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考上了地府公务员by宸砸
宸砸  发于:2024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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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鬼回头瞪了他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冲刺,不出意外再次“碰壁”。
他每被弹回来一次,形态就转变一次,之前程锦背对着影鬼没看见,这会儿却是清清楚楚。
看着一个人把自己“融化”变成一团影子在地上蠕动前行,说实话,有点毛骨悚然,尤其是这东西刚刚还钻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但也只是悚然了一会儿,因为不停地被撞回“人形”,影鬼已经一次比一次狼狈,而把影鬼当猴耍的某人乐此不疲,又一次将透明的屏障挡在了影鬼逃命的必经之路上。
这算是另一种模式的打地鼠吗?
程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时忘了问他困住影鬼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而影鬼几番被戏耍,也终于忍无可忍,他“融化”在地上的黑影里浮现出一张脸,双眼睚眦欲裂地看着寅迟:“我跟你拼了!”
说完他直接冲向了寅迟。
寅迟挑了下眉,刚想收回那道屏障竖在自己面前,却见身旁的人抬了抬手,几枚阴气浓郁的黑色钉子在他手心里凝聚,在影鬼抵达他们身前时用力钉了进去。
影鬼避闪不及,那张在黑影中间扭曲的人脸顿时张大了嘴,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是地府的锁魂钉,和勾魂锁的作用一样,直接作用于灵魂,凡有灵之物,都会被锁住无法再行动。
影子既然生了灵,当然也挣不开锁魂钉的禁锢。
影鬼的灵体被钉在了地上,逃脱不了,影身却还不肯认命地继续扭动。
程锦被他扭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转头想说这事是不是解决了,却见方棋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眉头微蹙,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寅迟施施然开口道:“你不觉得,这只影鬼太弱了吗?”
刚刚被追了一路差点命丧影口的程锦:“……”
哪里弱了?她怎么没看出来?

程锦转念这么一想。
早在私人会所里找一群富二代的时候她就清晰认识到了自己是菜鸡, 况且影鬼这种东西属于稀有物种,比大熊猫还稀有,他们对其知之甚少。
影鬼的存在特殊, 攻击人的方式也很特殊,擅隐藏, 擅偷袭, 他想出其不意地攻击谁, 再厉害的人也难免措手不及。
但从方棋他们对付影鬼的方式来看,影鬼也不是没有弱点的, 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他们抓捕这只影鬼轻而易举,所以对他们来说, 这只影鬼确实很弱。
然而寅迟却否定了她的这种想法:“说他弱不是因为他破不了我的防护罩, 当然更厉害的影鬼也破不了。”
程锦:“……”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虽然他确实有资本。
寅迟继续道:“判断影鬼强弱的方式,不是根据它灵体蕴含的灵力,而是根据它的速度。”
程锦:“速度?”
“嗯。”寅迟点头:“影鬼是天生灵物,却注定只能走邪路, 一旦它们选了那条邪路, 为了继续存在它们需要不停进食, 然后成煞,成煞后迟早会被地府发现, 如果逃命不够快, 最后肯定会被诛灭。”
进食和逃命都是本能,所以影鬼除了压制主体的灵魂, 最优先提升的一定是自己的速度。
正因为忌惮影鬼的速度, 他们才没敢贸然走进这条巷子。
一旦他们找到影鬼时他的身边有人,只要速度够快, 不管是防护罩也好,还是锁魂钉也好,都不一定能阻止影鬼吃人。
他们在巷子外接到程锦的电话时,本来以为她是来不及把影鬼引下来的,但她却是成功抵达了一楼之后才触发了罗盘上的阵法,那时方棋就有了猜测,寅迟故意把影鬼溜着玩儿,也是存了试探他速度的心思。
结果如他们所料,这只影鬼确实很弱。
程锦愣了半晌,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他饿了?不是说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吗?”
寅迟笑说:“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方棋却道:“饿了也不会弱到这个程度。”
如果饿到吞噬的速度连一个正常人逃命的速度都赶不上,他应该早被主体灵魂反扑了。
可他现在还维持着影鬼的形态。
程锦:“……”
她好歹也是校运会一千五百米长跑妥妥的优胜者,不能跟正常人比吧?
