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复查时,盛意去了趟医院,正巧撞上梁听叙从医院门口走出来。
对上眼那一瞬间,盛意便蹙起了眉。
忍着火气走到梁听叙跟前,盛意将满脑子的质问压了下去,只先问了:“怎么在医院,你生病了?”
梁听叙摇头,挥挥手里袋子:“有事,先走了。”
“你给我等等,”盛意喊住他,“你不觉得,缺了什么吗?有时间为什么不能给我发一条信息,你明明收到了。”
梁听叙拿在手上的手机,还闪着消息送达的光。
“没什么,”梁听叙别开视线,“真有急事,等忙完这阵,我再联系你。”
他说不出口。
“前不久我们刚刚说过什么,有问题就要及时提出来——”
“盛意。”梁听叙声音很沉。
自高二除夕后,梁听叙就已经很少喊他大名了,甚至在舞台上也常常会时不时蹦两句“小鱼”。
好像距离一下子就被拉得很开,梁听叙不愿讲,他没有办法能够知道。
盛意不说话了,等着梁听叙说话。
纠结许久,梁听叙正准备开口,梁听叙的舍友突然跑来,拍了拍梁听叙的肩。
“好巧,叙哥,怎么啦,要出国了来医院体检?”
盛意闻言,脸色一变,轻声呢喃:“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作者有话说】
连更连更……
第67章 小鱼没了水,又怎么活
舍友一愣,支支吾吾,丢下一句话就走:“意意不清楚吗,你小子要出国也没告诉他啊。”
盛意没搭腔,手指勾着梁听叙的衣袖边,盯着梁听叙躲闪的眼神:“你去哪?你又要去哪?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躲闪的眼神有一瞬间同他对上视线,阴郁的、潮湿的,平静底下似乎埋藏着翻涌的潮水。
盛意心脏突然抽疼了一下。
他从没见过梁听叙这副神情,又伤感又隐忍。
“我说过头了吗……”盛意自言自语,喉结上下滚动,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梁哥,你刚刚本来就打算告诉我对不对,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梁听叙没回答,眼眸落在盛意眼里,却又缥缈难抓,四处飘散。
“阿姨肯定很生气吧,”梁听叙说,“她有没有责备你,你有好好吃饭吗?别再和阿姨怄气了,阿姨肯定是为了你好。”
盛意蹙眉:“什么好,你在说什么?”
梁听叙又不吭声了。
“我们别这样,好不好,”盛意语气染上一丝讨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突然用力抓住梁听叙的衣袖,“我妈最近不在家里,她没回家住,但有照常去公司,等我妈冷静冷静,我们再好好找她谈一遍吧,好不好,好不好?”
梁听叙拉开他的手,却没有放开,握在手里蹭了蹭:“我要出国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我等你——”
“分手吧。”
耳边声音消失,颜色仿佛都在一瞬间褪成了黑白。
盛意轻轻摇了摇头,眼尾很快有了红色。
他想压住声音里的颤抖,可说出口的话却断断续续的:“你……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发生什么了?前几天不还好好的,我们还一起讨论过,怎么和妈说——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什么了?你别往心里去,梁哥,你不能这样。”
梁听叙咬着唇,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话:“我的原因,你怪我就好。”
“是不是因为我太烦了,我总是动不动生气,是吗?我改,你说什么我都改……”
出租车停在旁边,是梁听叙点的车。
梁听叙拉开出租车的门,回头再看了盛意一眼,眼里满是愧疚:“不是,是我不好,我移情别恋了。”
明明说着推远诀别的话,可梁听叙的神情却异常留恋。
盛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梁听叙就站在他跟前,他却看不明白了,心越来越远,却一步三回头的。
他拉住梁听叙,说着“你亲亲我”,便凑了上去。
