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老婆今天也在努力转行byAdenine
Adenine  发于:2024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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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纱后身穿滚龙袍的陈世美提着刀追逐着女人,皮影戏的幕布就这么窄,两个细瘦的人影贴在幕布上跑来跑去,姿态夸张,前面的青衣女人不时回头,动作迅捷而慌张,尖细的下巴似乎要将白纱布戳一个洞。
那还未干涸的血迹便被两人的动作拉满了整个幕布,血被蹭开后颜色变得很淡,透过涂了鱼油的纱布,像是调色失败的照片。
可这照片声色俱全,里面的人物透过一层薄薄的纱布还在活动。
女人凄苦又满含怨恨的声音随着不断上下张合的嘴发出来,加上满脸蹭花的血渍,显得恐怖非常。
包公、皇姑依次登场,转眼间身戴珠翠的皇姑就厉声道:“依你说你把驸马怎么办——”
“论国法我把他腰断三截滚油煎——”
包公的唱腔气势磅礴,只是后续的声音却突然拉长,让人不寒而栗。
“剥去皮囊好让我换一身装——”
这一句是原剧里不可能出现的台词,贺烈注意到纱布中红袍包公本该直视皇姑的眼睛珠子往后挪了一下。
囫囵一转,好似在看戏外的人。
“不止包公。”楼月西低声道,“都在看我们。”
‘剥去皮囊’这四个字好似一个开关,坐在楼下认真听戏的看客、在桌椅间端着茶水来回穿梭的小二,他们雕刻出来的、指头大小的眼珠子都在盯着他们。
这个画面很奇怪。
因为他们都是薄的、平面的,又坐在下面,贺烈坐在楼上只能看见他们尖细的下巴,黑色的眼珠子,按照他的眼力,有时还能透过镂空的眼白看见他们后面桌子上的茶。
不过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其实来自于旁边。
那个隔着几层珠帘、戴着镶有宝石的帽子的富家公子哥。
他和贺烈他们的视线几乎是齐平的,又刚好给他们一个侧面,那只黑黝黝的眼睛给人很强的被凝视的感觉。
这种无机质的、没有光泽的眼睛,竟然也能反映出“虎视眈眈”的情绪。
那种贪婪、渴望、躁动。
若不是时间没到,怕是要将他们二人生吞了。
楼月西和贺烈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出戏的意思了。
——剥去他们的皮囊,好让这里面人皮刻的皮影们,换一身装。
贺烈的剑已经悄然出现在手中,贴着他的手臂内侧,并不显眼。
“再等等。”楼月西道,“把戏看完。”
贺烈也有此意。
怎么着也得看完,不然不白费了这一出排场。
皇姑搬来国太,包公与国太起了争执,包公陷于法与皇权的两难境地,这一段的唱词非常经典。
青衣女子哀叫道:“驸马官大你不敢斩——”
“来来来先斩我秦香莲——”
楼月西的背挺直了一些,按正常《铡美案》中,这里便临近尾声。
此时,轰隆一声,擂鼓轰鸣。
包公热血翻涌,大手一挥,最后的台词响起,声音如惊雷炸响。
“开铡!”
穿滚龙袍的陈世美听到开铡两字,吓得抱头鼠窜,须臾之间,染成红色的白纱布上便少了他的身影。
幕布后的包公被操纵着左右顾盼一番,翘起的下巴在左边和右边反复出现,他开口道:“陈世美,哪里逃——”
身穿青衣的女人也哭声震天:“青天大老爷请明鉴,莫让这负心汉逃出生天——”
两人状似着急地从幕布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到左边。
但是那黑色的眼珠子却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路过方才韩祺自刎喷血处时,一身红袍的包公也染上了鲜血。
突然,就见红袍的包公从幕布后面站了出来,原本三十厘米左右的皮影一出来却变大了许多,足有一米四。
他在幕布中本是侧面向着观众的,但是出来后就变换了方向,以贺烈的视角来看,他和一张薄纸差不多。
包公手一抬,高声道:“在那边——”
正是贺烈二人所在的位置。
“哪里逃——”这一声却不是包公的声音,而是来自于底下群情激奋的‘观众’。
当然,这些‘观众’等这个机会很久了。
数个皮影人物从楼梯口鱼贯而上,这画面有些滑稽。
皮影一般由十一个部件组成,头、胸、腹,双腿、双臂、双肘、双手,各个部件之间都有个枢纽来连接,类似于人的关节。
通过这些枢纽,操纵人可以让皮影呈现出摸、滚、跑等百般姿态,上楼梯当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们轻而薄的脚落在台阶上,像是花滑所用的冰刀,皮影做出连贯的动作并不难,可是若要脚踏实地地追人,就有些可笑了。
他们与地面的接触面积太小,只要有一丁点儿外力,就会重心不稳。
鱼贯而上的皮影你挤我我挤你,明明都是纸片儿一样的厚度,却东倒西歪地立在楼梯上,有些不得不贴着墙站。
贺烈拿着剑,第一次在鬼域中产生了荒诞的感觉。
搭了这么大个戏台子,难道就这点水平?
