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合眼,再度深吸口气,坐直身子。
梁听叙拉响第一句,似乎比刚刚在台上多了一分力量感,带着盛意下沉,彻底冷静下来。
再睁眼时,周围响起掌声。
他这次弹完了,尽管还有些磕绊,但他弹完了。
盛意发自内心地扬起笑脸,一时放松,眼眶似乎有些湿润,盛意一愣,慌忙仰头,却猝不及防对上梁听叙的脸。
“很棒。”梁听叙说,牵住他的手。
盛意脸上笑意更甚。
“很棒,小鱼,但是还有些磕绊,你不该是这样的水平,回去20遍,一遍也不能少,知道吗?”盛鸢上来帮他理了理领子。
梁听叙握着他的手骤然使了使劲。
盛意勾起指尖,在梁听叙手心碰了碰,笑着回复盛鸢:“我知道。”
“阿姨,盛意他——”梁听叙突然出声,盛意眼神在两人之间飞速打转,担心梁听叙把他手伤的事捅出去,把梁听叙往自己身边一拽,梁听叙没站稳,整个人往前倒,撑着钢琴椅才勉强撑住,没倒到盛意身上。
梁听叙整个人滞了好久,道了歉起身。
“妈妈,我和他再聊聊。”盛意说。
“行,妈妈先去把车开过来。”盛鸢说完便离开了。
盛意拉着梁听叙往人少的地方走。
“为什么不让我说,弹20遍很过分,你的手还——”
“我的手没事,也不要在我妈妈跟前提起。”盛意转回身来,食指搭上梁听叙下嘴唇,止住他的话。
“不疼那你怎么弹不下去。”梁听叙拉开他的手。
“那只是心理作用,你别担心了,20遍很正常,我犯了错,这是惩罚。”
梁听叙拧眉:“什么?你每次犯错都必须弹20遍吗?”
“嗯。”
“你……”梁听叙倒吸一口凉气,问他,“你知不知道,过度练习容易引发腱鞘炎?”
“我有分寸,”盛意说,“你别管了。”
盛鸢车恰好停在大厅外,盛意闷闷说两句再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但他更清楚,没有频繁的练习,他只会被埋没。
从小他便被冠以天才的名号,夸得他都有些飘飘然,直至他突破重围,遇上更有天赋的选手,他才发现,他的天赋在他们面前,不值一提。
若没有母亲不停催促他练琴,他甚至没有机会和他们同台竞技。
手伤总有办法解决的。
他不能在这时候停下。
但他低估了手伤的严重程度。
不要说20遍了,回家后,盛意一遍都弹不成,左手腕越来越疼,越弹越乱,直至最后弹错了不少。
盛鸢:“20遍,没有一遍完成。”
盛意垂头:“我去面壁思过。”
盛鸢:“重点是思过,妈妈希望明天起来,你能找到自己的原因,给你自己一个交代,好吗。”
一整夜都不许睡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将钢琴合上,挪到院子里,对着满墙爬山虎郁闷。
手腕还在疼。
面壁思过,盛意却越想越委屈,又有湿漉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又哭了啊,这么容易难过,一点也不男子汉。
盛意懊恼抬头,把眼泪憋回去,又顿了顿,胡乱拽开墙上的爬山虎,又不解气地转战栅栏上缠绕的绿藤。
拽着拽着,从绿藤那边,似乎伸出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手,吓得盛意惊叫一声,定睛一看,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再拽都要被你拽完了。”梁听叙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对面栅栏。
“梁……梁听叙?”
