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变后我靠装柔弱求生by蜜罐朗基罗
蜜罐朗基罗  发于:2024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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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麻烦了。
很快,小片树林被众人搜寻了大半,却没有任何成果,月光黯淡几分,地上铺着的不知道是积雪还是泥泞,夜色更深,眼前黑漆漆一片,雾气弥漫,涌动着让人不适的死寂。
突然,一道声响划破寂静。
“你们快来——”
余思莹站在不远处的树边,声音有些抖,也顾不得低声说话,顿了一瞬,难掩慌乱道:“你们看,这个人是不是……”
“他是不是谢衷。”
刚走近两步,郁酌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血腥味,让人禁不住恶心,在月光下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心底也沉了沉。
这是一具尸体。
应该刚死去不久,血液只微微凝固,身上满是丧尸啃食的痕迹,面容也已经血肉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但他身上的衣服和谢衷一模一样。
一时间没人出声,段煊死死皱着眉,目光冷凝地注视着这具尸体,紧接着,他上前一步,将试图翻过来细细检查。
装备、手套、武器,留着他们基地的记号。
一样不少。
“东西都在。”段煊脸色有些难看,目光凝重,却迟疑着,觉得哪里不对劲。
“怎么可能!”蒋自明难以置信,目光发狠,不知道是在否定谁,声音隐隐抖着,却不断地说:“不可能是他。”
他冲上前,把尸体拎起来,想反驳,“他妈的……”
半凝固的血液淌下来,蒋自明说不出话了。
——“不是谢衷。”
话未出口,一直安静着的郁酌突然凑近,强忍着气味翻了一下这具死尸,开口打断他。
周遭无声,郁酌的声音在此时莫名显得冰冷。
他肯定道:“这不是谢衷的尸体。”

话音落下, 其他人的目光倏地落在郁酌身上。
正值严冬,深夜气温更低,呼吸间涌动寒意, 尸体表面也覆盖上白霜, 被翻过身粗略查看后,褐色血液极其缓慢地蜿蜒而下,在泥泞中蔓延开来。
尸臭不重, 但很难闻。
郁酌只稍微靠近看了看, 又伸手探了一下, 紧接着就立刻离远了些,刚后退一步就被段煊扶住肩膀。
他的语气十分确定, 让众人明明不相信, 却忍不住心中升起希望。
但即使蒋自明无比希望死的人不是谢衷, 可是看这人从头到脚的打扮,无一不正是谢衷早上离开时穿的,物品上也有他们基地的记号,怎么看都……
他皱了皱眉,虽然心中质疑着, 还是忍不住问郁酌:“为什么说他不是谢衷。”
郁酌瞥他一眼,正要开口,下一秒,段煊也在他身旁出声。
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眼神微凝,神色轻微变化一瞬, 随即肯定道:“对, 这不是他。”
蒋自明这下是真的有些惊愕了:“可是……”
这不是谢衷还能是谁?
发现尸体时事出突然,大家猝不及防看见这套装备, 瞬间都慌了神,也被带偏思绪,情绪涌动之下没有仔细打量。
听郁酌这样说,而段煊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余思莹定了定神,上前一步仔细观察,没看几秒,她目光一顿,立刻发现其中不对劲之处。
她倏地松了口气:“你们看他的右手。”
这人两手都戴着手套,在丧尸的啃食和拖行下已经成了碎布,显出裸露的皮肤,这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大家在外出任务,为了避免意外被丧尸感染伤口,大多会选择这样的防护措施。
只有一处不同。
蒋自明闻言变了脸色,也凑过去仔细看,视线落在对方手上时,他猛地后退一步,也明白了原因:“我操,他右手没有小指。”
虽然沾着凝固的血迹,但能够清晰地看出,手指的断口不是新伤,已经痊愈到只剩下一道细微疤痕,显然不是最近留下的,自然也不可能是谢衷。
确定这一点后,蒋自明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又心有余悸,怀疑道,“这他妈什么情况,谁干的?不会有埋伏吧。”
这尸体穿着谢衷的衣服,脸上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显得更加诡异,但能确定的是,肯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几人警惕地搜查了周围各个隐蔽的角落,但没有任何发现,思量之下,又检查一遍尸体附近的脚印痕迹,依旧没找出线索,所有能让他们察觉端倪的地方都被扫除得干干净净。
