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的依据是什么?
他猛的抬眼, 朝对面的人看过去。
谁对她说了什么?
寅迟:“……”
始料未及。
无从辩驳。
还有点想笑,但必须忍住。
他想表现得很无辜,但压不住的嘴角疯狂想要出卖他, 让他一张清俊的脸看起来有几分扭曲。
方棋:“……”
然后程锦又开口了, 问:“你们干嘛不说话?”
她当个和事佬也不容易的。
然而两人依旧不说话。
程锦只好说:“那好吧,这别扭非闹不可是吧?是一种情趣是吧?那当我没说。”
方棋:“……”
神特么闹别扭!
他什么时候……
倏地他神色一顿,忽然想起从市局上车之后,他和寅迟一句话都没说过。
以前就算他没话说, 寅迟也好似有说不完的话。
……现在确实挺像在闹别扭的。
而且被程锦这么一说, 不说话就是闹别扭, 简直是在赶鸭子上架。
方棋没话找话道:“你们来市局干什么?”
程锦说:“我去找他,他来找你。”
“……”
所以你为什么跟着一起来了?
寅迟为什么会让她跟着?
有一瞬间, 方棋觉得市局门口这两个人和谐地站在一起的画面有点刺眼。
他压下心底的异样, 无视了餐桌上的两个人,用阴气设了一道隔音的屏障, 拿了手机给办事处打电话。
赵彬的影子消失得太过离奇, 这事不得不上报,出来吃饭只是个借口, 他原本打算出了市局打完电话就回去的,结果路遇不速之客,还真的坐在饭桌上了。
桌上的两个人都不是普通人,他说话也不用顾忌,在电话里把他在警局里的发现和他的猜测说了,等着地府那边的结果。
程锦进餐厅之前在旁边的奶茶店买了杯奶茶,听到方棋的话,一颗百香果差点直接呛进了喉咙里,她诧异道:“影子被吃了?”
影子还能被吃?
“你说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有的这种影子?”说着她指了指地面上的黑影。
方棋:“嗯。”
程锦嘴巴张了半天,哑巴了。
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方棋没理会她的质疑,只是道:“你听说过影鬼吗?”
程锦一怔,随即轻轻皱眉。
她这反应看起来是知道了,方棋也就没打算再说,然后就见程锦思索了一会儿,诚恳道:“影鬼是什么东西?”
方棋:“……”
“七百年前,在蜀东有一个村子,全村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部丧命,因为当时交通不便,通讯闭塞,村里人死绝了也没人知道,直到尸体腐烂发臭,有一个邻村的人从村口路过,才发现了这件事。”
对面寅迟突然开口,说了一件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的事。
他进餐厅之后第一次开口,持续的声音让方棋愣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垂眸。
程锦听得一头雾水:“这和那什么影鬼有关系?”
寅迟:“几天后,有一个小孩进了邻村,长得和被灭口的那个村子里村长的儿子一模一样,邻村的人看他可怜,收留了他,于是当天晚上,邻村里的人同样死于非命,屠村不是小事,当地官府在小孩进村前接到了报案,所以第二个村子里死人的事很早就被发现了,尸体还没来得及腐烂,但全村所有人,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
没有受伤的痕迹,就和方棋描述的法医室里的那具尸体一样。
程锦道:“然后呢?”
寅迟道:“然后官府派了衙差在附近其他村子里蹲守,过了几天,又等到了那个自称是村长儿子的小孩,衙差躲在了一户人家的马棚里,看到那个孩子深夜进了农户屋里,他进去的时候手里拿着火折子,进屋之后吹燃了,据衙差说,他只看见窗户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接着火灭了,屋里呼吸声也停了。”
“……”
“再后来,负责蹲守的衙差直接跑去了城隍庙,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程锦听完说不出话来。
这太匪夷所思了!
另外两人倒是泰然自若,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寅迟道:“怎么?没看过影子杀人相关的电视剧?”
