上浅浅的印着一道黑色的印子,看着不像是摔出来的,更像是……某种东西特地的缠绕上去所留下的痕迹。
印子的中央比外围要稍微黑一些,仔细看,似乎还有隐约的黑雾在伤口上环绕着,但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这……”楚惊秋不是学医的,不清楚这个是为什么,下意识的要扶起楚澄,道:“走,我们去医院。”
“让我,让我休息一下。”楚澄刚要把手放在楚惊秋的肩膀上,下一秒被拂开了,段衍冷淡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来。”段衍扶起楚澄,把他带入房间。
“休息一晚,如果没好再去医院看看。”楚澄对楚惊秋道,只是他的眼神一直在段衍的身上,尤其是在被打湿的肩头来回看着。
楚惊秋皱了皱眉,默不作声的挡在了段衍的面前,正是这个动作,让看到他们厨房亲密动作后,原本漆黑的瞳仁骤然变得赤红,似有风暴在酝酿的段衍安静了下来,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从漆黑的阴影之中一闪而过的黑雾没入了段衍的身影之中。
“你好好休息吧,等等做好饭给你端进来。”楚惊秋把门带上,转身看到了乌发滴着水,浑身湿透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段衍,眼神逐渐柔和了下来。
“大晚上的,你这么睡觉肯定要受凉的,没有新衣服了,用我的,可以吗?”
段衍轻轻点头,沉默的站在楚惊秋的身后,楚惊秋没有看到他眼神中触目惊心的贪婪和渴望。
楚惊秋刚拿出一件蓝色的短袖,段衍直接拿了过来,单手解开衬衫的口子,把湿漉漉的衣服换了下来。
他肌肤白皙如雪,看着似牛奶般滑嫩,只要指尖轻轻一捏,很容易留下红痕,引起人的施.虐.欲.望。
在小说中,作者多次描写渣攻很喜欢在段衍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尤其在脖子那块地方留下自己的牙印,来打上自己的印记,告诉所有人,这是他们的猎物。
楚惊秋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段衍的脖子,他的脖子修长,天鹅颈,优美的线条,连喉结的滚动都带着别样的勾人。
楚惊秋干涩的咽了口水,强迫自己别开目光,手掌心出了细密的汗。
他逃也似的出了房门,“我,我去找条干毛巾。”
房间里的段衍不在压抑掩饰自己的欲.望,身形逐渐幻化成怪物,伸出无数的触手埋入楚惊秋的衣物之中,段衍的脸上浮现出炽热的狂热。
他在楚惊秋的衣物之中留下了自己粘腻透明的体.液,带着扭曲的音调,把他的衣物揉戳着,低语:“你是我的,是我的……”
楚惊秋在整理行李箱的时候,在衣物之间鼻尖再次萦绕着那股清甜的味道,最近他总是闻到这股味道。
他在之前吃早餐的时候还问过了楚澄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楚澄摇了摇头,楚惊秋以为是自己的鼻子出了什么问题,这个味道是只有他能闻到吗?
一开始他闻到这个味道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抵触,会浮现出一股不舒服的、异样的感觉,但现在闻到了只觉得浑身通畅,似乎轻微的上瘾。
“段衍,我今天是夜班,明早七点才回来,你自己早点睡觉。”楚惊秋整理好衣物,穿好鞋子,对着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的段衍说道。
段衍没抬头,只是轻微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楚惊秋骑着老旧的自行车,透过橱窗看到了段衍,只能看到少年高挺的鼻梁和轻抿的薄唇,但只是这样,就足以给人无限的遐想,想象这张脸究竟是怎样的风华。
楚惊秋骑着车,自行车的链条老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整个小巷子里回荡着。
他想起了两周前,他身体好的差不多,去找老头介绍日结工作的时候。
“你一个人来的?”老头一把拽过他,探出脑袋在店铺的门口扫了几眼,面上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确定没有人跟着之后,他立马反锁了房门,从身后拿出了一个仪器。
这个仪器精密,像是一个摄像头,老头一按,竟能发出紫色的光芒来,让楚惊秋格外的惊奇。
这个仪器似乎不是城中区应该有的东西,看仪器上面的花纹,楚惊秋就断定这个东西价值不菲,老头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老头先是拿着这个小巧的仪器,在两个人周围画了一个圈,期间,仪器始终是发散着紫色的光芒,老头的面色一直很凝重,直到画完了圈,光芒的颜色都没有变幻过,老头才松了一口气。
楚惊秋好奇的看着老头一系列的操作,感觉有点像做法。
他很明确的感知到自己似乎和外界隔绝开来了,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能听见他和老头的呼吸声。
“这是什么?”楚惊秋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他站在这圆圈里,即使看不到屏障,也能感知到屏障的存在。
老头一把拽过了他的手,掀开他的袖口,把他的手腕捏在手心里,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还用那个小小的仪器对着楚惊秋的全身进行扫描,似乎没有看到某种痕迹,他紧蹙的眉心才彻底的舒展开来。
“时间紧迫,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感知到了。”老头的语气凝重,整个小小的空间之中都是回荡他的声音,“你现在还记得多少?”