方棋没管她什么想法,低头看向地上的黑影,问:“你取代主体多久了?”
然而这影鬼菜归菜,他居然还挺有骨气,眼睛瞪了一会儿,直接把整张脸匿了。
方棋:“……”
他也不多话,直接几根锁魂钉钉了进去,又是一串凄厉的嚎叫,连黑影的边缘都哆嗦成了波浪状,刚刚隐匿的脸又颤颤巍巍地冒了出来。
程锦在旁边啧啧感叹:“你说你何必呢?听说你们这个物种取代了主体之后就能拥有主体的记忆,虽然你可能没活多久,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没听说过吗?”
影鬼:“……”
影鬼吃了苦头,不敢再匿,心里对拿钉子钉他的人和另一个戏耍他的人越发忌惮。
他们俩究竟是什么人?
他以影子和灵魂为食,所有人的灵魂在他的眼里几乎是透明的,可他居然完全看不透这两个人的灵魂。
这些钉住他的钉子又是怎么回事?
这钉子阴气很重,像是地府的东西……地府?鬼差?
他脸上有错愕一闪而过:“你是地府办事处的鬼差?”
方棋眸色一凝:“你知道地府办事处?”
影鬼脸色一变,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出口的话已经来不及撤回了。
影鬼从诞生之初,到接收主体的记忆,是不可能知道地府办事处的,因为普通人对地府的印象,几乎都是从书上或民俗传说里听来的,约莫停留在几百年前,而地府办事处这个名字在人间出现了才几十年而已。
就算影鬼是因为害怕而提升速度,但那种害怕,是类似于弱小的动物对天敌的害怕,是生来就有的本能,在获得主体的记忆之前,他应该连地府和鬼差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地府办事处?
方棋和寅迟对视了一眼,想到了他们之前讨论过的问题。
有人遏制了影鬼杀人如麻的本性,还告诉了他如何选定目标,如果躲避监控,甚至如何不惊动办事处的鬼差。
方棋正要再问,前方的楼道里忽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提着一袋垃圾缓缓走进了结界,进结界前她看不见结界内的人也听不见结界内的对话,骤然看到出现在她视野里的三个人,她整个人吓了一跳。
“你……你们……”
程锦也吓了一跳,影鬼是有实体的,属于所有人可见。
她下意识想捂嘴地上的东西,但想到之前灵魂差点被吞,又有点犹豫。
这时有一只脚迅速踩在了影鬼的脸上,将他可以发出声音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并用身体挡住了女人可能望过来的视线。
让程锦更诧异的是,本以为有了“人质”的出现,影鬼会更加用力地挣扎,结果他不仅没有反抗,反而同样被吓到似的,一张脸再次变成了黑影。
程锦:“?”
寅迟的动作和影鬼的隐匿几乎同时发生,只在一瞬,那女人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单纯是被“突然出现”的影子吓到了,看清影子其实是人之后,她从台阶上走下来,礼貌道:“你们好,我是这栋楼里的住户,你们是一直在这儿吗?有看到一个跟我穿一样衣服的男人下楼吗?”
“……”
看见了。
现在被钉子钉在地上,被某人用脚踩住的就是。
寅迟笑着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没有看见。”
女人叹了口气,也没追问,冲他们笑了笑,转头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将垃圾丢进去之后又朝着暗巷外探头看了一会儿,转身又走进了楼道,上台阶的时候,还听见了她一声牢骚似的嘀咕:“大晚上的衣服也不换,又跑哪儿去了?”
“……”
没有人回答她。
女人走后,程锦看着空荡荡的楼道,“她是……”
“是主体的妻子。”方棋说:“家里还有一个孩子。”
程锦:“……”
方棋没问影鬼取代的人是什么身份,看到那张脸时,他心里已经自动和警方发来的资料对上号了,这只影鬼的主体叫谭言复,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尽管生活不富裕,却也是温馨的三口之家。
影鬼似乎是被“主体”两个字刺激到了,属于谭言复的脸再次冒了出来,他怒斥着说:“那是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
不得不承认,哪怕现在的一家之主换了芯,但因为记忆相同,行为举止完全复刻,那个小家也依旧温馨,只是这时候的温馨,是沾了血的。
方棋冷然道:“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你刚刚躲什么?”
