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考上了地府公务员by宸砸
宸砸  发于:2024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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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起坐在后座,狭窄沉闷又封闭的空间里,寅迟活像是一台空气清新器!
但方棋还是问了一句:“你不去洗一下?”
寅迟道:“回去再洗,我不习惯用别人家的浴室。”
“……”
所以你为什么跟来呢?
他没太大的兴趣寻根究底,坐了一会儿,他自己起身去拿了瓶牛奶,插上吸管后,就那么咬着吸管发呆。
寅迟翻完了一本杂志,抬头见他双眼无神没有焦点,不由得问:“在想什么?”
方棋:“阵。”
寅迟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阵”是什么。
“你对玄门世家了解多少?对布阵的人有头绪吗?”方棋问。
寅迟沉默了片刻,摇头说:“暂时没有。”
玄学本就是阴阳之间的东西,从古到今,所有的玄门也都不是黑白分明的,每个世家有各自出名的手段,这是公之于众的,就像杨威手里的测魂石,能证明他是杨家的人。
但除了明面上的手段,还有很多过于阴损的手段,被列为禁术,外人就不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阵法是禁术?”
寅迟说:“伤天害理,当然是禁术。”
“……”
方棋倏地皱了皱眉。
那就更奇怪了。
用阵法帮人转运就算了,用的还是禁术。
禁术之所以被列为禁术,那肯定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哪个玄门高人这么舍己为人?
他帮刘福又是为了什么?为了钱?他是在投资?
可投资是需要回报的,如果是为了钱,他那么大费周章,不得要刘福年年汇钱给他才能赚回本?
但是刘福在地下室被逼到绝境也没想过求助,说明他们已经断了联系了。
布阵的人到底图什么?
“你知道炼蛊吗?”
沉思被人出声打断,方棋:“什么?”
寅迟像是也在思考着什么,缓缓抬头道:“炼蛊,一开始是用毒物喂养,养成之后,让它们互相厮杀,选出其中最厉害的一只,最后让它自己出去捕食壮大。”
那些尸鬼也是。
起初是靠阵法吸纳过来的阴气和阴灵喂养,养成尸鬼之后,那些尸体对游魂的兴趣已经不大了,也就方云松那种误入的生魂还能下口。
没有了食物,被关在地下室里的尸鬼开始蚕食同类。
所以方棋一开始在地面上看到的那些尸鬼身上的牙印并不是他看错。
他们确实会自相残杀。
到最后胃口越来越大,更是直接盯上了外面的活人。
方棋还是不解:“刘福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吃活人?”
那扇门只有刘福能打开,说明那些尸鬼就是刘福故意放出去的!
“他不一定知道尸鬼最后要靠活人养。”寅迟说:“他可能是无意中发现了尸鬼吃人,觉得这是个找人填阵的好办法而已,近几年国家严打代孕,继续填阵的人命可不好找。”
放尸鬼出去就不一样了,杀了人带回来,既能填了阵,警察也无从查起。
他还真是会精打细算。
方棋默了半晌,突然想到什么,说:“倒是和炼魂塔很像。”
只不过炼魂塔最后锻炼出来的是鬼差,那些尸鬼最后会炼成个什么玩意儿就不知道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寅迟却是一顿:“炼魂塔?”
方棋点头:“嗯,地府里一座炼魂塔,训练鬼差用的。”
“我知道地府里有炼魂塔。”寅迟好像有点急:“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棋奇了:“你都能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鬼差知道训练鬼差的炼魂塔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寅迟:“……”
他默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寅迟率先把视线移开了,又若无其事地问:“你去过?”
方棋:“嗯。”
寅迟视线又移回来了,眉头轻蹙:“你去炼魂塔干什么?”
方棋莫名其妙。
这人居然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人!
他态度敷衍又如实地说:“备考。”
“……”
意料之外的答案。
寅迟眉间一松,又恢复了平时的淡然,觉得有点好笑:“你们这行还需要备考?”
