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是被收养,他没有选择他能够去哪里的权利。
报同一个班,看盛意的比赛,让他借住盛意家,全都是梁父的意思,梁宥礼很早前就知道了盛意,会领养他,也是因为路过孤儿院,看见了盛意,对盛意表露兴趣。
当然,梁宥礼对他很好,领养后一直都把他当亲儿子对待,这点毋庸置疑。
但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
因为梁宥礼告诉过他,不要告诉盛意,不要让他知道,盛意不该知道这里面的纷杂错乱,他只希望盛意能够开开心心长大。
所以当初给盛意讲孤儿院故事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起梁宥礼和盛鸢这些大人的事。
他不是全知道,但他也希望盛意不知道。
“你说话。”盛意声音沙哑。
“我不知道说什么。”
“解释啊,说你一开始接近我不是……”盛意突然停住了。
能解释的话早就解释了,梁听叙从来不会藏着掖着,向来对他有话直说。
他的质问也来得突然。
就算一开始是因为梁父的要求才接近他又如何,梁听叙对他的好,从来不掺半分假。
他明明知道,却不知道为什么难过。
盛意又往后退了几步,哽咽道:“我没有把愿望券给别人,我自己藏着呢……”
说完也不管梁听叙什么反应,转身就走了。
再晚一秒,眼泪都要憋不住。
那边梁听叙似乎看了手机信息,突然追上来喊他:“盛意,等等。”
可电梯门早已合上。
他已经很少哭了,已经不哭了,所以从不带药膏在身上,因为梁听叙会带着,他总是这样,仗着梁听叙对他好,什么都麻烦他。
还麻烦得心安理得。
电梯里的人总看他,还有人好心地问:“你没事吧?你的脸好像起点了?”
盛意摇着头,低着脸往角落里钻。
垂头眼泪不会滑落脸颊,他要撑着这个状态,直到他找到一家卖过敏药的药店,或者等他回了校,回了家,翻出药膏来。
他突然想起来了。
因为他自小交不到好朋友,作为第一个好朋友,甚至促成他后来组成乐队的,是梁听叙。
他为交到这第一个好朋友雀跃过多少回,开心过多久,现在想起来就有多难受。
归根到底,还是明码标价。
电梯一开门,盛意绕出去就往外走。
四周投来的视线总是很刺眼,打量的、担忧的、甚至还有异样的,他似乎被架在了展览的高台上,任人观赏,任人取笑。
小时候耳边就总有这些笑声。
他们说他“哭起来真丑”,说他“脸红红像猴屁股”,说他“装装的话说多了被反噬了吧”。
所以他小时候才总憋着哭。
自从和梁听叙认识后,每次流眼泪都有人替他挡着,替他抹药,告诉他“不是什么大事,憋不住就哭,我帮你带着药呢”。
像梦境破碎,一切起源于标号的尺码,一切都是有价格的。
他怎么奋力也脱离不了价格,也适应不了。
“小鱼,等等,”熟悉的拥抱袭来,还带着粗重的喘气声,似乎跑得匆忙,“你听我说——”
“我不听……”盛意想推开梁听叙。
他不想听。
他已经知道了,他已经想起来了,还追下来干什么,告诉他,他们的关系一开始就是一个要求,一场交易吗。
可梁听叙抱他抱得很紧,他推不开。
“你别告诉我,我知道了,我不想听你说……”盛意眼泪止不住,眼前人推不开,脸闷在梁听叙肩上,说出口的话难以辨听。
“你不知道,”梁听叙避重就轻,“是,是我爸那时候让我去你家的,但那也是因为我本身就想去,我一直都想见你,一直都想和你做好朋友,我自愿的。”
盛意不挣扎了,就这么被梁听叙抱着,任由眼泪肆意横流。
第64章 想不想认他当哥哥
“下次有话能不能好好说清楚。”车往目的地开着,盛意吸了吸鼻涕,有些难堪地蹭了蹭脸颊。
当着那么多人哭成那样,脸都丢完了。
“别蹭,还红着呢,”梁听叙抓住盛意在脸颊上摩挲的指尖,握在手心,用另一只手心沾取药膏,细细给盛意上药,“没有下次了。”
梁听叙的保证总是很管用,盛意嘟嘟囔囔,表面还在不满意地说着:“每次都这么说,每次你都解释得拖拖拉拉。”
一拖拉他们就得吵架。
盛意发觉自己谈恋爱后,越发有些矫情。
从前能忍的,如今忍不了,从前能憋的,如今憋不住,从前不会想这么多的,如今沾上梁听叙,总是会不受控地多想。
他快受不了自己这股矫情劲了,谈恋爱后哭的次数,比他之前加起来的都要多。
盛意很快自我反省:“以后我也会少点感情用事。”
手心被揉搓,梁听叙看着他,温吞的气质不住从眼底溜出:“这样就挺好的,我喜欢你这样。”
“喜欢我们吵架?”