只要梁听叙亲到他,就会好的吧。
猛地被推开时,盛意瞪大着眼睛,滞在原地。
出租车门“嘭”一声关上,梁听叙走前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却满脸不忍。
他想去拉门,心脏又抽疼了一下,盛意眯了眯眼睛,一瑟缩,没站稳跌到地上,看着卷起风尘离去的出租车。
只留下满地干涸。
小鱼没了水,又怎么活。
盛意忍着心脏的抽疼,拿出手机给梁听叙发消息。
-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和你分手,我不要
-我不会让你走的
他查阅了各项处分的严重程度,翻出学校的投诉电话,举报了梁听叙。
他们读的专业相似,梁听叙总会时不时翘课跑过来陪他听课。
无别,能拖一时是一时,盛意只是想让梁听叙留下来,
直至此刻,盛意才终发觉,自己原来能卑鄙到这种程度。
就只是为了让梁听叙留下,不惜举报。
万一梁听叙真的有什么事呢。
盛意蹲在原地,抓着头发,垂着脸,眼泪终于撑不住滴在了褪色的地面上。
然而身边没人帮他带着药膏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塞糖,担心他的手腕生疼。
回想从前,一直都是梁听叙坚定地向他表达爱意,顾及他易缺的安全感,他总是很少开口。
梁听叙情绪太稳定了,除了亲吻触摸时,他能感受到汹涌的爱意,其余时刻,梁听叙好像有他没他都一样。
那究竟是爱意还是爱欲。
盛意搞不懂,但他只想让梁听叙别走,无论用什么方式留住都好。
隔天,他接到梁听叙举报厅的电话,告诉他举报成功,准备给梁听叙予以处分,梁听叙退学。
盛意一愣:“等……等等,怎么是退学?我查过的,这根本构不成退学处分,你们会不会评错了?”
那边只说:“梁听叙已经退学了。”
“我撤回,撤回举报。”盛意声音染上一丝害怕。
“收到。”
电话被掐断。
盛意抹了抹眼睛,给梁听叙打电话。
梁听叙不接。
他又转而给梁听叙舍友打电话。
接通瞬间,两边都沉默。
“他,他真的退学了吗?”盛意攥着拳头问,指甲没入掌心。
“嗯,意……盛意你,真的狠得下心举报,”舍友声音也冷冷的,“被退学,听叙出国有没有学校读都成问题。”
“我的错,但我刚刚已经打电话撤回了——”
“有什么用,退学已经成定局,他今天下午四点半的飞机,马上就走了。”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
盛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套上衣服出了门。
正好撞上盛鸢回来。
“他和你分手了?”盛鸢说,声音没什么感情,颇有一分“果然如此”的意思。
“没分,不会分的。”盛意只重复说着,边朝外走边打车。
正值周六,下午的机场人很多,外面飘起雪了,在这里简直百年一见。
现在三点出头,按梁听叙坐飞机提前两小时到达机场的习惯,现在应该在值机托运。
盛意快步往托运处走,入目却四下无人。
错过了?还是没看到?
他往安检处走,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人影。
“梁听叙!”他上前抓住梁听叙的袖子,不顾周围视线,整个人都扑进了梁听叙的怀里,“你别走,好不好……”
视线所到处,梁听叙的手依然垂着,没有回抱他。
“盛意,我是个很不守信的人,不值得你这么做。”被靠着的肩有些潮湿,梁听叙嘴唇颤了颤,还是宣告投降,抬起一边手,在盛意背上轻拍两下。
“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了……”盛意哽咽。
“没发生什么。”梁听叙声音低低。
“那你为什么要跑到国外去?是……是梁叔叔出什么事了吗?你告诉我,我帮你一块——”
“我们还在读书,有什么能力。”尽管有能力,他也会选择离开。
身后响起高跟鞋踩地的脚步声,梁听叙抬头和盛鸢对上视线,盛意也跟着回头。
盛鸢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脸上却也有一丝愧疚,不止对盛意,也对梁听叙。
“对啊,我们还在读书,你明明不想和我分手,你演都演不好,我们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只是喜欢你,我们有错吗?”盛意说得混乱。