方棋说:“现在哪一行不需要考试?”
寅迟:“……”
说得也是。
他笑着又问:“那你去炼魂塔里备什么考?不危险么?”
危险是肯定危险的,但好处也多,危险和机遇并存。
方棋道:“炼魂塔里的时间流速和外面不一样,有更多的时间备考。”
而且里面除了恶鬼之外没有别的干扰,比谁拳头大就行了。
寅迟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点,而且一直看着方棋,眼神有点说不出的复杂。
方棋觉得这是他见这人以来,见到情绪变化最多的一次。
他被那眼神看得眼皮跳了一下,“你……”
“你考试那么着急干什么?明年不能考?”
“……”
急着去投胎。
方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正想说“关你什么事”,倏地又顿住了。
怎么不关他的事?
跟他有关系大发了!
可不就是因为他身上那堆乱七八糟的线,他现在还被扣在地府当劳工吗?
这么想着,方棋再次抬眼,看向寅迟多少带了点幽怨。
他目光在寅迟脸上身上游移,来来回回。
寅迟:“你找什么?”
但方棋没说,抬头时眉头又紧了。
他记得当时找到那根和方文瑞有关的缘线之后,直到凤凰饭店的事情解决,那根线都是一直在的,为什么到了这人身上,出现过那么一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这让他连任务完成的进度条都看不见!
方棋:“……”憋闷。
“行了,别郁闷了。”寅迟忽然抬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同时起身:“我回去找人查一下,你早点休息。”
他以为方棋郁闷的还是那个阵。
额间微凉,是一剂很好的醒神剂,方棋见他起身,下意识道:“你要走?”
寅迟脚步微顿:“嗯?舍不得我吗?”
方棋立马道:“没有。”
寅迟:“……”
要不要否认得这么果断?
但看着方棋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又很有耐心地站着没有直接走。
方棋直觉不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但又找不到什么留人的理由,想了半天,最后憋出一句:“钱还没给你。”
寅迟低声一笑:“嗯,但你现在有钱吗?”
方棋:“……”没有。
有钱的人在睡大觉。
寅迟又很大度地说:“不着急,下次再给吧,我加你个微信?”
方棋心说也行。
于是很痛快地从兜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微信准备扫码,添加好友之后,他空荡荡的微信通讯录里,多了一个人的名字。
换了手机之后,寅迟是他添加的第一个微信好友。
他盯着那个名字看了一会儿,“把你的住址发我一个,他醒了我去找你。”
寅迟没应,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点点,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方棋没忍住好奇看了一眼,见他正给新加的好友设置备注,把两个重复的字打进了备注栏:七七。
方棋:……
走!赶紧走!
眼不见为净!
此时的医院里,方云松在方棋他们回去之后渐渐转醒,但醒来后就一直坐在床头,一句话没说,且目光呆滞。
林淑云有些担心,但不敢表现出来,因为还有外人在。
她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回来医院,就看到方云柏躺在医院病房的地上,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守在他丈夫床前,他当即吓了一跳,立马就要报警,被那个男人快速阻止了。
男人跟她表明了身份,他是方云柏请来给病人做法的。
一听就没安什么好心!
为了安全起见,她没有直接把人轰出去,而是打了电话给方文瑞确认,方文瑞让她放心,说有高人把那人震住了,他不敢乱来,也不能让他出去。
几个人就这么僵持在了病房里。
直到方云松醒来,几人神色各异。
杨威是对方棋的忌惮更重。
方云柏被鬼吓晕之后醒来,一直魂不守舍,见到方云松醒了,更是多了事情败露之后的恐惧和接下来该怎么办的迷茫。
林淑云则是担心。
方棋他们说把方云松的魂带回来的时候,她其实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就像看了一出一个人的无实物表演,没有任何的真实感。
两个孩子请来的大师那么年轻,不会是过程中出岔子了吧?
她丈夫不会傻了吧?
