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甘沉沦by橘子信 CP
橘子信  发于:2024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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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梁听叙的声音从骨头里传来,破破烂烂的,颤抖的,“以后我帮你记。”
“你给我发了那么久的……那么久的信息,我也没发现那是你,你春节会祝我年年吉祥,元宵节会祝我幸福安康,中秋会祝我事事圆满……”盛意没了声音,梁听叙的肩侧已经被他彻底打湿,“我怎么能……怎么能没发现呢。好像想听你当面说——”
骤然被拉开,盛意眼眸水灵灵的,晶莹剔透。
梁听叙轻轻在他唇上轻啄,笑意混杂着难过,一字一句,一个节一个节地,温声念给他听:“春节快乐,吉祥如意。元宵快乐,幸福安康。中秋快乐,团团圆圆。国庆快乐,万事亨通……”
盛意嘴唇抖着,轻轻咬了咬,眼泪直直下坠,沉重地拍在手背上。
脸颊被轻轻抹上药膏,梁听叙说了很长很长的一串,直至最后,认真地、连续地低声说了五句“生日快乐”。
他手颤着,声音哽咽着,一字一顿地说:“盛意,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
血液骨头都彻底酥软了,盛意重新砸回梁听叙肩侧,眼泪止不住往下滴。
把他五年缺的、欠的,全都哭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说】
一直过不了审核,试着把第二段分开来放

第85章 藏匿许久的秘密
扶着梁听叙回到家门口,门锁一角映出他的样子来了。他眼尾还浮着红肿,脸颊抹过药膏,过敏没能完全消退。
盛意轻叹口气,不自在地蹭蹭眼尾,指尖停留在密码锁屏上,抽回手轻轻推了推靠着他的梁听叙,说:“你家密码。”
梁听叙眉毛还蹙着,刚刚被他亲得鲜红的颜色,已经消散殆尽,只残留惹眼的白。
看得盛意也一阵蹙眉,眼眸在梁听叙脸上逡巡,想找出些许不对劲来。
“我们的……纪念日。”梁听叙将脸彻底埋进他肩侧,声音又轻又低沉。
盛意一怔,声音泡着气,“什么纪念日。”
“在一起的……”
指尖骤缩,心尖也骤缩,盛意轻轻垂帘,没多说什么,只在密码锁上打下纪念日,摁下“0”后,突然顿住。
哪一个纪念日。
纪念日他们曾经起过分歧,他至今还记得。梁听叙出国,保证很快回来,却一别半年,再见面时腹部缠满了绷带。
在那之前,他们亲也亲了,摸了摸了,没来得及心意相通,梁听叙消失不见了。在他的认识里,他们是在梁听叙回来后、坦白清楚的时候、倾诉着喜欢他的时候,才算得上真正在一起。
那天是1月25日。过了除夕的那天,春节的当天。
但梁听叙却觉得,他们互帮互助的时候便心意相通了。那天是8月12日,他的生日。
梁听叙的家,梁听叙设定的密码,用的也应该是梁听叙所认为的日子。
盛意输了“0812”。
“嘟嘟”两声,显示密码错误。
盛意愣在原地。
梁听叙轻轻抬头,露出半只眼睛问他:“你输了什么?”
“0812。”盛意如实。
“不是那天,是0125。”梁听叙又将头埋了回去。
一阵哑然,盛意问:“……为什么是那天?”
“你肯定的纪念日,才算纪念日。”梁听叙声音有些闷。
“那你那中间半年,到底为什么出国。”盛意轻声说。
靠在他肩侧的人身形一僵。
那时候梁听叙和他解释他是信了的。相信梁听叙出国真的只是去照顾梁宥礼,相信他腹部的伤真的是不小心被机场钢筋刺伤的。
当初觉得异样,也没去细究。梁听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分别后不知哪天想起了,他一查,那段时间的机场都没动工,哪来的钢筋。
“说说。”盛意回眸,重新落在密码锁上,按下了“0”。
“盛意……”腹部一阵暖意,盛意摁密码的手一颤,堪堪停下。
梁听叙抱住了他。
哑得不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段时间,其实——”
“哐当”一声,是垃圾桶被踢倒的声音,落地后又反弹起来,落下一串噔噔噔。
盛意甩了几分眼眸朝后望,一根木棍朝他们砸来。
近在咫尺,没时间思考,他将梁听叙往里一拽,用背挡住了那飞来横棍。
“唔……”盛意闷哼一声,木棍砸来的力度不小,还好是木的不是钢的,拦这么一遭,背上不知得乌青多久。
“盛意!”梁听叙顿然失色,抬手捞住他。
来人足足四五个,各个面色恶煞,领头的淬口唾沫,抬起手中的钢棍,指着梁听叙道:“你他妈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当我们好溜是吧,以为从北海道跑回国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呸,梁宥礼欠的,全他妈给我还上!”