但梁听叙油盐不进,只说着,他要去候机了。
“你等等,”盛意在身上摸着,翻出被他好好藏在袋子里的“特别愿望券”来,塞到梁听叙手里。
“愿望券,特别的愿望券,我现在用,我现在就用,我不要你走。”他有预感,梁听叙这一走,再见不知得何时。
梁听叙摇头,“我得走了,盛意。”
“那你看窗外,外面下雪了,我们之前说过,只要下雪,就不吵架了,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可我们现在分手了,”梁听叙说,轻轻将手里的“特别愿望券”撕成两半,丢进垃圾桶里,“盛意,你举报了我,对吧。”
盛意脸色一白,支支吾吾解释:“我只是想让你留下来,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已经撤销了。”
“但我也已经退学了,”梁听叙抬手在盛意耳鬓边摩挲两下,帮他抹上膏药,又突然收回手,“你举报,我瞒你,我们两清了,盛意,就这样吧,以后都不要联系了。”
但盛意依旧拽着梁听叙的手腕不肯松手,举报的事情被梁听叙知道,他突然就没有立场再要求梁听叙留下来了。
“你告诉我你去哪,我以后顺路去找你。”盛意挣扎。
梁听叙拉开他的手:“盛意,我们以后都不顺路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梁听叙会变成这样。
突然被冷落,明明前不久才在一起,讨论怎么让父母接受他们。
明明每次梁听叙都不会和他生气的。
“梁……梁听叙,”要不到解释,传达不了意思,盛意也不知道,还得说什么才能让梁听叙留下来,“没有你,我会过不好……”
“不会,你可以的,没有我你也可以的,”梁听叙说,声音低沉,“倒不如说,没我你会过得更好。”
盛意摇着头,却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梁听叙退了两步。
“我走了,盛意,要学会拒绝别人,不要对每个人都好,有些人不值得,”梁听叙背上背包,眼眸没看他,仍在絮叨,“药膏要随时带在身上,记得去复查,你手腕的伤不重,但不能拖,平时记得好好吃饭,你总是不爱吃早饭,以后没我给你带早饭了,不吃早饭容易低血糖,你还得随身带着糖……”
“我记不得……!”盛意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他不想哭的,“没有你帮我带,没有你提醒我,我会记不得……”
“别哭了,”梁听叙把药膏塞到他手里,“多几次就能记住了。记得好好听你妈妈的话,她也是为你好。”
“就算我,交很多对象,和很多不同的人上床,你也无所谓是吗?”盛意咬着下嘴唇,脸颊起了红点,他却丝毫不在意,只看着梁听叙。
“要爱惜自己。”梁听叙别开视线,没看他。
“保重,盛意,盛阿姨。”梁听叙微微倾身。
盛鸢五味杂陈,没有回答,也没有欠身。
安检没人排队,梁听叙背着包走了进去。
盛意还想跟着,被工作人员拦下,说:“不能靠太近。”
手臂被盛鸢拽了拽,盛鸢声音很低,颇有分不容置喙的意思:“回家。”
但盛意还站在黄线后,看着梁听叙过了第一道安检,接过身份证和登机牌走进了门里。
没了踪影。
本就止不住的眼泪越发汹涌,盛意攥着口袋里的纸张,咬着唇杵在原地。
连最后,他也没能把信交给梁听叙。
被拒绝推远千百回,他已经没有信心,确认梁听叙的真心了。
他看不清了。
脸颊实在疼,火辣辣的,比以往都疼。
路过他的人总斜眼撇他,大概他现在脸颊已经病态到不能看了吧。
盛鸢还在后面不知道说着什么。
他听不清,也听不见,更不想听。
盛意缓缓低头,让眼泪滴在地板上。
余光扫过一道飞速的阴影,未等他抬起头,一个用力的、紧实的拥抱袭来,他的鼻尖充斥着柑橘味。
拥抱很疼,梁听叙的声音破碎,在他耳边呢喃着:“我不想走,我不想走的……”
冰冷的眼泪滴入他的颈肩,盛意被凉得抖了抖,心脏骤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将口袋里,快被他揉皱的信,塞到了梁听叙口袋里。
这次梁听叙走得决绝,很快消失在了尽头。
盛鸢没说什么,转身折回往外走。
盛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窗外的鹅毛雪出神,突然走到垃圾桶旁,在里面翻找。