“是我。”梁听叙撩开青藤,露出整张脸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疑惑。
“来找你。”
梁听叙仍旧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第15章 只是为了和你合奏
手心传来的温度过分真实,七月的天气很热,但梁听叙的手却一点也不黏糊,还有点凉意。
心底好像有一股委屈往上涌,盛意轻吐口气,再度仰头。
之前明明没这么容易哭的。
“我开玩笑的,这是我外婆家,我也是第一次过来,”梁听叙说,眼神小心翼翼,预备松开他的手,“你不想我牵,可以直接松开手。”
盛意拽紧了些,摇了摇头,仰头朝梁听叙偏过来,满脸笑意:“你的手很凉,让我再牵会儿,外面太热了。”
“嗯。”梁听叙应了声,在栅栏边找了块空地坐下,背对着他。
盛意顿时有些紧张。
盛鸢生气的时候就很经常背对着他,琴行里的同学也常常一言不合就忽略他,直接转过身去和别人说话。
他猛抽回手,干笑两声:“算了算了,外面这么热,你去里面待着吧。”
梁听叙回头看他,眼神里尽是不解。
盛意重新站回去,对着被他拽开的爬山虎面壁思过,却一边听着栅栏另一边的动静。
梁听叙起身了,踩着枯叶往里走,发出清脆响声。
很快,落地窗被拉开,又合上。
盛意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一阵风裹挟着凉意袭来,还有一丝柑橘香气。
盛意额头被汗蒸得黏腻的刘海飘了飘,他抬头错愕地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只见梁听叙正摆弄着风扇,调整角度往他这边吹来。
屋内大概是开了空调,很凉快,风扇往外吹,带着空调风吹向他。
“好凉快。”他说。
梁听叙重新在他旁边坐下,还打开了院子里的灯,一下子亮堂不少。
盛意看见梁听叙鲜红得仿佛能掐出血水的耳朵,噗嗤两声问道:“你是偷偷跑去开空调的吗,耳朵这么红。”
梁听叙睨了他一眼,靠在栅栏上捏住耳朵:“客厅现在没人,被发现就完了。”
“嘿嘿,谢谢你。”盛意拍了拍梁听叙的肩。
梁听叙没回答,反问他:“你为什么在外面罚站。”
“那20遍没弹成,这是惩罚。”
“你也不拿把风扇吹,这么热的天。”
“确实是我的失误,小时候和妈妈约好的,不能逃避惩罚。”
梁听叙回过头来,神情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知道你对钢琴很认真,但是,犯错不是天大的事,更何况,这次又不是你的错。”
“怎么不是,我没弹完,”一提起就难受,盛意小声地嘀咕,“我也不是很喜欢古典。”
只是因为盛鸢从小就要求他学,温柔地对他要求严格。
他根本就不喜欢古典音乐。
“不能提吗,”梁听叙说,“琴行的同学,他们不想来的时候,什么理由都有,不想练的时候,有剪指甲剪半天的,上厕所上半天的。但你几乎不这样。”
盛意没回答。
他其实背着盛鸢看了不少流行音乐相关的东西,特别是乐队。
每每看到乐队演奏,他总是由心底升起一股羡慕,在台上肆意演奏,调动全场氛围,看起来简直开心到不能再开心了。
然后在梦里遐想,他成了乐队主唱也好,成为吉他手,贝斯手也好,站上舞台就好,放任肾上腺素飙升。
之前也没人问过他,不想弹不能提吗。
大家都只觉得,你这么有天赋,不弹多可惜,只觉得,你有天赋,弹起来肯定轻轻松松。
他又不是生来就会弹琴,所谓的天赋,也是盛鸢日复一日鞭策着他弹琴来的,看起来像他轻轻松松就能学会一首古典曲,但背后是他练到手抽筋,练到指尖在钢琴上磨出血来。
盛意转头朝梁听叙笑,眼里却蒙上了一层雾,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不能哭……”他小声说,仰起头,将眼泪尽数倒回去,掏出口袋常备的纸巾擦了擦。
“为什么不能哭。”
“哭哭啼啼算什么男子汉。”盛意说着,吸了吸鼻子。
“不开心就可以哭,”梁听叙拽了拽他的衣角,“坐会儿吧,你们院子里有监控吗?要是你妈妈知道了,就说是我拉你坐的。”
盛意平复心情,顺着在台阶上坐下,靠在栅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梁听叙聊天,却不知怎的,睡了过去。
早上起来,肚子上盖了一件薄薄的衣服,梁听叙也陪着他在外面睡了一整晚。
盛意推了推梁听叙:“你昨晚怎么没回房间睡,你回去再睡一觉吧。”
梁听叙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摇摇晃晃起身,东倒西歪地往里走。
看着梁听叙的背影,盛意不由得扬了扬嘴角,而后才反应过来,衣服没还。
“诶——”隔壁落地窗“嘭”的一声关上,盛意无奈,只能再找机会了。
他拉开落地窗往里走,母亲正在准备早餐。
盛意走过去,和母亲道歉:“对不起妈妈,我最近可能没办法把这一首弹顺,但我会克服的,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盛鸢将早餐放置桌上,和颜悦色答应:“可以,一点时间是多少。”
问题给盛意难住了,他也不清楚,他什么时候能顺利弹好。
“夏令营回来,怎么样?”盛鸢招呼他坐下。
“夏令营?”盛意怔愣,想起之前几次,他总是被忽视,有些迟疑。
“梁听叙也会去,你去吗?”