“第一,不是他欠的,第二,我明明已经还清了。”梁听叙语气间愠着怒。
“那借条,那身份证都他妈是他的,不是他欠的还能是谁欠的!”领头咕哝咒骂,又踹了一脚垃圾桶,甩出一沓纸来,散落一地,“你说还清就还清?这些是废纸?我也给过你选项,你们要治疗没钱,我理解,你去卖嘛,别白长这张脸,啧啧,倒是有很多那种富婆老头爱你这种年轻的小白脸。”
盛意抓着梁听叙的衣袖边,骤然缩紧。
“不用担心,我没去。”梁听叙低低地说,顺着安抚他。
“哦哟,哦哟,哦哟!”领头单手插口袋,朝前探着头,眉飞色舞地偏头盯着盛意,“这趟没白跑,这几千块机票出得可真值,瞧瞧这谁呢——”
领头大笑,梁听叙面色变得苍白,连忙抬手捂住盛意的耳朵,捂得很紧。
但还是慢了一步,盛意全听见了。
那个领头说:“这不是丁宁的那个私生子吗?我真正债主的私生子啊!”
盛意脸色变得一片空白,瞳孔颤着,满脸不可置信,尽是茫然。
丁宁。丁宁。
他那个渣爹。他的生父。
怎么回事。他们曾经都已经被迫分开了,怎么这件事情还没完。
耳朵被捂得很紧,领头说的话成了虚无缥缈的轻纱,模糊不清。
梁听叙贴着手,声音传导过来,他一直在说:“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
似乎有人凑近了,肩上覆上一层冷意,有人要拉他。
梁听叙推开。把他彻底圈入怀里,顾不及帮他捂耳朵了,只背过去,想把盛意藏起来。
“他和那个人渣没关系。”梁听叙冷声。
“怎么没关系,”领头嗤笑,“血缘关系不是关系,血浓于水啊,帮亲爹还债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再说了,你们在国外过成那副惨样子,可全赖他那个爹,再说了,要不是丁宁早死了,这些债我也不会算在你们头上,你这……啧啧,换我就把他丢出去抵债了,还要顺带踩上两脚,梁听叙,你是不是贱呐。”
“他户口本上的父亲是章砚。”梁听叙说。
怀里的人在抖,他抱得更紧了些。
“我管你,章砚没签条,签条的是丁宁和梁宥礼,反正你们也不知情签的,我人很好的,既然丁宁儿子在,那就让他来还,”领头抬手拍了拍盛意的脸,被梁听叙手肘撞开,“他儿子不说,还真有几分姿色。”
“滚!”梁听叙怒喝。
“三天,给你三天时间凑钱,不含利息五千万,利息我可以晚点再和你们算,别想跑,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们。”领头笑。
步伐声消失在楼道终点。
梁听叙轻轻松开盛意,只见盛意眼眸空着、落着、颤着,无声地落着泪。
他心猛地一抽,抬手帮盛意抹掉,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指尖也连带着糊满泪水。
“不哭了……”梁听叙艰难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来,今天盛意哭得太多,落的泪都快把他化成水了,“那是丁宁欠的债,他没道理算在你头上,不用担心,我待会儿就联系章叔报警——”
“你……”盛意张了张嘴,艰涩吐气,“你们……你们是因为他才……那时候出国……也……那我……”
“和你没关系,”梁听叙接住盛意茫然无措的眼泪,“他和你没关系,你不需要为他负任何责任。”
盛意只是杵着,愣着,似乎彻底丢了魂。
原来这才是梁听叙的秘密。
是梁听叙一直瞒着他的秘密。

第86章 不要不理我
梁听叙输了密码,拉着盛意进门,给他安置到沙发上摆好,在电视柜下翻找医药箱。
盛意魂还在游,游着游着,停在梁听叙身上,讷讷出声:“你没醉。”
翻找的声音一滞,停了半分钟,却足足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梁听叙没有说话,拖拉医药箱的声音刺耳。
