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沉沦by橘子信 CP
橘子信  发于:2024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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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故作惊讶:“你不会也刚和Elrk重逢吧。”
梁听叙没吭声。
Steve还在输出:“但,你们只是上下司,我们可是睡过一张床的关系。”
没完没了了这个话题。
盛意甚至隐隐约约担忧梁听叙突然蹦出来一句——我们以前也睡过一张床,不仅睡过,还睡过。
周围可都是人呢。
还好梁听叙理智尚且在线。
Steve拐走了盛意,扬长而去。
陪着Steve闲聊,一中午都没睡。
盛意下午打代码的时候直打盹。
编译代码,查收组员发来的邮件,圈出点让他们改之后,盛意困悠悠眯了眯眼睛,放空了一小会儿。
视线就这么落到了电脑右下角弹出的弹框上。
盛意的电脑总会有一项代办,会在冬至来临前提醒他。
今年也不例外。
看久了容易生闷,办公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盛意起身,按下了关闭键。
明天便是冬至了,天气又要冷了。
似乎没冷呢,盛意就感受到了一股冷意,拢了拢外套。
他真是一年比一年讨厌冬天了。
绵长、望不着头、等不到人,无论他怎么努力给自己找事做,遇到冷天,便总会想起从前。
他们在雪地里拥抱,躺在雪地上畅聊未来。
从雪落到头发上好像老了八十岁,到八十岁了也要组个老年乐队。
再后来,他们躲着乐队其他人,又看了一次雪。
将雪落头顶戏称“白头偕老提前模拟”,约定就算吵架,也要在下雪的地方和好。
又在满地雪白时,互相给对方戴上了戒指。
可他们没能多看几场雪景,也没有在下雪天和好,甚至雪地互相戴上的戒指,也被他弄丢了。
每年冬天总是重复地提醒着他,他无法不在意。
甚至连他知道梁听叙的死讯,也是在冬至那天,他去了一趟机场。
那是他最讨厌冬天的一年了。

盛意愣回神,呢喃:“在这做什么呢。”
Steve吐着蹩脚的中文:“我晚上想和你一起吃一顿饭,我们太久没有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了。”
盛意都感觉到同一办公室里,其他组长骤然停滞的敲打键盘声。
他无奈道:“我们之前没有一起睡觉,只是一起合租了一间房子吧。”
Steve喜笑颜开,换上流利的英文:“对,你说得对,我总是忘了‘合租’的中文,那晚上一起吃饭吗?”
盛意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新发来的邮件,叹气:“晚上可能不行,我要加班。”
“我等你。”Steve说完就拐出了门,又在见到梁听叙那张黑脸时刻折回来,对盛意继续道,“晚上我或许也要加班,需要你等等我,不用担心,你会等到我的。”
走出去时,还冲着梁听叙绽放灿烂的笑容。
盛意揉了揉眼睛,涩得眯了眯,又睁着开始处理工作。
“盛工,”梁听叙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刚刚下发的邮件收到了吗。”
“嗯。”盛意想起冬至,想起机场,想起死讯,声音闷闷。
他不想再想了,却抑制不住。
特别是听到梁听叙声音的时候。
好在梁听叙并未如那信息说得一般死了,可梁听叙也曾经差点死了。
越想越郁闷,当察觉身后的人朝他走近,又有什么东西凑近时,盛意拖着椅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办公椅嘎吱嘎吱响,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梁听叙拿着一份文件停滞在空中。
文件距离他刚才的位置很远,根本碰不到他。
“这是文件,”梁听叙说,眼底犹豫,“你要是,还在介意我们以前的事,我以后让别人拿给你。”
盛意没说话,联觉再犯,他心脏又开始刺疼了,不想表现在脸上,只别着脸咬着牙。
梁听叙在他的位置旁边站了没一会儿,很快离开了。
桌边,摆着两颗柠檬糖。
和Steve的这顿饭还是没吃成,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工作特别多。
一直加班到晚十点,盛意才下班。
Steve倒是一直在等他,见他出来,雀跃了一下,说着要一起吃夜宵。
盛意摆手:“我太累了,明天还要上班,我们周五或者周末再约吧。”
Steve有些失落:“可我后天就要走了,你不喜欢机场,肯定不会来送我。”
这么快就谈拢了。
盛意有些诧异。
今天才周二,到后天也就周四。
还是上班日。
“今天太晚了,我陪你走走,我们聊聊天,明天要是我工作结束得早,我们就一块出去外面吃顿饭,要是实在晚了,就在公司里吃两顿,也成吧。”盛意计划。
Steve咧嘴笑:“没问题,我很乐意。”
外面天气冷的,降下温来了。
Steve神色有些不适:“这么突然降温,明天要下雪了。”
“这儿不会下雪。”盛意言简意赅。
Steve偷瞄着盛意的脸色,一脸忧心:“那在这边,不下雪的冬天,你还会生病吗?”