更重要的是,虽然知道这人不是谢衷,可对方现在下落不明,也不清楚到底情况怎么样,大家放心几分的同时,心中又升起更加浓重的担忧。
回基地后,段煊安排人加固基地的防御,叮嘱站岗的人注意谢衷有没有出现,并警惕周围动向。
“有人找了具尸体假装谢衷,估计是想让我们以为他死了,放弃继续找他。”段煊皱起眉,“但这也算是个好消息。”
往好处想,这至少能说明谢衷暂时安全,但段煊的神色却并不见轻松,继续道,“明天天亮后继续找人,大家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单独行动,注意警惕,除了丧尸之外——”
“就算是人类,也要提防。”
会议室里悬着吊灯,正好照亮几人中间的桌面,谢衷出事给了大家不小的打击,一时间气氛微微凝滞,窗外风声隐约响动,漆黑一片,暗色逐渐蔓延进来,一点点吞没了灯光边缘。
“我们附近也没其他基地了,如果没有新的幸存者出现,你们说,会不会是——”
寂静中,蒋自明开口,想了又想,还是压不下心中的怀疑,想问这会不会是埃尔维干的。
但没等他问完,很快就被余思莹驳回:“他虽然疯,但平时想哪次干点什么不是声势浩大,这样耍阴招,不像他的作风。”
段煊半晌没出声,只在听到新的幸存者这几个字时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眼,目光似乎落在郁酌身上,又在对方回望过来的时候佯装无事地收回视线,只是微微拧了拧眉,泄露出几分情绪。
郁酌:?
他眨了一下眼睛,却也没多想。
听其他人讨论了半天,他虽然有些困,思绪却没停,食指下意识地敲了一下裤腿。
其实刚才听到余思莹这样说,郁酌心中也顿了顿,突然就想到一个人。
郁还峥。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对方没这么蠢,如果真是郁还峥干的,不可能会留下这种低级的破绽让他们发现。
再说了,不管是郁还峥还是杜万虞,他们都没有带走谢衷的理由。
至后半夜,天空中又飘起雪来,地面积雪消融,又很快被再次覆盖,皑皑的一片白,鞋面陷入其中,留下一排清晰的痕迹。
“砰砰——”
“进来。”
柯谨推门进屋,换鞋之后,言语恭敬地对面前的人开口:“郁总,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和杜万虞去联系过了,她说希望您能看一看这份调查报告。”
室内昏暗,只在桌边亮着一盏小灯,已经这么晚了,郁还峥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西装革履地坐在桌边,闻言扶了眼镜,接过文件袋。
纸上印着密密麻麻的铅字,夹杂许多复杂的符号和数字,像是在记录数据,昏黄灯光下,只听见纸面翻动的哗啦声。
安静半晌,寂静中,柯谨紧张地看了郁还峥一眼。
对方的面容大半隐没在黑暗里,被暗光镀上一层阴影,显得神色晦暗,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柯谨有些受不了此时的气氛时,郁还峥终于抬起眼。
他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点头道:“明天我会亲自去和她见一面。”
柯谨盯着对方幽深不见底的目光,即使语气寻常,却禁不住紧张,闻言神色一松,正要点头,紧接着又听郁还峥继续开口。
郁还峥敲了敲桌面,却是提起一件与此毫不相关的事。
“你已经见过郁酌了?”
“见过了。”柯谨一愣,犹豫之下,又硬着头皮开口,“您是想把他带回来吗,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黯淡光线中,就看见郁还峥很轻地笑了一下,眼底却泛着冷光,莫名显得晦暗:“暂时不用。”
“我最清楚,没人能受得了小郁的脾气,他也不可能忍受这么差的生活环境,等他待不下去了,早晚会回来。”
郁还峥对此很肯定,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句话他没说出口。
——过不了几天,等他办完事,就算郁酌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回来,那时候他便会真正明白,只有在自己的庇护之下才是最安全的。
柯谨视线顿了顿,下意识想起上次碰面,思及郁酌对他的态度,目光复杂了一瞬,听郁还峥这样说,又迟疑几秒。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也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柯谨隐约觉得,对方的气色比起之前似乎还更好了些。
是错觉吧?