玄门中人,对影视作品的喜好一般都比较猎奇,现代社会什么都在多样化,人的脑洞也一样,各种天马行空的电影层出不穷,以“影子”为基底创作的故事也不在少数。
程锦喃喃道:“看倒是看过……”
可那他妈不是影视剧吗?过审之前都还得打上“纯属虚构”的标识。
而且影子不是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东西吗?
等等……看得见摸不着?
程锦倏地一顿,那那个进村的小孩儿怎么回事?
“不是说第一个村子的人都死绝了吗?”
寅迟道:“是死绝了啊。”
程锦:“那……那个村长的儿子?”
寅迟微微一笑:“你猜?”
程锦:“……”
程锦被他笑得瘆得慌。
这时点好的餐送上来,她赶紧往嘴里刨了几口压压惊。
寅迟则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了一杯冷饮,默不作声地递到了方棋面前。
方棋:“……”
他恍然想起,寅迟是不需要吃饭的。
他也不需要。
所以他们为什么坐在了饭桌上?
但他还是接过了那杯饮料。
程锦没注意他们这边的小动作,美食抚慰了她受惊的心灵,她忽然想到什么,又抬头道:“不对啊,既然是七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寅迟:“……”
他面色不变地说:“多看书就知道了。”
程锦:“……”
这是嫌她读书少了?
但她丝毫不会被打击,“行,涨姿势了,跟着你果然没错。”
寅迟:“……”
“可如果那个小孩就是你们口中的影鬼,那他怎么会变成人的样子?是鬼的话,普通人不应该看不见他才对吗?”程锦继续发出疑问。
寅迟没再回答,他直接看向了方棋。
城隍庙……也就是现在的地府办事处,当时去处理这事件的是地府,玄门中人没有参与,而影子杀人事件,几百年来只此一件,为数不多的记载,也是玄门从交好的鬼差口中得知的。
这一看过去,寅迟微微一顿。
他看到方棋在发呆。
方棋手里握着自己刚刚递过去的冷饮,此时正拿着吸管无意识地搅拌,他低下头吸溜了一口,然后微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桌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虽然是面对面坐着,但餐桌并不算很宽,寅迟忽然凑近了他问:“好喝吗?”
方棋:“……”
他浓密的眼睫颤了一下,随即避开寅迟直视他的视线,说:“因为他取代了村长的儿子。”
程锦:“?”
她想了想问:“是影鬼杀了村长的儿子,然后冒用了他的身份?”
借尸还魂?
方棋却摇头说:“不是,他不是冒用。”
程锦:“??”
不是冒用是什么意思?
寅迟笑了下道:“说不定他也是村长的儿子呢。”
程锦:“……”
什么玩意儿,双胞胎吗?
方棋还没说话,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地府有了回信,发来的还是一段语音。
方棋点了播放。
“影鬼,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算鬼,是在月圆之夜,在阴阳交汇之地,在机缘巧合下影子生了灵,导致阴阳逆生而形成的一种产物,影鬼以影子和灵魂为食,为的是防止主体的灵魂反扑……方棋大人,您确定您遇到的是影鬼吗?”
发语音的是地府的工作人员,他对方棋的称呼让程锦没忍住看了方棋两眼,虽然知道方棋不是一般的鬼差,但突然这么直观地听到,感受还是不一样的。
只是现在还有更让她在意的。
“阴阳逆生是什么?防止主体的灵魂反扑……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寅迟沉声道:“影同阴,肉身属阳,玄门里自古以来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说影子和肉身互为替身,是可以互相取代的。”
阴阳逆生自然就是影子取代了原来活着的人,变成了新的但有相同身份的人,连记忆都完全一样。
程锦:“……”
说法是有,可那只是流传的啊!
寅迟又说:“能流传至今的说法,你觉得会是空穴来风?”