“去!”盛意眼睛一下子亮了。
盛鸢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关系这么快变得这么好啊,早上也是他告诉我,你反思了一整晚,是他劝你,你才坐下的。”
盛意喝着豆浆,突然被呛到。
“他、他这么说的?”
“嗯,看起来困得不行,还要和我解释。你和他交好妈妈很开心,毕竟他也是个很努力的小孩,”盛鸢很满意的笑了笑,“那时候为了赶上你的步伐,从钢琴换成小提琴,可拼命学了,就为了能和你合奏。”
盛意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梁听叙换小提琴学的时候,他曾经问过,但那时候梁听叙告诉他,只是因为他学小提琴更快。
【作者有话说】
他 超 爱
天刚刚泛白,盛意便起了。
今天正式参加夏令营的日子,他昨晚兴奋了一整晚,愣是没睡着,早晨将眼睛睁开条缝,看见光透过窗帘往里洒,房间亮堂不少,便从床上爬起来,拿起放在床头、昨晚备好的衣服穿好,坐在床边发呆。
往常琴行也组织过不少夏令营,但因为学习的乐器不一样,课程不一样,他从来没和梁听叙同行过,这是头一回。
盛意从床上蹦下床,在书桌前翻找。
昨天他问过母亲,梁听叙住在隔壁,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
盛鸢停了一会儿才回答:“妈妈也不是很清楚,我之前也没见过他,他们家父母好像也离婚了,所以他才没来过他外婆家。”
原来梁听叙和他一样。
盛意拿出一个漂亮的空罐子,搬出自己的零食柜,从里面抓出一大把糖果往里放。
他的父亲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和盛鸢离婚了,为了追求他的音乐梦。
但他没接触过他的父亲,并没有什么留念。
梁听叙呢。
他的父母离婚的时候,他懂事了吗。
盛意塞糖的动作有些迟钝。
他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不过四岁,那时候的梁听叙留着个可可爱爱的妹妹头,眼眸水灵,长得很可爱。
他一直以为琴行来了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还好奇过梁听叙的妈妈,觉得他的妈妈肯定是个大美人。
但他从来没见过梁听叙的妈妈。
那时候就已经离婚了吗。
盛意又抓起一把糖果往里塞,把整个罐子都塞得满满当当,还往里面放了一块他前不久做的——写着梁听叙名字的巧克力。
结果这罐糖果,就又被那群同僚拿走了。
“这是什么!盛意这回居然给我们带糖啦,谢谢你啊盛意。”卷毛龇着大牙对着他笑,还拿起糖罐晃了晃。
盛意勉强笑了一下,气鼓鼓地叉着腰坐了回去,盯着卷毛那一头弯弯绕绕的头发,暗自凭空变出把剪刀,把那一头卷毛通通剪掉!
梁听叙注意到了他气恼的情绪,放完行李满眼笑意问他:“怎么了?给大家带糖果,很有小队长风范。”
“那个是……”正想解释的盛意把解释的话塞回肚子里,梁听叙夸他了,算了,“是吧,怕大家路上饿着。”
梁听叙突然收了笑,抬头朝那边闹哄的一波人望去。
那边已经开始分起了糖果和巧克力。
盛意扭头没看他们,专心地看着窗外。
空乘嗓子都快喊哑了,让他们坐下,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带队老师拉完一个,另一个又站了起来,最后无奈捂了捂额头,对着盛意说:“小意啊,知道你好心,但是下次等大家下飞机再把糖果拿出来好吗?”
盛意愤愤心想:没有下次了!他下次一定把糖果藏在衣服里,藏在书包里,偷偷塞给梁听叙。
终于把一群人按回座位上,飞机正在等候上跑道。
突然一个女生惊呼:“诶,这个巧克力上面,怎么写着梁听叙的名字啊!”