就在这时,红色官服的包公走了上来,他手里拿着龙头铡,朗声道:“抛妻弃子陈世美,还不速速伏罪!”
近了看,才发现这包公的皮影造型可比那店小二精致许多。
他额上雕绘有代表阴阳的日月图,象征包公明辨是非,善断黑白。同时,又有红、白、黑三色随花纹敷于额头之上。他白色的双眉代表着忧国忧民,满脸的黑色则是象征人物的正直无邪。【注1】
只是此刻,他满脸都是蹭来的血迹,皮影虽然从三十厘米变大了,但是血迹却没有消失,只见他白色的眉毛被染红了,头上的日月图也被染红了,整张脸看起来血咕隆咚,把原有的善良正义全给掩盖住了,只剩下邪恶。
见包公来了,离他们最近的富家公子哥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用手上的扇子挑开珠帘,贺烈觉得他这个动作有些多余,因为珠帘的间隙完全可以让一张纸片儿过去。
“诸位不如伏法,包公的龙头铡可是圣上特允的。”他慢吞吞的说,侧着身子站着,一只镂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二人。
贺烈闻言笑了一下:“诸位?陈世美可是只有一位。你连我是不是陈世美都不知道,就想让我伏法吗?”
那公子哥被贺烈怼的一噎,嘴角明显地耷拉下来。
“你可知我是谁?”他话音落下,就把扇子往地上一扔,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方才是坐着的,长剑挂在另一边,贺烈和楼月西都没有注意到。
此刻抽出来,那长剑花纹繁复,剑柄处也镶嵌有华贵的宝石。
不过再华贵,那也是一张纸皮。
而一旁的包公也懒得管他们到底是不是陈世美,他的目的方才在戏台上就说得很清楚了。
他想要换一身皮囊。
一边是龙头铡,一边是长剑。
如果处在中央的不是贺烈本人,贺烈真的想笑。
两边的武器都是薄薄的一张皮做的。
他的剑好歹还是木头的呢。
“贺烈。”一旁的楼月西明显感觉到了男人的笑意,他压低声音喊了他的名字。
贺烈闻言表情也正经了起来。
嗯,虽然是皮,但这里是鬼域,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首先沉不住气的还是富家公子哥。
他挥着剑向贺烈劈来。
贺烈脚步一错,侧身横剑就要将皮影的头砍掉。
皮影的动作比想象中还要迟钝,只有十一个枢纽关节,大大影响了它们的行动能力。
在剑尖挑断那公子哥的头颅时,贺烈发现他下垂的嘴角又上挑了起来。
下一刻,贺烈就看见楼月西急剧缩小的瞳仁。
不对,他站在楼月西的侧前方,为何视角是这样?
贺烈低头一看,只觉得视角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看到的不是正下方,而是两个侧面。
——他变成皮影了。

指把攻击目标所处的空间维度降低, 从而将其毁灭。
变成皮影的贺烈还穿着自己的方才的T恤与长裤,面貌也相差无二,但是体型却一缩再缩, 变成了三十厘米左右。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话, “千万别跟傻逼吵架, 因为他会把你拉到跟他一样的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现在,贺烈感觉他自己就是那个非要和傻逼吵架的傻逼。
谁能想到只要接触就会变成皮影?隔着剑都行。
楼月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贺烈又不是魔法师,隔着魔杖就能攻击别人,只要打起来,总会碰到的。
方才小二送来的茶水和干果, 还有讨要赏钱的动作, 怕都是想借此和他们接触让他们变成皮影。
这么多次的机会, 这个小二却从没想过硬攻, 包括这富家公子模样的皮影, 都是让贺烈主动触碰的他。
是他们忌惮二人的实力,还是背后的操纵人熟悉他们的习惯呢?