几天时间过去,难得天晴,云层缝隙间透出细微的光线,将整个天空涂抹上亮色。
谢衷一直不见踪影,而那天的事在大家心里留了个钩子,始终让人记挂,基地里气氛也一天比一天紧张,段煊经常会带人出去巡查,却不再总要求郁酌一起出门,只让他安安分分待着。
正好郁酌也不愿意四处跑,于是十分顺从地每天在基地内逛逛,今天过了中午,见门口缺人,他登上门口一侧的哨塔。
另一边哨台上是汪和。
汪和之前过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这时候没了乐子,忍了又忍,实在是闲得慌,也找不着人说话,这次郁酌来了,他立即闲不住地找话聊。
一通胡侃下来,也没说别的什么,汪和只从自己曾经的挥金如土讲起,绘声绘色,最后又提到郁酌天台的救命之恩——
郁酌围着围巾,倒也不太冷,坐在高台上听了听,没忍住搭了两句话后,汪和就更加止不住话头,居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傍晚。
“滴滴。”
谈话间,两人也注意着高墙外,远远看见一辆车从小路尽头开出来,喇叭声后,确认过车牌号,汪和熟练地打开基地大门。
紧接着,后面又出现了第二辆车。
汪和迟疑几秒:“这车不是我们基地的吧。”
虽然这样说,但能看出来,两辆车速度不快,也车速相当,一前一后地开出来,肯定是商量好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已是黄昏,寒意中缓缓凝聚暮色,半边天空深深浅浅地晕染开来,厚重的云层往地面上压,也映出几道细长的影子。
段煊正开了车门,还没来得及下车,便听见一人的声音传过来。
“段哥。”
一抬起眼,他看见郁酌靠在哨塔的栏杆上,见他看过来,郁酌又露出笑容来,较长的碎发从脸侧垂下,背着光线镀上一层浅边,身形勾勒出模糊的剪影。
段煊穿着作战服,周身气息冷凝,神色间原本带着一丝烦躁,在这时也不禁扬了扬眉,冷峻的脸色松了几分,视线微顿,朝他招了下手:“下来。”
第二辆车上是方见余,带了几人过来交换物资,自从两个基地联系上后,大部分时间都是由他出面进行交涉。
一箱箱货物搬下车,很快,蒋自明又从仓库里运出一部分东西,杨茴详细记录下物品数量,没一会儿就完成大部分工作。
郁酌缓慢地下了哨塔,段煊正在长梯边等着,在最后一级时搭了把手,把人扶下来,随即十分自然地按了按郁酌的手指:“冷不冷。”
“有点。”郁酌的声音闷在围巾里,手上很暖和,完全不像是觉得冷的模样,嘴上却半点不含糊,补充道,“上面风很大。”
另一边,方见余送完货,正和杨茴聊着,段煊拧了拧眉,听郁酌这样说,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领着他回休息处。
室内无人,几分钟的功夫,窗外已经黑沉沉一片,开灯后视线变得清晰,空气干燥,有些闷。
“喝完。”
段煊递给他一个保温杯,又转身去开窗通风,压了压眉道,“这几天雪化,基地里生病的人不少,别被传染。”
郁酌打开盖子,热腾腾的水汽飘出来,隐约模糊视线,也在脸上沾染一层温热的湿润。
他眨了眨眼,只喝了一口就动作顿住,立即放下保温杯,随即不着痕迹地推远了些。
“怎么?”段煊对郁酌的不配合习以为常,撩起眼皮看他。
郁酌:“不想喝红豆。”
他说的理所当然,而在此之前,段煊也见识过对方各种各样不爱吃的食物,仔细算起来,估计能写出一本菜谱。
闻言,段煊倒也不意外,没多说什么,只莫名笑了一声:“这也在你的挑食名单里?”