卷毛:“大惊小怪什么,说明这个是给梁听叙的呗,快翻翻下面有没有我的名字!”
带着梁听叙名字的巧克力被递了过来,梁听叙结果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不少手捂过,巧克力都有些化了。
盛意耷拉着眼睛看了一眼,扭回头去,在心里暗自打量起怎么给卷毛下绊子。
梁听叙轻声问他:“你给每个人都做了吗?”
盛意:“才没有,只有你有,我只给你做了的,这罐糖果也是、是我给你的。”
“谢谢你,”梁听叙揉了揉他的头发,继而对着卷毛道:“我想应该没有你的名字。”
卷毛:“我还没翻完,你怎么知道没有。”
梁听叙:“因为这罐糖果是我让盛意给我带的,我容易犯低血糖,你们不会把糖都吃完了吧。”
几个正吃着糖的同学顿时感觉味同嚼蜡。
那罐糖再传回来时,里面重新塞满了不一样的糖果,似乎比盛意带来时的糖还要多。
传来的女生还探头说了句:“盛意,你下次要提前说呀,要不然我们就当坏人了。”
梁听叙接过,礼貌笑笑:“那也得你们给他机会说。”
女生被噎住,嘟囔了一句:“那之前盛意都给我们带啊。”就扭头回去了。
梁听叙把糖罐递给他,他朝梁听叙那边推了推:“给你的,”又有些紧张地抬眼看他,“你刚刚说,你低血糖——”
一句话没说完,梁听叙用食指止住他准备要说出口的话,趴在他耳边低声道:“嘘,我瞎说的。”
盛意松了口气,点点头,看来梁听叙不知道他低血糖。
飞了近半天,飞机下午抵达维也纳。
十几岁的小孩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带队老师安顿好房间,就任他们玩去了,叮嘱好盛意带好队,多关注每个人,溜回去睡觉。
梁听叙眉头微蹙:“老师每次都会这么要求你吗?”
盛意笑开了,碰了碰梁听叙紧蹙的眉头:“你之前有这么容易生气吗?”
梁听叙无奈:“我没生气。”
盛意拉着他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手往后撑,无所谓道:“只是看着而已,没什么,组长的任务嘛。”
毕竟这群人还有更过分的。
很快,卷毛刚刚弹完一首曲子,转着圈就过来了。
“诶,盛意,我想喝水。”卷毛说。
盛意指了指放在旁边桌上的饮料:“那儿。”
“那是饮料,我不想喝饮料,我想喝水。”
“你自己没带水吗?”
“我以为这里有啊,你帮我买瓶水吧,谢谢你啊。”
卷毛撂下一句话就要走,被梁听叙拽住:“用不用提前给你找把轮椅。”
“哈?什么轮椅,我健康着呢,真是有病。”
“我还以为你要残废了,连买水都要叫盛意帮你买。”
“他不是组长——”
“你也知道他是组长啊,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保姆。”
“……”卷毛整张脸气得涨红,甩开梁听叙的手,“你想巴结他吧,这么为他说话。”
梁听叙非常实诚地“嗯”了一声,嘴角带笑:“快去吧,最好帮大家都把水买了。”
卷毛骂骂咧咧地走了。
盛意憋了好久,还是笑出了声。
“你还笑,之前夏令营他也这么差遣你吗?”梁听叙说。
“嗯,”盛意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一颗塞进梁听叙手心,拆开另一颗送进嘴里,“但我会给他的水里下泻药。”盛意逞一时嘴快。
梁听叙松了口气,说:“下次直接当面回绝就好了。”
盛意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某个点发呆。
梁听叙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盛意说话,踌躇几许,再度开口:“如果你回绝不了,那以后都让我来说。”
盛意停了停,问他:“那你要什么条件?”
问出口才惊觉这句话伤人。
梁听叙好心帮他说话,他却将这份帮忙与筹码划上等价。
简直好心当成驴肝肺。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盛意慌忙找补。
梁听叙晃了晃手里的糖果,垂眼看他:“有糖就够了。”
晚上一行人在草地支起帐篷,烧烤玩游戏,桌上的零食拆得松松散散。
梁听叙和盛意在帐篷外支了椅子躺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里面好像在玩游戏,你不去玩吗?”梁听叙问。
盛意摇了摇头:“不去,我玩游戏运气很差,每次都是我中招,刚刚拒绝了,你怎么不去。”
“你不在没意思。”梁听叙合上眼睛,似乎要睡着了。
盛意无奈:“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在之前的班里没有认识的玩得好的同学吗?”