程锦一怔,无言以对了。
她还没彻底搞清楚来龙去脉,先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影子可以取代自身,那他们走哪儿跟哪儿的影子……
“自然不是每个人的影子都能取代主体。”方棋垂着眼帘说:“地府的记载里,几百年间只出现过一只影鬼。”
所以也不能怪程锦“孤陋寡闻”。
就是在地府,也没多少鬼差知道影鬼这种东西。
因为没见过。
那只横空出世的影鬼浮诛之后,影鬼就从世间匿迹了。
所以之前在法医室,方棋只想到了灵魂离体和被附身这两种可能,如果不是看见赵彬的影子没了,他也联系不到影鬼身上。
可寅迟好像还挺了解的。
方棋觉得有点奇怪。
程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因为他的话放松下来。
就算影鬼“来之不易”,几百年就出过一只,可就那一只,短时间内接连屠了三个村子!
而他们现在疑似遇到了第二只。
这他妈还不够吓人吗?
程锦不禁道:“这影鬼的杀人方式是什么?它有什么弱点吗?”
知己知彼才能防患于未然啊!
方棋想到了赵彬在监控里等比例放大的影子,如果赵彬的死真的是因为影鬼,那影子应该就不是被放大,而是影子变“多”了。
“它可以寄生在活物的影子里。”寅迟先他一步开了口,沉吟着说:“还能模拟出被它寄生的影子的形状,轻易看不出来。”
程锦惊了:“那它岂不是想杀谁就杀谁?杀完了人连灵魂带影子打包带走,什么作案痕迹都不会留下……这也太犯规了吧?”
寅迟笑了下说:“不然你以为它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屠了前面两个村子……”
倏地他笑意收敛,神色暗了下来。
方棋也意识到了什么,朝他看过去。
被影鬼屠杀的三个村子,几乎都是一夜之间全村人都死了,影鬼的本性应该是贪婪又嗜杀的,相比起来,现在出现的这只,未免也太过温和了。
赵彬死了三天了,市局却没有再接到新的报案。
如果不是影鬼“心慈手软”了,那就可能是和第一个村子里的村民一样,尸体没被发现。
林江市最近有大面积的失踪案吗?
方棋拿起手机,正要给喻明忠打电话,他手机就振铃了。
“喂。”喻明忠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有发现,技术科沿路查了赵彬到死亡地之前走过的路段,他离开汽修厂之后经过了一条斑马线,过完马路之后影子就出现了异常,如果真像你说的,他……他是影子里多了什么东西,应该就在那个时候。”
方棋道:“能看到影子出现变化是跟什么人接触的时候吗?”
喻明忠:“不能。”
“……”
“当时是下班高峰期,斑马线上红灯刚过,来往的人群很拥挤,影子都是密密麻麻的一片,根本看不清。”喻明忠颇为郁闷道。
方棋顿时眉头微紧。
接电话之前他还在想,影鬼贪婪嗜杀,说不定已经有很多人不知不觉死在影鬼手下,可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觉得这只影鬼……有点怂。
寄生要挑人群密集的斑马线上,杀人是在影子完全被遮挡的广告牌下。
七百年前的影鬼杀人可没这么多讲究,一夜之间屠一个村,杀人不眨眼。
寅迟突然笑道:“这鬼挺与时俱进啊,还知道杀人要躲监控。”
方棋:“……”
没错,它在“躲”监控。
方棋心中一动,“那人死之后的监控呢?有什么发现?”
既然它特意选在了广告牌下面杀人,赵彬的灵魂和影子被吃之后,不可能再成为他的掩护,他就只能找其他的寄生对象,或者自己“爬”回去。
影鬼不是鬼,它的存在是会留下影像的,只要它离开广告牌,就有办法追踪。
喻明忠反应迅速,也很快查到了结果。
当天晚上,有一个护士下了夜班从广告牌旁边经过,走出广告牌范围之后,她的影子出现了变化,又走过了一段路之后,一团黑影从她的影子里分离出来,沿着一片阴影地“爬”进了一条漆黑的巷子里。
第075章 试探【修】
市局被刻意封闭的监控室里, 清走了无关人员之后,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人,喻明忠, 王正一,还有主动跟过来的陈法医。
陈法医全名陈家硕, 从事法医行业近十年了, 从没想过撞鬼这么离谱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所以他跟过来一探究竟。
监控录像里,太阳落山之后, 长长的街道路边只有相隔甚远的两盏路灯照明,夜晚微风拂过,几棵行道树落在地面的斑驳树影跟着晃动, 处在路灯中间的广告牌被不同方向的光源照出两道交错的暗影, 下班的护士就在这时候经过了广告牌。
一切看似正常。
从傍晚的监控看到晚上,不敢开多倍速,也片刻不敢分神,实打实地盯了两个多小时, 再坚韧的人也忍不住眼眶酸涩开始犯困, 就在王正一忍不住又一次揉眼睛时, 广告牌底下的暗影突然凸出来了一小块,他浑身一激灵, 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喻队!”