变成皮影的贺烈手上还拿着那柄木剑,只是木剑也变得不足一支笔长。
他转了转手腕, 好在他不是真的皮影, 不是只有十一个枢纽,身体还算灵活。
贺烈一动作, 那木剑像是一支笔似的也跟着他的手转,场面一时有些滑稽。
那包公见状笑得猖獗, 伸手就来抓贺烈, 他手里玩具似的龙头铡对于现在的贺烈可不是个玩具。
“站远点!”贺烈对着楼月西大喊,他生怕楼月西为了救他不管不顾, 把自己也变成了皮影。
下一刻,贺烈跃上了凳子,又借着凳子爬上了桌台,原本对于他而言不过一步的距离现在得把木剑插入桌腿儿来借力才能爬上去。
那包公约有一米四,他也不着急杀了贺烈,好整以暇地站在桌前,像是看戏一般。
然而贺烈的下一个动作就让他变了脸色。
只见贺烈把只有笔杆儿长的木剑插入桌上的烛台,手腕一挑一插,火焰就像是长龙一般卷上了剑尖。
这木剑并非凡物,即使是寻常的烛火,也能燃起真阳。
紧接着,男人双手持剑,奋力向下一挥画一轮弯月,缠绕在剑尖的火焰因为风而拖出长长的影子,如同龙背上的鬃毛。
他堪堪三十厘米,挥刀的模样像极了动画里的小人,但是在他面前的包公却笑不出来。
只见剑尖还未落地,火焰铸成的一弯利刃就朝着地面的富家公子飞了过去。
贺烈看见那帽子下的眼睛惊恐地在眼眶中打转,然后被火焰吞噬。
方才贺烈就想明白了,这些皮影既然都是由枢纽连接,那么这个身体是不是他的有什么重要的呢?对于人头落地的富家公子而言,他只需要换上其他皮影的身体就可以了。
所以打掉关节没用,得烧。
他不确定烧头有没有用,不过看那人头惊恐的表情,应当是有用的。
果然,面前包公的神色也变了,不仅有惊恐,还暗含着肉痛。
连带着那些争先恐后跑上来的看客也停下了奔跑的脚步。
“包公你莫要怕——”人群中秦香莲的声音响了起来,依然还是带着戏腔,“你头顶有日月图,真火如何能伤你?”
“他不过攀上金枝玉叶做了皇帝半子,龙头铡真龙血脉都斩得,难道还奈何不了他?”
贺烈和楼月西这才注意到挤上楼的秦香莲,她方才夹在人群中间并不起眼,遖鳯独家原来她也从幕布后面跑了出来。
此刻她站在包公身后,贺烈才发现,这女人加上发髻竟然比包公还高,头上簪着一根玉簪子。
她尖锐的下巴指着他们,黑色的眼睛甚至带着恨意。
那包公打扮的皮影不是个精明的主,一听这话又热血上头道:“此话有理!”
包公伸手欲扯贺烈的剑,贺烈跳开,剑尖一甩。
火焰飞到了包公身上,他的手明显一缩,却见那火没有燃起来。
“哈哈哈哈!”他大笑道,得意地摸了摸额间的日月图,“果然宝贝。”
一旁的楼月西冷笑一声:“包公有三铡,龙头铡惩皇亲国戚,虎头铡清贪官污吏,狗头铡治市井小民,你既知道他并非真的陈世美,如何能用龙头铡杀他?”
包公一哽:“他就是陈世美!”
贺烈一向是能动手绝不哔哔,此刻听到楼月西打起了嘴仗,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但还是乖乖地停了手。
就听楼月西继续道:“包公断案如神,铁面无私,不知若是铡错了人,还能不能保住额上的日月图。”
包公正欲上前的手停住了,一双眼睛转了起来,突然他看向了秦香莲道:“香莲,你既与陈世美做了几年夫妻,你来说,他是或不是?”