楚惊秋一愣,他不知道老头在说什么,下意识的反问:“什么我记得多少?”
“……”老头原本舒展的眉头又紧蹙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长须,道:“我应该换个说法,你还是楚惊秋吗?”
楚惊秋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瞳孔皱缩,甩开了老头的手,“我当然是楚惊秋啊,你好奇怪。”
老头知道他不是原身?
可是这个老头,根本没在小说中出现过,他根本和这个老头不认识,老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头突然开始疼起来,似乎有东西要进来,楚惊秋捂着脑袋,痛苦的蹲下身,心口处的红褐色印记似乎在阵阵发烫。
老头一看手中的仪器突然变得通红,温度滚烫,发出刺耳的‘嘀嘀嘀’声,面色大变。
“停,别想了。”老头深吸了一口气,楚惊秋的面色他都刊载了眼里,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他快速的说道:“我时间不多,后面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会在哪里,我睁开眼,重新出现在这里,我猜测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能给予你的帮助不多。”
他把自己的手机号快速的记在纸条上,塞给了楚惊秋:“背下来!然后立刻摧毁它!”
手中的机器转了个圈,对着西角的方向疯狂的转动发出刺耳的警告声。
“不好,它已经察觉到了。”老头面色开始变得通红,“这次来的很快,成长的太可怕了。”
楚惊秋根本听不得老头在说什么,他快速的记下了老头的号码,却觉得格外眼熟,在他放开纸条的一瞬间,纸条无火自燃了,彻底化作一缕炊烟,连灰都不剩下。
“遇到了任何事情,用这个手机号联系我,记得,只能你一个人独单在的时候!”
老头说完这句话,他手中的仪器嘀嘀嘀声骤然变大,老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楚惊秋,将他推出了圆圈,那种与世隔绝的感觉逐渐远去,又能重新与外界接触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在这里继续呆着了,他不再犹豫,立即抱着书包往外头相反的方向跑去。
老头站在他的身后,深深凝视着他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祝你好运。”
而后,手中的仪器瞬间化为灰烬,湮没在黑暗之中。
就在楚惊秋往外跑了一公里,就碰上了段衍。
段衍头发凌乱,漆黑的瞳仁中似乎有火苗在跳动,在他的身上似乎还有几缕还未散去的黑雾萦绕着。
在那一瞬间,楚惊秋好像没有看清段衍的五官,仅仅是一瞬,他的脸上又瞬间出现了段衍的五官,周身也没有黑雾,一切都是楚惊秋的错觉。
“你去哪里了。”段衍声音冷漠,但似乎暗藏着风暴。
“我……”楚惊秋喉结滚动了几下,从包里拿出一套制服:“前面去日结的地方提前拿了衣服,明天开始上班。”
他很快把这个话题掠了过去,带着段衍往家里走,只是在靠近段衍的时候,他觉得有什么粘腻的东西在触碰他的肌肤,让他浑身一抖。
“号码……”楚惊秋回神,脑海中逐渐浮现出那串号码,他怀疑老头是不是在骗他,老头给他的号码与其说是一串数字,不如说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英文字符加数字联合起来的一串东西,明明是晦涩难懂。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了一眼,就牢记于心,仿佛是在很久之前,他就得到了这个数字,并且使用过很多次。
老头给他介绍的工作是快递分拣,虽然累,但胜在工资高,一天300,夜班还有补贴,月休四天,两周进行一次倒班,他干完两周,已经挣到了三千六,干两个月,下个学期的生活费和学费基本可以不愁了。
楚惊秋拿到这笔钱的第一时间就给段衍买了几套衣服,和两个手机。
楚惊秋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小说中的渣攻很热衷于给段衍买衣服,每一套衣服穿到段衍的身上,几乎都可以穿出不一样的风韵,明明五六十块的衣服,硬是被段衍穿出了国际男模的风范。
期间也有一些人找到段衍,询问他是考不考虑作为男模拍一组照片,段衍没回答就直接被楚惊秋拒绝了。
他不喜欢别人拿段衍进行消费。
段衍不是个商品,他是楚惊秋放在心尖尖的宝贝。