正这么想着,床上的人突然动了。
方云松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梦到他被拖进了一间堆满尸体的地下室,他还被其中一具尸体把头给吞了。
梦境里经历的一切太真实了,他现在都还能感受到他被尸体吞进去时,留在头上的那阵黏腻腥臭的触感。
方云松脸色一沉,翻身下床就冲进了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

方棋并不知道方云松在医院醒来之后有什么反应, 他也不关心。
送走寅迟后,别墅里变得空荡荡……好像原本就是空荡荡的。
四周安静下来,他稍微有点动作, 就能摩擦出一阵明显的声音。
在沙发上定了一会儿,方棋开始复盘这次出行获得的收获。
其一, 找回了方云松的魂, 恢复了正常的生死秩序。
其二, 超度了华城集团地下室里一众亡魂,算是功德一件, 虽然不是他出手超度的,但寅迟在地府没有编制,所以这点功德最后还是会算到他的头上。
其三, 也是他这次出行最重要的目的——他从寅迟身上收获了什么?
知道了他是玄门中人, 很厉害。
知道了他身体不好,脆皮还事儿逼。
还得到了一个他微信好友的位置,但是没屁用。
综上所述,对寅迟和他之间的关联, 他什么收获都没有!
这就很让人郁闷了。
岂不是白跑一趟?
他心情不好, 所以电话响起的时候, 他接起来的语气也不好,冷声道:“说。”
“……”电话里的人滞了一下, 莫名其妙道:“谁又招你了……没别的事, 就跟你说说,那间地下室里的鬼魂都引渡完了, 一共三百七十九个, 还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让警察带走了,这事你办得挺漂亮的, 功德已经记你头上了。”
方棋:“哦。”
谢辞:“……”
就给这点儿反应?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个事,勾魂的鬼差上报说,在现场发现了超度过的痕迹,你……你家里人请大师了?”
他理所应当地觉得不能是方棋请的,毕竟是当鬼差的,请大师超度不是嫌鬼命太长了么?
然而他再一想,方棋当鬼差的目的就是为了早日投胎,嫌命长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他又不确定道:“不会是你请的吧?”
方棋也没否认:“算是吧。”
虽然不是他出钱。
谢辞:“……”
沉默良久,谢辞斟酌着说:“你应该知道,你投不了胎的症结不在你自己身上,就算找了大师超度,你也不能去投胎吧?”
方棋闷声道:“知道。”
谢辞:“那你请什么大师?”
方棋反问:“不请等你派人把那些亡魂一个一个从尸体里抽出来?”
这就好比你面前摆着一台洗衣机,但你非得想不开要一件一件用手洗,什么傻逼愿意干这样的事儿?
傻逼谢辞:“……”
他一口气滞在喉咙里,噎了个半死。
“那你也不能自己在的时候请吧?你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吗?”谢辞说:“你现在就相当于借尸还魂,不过是借的你自己的尸罢了,玄门的那些手段对你也是有作用的,虽说你个怪胎没那么容易死吧,但也不至于给自己找罪受吧?”
方棋倏地沉默了。
和玄门的人接触会有危险,这事他是知道的,可当时寅迟提出要超度那些亡魂时,他丝毫没有警惕,他好像……完全不担心寅迟会借机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现世里的那些玄门大师,实力差一点的把鬼差当大爷供着,指望着在他们做法的时候能给他们点儿面子,实力强的则对鬼差不屑一顾,甚至某些心高气傲的人,会把役使鬼差当成他们能力的象征,支使鬼差替自己办事,如果有鬼差不愿意,那估计就要吃点苦头了。
为此地府收到类似的投诉不少,但地府再强横也不能干涉人间秩序,要惩罚,也只能等那些颐指气使的大师死了,才能与他们清算。
但寅迟对鬼差是什么态度呢?