喻明忠:“看见了。”
陈法医:“……”
夜色底下, 那块从广告牌底下凸出来的黑影越来越大,像黑色的泥沼一样开始蔓延放大, 下班的护士走路没看脚下, 直接一脚踩了上去。
监控外的看客们同时心里一跳。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那黑影在被踩之后,就跟被吸附住似的, 弥漫开的“泥沼”又开始收缩,它将自己融进了那个护士的影子里,在她身后直立而起,竖成了一个有手有脚,完全是一个人体的形状。
影子人就跟在护士身后,它比护士还高,歪着头紧紧“盯”着走在它身前的人,哪怕没有眼睛,也能让人感受它的垂涎和欲望,只是它好像有所顾忌,歪头看了一会儿,眼见着护士就要经过下一个路灯,影子即将照到她的前方,那黑影立马又缩了回去,把自己融进了护士转移到身前的影子里。
监控室里的三人:“……”
饶是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尸体,三个人也被亲眼目睹的画面惊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窜上了他们的脊背。
陈法医更是毛骨悚然。
华城集团地下室埋尸案的时候他被一个县级同属借调,没有跟着喻明忠他们一起,他没见过那具会动的尸体,更不相信尸体会动,就算会,他也会依据自己的认知做出科学合理的解释。
可解剖台上的影子他无法解释。
眼前凭空出现的黑影和女护士在被黑影融进去之后等比例被放大的影子他更无法解释。
“这会不会是什么新型的3D投影技术?”
这是陈法医最后的倔强了。
喻明忠和王正一同时看向他,又同时移开了目光。
面对陈法医被刷新的三观,他们没有辩驳没有劝慰。
都是过来人,他们懂。
继续盯了一会儿,眼见着黑影最后消失在一条黑巷里,喻明忠脸色凝重,沉下声道:“联系当地民警,随时做好疏散群众的准备,提醒当地居民……”
下达指令的话戛然而止。
他们对那东西一无所知,疏散群众也好,提醒居民也好,都是打草惊蛇。
联系民警能干什么?送菜吗?
从方棋看到尸体没有影子时的表情就能看出来,那东西很危险。
他们这种普通人能做什么?
“艹!”
喻明忠烦躁地爆了声粗口。
但是做不了也得做,那东西能“吃人”,如果他突然大开杀戒,后果不堪设想。
他还是下达了疏散民众的命令,暂时将范围从巷子里的居民改到了巷子外的其他人。
王正一接到命令立即下发,很快又回来汇报道:“喻队,秘密疏散群众有困难,那条巷子外面是一条美食街,这个点儿所有店老板和小摊贩都出街了,咱们的人便衣去疏散遭到了他们强烈的质疑和反抗,根本不相信我们。”
喻明忠:“……”
雾水路,是一条人车分流,平行于林江南路的一条长马路,各种各样的美食汇聚在这条街道上,每到晚上都热闹非凡,夜色璀璨,把车停在路口,还没走进这条街,已经感受到了浓浓的烟火气。
方棋他们是看完了喻明忠给他们发来的监控视频才来到这里的。
起先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喻明忠打算悄无声息地将“暗巷”外的无辜群众先一步转移走,尽量缩小“人质”的数量,毕竟观摩了监控里嫌疑人异常的杀人方式,普通手段无法预防。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雾水路这边的治安管理太好,警方以抓捕通缉犯为由疏散群众时,没有一个人被吓到,都坚定地认为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挑起恐慌,还说如果真有通缉犯,警察早出动特警强制驱赶了,哪用得着他们这么偷偷摸摸的。
甚至有人自诩身强体壮,打听到通缉犯在巷子里之后,还大言不惭地说就算通缉犯到了巷子口他再跑也完全来得及。
总之没有一个人愿意配合。
而警方也不敢公布“嫌疑人”的真实身份,有没有人信在其次,信了那才是真正的制造恐慌!