“不喜欢,但喜欢你有情绪就表达。”
盛意“哼”了一声,没做回应,把心里想的尽数藏起。
刚刚梁听叙还在手忙脚乱帮他擦眼泪的时候,盛鸢突然打电话过来,问他现在有没有和梁听叙待在一起。
盛意一瞬间以为关系暴露,紧张地看向梁听叙,他声音还沙哑着,鼻音很重,梁听叙接过手机回答:“我们在一块,阿姨。”
“正好,今天周五,你们明天没课,我今晚请了梁叔叔一块来家里吃,你们待会直接打车回家吧。”盛鸢说。
背景里还有梁宥礼的声音:“小叙,记得带点伴手礼来。”
盛鸢:“客气什么呀,改天我上你们家吃饭,去给你们请,小叙啊,别听你爸爸说的,什么都不用带啊,小鱼你监督他。”
到家的时候声音眼角的红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脸颊起的红点还有些明显。
梁宥礼迎上来,眉头微蹙,捧着他的脸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又过敏了。”
“中午煮饭加了洋葱。”盛意眨眨眼,谎话张口就来。
梁宥礼责备梁听叙:“你也不帮帮忙。”
“嘿嘿,叔叔,是我不让他帮的。”盛意说。
不仅不让梁听叙帮,还跑去质问了他一通呢。
盛鸢招呼他们:“真会挑时间,刚好做完饭你们就回来了,洗手坐下吃饭,尝尝你梁叔叔的手艺。”
“梁叔叔煮的啊,我总听梁哥说起,说您煮得可好吃了。”盛意舔舔嘴唇,桌上都是他爱吃的菜,看得他两眼放光。
“得亏我提前问了听叙你爱吃什么,都爱吃吧。”
“爱吃。”盛意洗完手,蹦哒回来。
“叔叔,你身体还好吗?”盛意总有些担心。
高二那时候梁父出国出了车祸,再见面的时候总像个没事人一样,后来也再也没有去过国外,梁听叙也一直在国内待着了。
“好着呢,”梁宥礼拍拍肩,“还是小意会关心人。”
盛意松口气,笑了笑,拍拍旁边的椅子,让梁听叙坐下,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好吃得直朝梁宥礼点赞,头都快点成拨浪鼓了。
梁宥礼看他这样子也笑了,给他多夹了两块,“多吃点。”
盛意应下,转而新夹了两块放进梁听叙碗里:“梁哥你快试试,爆炸无敌巨好吃!”
“你俩啊,现在关系好得跟同穿一条裤子似的,也差不了几个月的岁数,小鱼现在总是梁哥长梁哥短的。”盛鸢突然提起。
盛意表情顿了顿。
他们何止同穿一条裤子啊,是互穿裤子都要互相帮忙扒掉的程度。
但不能说,盛意拍了拍梁听叙的肩,“那可不,关系好着呢。”
虽然刚刚吵过一架,但翻篇了。
“我总听说小意总交不到什么朋友是不是,听叙也总是冷冷的,不爱交朋友,你们关系能这么好,互相有个照应也不错,”梁宥礼说,“不过,都大学了,你俩没点什么情况。”
“我俩……我俩……”我俩之间有情况,盛意说不出口,话一拐弯,“我俩喜欢谁你们都支持吗?”