“先帮你看看背。”隔了好一会儿,梁听叙才说。
医药箱拿出来的时候,梁听叙手还是颤的,没拿稳,掉到地上“嘭”一声闷响,震碎玻璃,稀稀拉拉响起碎裂声。
梁听叙只从盒子里挑出跌打药和棉签,拿完才忆起,他还没查看盛意的伤势。
那一棍子明显是从楼道那边直接丢过来的,梁听叙后知后觉的后怕。他明明把梁宥礼的债务都还干净了,丁宁的与他们无关,就算那些人把丁宁的债务算他们头上,他们没有护照,混着好几个逃出国的亡命徒,怎么敢回国。
可他们偏偏回来了,还找到了他。
他躲了五年,把盛意也藏了五年,却猝不及防被一朝撞上,直往盛意心口捅刀。
“……我看看什么样先。”梁听叙扶着茶几起身,在盛意身边坐下,作势要撩起盛意的衣服。
盛意拽住不让他掀。
“他们想找我很久了,是吗。”盛意声音很轻,已然从刚才崩溃的情绪里出来了。
“我看看,先让我看看……”梁听叙只说,抚上盛意的腰侧,凉意渗入,盛意一瞬松手,衣服被撩起。
背上有一片乌青,绿里泛紫,还泛着点点黑,没有见血丝,看起来不严重,但也不轻。
梁听叙沉默着,迈回电视柜前,拿来跌打药和棉签,折回给盛意上药。
“……去医院看看吧。”梁听叙说。
“看什么,”盛意说,“小伤,放几天就好了。”
背裸露在空中,满是冷意,空气是冷的,药膏抹上背也是冷的,还有滴落的液体也是冷的。
冷冷地砸进他心底。
背上一阵暖意,梁听叙额头轻轻抵着,还略有些小幅颤抖,眼泪滴在他的背上,顺着他的背下滑。
盛意迟滞一瞬,缓缓回头,抓住梁听叙搭在他背上的手,语气有些慌乱:“怎么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回,重逢之后,梁听叙在他面前哭。
本来梁听叙在他眼前哭的次数便不多,印象里梁听叙的情绪几乎从未崩盘过,重逢后更是瞧不出一星半点。
成熟的、得体的,言行举止都透露出一股游刃有余,仿佛什么都触动不及他的内心——除却在他面前情绪失控的几回。
他被砸了一棍子,还刚得知他那个渣爹害得梁听叙他们在国外躲藏了五年,怎么哭的是梁听叙。
“你……”盛意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
梁听叙蹙着眉头,眼睫轻颤,眼泪像掉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往下坠,紧紧咬着下嘴唇。
“别哭了……你刚刚还让我别哭,怎么自己哭得起劲。”盛意抹走他的眼泪,心脏有些刺痛。
梁听叙抓住他抹眼泪的手,把盛意整个人拉近,轻轻拥进怀里,逐渐用力,抱得越来越紧。
“盛意……”梁听叙连喊他名字的声音都是沙哑的、断断续续的。
“啊……啊。”他回了两声。
背上那片乌青遭碰了碰,梁听叙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疼吗……?”
“不疼,”盛意刚刚哭过,声音还像泡在水里,“没那么娇贵,乌青几天就好了。”
肩膀的衣服都被打湿一片了,梁听叙哭着,像他刚刚情绪崩溃那样,拽着他的衣服,异样地抖:“我疼……我也觉得你疼,觉得你很疼……”
什么疼。
盛意脸上闪过一抹空白。
尽管没听懂,心脏却宛若被刺针乱挑,翻出皮肉,扎满千疮百孔。
盛意蹙了蹙眉,将手轻轻搭上梁听叙的背,正想低声安慰两句,骤然看见桌上放着的几盒药——医药箱没拿出来前便在的药。
胃康灵、奥美拉唑、盐酸小檗碱、参苓白术散……
他认得这些药。盛鸢胃一直都很不好,进过好几次医院,身边就常放着这些药。
“你胃疼?”盛意问,声音焦急。
这才见到梁听叙攥着腹部衣料,他撩起梁听叙的衣服,骤然看见两条倾斜着的、增生的疤痕。盛意瞳孔震颤,轻轻抚上疤痕,声音劈叉,颤得厉害:“……这是怎么回事?”