“不知道呢,”盛意囫囵吞枣地答,“应该不会吧,不用担心。”
Steve无法不担心。
和盛意合租的那段日子,每年冬天盛意都生病,而且还是额头烧得滚烫,神志不清的发烧。
“你要是又一个人,穿着薄衣服在外面逛街,我可是要生气的。”Steve很严肃。
“嗯,不会。”盛意说。
没下雪所以不会,梁听叙还活着,也见得到面所以不会。
但盛意没和Steve说,要是说了,Steve肯定恨铁不成钢,把他教育一顿后,拐着他要回曼彻斯顿。
一路闲聊,聊Steve的新工作,聊盛意最近的日子过得如何,聊这边有什么好吃的。
盛意列举一堆,还给他看照片,把Steve吊得不停流口水,直说他过分,大晚上的让他怎么抵抗住诱惑。
“哦!瞧瞧这是谁!”徐文彬的中式英文突然出现了。
Steve惊喜扭头,朝徐文彬大张开手:“噢,好久不见彬彬!你的英文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懂。”
“够损的,”徐文彬笑,“诶,Steve,我明天没训练了,要不今晚我陪你吧,带你去吃好吃的。”
Steve一听见好吃的立马两眼放光:“好啊!那我要吃——小龙虾大闸蟹云吞凤爪双皮奶肉杂煲肠粉河粉小笼包!”
徐文彬拍拍Steve的背:“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馋,大馋鬼!”
两个人在原地抱着,跳着,笑着,Steve突然指着不远处喊道:“你干什么!”
盛意刚刚被他们抛之脑后,还站在旁边笑呢,下一秒被一双遒劲有力的手一拽,往车里一塞,“哐”地一下摔上车门。
车门外Steve终于看见了消失的盛意,冲着要上前来。
徐文彬拦住他:“诶诶诶,朋友,朋友,都是朋友,他明天早上也要上班,一块先送盛意回去,有条小吃街就在这附近,我俩去呀,现在就去。”
Steve眉毛都要气得卷起来了:“谁和他是朋友,你和他是朋友那我也不和你做朋友。喂,放Elek下车!”
梁听叙拉开驾驶座车门,迅速关上,一踩油门飞了出去。
Steve的声音被车尾气抛在后头,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声。
“加班到十点,还不早点回家洗漱睡觉。”梁听叙说。
“梁主管你,没有朋友吗。”盛意也说,别上了安全带。
“如果你指的是,睡过一张床的朋友,”梁听叙摁下后面车窗,开了两条缝透气,“那我没有。”
“那你的生活少了很多乐趣。”
车停下等红灯,一时间车内没人说话。
红灯倒计时“三、二、一”,梁听叙开动汽车时,随着问出了口:“你们是p友吗。”
盛意正撑着脸看着斑马线上,看见绿灯闪动匆忙小跑着跑过的人,闻言一滞,继而垂了垂眼眸:“梁主管,我记得我几年前我问过你,就算我和别人交往,和别人上床,你会不会在意。”
“我说的让你爱惜自己。”
“未免管太宽了,”盛意淡淡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不是么。”
他可是还记着,梁听叙交往过一个去世了的女朋友,一样送过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吉他拨片。
上面一样有着小鱼花纹。
女生名字带鱼字吗,女生小名也叫小鱼吗。
他一想起便心堵。
“咔哒”一声,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车骤然打着双闪靠右急停。
后面的车被吓一跳,摁了好几下喇叭,还拉下车窗咒骂:“开的什么车啊,啊?会不会开车!”