他没有态度。
在猜到方棋的身份时,他既没有惊讶也没有防备,就好像他是鬼差的身份,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方棋在心里嘀咕。
谢辞见他没声了,只能又叹了一声,说:“总之你自己注意着点儿,你请的那大师没看破你的身份吧?没看破就趁早跟他保持距离,别到时候整得魂魄缺斤少两的,下辈子你就只能当个智障了。”
方棋:“……”
保持距离可能有些困难。
他还打算弄到了寅迟的住址之后,偷摸着去暗中观察几天呢。
毕竟他实在没别的办法。
大概是病急乱投医,听谢辞在那边絮叨不断,他突发奇想地问:“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如果一开始就种下了因果,会是因为什么?”
谢辞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方棋说:“问问。”
谢辞在电话那边想了想说:“因为爱情吧,如果他对你一见钟情从此情根深种,这就有因有果了。”
就是有句歌词里说的:怪我长得太好看!
方棋:“……”
gun滚!
果然靠不住!
他果断挂了电话。
刚一挂断,手机响起一声短音,方棋分辨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声音是什么。
是微信来消息时的提示音。
寅迟把他的住址发过来了——林江市丰山区唐岭路14号。
方棋:……
倒也不用这么详细。
又不是去他家里做客。
方棋盯着那个地址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丰山区唐岭路这个地名有点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儿。
估计是肉,身没休息好,脑子不太跟得上了。
他看了眼上楼的楼梯,一时间懒癌发作,怎么也不愿意起身往楼上走,想着反正暂时没人回来,他向后一靠,双眼一闭,就这么睡过去了。
傍晚,太阳缓缓落下,在天边留下一片残日,绚烂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给孤寂冷清的客厅里添了一丝暖意,方棋从一片混沌中睁眼,被并不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不觉轻轻眯了一下眼。
“你醒了?”耳边传来询问的声音:“你怎么不去楼上睡?”
方棋侧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他旁边的少爷,顿了一会儿,说:“懒得动……你没去医院?”
他以为这人醒了之后会立马飞扑过去。
方文瑞瘪了瘪嘴道:“我打过电话了,我爸醒了,但我妈说他们要处理点大人的事,让我先不要过去。”
大人的事?能有什么事?
找方云柏秋后算账的事。
方棋特意把杨威和方云柏困在和方云松同一间病房里,本来也是为了让他自己去处理。
他不知道方云松对方云柏的容忍度从何而来,但光是有方老爷子的偏心和娇纵,方云柏干不出这样的事来。
但再多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生死关头走一遭,方云松如果还做不出决定,他也不用在林江市混了。
说到底这次方云松的命悬一线,如果不是方云柏的操作导致了他魂魄不稳,他也不至于去岩华区走一趟就丢了魂,还差点命丧尸口。
但这不是方棋关心的事,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找吃的。
目光往餐厅的方向一放,方文瑞立马会意道:“饿了对吧?我也饿了,但是刘姨今天请假了,你想吃什么?我们点外卖吧。”
方棋:“……”
他就说感觉缺了点什么,原来是没人做饭了。
他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方文瑞顿时拿了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他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很快就下好了单。
方棋还是觉得困,很快又闭上眼睛靠回了沙发,但是睡不着,因为旁边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又睁开眼,转头。
方文瑞:“……”
方文瑞被他一个“有事说没事滚”的眼神看得一激灵,愣愣地说:“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方棋:“哦。”
“……”
好冷淡的回应。
他还以为经历了一场生死冒险,他们的关系会变亲近一点呢。
殊不知冒险只是他一个人的冒险。
方文瑞讨了个没趣,只能干巴巴地转移话题说:“那个……寅迟是什么时候走的?我还说请他吃顿饭呢。”
“寅迟”的名字一出,方棋的睡意醒了一半,“请他吃外卖?”
方文瑞:“也可以出去吃啊。”
方棋:“……”不想动。
他说:“还是吃外卖吧。”
方文瑞:“……”
他好像从方棋对出门很排斥的态度里找到了一点共鸣——同是懒癌患者没错了。
这点儿共鸣让他绷紧的精神又放松了下来,忍不住笑了笑,也跟着靠在了沙发上,一起刷手机,这一刷,就刷到一个大新闻。
他大惊道:“我去,昨天的事上热搜了!”