他又指着楼月西道:“而他是不是陈世美的家仆,前来协助他脱身的。”
他倒不是笨的彻底。
如楼月西所料,戏中人行事必须符合自己的身份,比如店小二只能借口送茶水接近他们;又比如方才在幕布后,包公与秦香莲早就对他们起了杀心,却只能等到戏剧结束,还得左顾右盼一番才能出来。
如果秦香莲指认了贺烈,那么贺烈是不是陈世美都得是了。
但是这些皮影人难道是一条心?
楼月西心中冷笑。
已被燃成灰烬的富家公子就是为了和这包公打扮的皮影争夺贺烈的皮囊,才率先出手,最后死于贺烈剑下。
而秦香莲发言怂恿包公和贺烈对战,怕也没安什么好心。
这日月图既然如此好用,为什么身为拥有者的包公不知道,秦香莲却如此清楚。
——因为这包公也是第一次作为包公演这一出戏,他的日月图是抢来的。
至于秦香莲……
若不是苦者,就是野心勃勃的掠夺家。
楼月西更偏向后者,这秦香莲贪得无厌,不仅想要贺烈和楼月西身上的人皮,连同为皮影的包公也不放过。
他方才突然发声,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即戏中人物需要符合人物形象行事,而规则是可以创造的。
“包大人你有所不知。”楼月西突然一拱手,“方才陈世美便已死了。”
“死了?”包公提高声量,“莫要信口雌黄!”
就见楼月西一指地上燃成灰烬的富贵公子:“包公请看,他着华服,配宝剑,若非驸马,何人使得?”
“这……”
“大人请看,小二着短褐,看官穿布衣,皆为市井中人,而他一身奇装异服,又怎会贵为驸马?”楼月西不疾不徐地道。
这戏台中人物众多,穿着最为华丽的确实只有这富贵公子一人。
“为了脱身换一身衣服也是情理之中,说不定这奇装异服就是你带来的!”
“大人办案一向是只推测,不讲证据吗?”
包公一时语塞,他作为皮影的一员,当然知道那富家公子不是陈世美,他坐在上边,也只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谁知道月没得成,脑袋还被烧了。
他眼睛咕噜一转,看到了一旁的秦香莲,只咬口道:“若他并非陈世美,秦香莲又怎么错认枕边人!”
他虽没有物证,但是有人证啊!
“那便要问秦香莲本人了。”楼月西继续道,“或许秦香莲只是想借包公之手,除去我们二人,而手中有了冤案的大人您,只怕也不能独善其身了。”
楼月西这话倒是提醒了包公,若‘陈世美’及其‘仆从’死于他手,按照戏中规则,他确实能获得这两人的外皮,换一身皮囊。
但只要秦香莲改口,坚定地说他杀错人了呢?
她可以说,和陈世美多年夫妻,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杀他,一时错念害了陈世美的家仆,事情发生后她终日受到良心的谴责,于是还是下定决心承认错误。
然后掉脑袋的就变成了他啊。
她既不用亲自动手,又没有违反规则,就可以同时获得这两人和自己的皮囊!
楼月西勾唇轻轻笑了起来,看包公不断变化的神色,他就知道他想明白了。
而且,他怀疑,这秦香莲可能不仅仅是一石二鸟——她原本还可以获得富家公子的皮囊。
只要她在最后指认富家公子才是陈世美便可以了。
不过这只是楼月西的猜测,他只是觉得秦香莲自富家公子一死之后,表现得太过活跃了。
是自身利益被触及之后的活跃。
“秦香莲!到底谁才是陈世美!”包公厉声怒叱,此刻二人也不再是同一条心,他想先料理了秦香莲,可是苦于没有正当理由。
秦香莲恼怒地瞪着楼月西,恨不得张嘴将他生吞活剥了。
“包大人,草民还有一事相告——草民认为韩琪之死并非自刎,而是另有隐情!”
韩琪正是陈世美派出的黑衣武将!
包公眼前一亮:“此话怎讲?”
这包公他未必不知楼月西在利用他,可是这也合他心意,他只觉得攘外必先安内,若先把他的竞争对手解决了,再来解决这外来的两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楼月西一笑,正要回答,就看见秦香莲勃然变色道:“大人,他在利用您!若是您错杀了我,也是冤案一桩!头上的日月图也将失效!”