盛意此刻却分不开心去注意。
梁听叙正一手撑着车窗,一手抓握着他的椅侧,把他锁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有车路过,暖黄色的灯光从梁听叙脸上扫过,又很快变得晦暗不明。
双闪还开着,有节奏地“哒、哒、哒”。
每响一下,盛意的心也跟着浓烈跳动。
“和谁上床,你都无所谓,是吗。”梁听叙声音很低。
双闪还在响着,他的心脏也还在跳着。
盛意微愣少许,嘴角勾起一丝惨淡的笑意。
梁听叙休闲运动外套的领子被盛意轻拽,他听见自己笑着说:“是啊,和你也一样。”
是苦涩的、不达心底的笑意。

天气冷下来了。
车划破冷意,暖黄色的车灯扫过安静的、阴冷的地下车库,一个漂移的、完美的倒车入库后,这束暖黄色的灯被掐断,整个地下车库再度坠入冰冷的冷灯。
白炽的、惨白的。
梁听叙拉着盛意的手腕,进了楼道摁下电梯上行。
头顶年久失修、坏掉的白炽灯还在闪着,眼前忽明忽灭,看不清晰,还真颇有种偷情被断断续续发现的感觉。
上了14楼,梁听叙毫不拖泥带水地用钥匙打开了门。
“嘭咚”一声,盛意刚被拽着拉进门,梁听叙的手猛地拍在门上,门不堪重负扣上,发出闷响。
很近,很近。
梁听叙就近在咫尺,盛意干涩地睁着眼睛,一点一点在梁听叙的脸上描摹。
眼睛作画笔,滑过他纤长的睫羽、他黑沉如水的眼眸、他硬挺的鼻梁、落在线条优美的薄唇上。
没能继续下滑,他们的唇瓣就要碰上了。
盛意闭上了眼,翘首企足。
混杂着暖意的凉意没有袭来,耳边反而响起一阵轻笑。
“闭眼睛做什么。”梁听叙说。
盛意一怔愣,睁开了眼,眼睫轻颤,分明看见梁听叙退了好几步。
“你和每一位p友,都亲么。”
像一记重锤,一记耳光,响亮无比,锤在他的心里,打在他的脸上,直至心脏缩疼,脸颊红通。
他们现在不是正常的关系,他们现在是p友。
分别了五年归来,梁听叙没死,他们却成了p友。
曾经缓慢的、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爱意,却在五年后被席卷殆尽,只剩难以启齿的、背德的关系。
似有蚂蚁不停地啃噬心脏,凄入肝脾,盛意轻咬下嘴唇,微垂下脸。
他不敢和梁听叙有正常的来往,不敢按部就班和梁听叙重新开始,成年人的世界多了很多因欲起意、擦枪走火,隔天又各自投入各自鸡飞狗跳的、杂乱不堪的生活,自此再无交集。
他和梁听叙也要变成这样了。
他们明天也会形同陌路,变回仅剩的、维系着的上下司关系。
但至少有过关系。
手腕再度被拉起,被拽一路的腕间有些泛红,落了一层明显的手印——梁听叙拉拽得很用力。
一阵天旋地转,他躺上了床。
梁听叙鼻梁的凉意触及他的脖颈时,他咬着嘴唇,别着脸看着梁听叙房间的落地窗,外面视野很好,躺着放眼望去也能看见热闹的商圈、和一座座的名企大楼。
大楼还在亮着灯,里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班。
盛意吞下所有声音,一阵颤栗,手抓拽着被单。
急促的、猛烈的、如电流流遍全身。
梁听叙对他的身体了解得透彻,知道怎样轻而易举地调动他,知道他哪里最脆弱,知道碰到哪里会换来难抑的急喘。
可盛意只是忍着,偶尔小声地喘两下,再没其他声音。
他不受控地在想,他这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进到梁听叙家里,第一次进来梁听叙的房间。
他看不清颜色,梁听叙全程没有开灯,整间房间昏暗的,却洋溢着一抹浅淡的柑橘味。
哪里都是。
枕头上、被单上、还有他身体里。
可无论他再怎么被填满,再怎么染上整身的柑橘味,他们也只是欢度一夜的p友。
他不是梁听叙的。
发丝被揉搓过,梁听叙在他耳边低声道:“张嘴,出声。”
一阵快意,盛意急促地轻仰起头,无意识张了张嘴,却依旧吞并了所有声音。
连喘息都不存在。
喉结被吻过,梁听叙声音冷冷的:“和他上床的时候,你也不会出声么。”
“……不会。”他低声说,微眯着眼睛,眼尾沾染上一点光亮。