方棋感觉沙发都被他的叫声震了一下。
“……”
行,另一半睡意也醒了。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一个身处繁华市区的房地产公司楼下埋了几百具尸体,没有了阵法的压制,尸臭味散得方圆十里都能闻得到,昨晚又有大群警察出警,目击者众多,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就算是政府想封锁消息,也根本封不住。
在官方公布是由一起封建迷信导致的命案之后,网络上群情激愤。
【三百多条人命?下手的人也太狠了吧!】
【听说有很多人一起参与,是一起集体性犯罪!】
【那么多尸体居然这么久才发现,警察效率也太低了吧!我家就在华城集团公司对面,昨晚直接给我熏yue!】
【我看现场发布的照片,里面连婴儿和孩子的尸体都有,他们简直丧心病狂!】
【封建迷信biss!】
方文瑞觉得网上的网民简直就是他的嘴替。
但是作为亲身经历者,他也替警察说了几句话。
实在不是警察办案效率低,而是刘福他们藏得太好,他白天都进了公司一楼大厅,却没有闻到任何异味。
再说了,玄学手段导致的命案,不信封建迷信的警察又怎么可能有效率呢?
在网上发表完自己的观点,方文瑞才关注到那些婴儿尸体的照片。
也不知道那些照片都是什么刺客角度拍的,在警方的层层掩盖下都还是被他们拍到了很清晰完整的尸体照片。
一看到照片,他就想起了他在地下隧道里被其中一个婴儿尸体舔过手心,到现在还是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他忍不住问:“这些婴儿尸体是哪里来的?怎么会这么多?”
方棋他们盘问刘福和那几个“村民”时,方文瑞正忙着到处找他爸的魂,并没有听到婴儿的来历。
方棋只好又跟他说了一遍。
听完,方文瑞三观碎了。
代孕?那些婴儿是那些“村民”自己的孩子?
“简直是惨无人道!丧尽天良!”
方文瑞猛地一拍沙发,沙发再次跟着震了震。
方棋:“你再拍一下我让你现在去蹦极。”
“……”
激愤的情绪被遏制,方文瑞又瘪了瘪嘴。
他情绪还是有点激动,但是不再带上肢体动作了,小声嘀咕道:“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吧?他们就没有一点儿血缘亲情?都不会不忍心的吗?”
方棋不以为意:“面都没见过的亲生孩子,能有什么血缘亲情?”
就算情感上还会有不忍心,托付给别人去办就行,只要自己没看见,就可以当那个孩子不存在。
他说得随意,方文瑞却是猛的一顿。
下一秒,方棋看见他情绪跟断崖式降温似的,一下就蔫儿了。
“……你怎么了?”
方文瑞低头说:“对不起。”
方棋:“?”
又犯什么毛病?
顿了一会儿,方棋反应过来了什么。
哦,他也是个面都没见过的亲生孩子!
这大概就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再说他其实没那个意思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方棋又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到吃饭的时候,方文瑞的情绪依旧没什么起色,方棋也懒得管。
外卖点的是两碗肥牛米线,汤汁浓郁,肉鲜味美,适合胃部不适没什么食欲的人下口。
方棋没有嗦粉的习惯,也不喜欢大口吹凉,他觉得那样吃一碗东西他消耗的能量可能比他摄取的能量还多,所以干脆放着等它不烫了再吃。
方文瑞一直偷偷睨他,被发现了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吃,吃了一半,他才终于忍不住问:“你以前……那个,你……收养你的人,对你好吗?”