权衡之下,最后还是得方棋他们跑这一趟。
然而现在车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早在寅迟还在找地方停车的时候,程锦就迫不及待地先下了车,直奔美食街街去了。
车里忽然只剩下了两个人,寅迟专注找车位没说话,方棋也不想说话。
警局遇见之后,他俩很有默契地不提昨晚的事,相处其实还挺融洽的,然而方棋现在发现,那种融洽似乎只是浮于表面的。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就原形毕露了。
原本中午在餐厅里,听着寅迟和程锦一一答,相谈甚欢,他心里还有点说不出的别扭,现在却觉得有程锦在挺好的,起码比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的好。
眼见着车在停车位上放好,他心里一松,直接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这时熟悉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响起:“耳朵还疼吗?”
方棋:“……”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微不可闻地僵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推开车门:“不疼……”
推门推到一半,他的手腕被拉住了。
他顿了顿,转头望向驾驶座。
车窗隔断了窗外大部分的光亮,让整个车厢里的光线显得很昏暗,寅迟又背对着美食街的方向,暗淡的光影错落,让他的脸看起来晦暗不明。
他看着方棋说:“你生我气了?”
“……”
方棋一愣。
寅迟的语气听不出太多起伏,甚至都不像是一个问句。
但却让方棋心里激起了千层浪似的,他下意识的一缩手,没缩动,只能说:“没有。”
确实没有。
这个问题昨天人走了之后他就想过了,只是他还没有明确原因,可能是因为理亏,因为他像个欲擒故纵的渣男。
本以为如实回答之后某人能放下顾虑,这事就可以翻篇了,他转身又要下车,却反被拉得更紧。
寅迟问:“哦,那你为什么没生气?”
方棋:“……”
他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而且这对话有点似曾相识。
私人会所里寅迟第一次咬他的时候,也问了类似的话。
当时方棋觉得他是在试探什么。
现在也是。
方棋的某根神经不自觉的有点绷紧。
可他哪知道是为什么?
总不能说“因为我欠了你的,被你咬一下也没什么”吧?
那他还得被咬多少回?
咬一下就得了,一直咬他现在的身体也是肉体凡胎,不可能吃得消。
于是他当场翻供,木然道:“我骗你的,我生气了,松开。”
寅迟:“……”
他不恼反笑,状似失落地“啊”了一声,又问:“那我要怎么哄你你才能不生气呢?”
方棋:“……”
手最后是被强行拔出来的,他人都已经站在了车外面,大概是看出了他非要走的决心,寅迟也没多纠缠,松开了他。
然而坚定要走的人的背影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刻意加快的步伐看起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寅迟在车上多待了几秒钟,才下车跟了上去。
但也只是跟着。
他看着走在他前面的背影,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昨天晚上情绪上头把人咬了,他人还没下楼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说到底那人想要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他固然想把人留下来,但他也没资格要求那人必须为了他留下来。
“不喜欢”又没什么错,没有什么好恼羞成怒的?