梁听叙轻抹走他眼角洇出的泪,轻柔得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盛意有一瞬间晃神,随即天旋地转,梁听叙要他抓着床板。
“哭不哭,都别让眼泪沾到脸颊,自己注意。”
又一阵难顶的快意,抖落了盛意眼底的泪,他慌忙低头,眼泪“啪嗒”两声,拍打在枕头上。
他依旧咬着唇,攥床板的手用力到发白,忍到极致。
昏昏沉沉不知道几次,他又被翻回去,床上被他们毁得没一处能入眼,衣服随意丢在一旁地上。
“你瘦太多。”梁听叙说着,抚上他的腰腹。
像是责备,像是质问,淡然的语气却又犹如随口提起的一句话。
盛意重新拽上床单,别着脸,一晃神,眼眸落在落地窗外。
在这个偏南的地方,窗外却飘起雪了。
惹得盛意一愣神。
“和他做的时候,你也有心走神吗。”梁听叙掰回他的脸,问。
眼前晃过梁听叙锁骨侧的痣,上面还有好几年前他留下的“标记”。
这回盛意没忍住,啜泣着呜咽了一声。
天泛白好久,该是八点了。
差不多收拾收拾得上班了。
梁听叙睁开眼睛,手搭上一旁,却只搭上满床冰冷。
一个腾身起来,整间房间像被洗劫过又变成了平行世界一般,被他们滚落的东西都完好地放在了不属于他们的位置上,摆放整齐。
盛意收拾的。
门口似乎有什么声音,梁听叙掀开被子起身,揉着胃走出房间外,边走边说:“十点才上班,还早怎么不多睡会儿。”
脚步却骤然停在房间外,直视着视线所及最远处,那一片旖旎。
盛意站在门边,微微错身偏头,眼尾浮红尚未消却,嘴唇大概是被他自己咬出来的红肿,脸颊的过敏,他昨晚帮他抹了药膏,没看出异样来。
喉结泛着红,是他咬的。
眼眸很淡,眼睫微垂着,没看他,只停留没一会儿便卷走了。
“啪嗒”一声轻合声,门扣上了,盛意也不见踪影。
桌上却仍摆着热腾腾的早餐。
是冬至的汤圆。
外头还在下鹅毛雪,落到手心就融。
走一步酸一步。
盛意蹙眉,一个没站稳,当着赶班一堆人的面蹲了下去。
“没事吧。”周围有人担心他。
他不想说话,只是摇摇头,忍着涌上皮肤骨头的烫意和酸涩起了身,继续朝地铁口走。
出门够早,地铁上还不怎么拥挤,却没有位置。
盛意抓着扶手,眉心的蹙意迟迟没能消散,闭着眼睛偷一分休憩。
到了公司办公位坐下,他拉开最底下的格子,掏出常备的温度计一测,38.5度,不出所料地发了烧。
盛意闭了闭眼,这一闭便有些难睁开了。
沉重的,滚烫的,酸软的感觉不断冲击着他。
办公室里他常年放着药,这时候应该拉开柜子吃药,至少能好些——发烧久了,对于流程他早就熟烂于心。
可他不是很想,有一分贪恋这种酸软。
他知道,这烧不是昨晚的放纵带来的,昨晚到最后,他困倦到动不了,指尖犯软,大概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些低烧了。
梁听叙给他细细清洗过的,那个澡不知道洗了多久,昏昏沉沉间,他偶尔睁开眼,还能感觉到梁听叙在帮他冲水,擦拭,清理。
角质层都要被搓完了。
发烧纯粹是他身体不好。
前不久刚生的大病也是发烧,高烧,躺在床上神志不清。
要不是他没请假,盛行健去问了徐文彬,徐文彬上门一看,赶紧捞着他去了医院,他可能就这么死在家里了。
这回大概也是天气原因。
盛意望向窗外飘起的鹅毛雪,郁闷别回脸。
今天下午早点请个假回家吧,发着烧迷迷糊糊的,出差错补救更麻烦。
想是这么想,盛意却还是打开电脑开始收发文件等工作。
还没迷糊,那就先做着,顶不住就走。
梁听叙来过几趟,给他拿文件,眼眸在他脸上停留很久,盛意没看他,也没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
Steve来找过他几回,很快发现他发了烧,让他快点回家,他总是笑着说:“等等就走,做完这个。”
Steve有些生气:“要不是下午我要跟着盛总外出,我现在肯定先把你带回去。”
盛意打着哈哈过去了。
到了下午,他还是扛不住了,在手机上请了假,准备找梁听叙签假条。
“不舒服了?”梁听叙问,伸手要来碰他。
盛意退了一步,只是摇头,不让梁听叙碰。
他的手臂现在都是烫的,一碰着就容易发现。
梁听叙也没执着要碰他,只说:“冬至快乐,好好休息。”