他也看到了影鬼刚刚躲避那女人的动作,说明影鬼自己也清楚,哪怕他取代了主体顺带接手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但只要被他们看到了他本来的面目,妻子也好孩子也好,断然不会拿他当丈夫,当父亲。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他们只能自我欺骗,才能自我满足。
影鬼就是这么一种可悲的东西,也不知道诞生于天地间的意义是什么,是觉得地府的鬼差太闲,来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吗?
方棋在心里“啧”了一声,懒得再和影鬼辩论,把钉子当针使,直接缝住了他的嘴。
为了避免再有人闯入结界范围,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方棋取出了玻璃罐,把影鬼装了进去。
程锦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楼上,想到了刚刚下楼找人的女人和等在家里的孩子。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说了有什么用?好不容易抓到的影鬼还能放回去吗?
至于方棋他们什么打算,她也不好多问。
三个人从暗巷中走出,结界散去,夜市的喧闹重新入耳,已经临近深夜,夜市里的人群却好似比他们来时还壮大了不少。
寅迟又自然而然地揽住了他,方棋侧头看了眼扣在他肩上的手,觉得这人有点无赖。
之前在暗巷口还提醒他要保持距离的人,现在又选了人挤人的地方对他动手动脚,这是强行让他不“设防”?
方棋抬手伸向自己的肩膀,想把肩上的手拽下来,却在触碰到那只手时被反握住,寅迟凑到他耳边道:“有东西跟上我们了。”
方棋:“……”
装着影鬼的玻璃罐还被他拿在手里没有收起来,影鬼说漏嘴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影鬼的“谨慎”是有人约束所致,那他约束影鬼的方法是什么?口头警告?危言耸听?
这似乎都没有办法百分百保证按他们的意愿行动,比如今天有程锦伪装过后的“引诱”,影鬼就失控了。
“谨慎”是为了避免暴露,而为了防止影鬼失控暴露,约束影鬼的人会采取什么措施?
他把玻璃罐拿在手里,是故意露出的破绽,但也只不过是试一下,没想到真有东西上钩了。
方棋凝神想锁定目标在哪儿,周围频频投来的视线却让他集中不了注意力,他和寅迟此时怪异的姿势让他们成了夜市里的焦点。
他一脸黑线:“松手。”
寅迟却道,“不松,不如你试试甩开我,你猜那东西会不会在你发脾气的时候趁虚而入?”
方棋:“……”
现在把人甩开,无疑会撞到周围的路人。
那不是发脾气,那是无理取闹。
他正欲皱眉,却见寅迟面色一正,沉声道:“来了。”
人群攒动中,地上不停晃动交错的人影里,有某种东西极速逼近,一股阴冷的气息近在咫尺却不见形体,方棋敏锐地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朝周围蔓延了一圈,他瞳孔微缩。
这是……又一只影鬼?

融进方棋影子里的东西, 速度比起“谭言复”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它定位精准,目标明确,在方棋的影子里寄生之后, 顺着他的肢体往上,一股极冷的气息缠住了方棋的手腕, 覆裹住了他手心里的玻璃罐。
眼见得手, 裹住玻璃罐的气息用力一卷, 灵体已经脱离了方棋的影子融进了另一个人的影子里——它是打算得手后立马就跑的!
但它失策了,它倾尽全力的一卷, 玻璃罐依旧在方棋的手心里,纹丝未动。
“……”
它愣怔的片刻方棋已经出了手,几枚锁魂钉落入地面, 然而那新出现的影鬼大概是属泥鳅的, 在锁魂钉落下之前就壮士断腕松开了方棋的手腕,三窜两窜避开了锁魂钉的封锁,沿着夜市的街道一路逃窜,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好一个能屈能伸。
人群过于拥挤, 方棋当即就想用魂体去追, 寅迟却拉住了他, 下一秒,夜市里的烟火无声自动, 像是无端起了一阵狂风, 人群里衣角裙摆翻飞,哗然惊呼声一片。
暑热的晚上, 又是在烟火气弥漫的夜市, 起风掀起的明明是热浪,迎面拂过, 却让人感觉到浸进骨子里的冷。
程锦正在旁边的小摊上买糯米团子,差点被香甜的糯米粉糊了一脸,同时打了个哆嗦,惊觉地想:阴气?