“您派人去验尸,看尸首是否少了什么便知。”

第86章 作案工具
楼月西猜测, 虽是小角,但那皮囊也有点用处吧,韩琪自刎是戏中安排, 但是血却实打实地飞溅出来, 染红了幕布。
皮影争抢新皮的竞争如此激烈, 秦香莲扑向他时,不可能放过这块儿肥肉,所以一定也取用了他的皮囊。
看女人的表情,他又猜对了。
包公派去的人很快查看了韩琪的尸首,回来抱拳禀报道:“回包大人,韩琪的脸皮没了。”
古代断案的证据链不像现代这样完善,而且包公想除秦香莲心切, 竟然立马便派属下铡杀秦香莲偿命。
就像他原戏中铡杀陈世美一样地利落。
铡落, 皮影的头折了下去, 良久才顺着刀口落下来。
断头上, 她又黑又长的眼睛瞪着楼月西, 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皮影突然开口:“哎呀,太可怜了,送她火葬吧。”
一道火焰就顺着他筷子似的剑, 一抡, 轰地将女人的头燃烧起来。
包拯猛地回头,秦香莲的妆容精细, 也是不知道多少套皮囊才斗出来的,此时竟然又被贺烈烧了!
“大胆!你胆敢毁尸灭证!”包拯大喊道, 就见贺烈飞身向舞台冲去。
他啪一声落在地上, 好在皮影轻,他没受什么伤。
贺烈一边跑, 一边高声叫道:
“皇姑——包拯以下犯上,要杀了我啊!”
站在楼上看众人追他而去的楼月西不禁失笑,贺烈这家伙还挺声情并茂的。
皇姑还立在幕布后面,戏中皮影的身份等级明显,她并非主演,是没有资格冲出幕布的。
此刻见一个三十厘米高的陌生皮影冲过来,皇姑也愣了一秒。
但她马上反应过来,高声道:“好你个包拯,妄图一手遮天,我乃金枝玉叶,我夫为皇帝半子,你竟不分青红皂白杀人,莫非是想反?”
这戏里所有的皮影都有自我意识,只是或高或低,他们的角色不一,但目标却是出奇一致的——获得更多的皮囊。
皇姑自不例外,也是逮住机会就往上爬。
包拯也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关头,这人会跳出来自认陈世美。
毕竟陈世美在这出戏中是必死的结局。
可是他也不想想,秦香莲都被他铡杀了,这部戏中唯一一个坚定要陈世美付出代价的角色消失了。
在皇权面前,包公也不是没有两难过啊……
在皇姑的厉声呵斥下,包公的乌纱帽也被摘了下来。
此时,一个穿着朴实的皮影身侧,楼月西突然出现了。
“主演全部下课,瞿粟大人还有心思继续看吗?”
那店小二蓦地回头,他高声笑道:“好好好,你俩现排的戏永远是最精彩的。”
“这里如此,酆都也如此。”
他手一挥,被摘掉乌纱帽的包拯突然被火点燃,其余的皮影接连消失。
瞿粟的声音消散在空中:“这日月图是他故人遗物,便送给你们了哈哈哈哈——”
丝竹之声骤然消失,台上幕布也消失不见,一切回到了原点。
客栈没有灯的走廊中,一方白色在黑夜中极为显眼。
楼月西在贺烈动作之前捡起它。
也捡起贺烈。
走廊中的感应灯随着楼月西的动作骤然亮起。
那方白色赫然是包拯头上的日月图,而贺烈还维持着皮影的模样。
“瞿粟?”贺烈喃喃念道,一些画面自他脑海一闪而逝。
“就是喜好皮影戏的恶鬼。”楼月西肯定道。瞿粟不仅喜好看皮影戏,还喜欢参与其中。
楼月西那时就觉得这小二的设计有些多余,他屡次接近二人,却又不动手,对其他皮影趋之若鹜的人皮也不怎么青睐。
而且,他从未给旁边的富家公子参茶,这也是不符合小二这个人物设定的。
他才怀疑这人是瞿粟。
贺烈看着楼月西,哑着声音道:“那日月图,是他们的……”
楼月西一顿,缓缓点头。
身怀异术,所以他们的皮囊才有着某些功效。
不惧贺烈的真火。
两人回到房间里,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良久,贺烈突然开口道。
“楼月西,给我照照镜子。”
他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还是皮影的造型!