“喂,你干什么?为什么要翻垃圾!”工作人员被吓一跳,把他往后拉了拉。
“……我,我找东西,我有东西丢在里面了。”盛意低声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里面翻找。
垃圾桶里什么都有,他不知道摸到了什么,满手脏,终于从里面翻找出了两张碎纸。
是梁听叙曾经给了他、又当着他的面丢掉的特别愿望券。
还有一张,写着“梁听叙专用”的,他给梁听叙的特别愿望券。
给他愿望券的时候,梁听叙说,你是特别的。
现在,梁听叙把特别的他扔掉了。
回家后,盛鸢要和盛意聊聊。
两人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盛鸢踌躇许久,终还是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这么气妈妈?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和男生谈恋爱?你不和听叙谈恋爱,听叙也不会走。”
“你和他说了什么。”盛意说。
声音淡淡的,散在空中。
“我没说,是他主动提起离开的。”盛鸢说。
“为什么。”盛意又说。
“他觉得,只有离开,才能解决事情。”盛鸢表情有些难过。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盛意缓缓抬眸,望向盛鸢,“我只是在问,为什么我们非得分开。”
他很想站起来质问,想把周围的东西全都摔碎,可他找不到发泄口,所有人都把他当小孩,什么都不告诉他。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因为我们性别相同,我们就不能够在一起吗?”盛意哽咽。
盛鸢垂着头,头发散落,盖住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盛鸢嘴角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胡乱开了新的话题:“小鱼,你知道……章砚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吗?”
盛意指尖蜷缩了一下,睁了睁眼睛,屏住了呼吸。
“你的生父,是个人渣,”盛鸢停了停,喘口气,才继续往下讲,“他和章砚、梁宥礼,还有姜澈的父亲,组了乐队,私下和粉丝私联。”
“一次偶然,我厌倦枯倦的、日复一日的钢琴练习,偷溜去当志愿,趁机听地下乐队演奏,被他们吸引,那时候他们还不出名。”
“机缘巧合,他要了我的qq,我们开始聊天。但我更喜欢章砚,话里话外总是向他打听章砚的事情。”
“某天,他以章砚想见我的借口,把我骗了出去……对我施暴,还威胁我不许说出去,还正好被刚得知他这些破烂行径,前来质问的章砚撞见。”盛鸢声音在抖,神情痛苦。
“可那个人渣,在逃跑的过程被车撞死了。我崩溃过一段时间,是章砚陪着我,安慰我,带着我去报警打官司。”
“可我怀上了你,小鱼,我那时候对你又爱又恨,你留着他的血,可你又是我的骨肉,我舍不得你。”
盛鸢将盛意拥进怀里,颤着手,蹭了蹭盛意的头发。
“章砚一直在和我道歉,你知道吗,小鱼。那个人渣约我出去,只是因为他喜欢上了章砚,可章砚拒绝了,他便想拿我威胁章砚。”
“章砚很好,他总觉得自己也有错,我无路可退,家里辱骂我、嫌弃我,把我贬得一文不值,说我肮脏。”
“可你需要爸爸,章砚一直想负责,他先告诉我,他是同性恋,他可以和我组家庭,却给不了爱。”
“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谁愿意接纳我,就答应了,可是……可是……我前不久才知道,章砚早在当时,就和梁宥礼在一起了。”
“他们大吵了一架,后来梁宥礼走了,把章砚推向我。除了那个人渣,乐队其他人都过意不去。我那天去学校找你,是想找你说这件事的,却看见了你们亲吻。”
是那天在草坪上,他和梁听叙准备分别,交换的那个吻。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梁宥礼,那天听叙找到我,说他们要出国,也会和你分手。”
盛意喉间干涩:“他……他早就知道了?”