段衍在回去的路上,毛茸茸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背上,听着‘嘎吱嘎吱’的自行车声,他问:“你不希望我挣钱吗,这样你就不用很辛苦了。”
的确,仅仅是拍照片,随便摆几个动作,就是大几千甚至火了几万,几十万都不成问题。
但楚惊秋摇了摇头,在小巷子的晚风之中,他说:“不,我只希望你能幸福,做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论你喜欢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
段衍没在说话,只是轻轻靠在他的背上,指尖拽着他的衣角,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喂——楚惊秋!”突然,一个重重的包裹砸在了楚惊秋的手背上,他没来及躲避,蹙着眉头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没事吧!”工友停下手中的动作,赶忙跑了过来,他以为楚惊秋看见了,直接把包裹扔了下来,没想到楚惊秋没来得及躲避,有些自责道,“我看看。”
“没事没事……哎哟,你轻点。”
工友抬起楚惊秋的手腕,白皙的肌肤上青紫了一大片,血液淤积在下面,看起来分外的可怖。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指尖轻轻揉着那四周的肌肤,温热的触感不断的传递过来,他有些无厘头道:“你这皮肤还挺好捏,跟个丝绸似的。”
楚惊秋无语,赶忙抽回了手,“我和组长说一下,和别人换班一下。”
他们快递分炼也是分岗位的,他这个手受伤了,剧烈的疼痛从手背处传递过来,起码这只手是不能动了,最多只能单只手搞了。
虽然他们这个是日结,但这个小城镇人不多,来的大多都是认识的,即使不签合同,大家也都下意识的会按照正常工厂的分类进行工作。
楚惊秋平日工作认真,细心,效率又高,组长很喜欢他,他一说,立马同意了,还从办公室里拿出了药膏,给他贴上,说是活血化淤。
“你就坐在这儿统计吧。”组长特地的从办公室拿出他平常做的椅子。
楚惊秋平日里会请他们喝水,谁有事情需要顶班,他总是义不容辞的顶着,明明自己也很缺钱,但谁急需,他都是第一个出来帮助人家的。
这里的人很淳朴,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借钱的事情不会拖,发了工资都是立即还上,在这样的氛围中,楚惊秋都被感染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楚惊秋手背上的疼痛也减少了很多,只是依旧淤青着。
“需不需要给你放几天病假?”组长凑近看了看他的手背,到底是没敢碰。
“没事没事,小李还给我钱了,说是去医院看看,我拗不过他。”
“嗐,小李他应该的,他砸了你的手背,赔你医药费是需要的,你今天去医院看看吧,休息个两天,照常给你算工资。”组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楚惊秋感激不尽,道了谢就回去了。
只是段衍看他的伤势,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也只是点了点头,但楚惊秋总能感觉他的心情不虞。
就在他回去上班的那天,他得知了小李离职了。
被车撞了,现在整个人躺在医院里。
楚惊秋赶着下班的时间去看小李,只是小李还处在昏迷之中,但楚惊秋看到他的伤势那一瞬间,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
只见在icu里昏迷的小李,右肢自小臂往下一截,全都没有了。
而楚惊秋记得,在不久前,握着他的手背看着伤势的手,正是小李被截肢的部分。
“真的是太奇怪了……”站在门口的楚惊秋抱着手里的鲜花,听着护士的话。
他走上前去,好奇的问道:“请问一下,这间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抬头看了楚惊秋一眼,望到了他手中的鲜花和放置在地上的一篮子水果,面色稍微柔和了些,语气依旧沉重,道:“乐观又不乐观。”
楚惊秋面色顿然凝重了起来,慢慢攥紧了手中的鲜花,摇曳百合的花瓣掉在了地上,他把头转向icu里昏迷的小李。
“但是,真的很奇怪……”护士喃喃自语,她纠结了一会儿,憋不住,悄然的拉着楚惊秋的衣角,示意他去那边的角落,随即慢慢说:“那大卡车撞上患者的时候,其他都没有压到,偏偏是压在了那截断掉的残肢上,”她匪夷所思道:“一厘米也不差,仿佛是有人算计好的……”
楚惊秋紧蹙着眉头,道:“那你前面说的乐观又不乐观,是什么意思?”