梁听叙突然睁开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吧,你要装作不认识吗?”
“才不会,”盛意连忙解释道歉,“是我说错了,毕竟好几年没见了嘛,我才不会装作不认识你。”
“那要是我惹你生气了呢?”梁听叙问。
盛意嘟了嘟嘴:“那也顶多生生闷气,才不会和你绝交。”
梁听叙似乎还想说什么,两人中间突然凑进来一簇卷毛,两人皆被吓一大跳。
原来,刚刚结束了一局真心话大冒险,卷毛跑了两圈回来,来拉盛意过去,想让他也参加。
“盛意不参加就不好玩啦,来吧来吧。”卷毛龇着牙笑,拉着盛意在木桌旁坐下。
“就是,有什么话别光和梁听叙讲啊,我们也想听,来来来,抽签!”一个男生递来竹签桶,晃了晃,在盛意面前停下。
盛意咽了口唾沫。
他玩游戏的运气真的非常不好,之前每次玩游戏,他总是受罚最多的那一个。
盛意深吸一口气,决计再挑战一次命运,搓了搓手,从竹签桶里抽出了一根竹签。
“等等,我来吧。”梁听叙截住他的手,探入他的指尖将竹签勾了过去,往外一拉,上面赫然画着一圈红色。
“一次就中啊!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卷毛指了指桌面上的牌。
梁听叙笑了笑,对卷毛说了声让一让,在卷毛和盛意中间坐下说:“真心话吧。”
说完就要去拿牌。
盛意拉住了他的手。
“这个签一开始是我选的,我来接受惩罚吧。”他说。
“是我主动提出代替你的,我来。”
“诶等等,既然这样,那我们直接问也一样的吧。”一个女生说。
“在场的所有人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刚刚还在吵闹的一行人瞬间收了声。
盛意不知怎的,也跟着有些许在意,抬眼看了看梁听叙的神情,梁听叙面带笑意,没有说话。
卷毛挥了挥手:“诶,问的什么,纯私心啊你们,抽牌抽牌。”他把一摞牌推到梁听叙跟前,示意他抽。
梁听叙抽出一张牌来,放在桌上,笑意凝固在脸上。
牌上赫然写着:在场所有人有没有想亲吻的对象。
卷毛:“诶,这你就必须得回答了。”
盛意偷偷往梁听叙那看了好几眼,梁听叙似乎很纠结。
他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毕竟是我抽的签,我来,我没有。”
“我有。”梁听叙轻声说。
几乎是同时。
盛意顿时扭头望向梁听叙,梁听叙神情也有些错愕,愣了好久才回望向他,又很快移开了。
早知道一开始他就坚持接受惩罚了。
盛意有些懊恼。
梁听叙肯定不想说。
他有些在意地又朝旁边撇了撇,梁听叙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他收回眼神。
心脏意外有些闷闷的。
“呜哇,是谁啊,趁现在说出来呗。”卷毛揽上梁听叙的肩。
还没等梁听叙反应,盛意便一把将卷毛的手拍开:“我们不玩了,我一开始就和你说过我们不玩。”再玩下去,他们肯定会一直带着梁听叙问。
卷毛似乎有些意外,收回手揉了揉手背,瞪大着眼睛:“不玩就不玩呗,打我干什么,你今天吃错药啦,而且还是吃的炸药。”
氛围剑拔弩张,几个人赶忙出来缓和大家情绪。
“算啦,那就不玩啦,换个游戏,来做手工吧。”
“对对对,盛意,你不也说你想做吗,愿望券。”
他还真说过。
盛意坐了回去,接过纸笔尺子。
那时候答应纯粹是希望能减少大家麻烦他的频率。
“这是什么?”梁听叙问。
“愿望券,请别人帮忙得用券,而且三天只能用一张,要不然啊,某些特别没边界感的人,总是很会麻烦别人呢,你说是不是。”男生拍了拍卷毛的肩。
卷毛回头朝男生点了点赞,道:“正好,待会打牌,输了就把券当钱给好了。”
梁听叙:“那你可得多做点。”
盛意看着梁听叙拿来纸张,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指着纸张发出疑问:“你也做啊?你可以不用的。”
梁听叙笑:“我很会打牌。”
盛意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应该还有另一层原因吧,想把愿望券送给喜欢的人。