坠入情欲那一夜,梁听叙全程都没有脱上衣,他也只顾着难受,没发觉异样。
梁听叙只是将他抱紧,像是要把他彻底融进身体里一般。
盛意拍拍他:“先吃药好不好。”
“然后呢,”梁听叙突然说,“然后你又要继续躲着我,避着我,连想我都要等我喝醉了……才偷偷跟我说,我要是不装醉,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跟我算了?”
盛意沉默地给梁听叙顺背,不作回复,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
“小鱼……”梁听叙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不要不理我了好不好。”
“梁听叙,”盛意轻轻喊了一声,“当初你们出国,是不是有丁宁的原因。”
“是有一部分。”梁听叙说。
“我是他血缘上的儿子,他们本来就冲着我来,你们该恨我的。”盛意低声说。
本来有过去横隔在中间、有盛鸢时时刻刻打探他的交往情况,和梁听叙一发不可收拾的延展关系,他本就想掐断了的。
这时候告诉他,梁听叙和梁宥礼在国外那五年,所有不好的遭遇,甚至梁宥礼当年出国的车祸,梁听叙回国所谓的“钢筋戳伤”,都可能是因为丁宁。
他怎么不带愧疚和梁听叙来往。
丁宁的讨债人都知道他是丁宁的亲儿子,那外面又该有多少人知道了。
他只会听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声音,指着他的脊背,戳着埋怨他的生父。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和梁听叙重新开始新的一段。
“和你有什么关系!”梁听叙似乎几近崩溃,他凑近一步,盛意便会退后一步,他总是抓不稳,拉不住,“他只是你生理上的父亲,你户口本上的父亲是章砚。就算……就算你的父亲是他,可那些事是他做的,不是你做的,你也是受害者,我们怎么会恨你。”
盛意只是垂眸微笑,笑意苦涩。
“小鱼,我不在意——”
“可我在意,”盛意轻念,“梁听叙,可我在意。”
梁听叙会跟着他一起被指指点点。
他不能不在意。

第87章 谁离不开谁
窗开着呢,偶尔传来风掠过、树叶摇摆的沙沙声,车灯打过,留下一抹暖黄色的光,落在梁听叙眼底,燃过一瞬,很快灭了。
梁听叙没有说话,轻轻靠回盛意肩侧,指尖勾着、绕着、缠上盛意的指尖掌心,逐渐朝他凑近,另一只手环上他的背,不愿再松开了。
掌心被攥得很紧,盛意垂了垂眸,没推开他,也没抽手。
“先吃药。”他哑声道。
“吃完药——”
“吃完药好好解释,”盛意打断,“我听你讲。”
身侧的人有一瞬间僵直,从他肩上起身,接过盛意递来的药,另一只手仍攥着他的掌心。
天气很冷,掌心贴着,已经起了暖意。
盛意要抽手,梁听叙不让:“你要去哪?”
“给你拿水,”盛意指了指他的药,“没水怎么吃药。”
“能吃,你别走。”梁听叙将药一并倒入口中,尽数干咽。
盛意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梁听叙的背,“不卡喉咙么。”
梁听叙摇了摇头,顺势又倒回盛意身上。
重逢这么久,盛意第一次觉得梁听叙粘人。
似乎在他们五年前,梁听叙都没这么粘人。
五年前,打情骂俏的话是有的,喜欢是有的,坚定的选择是有的,但盛意总觉得,梁听叙似乎总是憋着什么、藏着什么。
包容他的所有小情绪,很少会和他生气。
他从前总形容梁听叙情绪稳定,现在想来,应该是端着,放不开。
都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试着、剜着心递上自己笨拙模仿来的、自认为的爱,没有评判标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爱的方式正不正确。
他对爱的需求是外显的,会将自己所有的担忧摆在脸上。
偏偏梁听叙能够发现他所有的情绪,照顾他所有的情绪。
太照顾他,以至于让他都快忘记了,梁听叙也是人,甚至梁听叙从小便被父母抛弃,只会比他更加缺乏安全感。