有什么快乐的。
但盛意开始浅开口回了:“……快乐。”
梁听叙在他临出门前说:“回去打个车,我给你报销。”
盛意没接茬,拐角出了门。
他来的时候坐的地铁,回去却什么也不想坐了。
外头正下着雪,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一段,停一段,找椅子坐坐,又起身走。
之前回家要么坐地铁公交要么开车,他都没怎么好好看过窗外的景,现在有机会看了,盛意却看不下去。
手腕又开始疼了。
他手上还拿着条围巾,有些冷了,盛意拿起来,给自己绕了好几圈。
不知道几点,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越发迷糊。
有点累,有点困,他走不动了。
盛意要找个地方坐坐。
腿却发软,走不动。
“扑通”一声,他扶着花坛边跌坐到了地上。
周围没什么人,也没什么车。
盛意闭着眼,蹙起眉,嘴唇埋在围巾里,咬得泛白。
围巾角落里,绣着梁听叙的名字。
这是他准备送给梁听叙的,21岁生日礼物。
他一直带着,一直没戴。

传完最后一份文件,梁听叙抬手,轻轻揉搓眉心,蹙起了眉。
摆放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他睁开眼,斜睨着将视线落至屏幕上,眼底浮现的光在看见信息的那一刻变得暗淡。
中国电信发来的短信。
他松开手,指尖轻轻搭上屏幕,解锁摁开微信,停在聊天框上。
在16:47时,他给盛意发了消息,让他到家说一声。
盛意一直没有回。
大概是昨天做得狠了,盛意生气了吧。
梁听叙喉结上下滚动,忆起缠绵的昨晚,眼尾不自然染上红。
盛意成熟不少,变得内敛多,虽然这份内敛,该是多数有和他怄气的成分在。
翕动的睫羽,泛红的眼尾,偶尔泄出的几声喘息,被攥起的床单,盛意从躺下那刻起,就尤为楚楚动人。
和年少时不同,多了一丝隐忍和成年的涩气。
总是让梁听叙频频想起,盛意或许和他那个室友曾经也做过。
时隔五年,被他藏了五年的阴暗心思再次卷土重来,他不住地想,盛意再和别人上床的时候,是同之前同他欢愉那样,亦或是类似这次,满含成年人的涩气。
他不想任何人看见那样的盛意,唯独只有把盛意关起来,什么人都不见。
他嫉妒得快要疯了。
终还是吐了口气,将心思尽数压进心底。
梁听叙眼睫轻颤,放下眼帘。
昨晚盛意抑制不住啜泣那几声,明显不对劲。
他们之间明明没有距离,盛意却仿佛离他千里之外,缥缈似烟,抬手只抓住一片空白。
刚见面时,他起了卖惨的心思,一点一点贴近盛意,却骤然得知,盛意一直都有镜触式联觉。
自重逢来,他便一直都在伤害他。
他突然不敢了,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将他们俩的心拉得近些。
Steve的出现,着实让他失了控。
盛意只是不和他说话,和他陌生,和他越来越远。
他会和Steve打趣,会陪着Steve散步,在Steve面前还是那个鲜活的盛意。
干柴烧得不是欲火,是灼心的火。
手足无措,却嫉妒到快要疯了。五年太久了,久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和盛意相处好。他无意识地、假装平淡地说一些冷淡的话。
心却在滴血。
盛意呜咽地吭声后,他骤然回神,抹去盛意眼角的眼泪,没再说话。
梁听叙指腹在手机屏幕停留几秒,给盛意拨了电话。
没人接。
一抬头只见Steve站在他办公室的门口,微仰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梁听叙没什么和他打交道的想法,上班他尚且能够维持礼貌的面具,下班就别沟通了吧。
他收拾收拾起身,背上挎包,错身走出门。
“我想和你谈谈Elek。”Steve拦住他,微垂下眼,平视他。
梁听叙合眼:“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我也不想和你聊他,借过,下班了。”
“你不想知道盛意的过去吗?”