一句话小心翼翼地分了几段才说完。
刚知道自己有个亲生哥哥的时候,他碍于方铎,没有去打听过相关的事情,后来方铎被送出国,他因为赌气,更是排斥和方棋有关的任何消息。
现在想想,他好像都没有关心过方棋在以前的家里过得好不好。
他以为方棋会怀念以前的生活,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却见方棋一脸漠然,听到“以前”的话,他一丝情绪变化都没有,说:“不好。”
方文瑞:“……”
他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
“那……家里有其他人吗?”方文瑞又道:“弟弟妹妹什么的……”
方铎从小对他很好,他小时候没有玩伴,很爱粘着方铎,他想同龄人应该都是这样的,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感情总是要比外面的人深的。
他说到弟弟妹妹的时候,方棋微顿了一下,说:“有。”
方文瑞:“有什么?”
方棋:“弟弟妹妹都有。”
“那还挺好的。”
“……”
方棋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问题。
方文瑞又继续吃了口米线,想跟他多聊一点,于是又问:“那你弟弟现在在哪儿?”
方棋:“林江,读书。”
方文瑞:“哦,那妹妹呢?”
方棋:“死了。”
“哦……啊?”
方文瑞悚然一惊。
死……死了?!
是他听错了吗?
他小心抬眼,看到方棋微微出神,不像悲伤也不像感怀的样子,像是被什么问题困住,回答他都是出于本能。
方文瑞磕磕巴巴的:“那她……她是怎么……”
怎么死的?
是因为生病吗?还是因为意外?
方棋思考的问题好像终于有了结果,他瞳孔重新聚焦,一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一边石破天惊地吐出两个字:“自杀。”
方文瑞:“……”
此刻他只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怎么那么会问呢?
方棋却不管他在想什么,他终于想起来寅迟发给他的住址,地名为什么会那么熟悉了。
丰山区唐岭路……
“丰山区那边是不是有一个大学城?”方棋突然问。
方文瑞还沉浸在自己戳人痛处的愧疚里,突然听到他这么平静的问自己,着实愣了一下,才点头说:“是,是有一个大学城。”
方棋:“……”
那就是了。
丰山区大学城,聚集了林江市很多有名的院校,其中有一所外国语学校,就是覃元彦现在就读的大学。
覃元彦是他养母的儿子,也是把他抱回去借此生出来的儿子,以前叫方元彦。
让他改姓的覃家据说也是林江市比较有名的豪门,但覃元彦却不是从一出生就是覃家的少爷。
高中以前,他们还生活在林江市比较偏远的郊区,两个人不同的年纪上了同一所高中,方棋是自己考上的,而覃元彦是他亲爹花钱塞进去的,因为这事被他妈说了几句他没用,覃元彦就把他记恨上了。
所以在覃元彦被认回覃家,上了林江市外国语学校之后,他专门跑到还在勤工俭学上师范的方棋面前炫耀过。
方棋记住这个地名倒也不是他对这事有多在意,只是丰山区的大学城,是曾经的高中生都很向往的地方,高中填志愿的时候几乎全班都在讨论那个地方,听得多了,他也就记住了。
巧的是,寅迟居然住在那边?
他一直盯着手机不说话,方文瑞心里忐忑不安,又不好打扰他,自己一口一口吃着米线,吃完了才说:“你……还不吃吗?米线把汤汁吸干了就不好吃了。”
“……”
方棋低头看了眼,果断锁屏放下了手机开始吃。
浪费粮食可耻。
方文瑞松了口气。
之后他就一直没敢再找方棋说话,怕自己突发奇想的问题会再把人戳出个窟窿来。
他不没话找话,方棋也乐得清净,两个人在沙发两头一边一个,玩的玩手机,看的看电视,氛围也算不错,直到医院的电话打来。
电话是打给方文瑞的,他接完电话之后却看向方棋,脸上一片呆滞,还带着点儿不知所措的茫然。
方棋问:“怎么了?”
“爷爷死了。”方文瑞说了一句,喉咙就跟黏住了似的,不知道怎么说下一句了。
方棋面色平静,毫不意外。
方振天早就活不成了,靠着方云松的那点儿生气多续了几天命,现在生气耗尽,肯定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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