“乐观在于车祸给患者带来的伤,只仅限于截肢,其他的外伤内伤都没有,”护士转头看了眼病房,“不乐观的点在于,他的数值都正常,但就是没办法醒过来,唯独在大脑中有一块区域的数值偏高,但很遗憾,这块地方,按照我们主任的话来说,现在都无法去判断这块大脑是控制什么区域的,这也许是患者一直醒不过来的原因。”
楚惊秋矗立在那儿,手中的鲜花芬芳扑鼻,他几乎不能想象,前不久还在自己身边,和自己谈笑风生,生龙活虎的同事,现在却躺在了ICU的病床上,似乎是被医生宣判了死刑,再也不能醒来。
据他了解,小李家中还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一家老小都靠他照顾,如今出了这个事情……
从小就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楚惊秋,很能感同身受,但他现在做不了什么,一股空洞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在四肢血流之中翻滚着,几乎要将楚惊秋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想要压制从身体的深处的无力和莫名的愤怒。
突然,从病房外的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躁动,只见一个护士快速的迈着小步子朝这边而来,冲着楚惊秋身旁的女护士招了招手:“快快快,冷脸小男孩来了。”
那护士面上的凝重一扫而光,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起来,快速的奔向那边的方向,末了还抱怨道:“你现在才通知我!”
“他不是前面换药么……”
冷脸小男孩?
楚惊秋眼微抬,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身影一僵,把手上的花束扔在了地上,快步的往人群中去。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挤在换药室的门口,止不住的把头往里面抬,而在人群目光的最中央,段衍低垂着眼眸,在椅子上抬着腿,任由医生在伤口处包扎。
少年眉目如画,蝶翼轻颤,投落一地的阴影,刻印出了心悸的破碎感,面色苍白,唯独唇瓣嫣红,似是春风中的一抹流火,惹的人忘却了一切,眼中只剩下了眼前的风景。
肌肤胜雪,在白炽灯下白的发光,如同一盏易碎的琉璃,只轻轻一握,便能留下清晰的红痕。
“张医生,你轻点!”
“就是啊,原本伤就重,你这么重,伤口又破裂了。”
少年卷起了长裤,原本粉嫩的膝盖处血肉模糊,与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刺的人眼睛生疼,心中骤然升起无数的怜惜。
段衍受伤了?!
这个升起的念头如同一根刺,直直的刺向楚惊秋,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拧着,连呼吸都带着致命的疼痛。
他立刻跻身入人群,“小行!”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在原本世界对段衍的称呼喊了出来。
很多读者在第一眼看到段衍的名字,总是容易忽略衍中间的三点水,于是段衍有了个新的爱称,叫小行。
段衍似乎早就有所察觉,他偏头,眼中好像带着笑意,但模糊的看不真切。
他仰起头,扬起好看的弧度,在看到楚惊秋的一瞬间,他轻蹙着眉,伸出手,道:“疼。”
楚惊秋几乎是被一箭射.中了,身形虚浮,肩膀撞上了坚实的墙,脸上的表情呆滞,段衍这是……冲他撒娇?
“天哪……是撒娇吗?”
“我被击中了!”