“嗯,”盛鸢松开他,“他说,如果他离开就能解决问题,他愿意离开。”
只要他们还谈着恋爱,这个问题终有一日会被摆上台面,迫使于他们乐队的身份,还可能会被更多人得知。
盛意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尽管不是他们的错,却一生都难脱离刺骨的讨论指责。
所以那天,在最后,梁听叙才会折回来抱住他,说他“不想走”。
心痛到无以复加,盛意攥住胸口衣料,不知是在为盛鸢的遭遇感同身受,还是想到了梁听叙的假装决绝。
第69章 就地解散
乐队群炸了,梁听叙告诉大家,他以后应该会一直待在国外不回来了,乐队就退了。
发完便退了群,没人联系得上。
姜澈和徐文彬在群里吵闹了半天,联系不上梁听叙,@盛意也没回应。
社交网站上,梁听叙把号也注销了,那么多条消息,没有一条留下。
TYP最新一条下面全是问怎么回事的,私信也满是疑问。
却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梁听叙走得悄无声息,盛意也压根联系不上。
盛家门铃被按响,盛鸢一脸疲倦打开门,看见徐文彬的脸,奋力扯起笑容。
“文彬,你怎么来了?”
徐文彬举起手里的盒子:“帮叙哥给盛哥送东西,寄到我这来了。”
里面是一只鹦鹉。
“盛哥呢?”徐文彬问。
“在医院。”盛鸢别开视线,继续收拾衣物。
“医院?怎么会在医院?”
“他……不肯吃午饭,一直在给听叙打电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等我晚上去敲门的时候,他晕在了房间里。”
“怎么又这样,”徐文彬抓了抓头发,“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盛鸢把要带过去的换洗衣服收好,对徐文彬说,“你和我一块去吧,把鹦鹉也带过去。”
到了医院,盛意正拿着手机,等着消息。
他眼底青黑,黑眼圈有些重,整个人看起来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神情恍惚。
手机叮咚一声,盛意眼睛亮了亮,打开信息看。
是中国电信的冬至祝福。
眼里的那抹光又灭了。
徐文彬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走进去,盛鸢拉了拉他,他才迈步往里走。
“盛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徐文彬放轻松语气。
“徐文彬,好久不见。”盛意也扯起笑脸。
有些磕碜。
装着鹦鹉的笼子被放到盛意手里,盛意一滞,嘴角的笑意消失。
他说:“你给我买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想养鹦鹉。”
“不是我,是叙哥寄给我,要我代他送给你的。”
“梁听叙!”抓到了关键词,盛意伸手拽住徐文彬的袖子,“他在哪?你联系得上他吗?你告诉我,他从哪寄来的……”
徐文彬被吓一跳,愣了好一会儿,才拍拍盛意的手背,“是好久之前的快递了,从阳城他们之前住的地方发出的。”
现在连那个地方都退了租,有了新的租户。
徐文彬实在说不出口。
盛鸢说要去买饭,离开了。
盛意收回视线,隔着笼子抚摸着鹦鹉柔顺的毛。
眼眶一阵热,他咬着牙憋了回去。
没人给他擦膏药了,以后不能哭了。
笼子底部有个机关,机关里放着一个小盒子。
盛意拿出来,里面放着两个戒指。
一个是他做的那个,一个是梁听叙定制的。
梁听叙都不要了,全还给他。
“这是什么?”徐文彬问。
“没。”盛意哑着声音说,把盒子放回笼子底下。
门被很用力的推开,“嘭”的一声。
姜澈怒气冲冲走进来,路枝在后面追,没拉住。
“什么意思,解释一下,你把梁听叙举报退学了?”姜澈质问他。
盛意觉得很累,不想解释。
事实也近似如此,他没抬眼,点了点头。
“你知不知道!”姜澈拽起盛意的领子,“近两天有两家大公司找到我,问我们愿不愿意和他们签约,整个乐队一块出道,你把梁听叙搞退团,搞出国,你考虑过其他人没有!我们磨合了这么久,重新找一个吉他手,你以为很容易吗?”
盛意忍着嘴角的颤抖,说道:“那你把主唱也换掉好了。”
眼见姜澈又要发飙,路枝连忙拉住她,给她顺背消气:“听叙突然要走,盛意应该也不知道,缺吉他手,我们就再找一个就好了。”
“是啊姜姐,盛哥都躺进医院了,怎么会是故意的,他和叙哥关系这么好,肯定是最难受的啊,”徐文彬挡在盛意跟前,对姜澈说完后,又对盛意小声说,“你说话也别怄气。”
“我没说假,你们另外找吧,我不想玩乐队,也不想唱歌了。”盛意疲倦。
“盛意,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讨厌你吗?”