灯打开了,楼月西拿起他,一起来到了镜子前。
长相艳丽的青年,眼下没有一丝熬夜带来的淤青,镜子中的他每一寸都是美的。
而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套着宽松T恤和长裤的皮影。那皮影做的精巧,样貌描绘精致,看得出几分俊朗,连表情都活灵活现的,十分生动。
当然生动,因为这皮影不是别人,正是贺烈他自己。
“……”贺烈拧着眉头看向镜中的自己,“这都出鬼域了,为什么我还是这幅鬼样子?”
“瞿粟是厉鬼,兴许过一会儿就好。”
“……楼月西,我怎么觉得你在笑?”
“你感觉错了。”
青年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恬静,他垂眸看贺烈的动作透露出几分情浓与爱怜。
“贺烈,还有几个小时才天亮。”
贺烈的眉拧得更紧,如果是平常,这句话绝对、百分之一百是一个暧昧而缠绵的邀请,但此时,贺烈担心自己恐怕是连作案工具都没有!
他这样想着,铁青着一张脸去摸自己的□□。
楼月西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贺烈,贺队……”他一边笑一边轻轻低头吻手中的皮影,“你这个样子真可爱。”
“楼月西!”缩小的贺烈丧失了他的身高带来的强势与压迫感,楼月西心中只觉得自己以前太傻了,为什么想杀掉贺烈呢?
把他这样做成小小的人偶,最好能塞进兜里随时带着的,岂不是更好?
贺烈是想不到自己外表格外温柔美丽的男朋友,心里涌动的是这样变态的想法。
两人最后还是一起躺在了床上,楼月西把贺烈放在枕头边,侧脸对着他。
“贺队,生气了?”
楼月西放低声音,他方才逮着贺烈一顿揉搓,用手指摸他的小手、小脚,还有肚子,还碰了碰他的脸,最后被贺烈不轻不重地在指尖咬了一口才堪堪收回手来。
他颇有些遗憾,于是又伸手碰了碰贺烈缩小的脚。
贺烈坐在枕头上,好在他不是关节被钉死的真皮影,还能勉强抱住手臂,他低头睨了神色低落的楼月西一眼,索性跳下来,走到楼月西眼前。
明知道他是装的,却还是会心软。
他低下头在楼月西的眼皮上轻轻啄吻片刻。
“楼月西,我劝你还是快点找法子把我变回来。”贺烈哼笑一声,笑得有些嚣张,“你看,我的脑袋和嘴一样大,连和你接吻都不行。”
“还是我整个儿抱着舒服吧。”
楼月西闭着眼睛,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略带粘稠的嗯,这才没多久,他就想念贺烈的双手圈在他背后的触感了。
这下轮到贺烈心疼了。
贺烈坐在楼月西的手心中,有些无奈地把头架在他的手指上。
“给你摸给你摸,行了吧?”他语气有些恶狠狠的,“有来有往,楼月西,我迟早摸回来。”
楼月西手指收拢,把贺烈带得离自己更近。
“贺烈,我好想把你揉进我身体里,怎么办?”
床上的青年半闭着眼睛,睫毛纤长,红润的嘴唇说出黏人的、动听的情话,听得贺烈想将他翻过来办了。
这该死的皮影!
该死的瞿粟!
第二天一早,玄云老祖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没来得及打哈欠呢,就接道一个电话。
“吵死了,哪个兔崽子……”他一边骂一边拿出手机,上面赫然写着【小兔崽子】四个大字。
“小兔崽子,大清早没事干是吧?”玄云老祖破口大骂,就听到青年温和的声音。
“哦,是你啊。”玄云老祖丝毫没有形象地翻了个白眼。
听楼月西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玄云老祖捻着自己的美髯道:“所谓望闻问切,医之纲领。我连他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如何判断是哪里出了问题?”
紧接着他就听见那头传来熟悉的咆哮:“老头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老头儿这个称呼,倒是好久没听见了,颇有些亲切呢。
玄云老祖脸上笑意更深,充满了幸灾乐祸。
“既然你不愿给我看,那就自己想办法吧。”
说着好似要挂断电话。
“稍等。”青年的声音适时传来,几秒后,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玄云老祖露出得逞的微笑,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这才点击了绿色的接通按钮。
画面中,青年的脸依然哪看哪儿不顺眼,但是他桀骜乖张的小徒弟,此刻正气鼓鼓地站在一旁,被青年用两只手指抓住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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