帐篷里意外的安静,只有撕纸写字的声音,每人都写了一大叠。
盛意正在奋笔疾书,手臂突然被戳了戳,盛意朝梁听叙那边偏了偏头,等了好久都没听见梁听叙开口,疑惑转头,只见梁听叙伸来一张纸片,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字——
“特别愿望券”。
盛意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又不想被其他人发现异样,只好暗暗深吸几口气,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
“给你的,特别愿望券。”
特别的。
盛意现在就想站起来转两圈。
但他忍住了,伸手接过纸片,眼里的笑意压根抑制不住。
他把券藏在桌底,放在手心,偷偷翻起来看。
券的背面写着:
该券只允许盛意对梁听叙使用
使用效力:万能
盛意抿了抿嘴唇,欣喜地抬头看了梁听叙好几眼。
接着又想起什么,收了笑问道:“大家都有吗?”
“只有你有。”
盛意心情又迅速放晴,掏出学生证,将特别愿望券小心翼翼地放进夹层,小声念叨着:“那我要保存起来。”
梁听叙哭笑不得,又往他手里塞了好几张,什么都有,普通的愿望券,特殊的愿望券,说道:“都给你,想用的时候就用。”
盛意差点惊呼出声:“这些不是待会打牌要用的。”
“我不会输,你输了我也通通帮你赢回来。”梁听叙说。
盛意伸手:“那得拉钩。”
梁听叙伸手同他拉了钩,盛意顺势将大拇指同梁听叙大拇指碰了碰。
梁听叙一愣。
盛意眨了眨半只眼睛:“盖章就不能反悔了。”
第18章 初见以为是女孩子
几张牌“唰”的一下甩到盛意跟前,卷毛欣喜地从桌前跳起来,朝盛意伸手:“你又输了,五张愿望券,给我吧。”
盛意满不情愿地将手伸进口袋,捣鼓几许,掏出来四张券:“这就是全部了,没有券了。”
还真如他所料,他输了个精光。
卷毛狐疑探头:“没了?那你另一边口袋是什么?”
盛意慌忙低头看,另一边口袋里,梁听叙给他的特别愿望券露出了一角,他欲盖弥彰地将券往里塞了塞,挪开眼眸:“没什么,那是张纸。”
“那你藏什么,拿出来给我们看啊。”卷毛逼近。
梁听叙站在他跟前,挡住了卷毛,递出自己的愿望券。
“他真的没有了,补我一张。”
卷毛结果,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抓了抓头发,咂舌:“你们关系有这么好吗?”
梁听叙笑:“嗯,我们很早就认识了,来吧,我和你打。”
当梁听叙拿着他的券,加上卷毛的券放到他眼前时,盛意满眼只剩下惊讶和佩服,张大的嘴巴迟迟合不上,竖起的大拇指在空中挥了好久。
“你怎么这么会打牌啊!”
“因为之前你——”梁听叙突然扭头咳了两声,“之前打得多了。”
盛意没察觉到什么异样,抬头朝梁听叙龇着牙笑了笑,又举起一张愿望券说了谢谢。
正巧碰上梁听叙凑近他讲话,鼻尖都差点撞到了一起。
盛意有些怔愣,直到梁听叙忍不住饱含笑意开口:“……你,斗鸡眼了。”
他瞬间腾开,抱怨道:“那么近,谁能不斗鸡眼嘛。”
“走吗?”梁听叙说着,往盛意手里塞了张愿望券,“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盛意等这句话很久了,就算梁听叙不用愿望券,他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两人一拍即合,借着上厕所的借口,一前一后离开了帐篷。
鬼鬼祟祟离开,盛意撒过一盏灯,提起两只折叠椅,拉着梁听叙往前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带着梁听叙来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小山洞,得意地给梁听叙展示自己曾经的“战绩”——满墙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