“你讨厌我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有联觉,总是能很容易做好所有事,无论钢琴,亦或吉他,甚至是唱歌,但你从不当回事,钢琴碰壁,就一直这么萎靡不振,直到手受伤。乐队少了个人,你就不玩。你以为我很想和你组队吗,乐队少了谁不是继续转!”
盛意微微抬眸,和姜澈对视:“很容易……?所以在你们眼中,我一直都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那些事的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日子弹钢琴弹到手抽筋,指腹皲裂,血都糊在琴键上了还是不能停,吉他和唱歌我没接触过,我私底下找梁……梁听叙练了多少遍,找老师练了多少你看得见吗!”
“谁还不是付出了时间精力。乐队经营这么久,少了梁听叙,新吉他手需要磨合,哪个公司都不会要我们。就这样吧,既然你也不想继续,那TYP我也不要了,就地解散好了!”姜澈说完,“嘭”地踹了一下门,走了。
路枝抛下一句:“澈澈说气话呢。”就赶忙跑出去追姜澈。
盛意只是将头垂着,任凭徐文彬怎么和他说话,也不作回应。
21岁这年,他丢了他最爱的人,和他放在心尖的乐队。
像一束热烈的盛夏阳光,燃烧了一整个夏天,在冬天被满头乌云遮住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满地雪白。
尽管盛鸢和盛意敞开心扉聊了,却依旧因为性取向的问题大吵了一架。
盛鸢觉得盛意只是喜欢梁听叙,不是同性恋,盛意却只是淡淡地说:“我就是,我的确喜欢男生,除了梁听叙,以后我交往的任何一任,都会是男生。”
全是气话,他幻想着,这段话能通过盛鸢,告诉谁都好,最后传到梁听叙的耳朵里。
然后,能让他再见上一面。
可是没有。
手机里只有徐文彬和路枝偶尔发来的消息,和中国电信的节日祝福。
盛鸢忙起来,管不了他,盛意说他想去留学,盛鸢也就让他去了。
挑在一个刚下过雪的时候,满地雪白,盛意坐上了前往英国的飞机。
他挑着同梁听叙一样的时间,不知道是否一样的位置,看着一样的风景。
一阵失重感,底下房屋越来越小,盛意沉默着,眼角滑落这五年的最后一滴眼泪。
他还是没能找到梁听叙。
第70章 盛夏周而复始,冬天却难熬
乐队到最后也没能继续下去,梁听叙送给他的鹦鹉,没过多久也死了。
鹦鹉本来活蹦乱跳的,每天都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可盛意死气沉沉,鹦鹉在他身边待久了,也变得死气沉沉,没有生气,很快就死了。
他没敢再养一只。
盛意和姜澈彻底闹翻了,路枝和姜澈更熟,也只是偶尔会和他发几条信息,问他最近如何。
徐文彬读完高三,玩了三个月,在直播游戏期间,时不时抽时间出来关心他。
然后在临近开学之际,放弃省内排名前列的大学,被捞走打电竞去了。
盛意:“你是不是有病?”指徐文彬放着好大学不读,跑去打电竞。
徐文彬:“盛哥,你是第一个骂我的,我父母都支持了。我自小打游戏,一直都想打电竞,难得有机会给我圆梦,我不去我才傻啊。”
他自然不会不支持,徐文彬有多喜欢打游戏,这几年他看得清楚,手法高超,思维敏捷,遇上职业选手总能打个不分上下。
是有天赋在的。
按徐父母的话说,就是“放他去玩玩,消消锐气,碰壁就回来了”。
没想到徐文彬越打越好,第一年便跟着队伍拿到了冠军。
徐文彬总问他:“盛哥,你什么时候回国一趟,来看看我打比赛呗,我好想见你啊,叙哥联系不上,姜姐和路枝姐也很少见面,我就只有你一个朋友了哥。”
窗外下着雪,盛意发着烧,窝在被子里,默声听着手机那头,徐文彬的叽叽喳喳,最后咳两声,敷衍道:“过段时间吧,明年春节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