今天见到人之前,他其实是有点忐忑的,为了避免冷场,他还捎上了程锦。
本以为警局门口再见,收获的会是一只原生态的河豚,一点就炸的那种,再不济也是对他爱答不理,拿他当空气之类的……餐厅里倒确实拿他当空气来着,一个字都没同他讲,但又跟无视不一样,他甚至还破天荒地发了几次呆。
刚刚在车里也是,他原本完全没必要回答自己的问题,甩开他直接走就是了。
说“没有生气”很认真。
说“生气了”是色厉内荏。
所以答案肯定是前者。
他真的没生气。
想明白这一点,寅迟觉得自己昨晚被摁死在潭水里的某种东西死而复生,一圈一圈又拨开了涟漪。
两个人直奔目标地点——美食街的中心,监控里黑影消失的那条很深的暗巷。
暗巷外灯火通明,暗巷里却静得像一片死地,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深巷里是几栋筒子楼类似的建筑,一共住了二十几户人家,内部没有监控,无法确定住户的行动轨迹。
那只影鬼觅食之后,没有继续杀第二个人,而是“回”了这条暗巷,说明他很可能也是这里住户之一,且家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人。
不能打草惊蛇,容易导致狗急跳墙。
这里普通人太多,也不能施展鬼域锁定位置,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方棋忽然抬手,一道无形的结界撑开,迅速罩住了整条暗巷。
寅迟正巧走到了他身边,见状挑了挑眉道:“你这是干嘛?守株待兔?”
方棋布下的不是普通的结界,针对的是手上沾过人命的阴煞之物,普通人可以在他的结界范围内自由进出,但脏东西不能,一旦碰到结界,就会被吸附在结界上,结界会迅速收拢,将它困住。
方棋不置可否,寅迟又问:“你怎么让他出来?”
方棋道:“想办法引他出来……”
话音被迫止住,有某种固态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唇,伴有一阵甜而不腻的清香,他一垂眸,看见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红果——是糖葫芦。
他烫到了似的退开半步,问:“你干什么?”
寅迟笑意吟吟地说:“哄你啊。”
方棋:“……”
第076章 逛街【修】
说是退了半步, 其实连一厘米都不到,方棋看了眼伸在他面前的手,心说他哪儿来的糖葫芦?
一偏头, 在离暗巷口三步远的地方就有一个葫芦摊,时代在发展进步, 各个行业也在齐头并进地拓展, 连冰糖葫芦都是五花八门的, 草莓蓝莓圣女果,橘子山楂黑加仑,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堪称万物皆可冰糖。
小摊上,各种颜色的水果裹上了晶莹的糖浆, 在特殊的灯光底下闪着透亮的光芒, 色泽诱人,勾人浅尝。
然而方棋不为所动。
这人拿他当小孩儿呢?
方棋不想被哄,更不想被当成孩子哄,他婉拒道:“我不饿, 你自己吃吧。”
寅迟:“……”
他看着手里的糖葫芦挑了下眉:“那好吧。”
方棋刚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又忽然察觉到什么, 他转头欲改口,身侧的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 那颗糖葫芦的头已经进了另一个人嘴里。
方棋:“……”
那是他已经碰过的。
虽然是被动的。
寅迟毫无所觉地朝他看过来, 嘴里还咬着那颗糖葫芦,笑着问:“怎么了?”
方棋:“……没什么。”
寅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方棋又低下头, 当没看见他的视线, 低下头拨通电话,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被糖葫芦碰过的地方残留了一点味道,随着他抿唇的动作浸入了他的唇齿,甜得他有点无所适从。
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接通,方棋顺势转移了关注目标,“喂。”
“需要什么?”喻明忠直截了当。
方棋也直接道:“查一下巷子里入住的居民,有没有单身独居的人?”
喻明忠:“好。”
答应得痛快,电话挂断也很痛快。
方棋锁了手机静等。
寅迟看出了他的意图,挑眉道:“你想用别人的身份进去找?”
方棋点头:“嗯。”
他想了一下,要想把人引出来并不容易。
看监控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杀死赵彬的那只影鬼,很谨慎。
他杀人隐蔽就算了,杀了人之后也依然很有耐性,一个人无缘无故地死亡,警方肯定会调查监控,所以杀了人之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耐心等到了晚上,完全超出了警察会追踪调查的时间段。
来这里之前,方棋还看了警方调查到的关于赵彬的档案,赵彬是四年前离异,没有孩子,也是一人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