梁听叙睨他一眼:“我很了解,我们曾经关系很好,不用你来提醒。”
争上了一口莫名其妙的、压根没必要的气。
Steve蹙眉:“你知道这五年?”
梁听叙身形一滞,抬眼望向Steve。
商人谈判向来带筹码,无利的谈判只是浪费时间,梁听叙等着Steve开口,说出他想获的利。
Steve似乎并没有什么同他交易的心思,像老朋友聊天一样,从身后掏出两听啤酒,递给他一瓶:“我想知道为什么,在过去五年,你从来没找过他。”
“一会儿开车,”梁听叙拒了酒,见Steve似乎并非来找茬,简短解释,“我的情况不好,那时候不合适。”
Steve一脸古怪,“不合适?那你知道Elek在曼彻斯顿吗。”
“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梁听叙顺手从口袋里摸索,突然反应过来,他早戒烟了,继而掏出棒棒糖拆开含嘴里。
Steve转了两圈,随意拖了张椅子坐下,单手打开啤酒,饮了口,撑着下巴看他:“他很不好,非常不好。”
已经快十点了,办公楼灯火通明,他们这层楼几乎都走光了,整栋楼关灯比连夜开着还要耗电,他们这栋楼总是开着灯的。
有些冷,有些喘不上气,梁听叙细声呢喃:“为什么这么说。”
见到盛意那一秒,他就大概知道盛意这几年过得很不好了。
脸色苍白,刚生完病,没什么生气,整个人瘦削很多,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刮倒。
徐文彬也说盛意过得很不好,却没提起那五年。
他不是没问过,但徐文彬只是艰难地思考片刻,回答他:“那五年,盛哥也没怎么联系我,除了我毕业的时候见过一面,其余都是他回国之后,我找他居多。”
那五年徐文彬也不知道。
现在,这五年的空档即将被填满。
“他总在下雪的时候发烧,”Steve说,“也不是每次雪他就发烧,是他下雪天总是待在雪地里,整天待在那里。”
像是被重重从半空中扔到地上,梁听叙瞳孔逐渐扩大,颤着、迟滞地望向Steve。
为什么下雪天要在雪地里待着。
心脏一阵郁闷地疼,气口被堵住,通不了气。
指尖划过门框,刺耳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想起昨晚。昨晚。昨晚盛意是在看到窗外下雪后才哭的。
“得知你去世消息也是在冬至,他烧得很迷糊,跑去机场等你,他总是在等你,却从来没等到你。再见后你也从没和他解释过,”Steve语气责备意味尽显,“梁先生,你若只是想玩玩,就别折腾他了。”
他摔得满眼昏花,心脏刺痛,钝刀慢刮,刮落一层又一层皮,又刮磨他的肋骨,封住他的呼吸。
一年前冬至,他拖着残破的身体去过曼彻斯顿,运气很好,在机场就见到了盛意。
面颊通红,眼神悬浮。
他想过去,他不想看到盛意魂不守舍的模样,却被导师拉住,“是你一直想找的人吗?你这个样子可能不适合见面,我会去取得他的联系方式,等你好了再来找他,好吗?”
透明玻璃窗倒映出梁听叙的模样,疲倦的、破败的,浑身包扎着层层绷带,他收回视线,轻轻点头。
又给盛意留下来一张照片,藏在备忘录里,后来翻出来看了好多遍。
导师去帮他要了号码,但那个号码是个空号,是他从前用的号码。
后来再来,他没能找到盛意。
Steve朝他举了举手里的啤酒杯,作势和他干杯:“我会问他是否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继而哼着小调踱步走了。
嘴里含着的糖是柠檬味的,甜味夹杂着酸味渗进舌尖,梁听叙将糖果抽出,抽离一瞬间磕碰到齿列,发出清脆响声。
他想起三年前。
他去医院看望梁秋,北海道下雪了,窗外全是雪,眼际一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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