他语气缓了缓,又像是心里压着事,很快就敛下神色。
郁酌看出他的情绪变化,不禁扬眉,心道对方脾气真是多变。
刚才回基地时,段煊脸色臭的要命,看起来像是压着火,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基地外和人打了一架,现在坐在桌边,又柔和不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了。
段煊没注意到他的打量,似是不耐地啧了一声,思索之后,又把杯子推回去,往里面掺了点水:“来不及煮别的,这次将就一下。”
犹豫几秒,他又补充:“喝一半就行,明天就换。”
郁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在对方的注视下接过,呼吸间夹杂着热气,刚喝下一口,甜滋滋的热意往心头里钻。
段煊盯着他看了一阵,似乎是在仔细督促,然而半晌过去,郁酌还没来得及放下杯子,突然之间,他听见对方再次开口。
周遭安静无声,他声音微沉,十分清晰地传进郁酌耳中。
“我今天遇到柯谨了。”
寂静中,段煊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神色淡淡,面无表情地瞥了郁酌一眼,看起来只是随口提起,又像是在等他的反应。
“咳咳——”
郁酌猝不及防地被呛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段煊会在这时提起柯谨,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正好碰上面。
他猛地咳嗽几声,脸都有些红了,又忍不住转头去看段煊。
结合对方刚才难看的脸色,郁酌心中一顿。
不,不会真打起来了吧。

郁酌咳嗽半晌, 段煊就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
看了几秒,他屈指敲了一下桌面, 声音很轻, 目光划过郁酌的侧脸,接着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对方漆黑的眼眸在此时更加润亮,瞳孔中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身形, 又被细长的睫毛隐隐遮挡, 窥不见神情。
其实段煊一开始没打算提这件事, 回基地时,也只是在心压着火, 焦躁难掩, 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几分钟前, 他看着郁酌神色恹恹地喝水,表情也是冷淡的,思绪便顿了一瞬。
郁酌全身被厚重的衣服包裹住,行动也不太利索,看起来很懒散, 随着他缓慢的动作,外套拉链下滑一小截,露出柔软的暖色调毛衣和亮晶晶的吊坠。
恍神之中,段煊只觉得时间似乎倒流至一年前,气氛陡然间变得安静,周遭的环境也缓缓发生变化, 杂草丛生, 天色暗沉。
那时候郁酌还不认识他。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交汇,又立即错开, 极其冷淡且生疏,段煊只能远远地看着郁酌跟柯谨一起离开,就像今天从哨塔上下来时,对方踩着最后一级梯子,搭上自己的手一样。
段煊没来由的心慌,所以下意识将这句话说出口。
但他没有告诉郁酌的是,其实这几天在基地外除了四处找谢衷,他也没有停止过搜查柯谨的踪迹。
根据对方上回出现时带的装备就能看出,他们的基地应该不远,也许就在附近,然而几日下来,一直没有任何结果。
直到今天,段煊正好在城郊的仓库门口遇到柯谨。
对方带了一伙人,看得出是来搬物资的,队伍中的人都身着作战服,训练有素,双方刚一碰面,俱是一愣,神色也都变化一瞬,接着就立即警戒起来。
仓库荒废多时,结霜的杂草胡乱生长,墙壁上爬满了茂盛到近乎诡异的藤蔓,因为严冬而逐渐枯萎,每一片叶子都盛着雪,散发着浓郁的腐朽气息。
这里曾经似乎经历过激烈的打斗,几辆外表凹陷的汽车横在铁门边,锈迹斑斑。
破碎的玻璃插在泥泞中,边缘锋利,隐隐闪烁光泽,段煊踩着长靴跨过碎玻璃,目光紧盯着柯谨,却并没有出声。
而柯谨也只是顿了几秒,随即想起什么,视线落在段煊身上,眼神中带着审视。
“段煊——是吧?”静默中,柯谨转了一下手里的尖刀,挑眉后,突然主动开口。
段煊表情淡漠地瞥他一眼,似乎并没有情绪波动,半晌,也扯了扯嘴角,冷着脸道:“好久不见。”
虽然他这样说,但两人都很清楚,他们上一次见面就是在几天之前,却都没有说破。
而交谈间,他们明明没说什么重话,空气中却莫名涌动着硝烟味,就连一旁的队友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禁面面相觑。
对视的目光交错一瞬,段煊立即偏过头,没再看他,手心朝前摆了一下手,示意其他人可以进去了:“走。”
和柯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段煊神色不变,却在下一秒听到对方轻声开口。
他挑衅似的说:“替我向小郁带声好。”