他以为的情绪稳定,只不过是梁听叙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轻易外露情绪,甚至骗过了梁听叙自己。
一旦崩盘,便再也刹不住车了。
刚刚收住眼泪,现在又开始滴了。
饶是盛意再铁石心肠,又怎么可能不触动。
这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第一个毫不保留把爱交给他的人,是他曾经的男朋友,他最喜欢的人,更是他这五年来念念不忘的曾经。
梁听叙总会记得他眼泪过敏,随身带着药膏。记得他低血糖,时不时给他塞两颗糖。记得他手腕有伤,总上手给他揉揉,带他定期看医生。
会精心给他准备惊喜。他喜欢STORM,便让他和STORM共演。他玩吉他,就给他定制了一枚做工精美的小鱼拨片。会偷偷塞给他两张独属于他的、特别的愿望券。
会带着他转移注意力,带他从弹不了琴的失落里走出来,陪着他玩乐队,陪着他四处表演,会在上台前轻轻捏捏他的后颈安抚他,会在无人的角落偷偷亲吻奖励他。
太多太多,盛意回忆起来都回忆不完,骤然发现,原来他们之间并不只横隔着无可奈何,并不只剩分别的痛楚。
他这五年像是被困在那回转的、周而复始的盛夏里,兜兜转转找不到出路,又一脚迈落满地雪白。
他总是很容易忘记。他很需要梁听叙,而梁听叙更需要他。
肩侧暖意捂着滴落的凉意,盛意眼眶也泛上了红。
“我去过曼彻斯顿,在,一年前的时候,”梁听叙声音哑得不成样,吐一句歇一句,“我见到你了,可我不能上前和你说话,我那时候太……太糟糕,我不想让你看见我那副样子……”
盛意一愣,没想到梁听叙从这里开始讲,讷讷道:“一年前……在机场的时候?为什么会糟糕。”
他还记得那时候,是他得知梁听叙死讯的时候。
梁听叙闷闷“嗯”了一声,吞着哽咽,选择性略过盛意的疑问,“导师帮我和你要手机号码,你怎么报了我不用了的号码?要是……要是我知道他们会在群里发那些话,我该过去的,我该和你见上一面的……”
拥抱用力得生疼,盛意后知后觉发现梁听叙在抖。
“我怕……”梁听叙说,“我真的害怕,你总是去雪地里待着,每年都发烧,万一……万一你……”
“我好着呢,发烧而已,烧过就好了。”盛意低声说,虽然这话说得没有一点说服力——他刚刚生过一场大病,又当着梁听叙发了三天烧。
“你慢慢讲,我听你讲。”他想将梁听叙拉开些,给他擦擦眼泪,却拽不开。
梁听叙整个人都黏挂在他的身上,双臂紧紧锢着他,仿佛要把五年里抱不到的拥抱,全都抱回来。
“那时候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真的没办法了……好像无论怎样都会伤害到你……”梁听叙声音含在喉间。
绕来绕去,绕不到开头。
盛意叹口气。他大概知道,梁听叙现在思维非常混乱。
“你先冷静下来,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问题,好吗?”盛意抬手在梁听叙背上轻抚。
尘封的过往将要展露,盛意也紧张,压下声音的抖,轻声问:“你第一次出国,是因为梁叔叔出了车祸吗?”
梁听叙蹭着他的肩,点头:“是一部分……爸不肯告诉我,他是被追债才出的车祸。”
盛意呼吸一滞,嘴唇颤了颤,沉下声问:“梁叔叔为什么突然出国呢?”
“去看梁秋,”梁听叙往他身边又凑了凑,调整成舒适多的坐法,“她生病了,只有那边能拖着。”
“……梁秋,”似乎抓到关键词,盛意喃喃重复,“梁秋是谁?”
“爸的侄女,我的……堂姐。”
“是那个,”盛意陡然急促呼吸,“在日本和你待在一起的女生……吗?”
梁听叙顿了顿,从盛意肩上起身,泛红着眼眶,撞进盛意眼底。
“是她。”梁听叙眉头蹙起,眼底满是不忍,捧起他的脸,吻走他眼角即将滑落的眼泪,却止不住眼泪滑落。
盛意没想哭的。刚刚已经哭过一回了,他以为这回能撑着不哭的。
得知那个女生、那个所谓的梁听叙女朋友只是梁听叙的姐姐,盛意骤然松口气,眼泪只是因为一瞬间的如释负重,关不住阀门。
郁结在他心头的结绕了好几圈,终于解开了。
“抱歉,小鱼,”梁听叙重新把他抱回怀里,“我不是不愿告诉你,告诉你肯定会牵扯到……丁宁,我不想让你知道——”
“那个小鱼拨片——”盛意声音断断续续的。
“是梁秋姐给喜欢的人准备的毕业礼物。”
“那……那你为什么向她表白?”