“呜呜呜,好萌,救命。”
“造物主的脸做出这种表情真的很犯规诶……”
有的男医生站在门口,窃窃私语:“这小孩的味道……肯定不错。”
“我还没尝试过和男的……”
楚惊秋紧蹙着眉头,手腕用力的拉上门,门重重的关上了,发出剧烈的声响,隔绝了外面炽热的视线和令楚惊秋厌烦的声音。
断绝了那些令人作呕的念头。
段衍仰着头,面色平静,只是眼神盯着楚惊秋,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为他包扎的张医生低着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手上的换药工作。
楚惊秋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段衍的手,但段衍强硬的撑开了他的十指,与他紧贴扣着,轻轻晃了晃自己另外一条腿。
“怎么回事儿?”楚惊秋心口传来阵阵的钝痛,眉头紧蹙,手中轻微的出汗,他的目光紧盯着段衍腿上的伤口。
伤口如同蜈蚣一般,从膝盖一直蔓延到脚踝,血肉模糊,既便被处理过了,但皮肉外展,似乎被拉力强硬的扯破,看的触目惊心。
楚惊秋在说话的期间不敢用力的喘气,生怕扯痛了段衍身上的伤口。
“他和躺在icu的患者是同一个车祸的受害者,”给段衍换好药的医生抬起脸,他轻声道:“只是这个少年恰巧躲避了要害,但还是被冲击力撞到了,他另外一只手轻微的骨折,这个腿也是轻微的骨折,还留下了如此长的伤口。”
张医生叹息似的摇了摇头,“可惜了,我去给开一只药膏,希望不要留疤吧,这么好看的腿,完美的肌肤,留下了一道痕迹,就变得不完美了……”
楚惊秋没有心思去细想医生语气中的怪异,医生出去了,整个换药室只剩下他和段衍。
他蹲下身子,满目心疼,指尖颤抖的抚摸上白色的纱布,鼻尖萦绕清甜的气息之余还夹杂着浓重的药味。
眼眶酸涩,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他吸了吸鼻子,不想在段衍的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轻声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段衍垂下眼,静静的看着楚惊秋。
整个换药室只能听到他和楚惊秋的呼吸声,和感知到楚惊秋打在他肌肤上温热的鼻息。
心中翻滚的风暴被牢牢锁住了,他道:“我看到那个人站在马路的中央,想要上前拉开他,但我的速度太慢了……来不及……”
段衍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仔细听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哭腔。
楚惊秋再也忍不住,他膝盖碰在地上,半躬着身子,双手一撑,把段衍抱入自己的怀中。
漫天的恐慌几乎如潮水般要将他淹没。
是不是如果再晚一点,他就会失去段衍?
如果失去了段衍,他穿书的意义何在?
段衍虽然话少,也不太会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但他剖开外表,内心却是和白纸一样纯洁的少年。
“咳……咳……”段衍的呼吸急促起来,另外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口处,原本整洁的衣物凌乱的弄出了褶皱,他喘不上气来,“药……”
楚惊秋耳鸣作响,手慌忙的从包里掏出药,段衍的舌尖轻舔着他的掌心,卷入掌心的药物,楚惊秋拍着他的背部,“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问题……”
段衍情绪一有欺负,心口疼的毛病都是从小犯的。
内疚如同一把把利剑,将楚惊秋全身穿透。
他不能保护好段衍……
他差一点就失去了段衍……
这个念头如同带着尖锐刺的藤蔓,深深的扎入楚惊秋的四肢百骸,疼痛的让他大脑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见段衍的呼吸声逐渐平息下来,楚惊秋悬着的心才落了地,只是大脑的阵痛依旧还残留着,让他努力的保持着清醒。
“你出来是……”楚惊秋倒了杯温水,心有余悸的问道,他要搞清楚段衍为什么不呆在家里,要顶着大太阳出来。
“寻你。”段衍静静的回答,面上平静,“我想你了,所以想去找你,但我找不到路。”
“……”楚惊秋的手僵在了原地,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怕你抛弃我。”段衍平静的抬眸,淡淡地说:“给你发消息和打电话都不回,我担心你。”
“我爸爸妈妈,就是这么抛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