她猛的转头,看到两个大佬正神色凝重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什么情况?!”
热浪席卷直到出了雾水路才堪堪停下,寅迟收手,回头望了方棋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没追上。
方棋皱了皱眉,“那是影鬼?”
寅迟点头:“是,道行比你手里的这只可高多了。”
“……”
程锦已经放弃了她香甜的糯米团子,给摊老板贴补了一点被掀飞的糯米粉的钱,她走到两人身边,刚好听到这两句对话,不由得双眼一瞪:“影鬼?这里还有一只影鬼?”
不是说影鬼这东西相当罕见吗?
方棋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新的一只影鬼没有追上,寅迟当时用的是玄门的追踪术,速度不比他用魂体追踪慢,既然追踪术追不上,他用魂体也一样追不上。
夜市里的风停了下来,人群静止地议论了一会儿,又很快恢复了熙熙攘攘。
三个人则带着玻璃罐回了车里。
方棋已经没了之前在筒子楼楼下的耐心,他手里燃起了鬼火,幽绿色的火焰围绕着玻璃罐的罐口,影鬼“谭言复”刚一露头,就被火焰漂了半边天灵盖。
锁魂钉还只能禁锢灵体,鬼火却能直接焚烧灵体,“谭言复”再不敢负隅顽抗,他丝毫不怀疑他要是依旧不配合,这名鬼差会立即让他灰飞烟灭。
“我……我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我没看清。”
开口便是一句废话。
“谭言复”当时被关在玻璃罐里,罐子又被方棋握在手里,外面的情形他确实看不太清。
方棋冷声道:“你们是同类,你感应不到他?”
“谭言复”摇头:“影鬼取代了主体之后,气息会变得和人一样,都是独立的个体,人和人之间还能互相感应吗?”
“……”
他语气依旧生硬,仔细看却能发现,提到那只准备带走他的影鬼时,“谭言复”居然止不住地在颤抖。
玻璃罐被那股阴冷的气息缠绕时,以吞噬灵魂为生的他很清楚他当时经历了什么,他差点被某种东西反过来吞噬了!
“你们影鬼也玩自相残杀?”程锦脱口道。
“谭言复”:“……”
鬼怪之间相互吞噬并不奇怪,但问题是,影鬼怎么会有同类?
轮回之外的生灵诞生是得天独厚的机缘,一只已经是世所罕见,同时出现两只,甚至两只都出现在同一座城市,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它偏偏就出现了。
方棋沉了沉眸,又问了一遍“谭言复”出世的时间,连续两次“生命”垂危,一次差点被吞,一次差点灰飞烟灭,他再硬的骨头这会儿也软了,老老实实交代了。
“谭言复”出现自己的意识是在一个月之前,初生时浑浑噩噩,他作为影子观察了谭言复半个多月,看着他阖家欢乐,安常处顺,自然而然地把自己代入了谭言复的生活,在一次加班后回家的晚上,影鬼吞了一个路人的灵魂,借此取代了谭言复,成为了谭言复。
最开始变成一个人,“谭言复”并不十分适应,他新生的灵魂似乎不太稳固,所以他本能地想继续吃人,却被别人阻止了。
有人找上他,跟他科普了现代社会针对非自然事件形成的三方势力和各自的手段,警方是最不足为惧的,但他们提供了技术便利,玄门和普通人牵扯密切,和警方高层也有来往,还有专门为处理非自然死亡事件而成立的地府办事处,如果肆意杀人,不出三天他就得进地府的监狱。
“谭言复”被吓到了,所以没敢随便杀人,杀的都是别人指定给他的能杀的人。
方棋沉声道:“你都杀了谁?”