段煊脚步立即停了一瞬,连带着周身的气息都冷下来。
半晌,他眉尾微低,压着情绪偏了偏头,眼底也翻涌着戾气,淡声道:“我不给人带话。”
“你可以自己告诉他——如果你们还有机会见面。”
郁酌又喝了口水,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常。
抬起眼,他见段煊眉眼间带着躁意,面色冷凝,看起来像是在走神,眨了一下眼睛,将水杯搁在桌上:“那个——”
“想说什么。”
段煊视线微低,眼皮压出几道褶皱,显得目光更加冷淡,但脱口而出的这几个字却显得急促,忿忿的心绪隐藏其中,不易察觉。
天色暗淡,窗户紧紧关着,吹着风,寒风夹杂碎雪击打在窗棱上,噼里啪啦地一阵响,似乎和翻涌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人无法忽视。
段煊表面上看着镇定,是因为回来后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压下怒意。
但尽管如此,他却也只是勉强克制住表情,实际上心里气得要命,牙都要咬碎,恨不得直接开口去问——要是你们真没关系,柯谨怎么会说这种话。
郁酌扬了一下眉,没出声。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问什么,被对方冷脸盯着,觉得自己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难得心虚地抿了抿嘴唇,半边脸陷进厚实的围巾里,冒着热气。
半晌,他抬眸对上段煊的视线,紧接着便怔了几秒,迟疑之中,又好像从对方冷硬的神色中窥见什么。
段煊生气时总是冷脸,于是显得有些冷酷,这时候垂下眼皮,一言不发地坐着,除了烦躁之外——
郁酌细细打量他,像是从中看出几分不高兴,委屈或是不满,总之是从来没有在对方身上出现过的情绪。
还是说是他看错了?
他思绪一转,突然不明显地笑了一下。
眼尾弯弯的,连带着周围的冷意都消散几分,语气黏黏糊糊。
“你吃醋了吗。”他问。
段煊呼吸微顿,手指也紧了紧,随即反应过来,几乎想要冷笑出声了。
又来这招。
他没回答,侧过身,右腿搭在郁酌椅下的横梁上,稍稍用力,轻松地将人朝这边勾过来一些。
凳脚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郁酌向后倾了一下,又立即被段煊按了按后颈。
窗外嘈杂声渐歇,黑沉沉一片,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洒下一圈圈模糊不清的光晕,透出偏暖的色调,气氛静谧,两人靠得很近,连呼吸声也清晰可闻,气息间喷洒着热意,让郁酌鼻尖发痒,不明所以地动了一下。
段煊微微弓身,垂眸睨视着他,手臂线条起伏,几乎将郁酌笼罩住,显得有些强势。
话题转了回去。
“我只是想说,他形迹可疑,又是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你要是聪明,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他冷言冷语地警告郁酌,下意识垂眼,见他安安静静听着,话语一顿,又却被对方润亮的目光看得心乱,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喉结上下滚动。
紧接着,没等段煊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起手,指腹摩擦过郁酌的下唇,又突然稍稍用力按了一下,使得他唇色更深,柔软地陷下去一块。
手指冰凉,冻得郁酌睫毛一抖,却直勾勾地看着对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眼神看起来有些茫然,但并没有躲开。
“段……”
段煊被手上的触感惊到,立即收回手,指尖渗出一层薄汗来,不由得心脏狂跳,呼吸也隐隐急促,隐晦的目光落在郁酌唇角,挪不开眼,少见地有些手脚僵硬。
暖气的温度实在太高了。
他脑子里空白了几秒,各种思绪乱成一锅粥,原本想说的狠话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
风声稀疏,老旧的灯泡晃了一下,在墙边映出两人交迭的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煊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紧抿着嘴唇,抑制住心跳,强装镇定,目光沉沉地说完后半句话。
“最好离他远一点,以免被人骗。”
郁酌眨了眨眼,不知怎么的也有些紧张,周身泛起热意,他缓缓舒了口气,又去看段煊的表情,轻而易举地明白了他的口不对心。
段煊总是嘴上这样说,可他的神情和硬邦邦的语气,刚才那一长串警告的话语,其实都只有一个意思,太明显了,每一个字都是在控诉般地告诉对方——
我就是吃醋了。