“她不知道怎么说,让我做示范,”两个人声音都灌满了气泡,像隔了几层塑料膜,听起来闷得万分不真实,梁听叙温着声音,“我只给过你小鱼拨片,我一直,一直,一直在想你。”
盛意垂着头,眼泪滑落梁听叙肩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水痕,犹如他歪歪扭扭的揪心。
梁听叙只剩气音了,他说:“小鱼,别抛下我好不好,我没办法过那样的日子……我不能没有你……”
五年的难捱历历在目,失而复得,他不想再尝一遍那样的滋味了。
盛意是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出国前,梁听叙从未想过事态会发展得那么严重。
他的堂姐梁秋,患了Friedreich型共济失调。她的父亲曾因患过这个病,痛苦卧床10年去世。
Friedreich型共济失调是一类家族遗传病。麻绳专挑细处断,梁秋父亲去世过没两个月,跟着母亲办完葬礼的梁秋也查出了共济失调。
梁秋母亲崩溃至极,不愿再眼睁睁看着梁秋走,干脆自己走了,留下卧病在床的梁秋。
好在梁秋的外公外婆照顾她,把她送去了国外,技术力极高的医院治疗——住在盛意家隔壁的老人,就是梁秋的外公外婆。
梁听叙和他们不熟的,梁宥礼对梁秋上心,两位老人似乎总觉得别扭,总是摆着臭脸要让他们别管了。
他只在15岁的时候,被带着去看过他的堂姐,知道堂姐的病。
每年他们都会去看她,有时候梁宥礼还会在国外待久些。
他们担心过梁宥礼也染上遗传病,催促过他去检查。
可那时梁宥礼查过,没有异样。
堂姐很温柔,温柔得同梁宥礼如出一辙。
那时候梁听叙也才初中,什么都想要的年纪,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梁秋,却什么话都往心里吞。梁宥礼问他有什么想要的,梁听叙只摇头。
梁秋好些时候能下床,就陪着他去他想去的地方,给他买他望眼欲穿相吃的东西,带他去游乐园,坐在一旁看他玩完所有项目。
带他去庙会,带他看烟花。
遇上盛意辗转到日本比赛,也会带着他去看盛意。
他和梁秋一直保持着联系。
和盛意确定关系那年出国,他也以为,只是去看我梁秋,很快便会回来。
却不曾想,梁宥礼被找上了麻烦,那条消息不是梁宥礼发的。
刚下飞机,梁听叙被闷了一棍,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被绑到了哪里。
手机不见,脑袋很沉,睁着眼睛看着身旁一样被绑着的梁宥礼。
几个人咧着嘴,嘴角噙笑,拿棍子抵了抵他的脸,对着梁宥礼说:“你不肯说,我们也查得到。就是这小子吧,你领养的儿子,绑过来了。你到底还不还钱。”
梁宥礼嘴角有血迹,眼睛却清明,盯着几个人沉声:“不是我欠的债。”
“是啊,不是你欠的,是那个该死的姓丁的欠的,可上面签着你的名字,他人都死了,我去哪找他?”
梁宥礼还坚持他那句话,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就要上脚踹,梁听叙急忙把梁宥礼护住,一声不吭忍下了所有打踹。
“嘭”一声门合上,整个房间暗的,只有排风口有一丝亮光。
梁宥礼和他道歉,和他讲了部分原委——曾经年少无知,过于愚蠢,在白纸上签了名字,被他以为的好友拿去贷了巨款。
如今好友死了,死无对证,债没能消,骤然找上门来。
梁听叙并不觉得这是梁宥礼的错,念着逃出去要报警,四处寻找逃离的方法,借着地上的玻璃刮开了手脚绑着的麻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锁被撬开的声音,一阵怒吼,被发现的人开了锁,朝反方向跑,跑前丢下一句“快跑!”
梁听叙看着梁宥礼脸上出现一丝空白,不顾三期二十一,抓起梁宥礼的手就往外跑。
如今想来,那声音分明是章砚。
逃跑得艰难,还是被追上了。追债的人开着车,直晃晃朝他们冲来,梁宥礼用力把他推开。
一阵支零破碎,满地狼藉,梁宥礼躺在了血泊里。
梁秋还在医院躺着,梁宥礼在病床上沉睡不起。梁听叙报了案,审理成功,还有章砚找来名律师的帮助下,把那群人都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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