“谭言复”道:“三天前杀了一个汽修工,还有一个成天在家酗酒的酒鬼,和一个桥底下要饭的流浪汉。”
杀人对他来说只是进食,就算有杀人犯法的认知,他也没有什么罪恶感,说得很坦然。
死在他手里的三个人共同点也很明显,和他们之前猜测的标准差不多,就算人死了,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人发现。
赵彬虽然是在监控底下暴毙,可要不是喻明忠有不一样的记忆,对一具意外死亡的尸体,他也不会过多的上心,那么没有人认领的赵彬的尸体,会被警局按流程送去殡仪馆火化,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而消失的灵魂,正如“谭言复”所想,地府的勾魂册里,不知所踪的灵魂太多了,地府根本管不过来。
如果没有喻明忠那边的阴差阳错,那几个被影鬼吃掉灵魂的人,就会死得悄无声息。
方棋又问:“找上你的是什么人?你看见他的脸了吗?”
“谭言复”摇头:“没有,我只见过那人一次,他当时戴着帽子和口罩,连眼睛都没让我看见,之后都是电话联系,听他的声音,应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方棋:“你们在哪里见的面?”
“谭言复”说了个地名。
方棋把地名发给了喻明忠,让他查附近的监控。
但以那人的谨慎,监控多半是看不出什么的。
方棋眉头微拧,回想了一下当时影子被寄生时的情形,他并不担心他自己的灵魂被吞噬,经过在炼魂塔里的锤炼,他的灵魂远比肉.身更强大,影鬼想吞噬他的灵魂,无异于蜉蝣撼树。
那只影鬼也没想吃他,而是为了他手里的玻璃罐。
他本以为抢玻璃罐是为了拯救同类,而“谭言复”却说他差点被吞了。
约束“谭言复”吃人也好,提供给他不易被发现的食物也好,看起来都是为了“谭言复”好,是为了让他在人类世界长久地生活下去,是为了保护他。
做这些的人是谁?是刚刚出现的另一只影鬼吗?
如果是,那他为什么又选择吞噬掉“谭言复”?
是因为有自知之明,觉得反正救不了了不如废物利用?
还是担心自己有所疏漏,被“谭言复”泄露了身份?
“他是在你取代主体之后立马找上你的吗?”方棋又问。
“谭言复”点了点头。
方棋:“……”
这就更奇怪了。
按“谭言复”的说法,影鬼变成人之后,对同类是不存在相互感应的,他怎么会那么及时地在“谭言复”取代主体之后出现,阻止了他的无差别杀人。
他怎么知道的这座城市里有第二只影鬼出现?又怎么确定影鬼取代的是谭言复?
方棋眸光微动,又拨通了喻明忠的电话:“查一下一个月前有没有月圆夜,还有谭言复在月圆夜都去过什么地方?”
挂了电话之后,他又联系了地府办事处,让他们查林江市有没有什么阴阳交汇之地。
月圆夜,阴阳交汇,这是影鬼出世除了机缘之外的必要条件,世间没有那么多阴阳交汇地,如果两只影鬼都出现在林江市,那它们很有可能也诞生于同一个地方。
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如果“谭言复”对地府办事处的了解源于另一只影鬼,那另一只影鬼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和办事处的鬼差打过交道吗?
他们杀人真的只是为了生存吗?
方棋坐在副驾驶上,把“谭言复”关回了玻璃罐里,身体往后靠了靠,有些烦闷地闭上了眼。
寅迟安静地开着车,没有参与方棋对影鬼的拷问,见他闭眼,也没打扰,转而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锦一个人坐在后座,影鬼的事她帮不上忙,坐着无聊,就研究起了寅迟之前给她的罗盘,然后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影鬼除了形态之外,其他方面等同于人,玄门的符咒术法对其没有作用,法阵也一样。
一般的驱邪或封印法阵,要么用朱砂绘制,要么直接用灵力绘制,但寅迟绘制在罗盘底部的法阵用的却不是朱砂,法阵触发时也没有任何灵力波动。
程锦不由得朝驾驶座上的人看过去,刚刚在夜市的时候有人施展了追踪术,她没看见施术的人是谁,却察觉到了阴气。
当时的追踪术是用阴气施展的?
程锦看了看前面的两人,又看了看手里的罗盘,忽然惊讶道:“这罗盘底部的法阵,是用阴气绘制的?”