但两人互相隐瞒,郁酌什么也不肯说,只想着泾渭分明地推开他,于是段煊也不肯松口,气闷着,嘴硬地不肯承认。
可于此同时,他也前所未有地认识到自己对郁酌的保护欲,浓烈的情感只有在这时候被剖开来,复杂的思绪展露无遗。
段煊想知道一切,希望对方对自己毫无保留。
却并不是想要占有,甚至无关其他情绪,只是希望他不会有危险。
基地外不安全,天黑之后基本上就没人再出去,只留两人在门口轮班,于是大家整整齐齐地聚在会议室开会。
郁酌听了一阵,溜达着回房间。
其实刚才除了应付段煊,他也仔细想过,柯谨之前一直在南方,无缘无故跑过来,一定是有什么目的。
而他完完全全就是郁还峥的走狗,如果没有郁还峥的吩咐,不可能独自行动。
谢衷又正好失踪——
“说起来,你知不知道杜万虞那边什么情况?”郁酌开了收音机,见蓝光闪烁,知道广播员来了,半靠在椅背上,“或者谢衷的消息也行,你不是说所有地方都能看见,就没有什么发现?”
“少爷,你还真把我当全方位监视器了,专给你打工?”
广播员没回答他的问题,半晌,只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语气中带着调侃,时间久了,也跟着蒋自明改了称呼。
郁酌扬了扬眉,懂了:“原来你也不知道。”
广播员咬牙。
激将法是吧?太低级了,他一眼就能看破,也绝对不可能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谁知他又等了一阵,却见郁酌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接着就没了声响,自顾自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接着,郁酌又似乎闲得无聊,将收音机上的几个按钮来来回回按了个遍,咔咔响。
广播员忍了又忍,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听见对面响动一阵,随后居然传来剥糖纸的哗啦声响时,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谁说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
广播员简直想封住他几秒钟前的嘴,难言地静默几秒,过了一阵,还是含含糊糊,有些支吾地开口:“就——”
“就什么?”
“这我也不好说。”广播员破罐子破摔,意味不明地说,“反正你知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都绝对是安全的就行了。”
什么意思?郁酌没明白,又继续问:“谢衷呢?”
“活着。”
郁酌眯了眯眼,怀疑地停顿一瞬,知道广播员肯定在打别的算盘,对他的回答不太相信,又不禁思索对方所说的他会很安全是什么意思。
同一时间,数公里外的基地。
——谢衷确实还活着。
无声的死寂中,只有头顶悬挂着一盏惨白的灯,刺目的光线洒下来,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死气沉沉。
地下实验室的铁门也有些反光,门内装置简洁,入目皆是冰冷的各类仪器。
谢衷死死皱着眉,手指蜷曲一下,紧接着,终于睁眼醒过来。
他先是下意识闭了闭眼,眼球刺痛,全身也骨骼也响动着,四肢无力,隐隐疼痛,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逐渐适应了光线,接着才开始打量四周。
这个房间很小,无窗,只有一扇小门,棱角锋利,让人窒息。
他猛地一顿,立即站起身来,趔趄了一步,摔倒在门边,正要继续朝前握上门把手,颈间却立即被紧紧束缚住,冰冷的坚硬感传来。
拴在他脖子上的铁链在地面拖行发出响动,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谢衷狠狠皱了皱眉,挨着墙壁,似乎能听见外面传来的细碎声响,隔音太好,听不太清,却一直没有停歇,但仔细听来,并不太像人类,反而像是——
正在挣扎的丧尸。
他喘了口气,神色有些难看,靠墙坐着,刚才的动作耗尽了让的力气,于是在原地一动不动。
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啪嗒——”
下一秒,门开了。
谢衷坐在地上,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长靴,目光上移,略过对方身上穿着的防护服,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他目光顿住,神色间显出几分惊愕来。
他嗓音沙哑:“你……”
对方看着他冷笑,蹲下身来,猛地扯住他脖颈上的铁链,冰冷的声音一字字砸在地面上,冷声道:“怎么,很意外吧,没想到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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