驾驶座上的人尚没什么反应,副驾上的人却突然警觉,倏地睁开了眼。

程锦一句话问出口之后, 车厢里的空气安静了两秒。
寅迟的声音毫无起伏,头也不回地“嗯”了一声。
程锦顿时微瞪了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用阴气画法阵的操作。
阵法和符咒是玄门驱邪除祟最基础的两种手段,古有相似的两种阵法, 因绘制的顺序或者画法不同,就能起到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作用, 而同样的阵法用不同的“材料”绘制, 则可以针对性地作用于不同的目标。
但后者还在实验阶段。
玄门中人和鬼差关系再好, 也不会有鬼差愿意无偿奉献自己的阴气给别人做实验,再者阴气是死人才能驾驭的东西, 也没有哪个玄门里的人敢拿阴气当氧气用,一旦失败,结果远比氧气助燃带来的后果更严重。
寅迟他怎么敢的?
他甚至在人挤人的夜市里, 用阴气发动了追踪术……当时施展追踪术的人应该就是寅迟, 因为直到现在,他身上还有隐约可见的阴气在浮动。
程锦开了灵眼,果然看到了几缕似有若无的黑气,不禁皱了皱眉说:“你身上的阴气……”
她话没说完, 便有人警铃大作, 副驾的位置上扔过来两个字:“我的。”
程锦:“啊?”
方棋说:“他身上的阴气是我的, 怎么了?”
他声音微沉,像是在强调。
寅迟直视前方的目光微动, 朝他看了过来。
方棋没看他, 注意力全在程锦身上。
就算程锦今天发现了什么,他也会让她变得什么都没“发现”。
寅迟是“死而复生”的事不能被玄门中的人知道, 起码现在还不行, 事情真相没有明朗之前,寅迟的体质会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方棋沉眸, 手心里有阴气凝聚,却从后视镜里窥见后座上的人眨了眨眼,茫然道:“我知道是你的啊,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除非他出轨,你不用这么急着宣示主权。”
方棋:“……”
凝聚在手里的阴气一秒消散。
难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是他想多了?
“但就算是你的也很奇怪。”程锦继续说:“如果是从你身上沾到的,他身上的阴气应该浮于表面才对,但他现在的状态,阴气却比较内敛,像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的。”
程锦思索了一下,倏地看向寅迟,恍然惊讶道:“难不成你是……”
方棋刚放下一点儿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听程锦古怪又幸灾乐祸地捂住了嘴,说:“原来你是下面的那个!”
寅迟:“……”
方棋:“……”
继之前的两秒钟之后,车厢里又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
寅迟没出声反驳,而是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身旁的人,眼神询问:你怎么说?
方棋:……
他什么都不想说。
因为覃瑶作死的缘故,方棋曾经也多次去过一些风月场所,同性恋这种事在那种场所屡见不鲜,他也被迫入耳过一些“常识”。
“上下”这种问题,他当然也听得懂。
他就不该觉得程锦的脑子里能装什么正经东西,连顾虑都是多余。
他心下一松,又被程锦憋笑的声音弄得浑身不自在,想了半天也没法对寅迟“从里面散发”的阴气作出合理的解释,只能僵硬又肃声道:“是,你有什么问题?”
程锦笑得更猖狂了,却又连连摆手,“没问题没问题,你们噗……你们开心就好。”
方棋:“……”
他泰山崩裂在眼前都能不形于色的脸被程锦的笑声冲开了一丝裂痕,露出均匀的血色,甚至微微发热,察觉到驾驶座上投来的目光,他没敢回视,转而把头转向了窗外。
寅迟无声地盯了他一会儿,又看向了前方,握住方向盘的手缓缓收紧,前方有车从他左侧驶过,车灯透过了车窗,照亮了他一双比漩涡还深的眼睛。
程锦最终被半路扔下了车,她对此早有准备,提前叫了程家的人来接她,刚坐进车里,她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劫后余生似的。
司机见她这样,担心地问了一句:“二小姐怎么了?委托很棘手吗?”
程锦摇摇头,“没有,逛夜市太累了。”
“……”
司机松了口气,不再多问,发动了车子回程家。
程锦却又悄然捻了捻手心,上面还有一层细密的冷汗,是之前她问了罗盘上的法阵之后冒出来的,她当时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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