“当然啦,只要你们喜欢。”梁宥礼很快回答。
盛鸢却不搭腔。
“妈~”盛意说话黏糊起来,自从钢琴彻底停了后,盛意和盛鸢的关系越来越好,盛鸢总不想从前一样对他事事严苛,或许对他的手伤一直怀歉,“你之前说过,我喜欢谁都支持的。”
“支持啊,妈妈当然支持,”盛鸢说,给盛意夹菜,夹完又给梁听叙夹,顺带转移了话题,“小叙最近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女孩子呀?”
“没有。”梁听叙摇摇头。
“梁哥要有也得经过我的考验。”盛意抢答。
开玩笑,根本不可能通过考验。
“你真是,”盛鸢无奈笑笑,“我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商量。”
三个人都停下筷子听。
“小鱼,你总爱喊听叙叫哥,那你想不想认他当哥哥。”
餐桌上的气氛登时降至冰点,盛意笑得牵强:“妈……你在说什么呢?”
梁听叙看了看梁宥礼,可梁宥礼分明也一脸苍白,他压根不知道。
“我就问问,还没跟你梁叔叔说呢,最近我和你梁叔叔聊过,老梁,你也说你以后也不打算找伴侣了对吧,我也没这个打算,也不是要真当一家人,但我们四个人一块凑合过过日子,这生活也热闹些不是吗。”
厨房的水龙头没关紧,不停往下滴水,滴落在不锈钢水池上,有节奏地啪嗒、啪嗒、啪嗒。
就像他响如雷鸣的心跳声,仿佛要将这辈子剩下的心跳都跳完一样。
没等两人接受完消息,梁宥礼便站起来,开了口:“这不合适,盛鸢。”
“我们生活也可以分得很开,但我只是想大家之间互相有个照应,我平时很忙,盛意到家总是没时间和他多聊聊天,”盛鸢说到这里,看了他一眼,“我小时候总没时间多陪陪他,要是我们能住一块,你也能多看看小鱼,你不是一直总说,想多和小鱼聊聊天吗?”
梁宥礼有一些动摇。
盛鸢拉着梁宥礼让他坐下,“哎呀,也不是要让你们现在就做决定,只是个提议,当我给你们开了个会,讲述新企划,没打算让你们现在立马就原地住下。”
盛意和梁听叙脸上神情都有些僵硬,笑得也僵硬。
“笑这么僵硬做什么,”盛鸢说,“要是不愿意,你们也是董事会的一员哦,我赋予你们一票否决权。”
“让,我们再商量商量吧,你也多问问盛意的想法。”梁宥礼说。
往后这顿饭的氛围依旧融洽,只不过盛意和梁听叙没怎么互相帮对方夹菜,连说话都少了。
饭后,梁宥礼和梁听叙拒绝了盛鸢饭后散步邀请,准备动身回家。
两位大人还在寒暄,盛意和梁听叙对上了视线。
他朝梁听叙挤了挤眼睛,梁听叙也朝他点了点头。
门关上那一秒,盛意说着“比赛还没准备完”就风风火火溜回了房间,给梁听叙狂发消息。
盛藏blue:[怎么会这样]
盛藏blue:[怎么办]
盛藏blue:[我今天的试探才刚开了个头]
盛藏blue:[如果我们被发现了,他们会生气吗]
梁拌醋鱼:[没事的,我先问问]
梁拌醋鱼:[不要紧张,总会有办法]
梁宥礼坐上驾驶位,看着站在车门外打字的梁听叙。
“不上车吗听叙?”梁宥礼问。
“来了,”梁听叙关掉手机,坐上副驾,系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爸,我来开吧。”
“我开就好,今晚没喝酒。”
梁宥礼发动汽车,转而往旧住所开去。
去年这个时候,梁宥礼在阳城市中心一小区买了一套一百五十来平的三室二厅,最近正好开始装修,一有时间,梁宥礼总会带他去看看。
但最近突然停掉了,还是梁宥礼停掉的,似乎还打算卖出去。
“今天,盛阿姨说的那些话,”梁听叙微垂着头,发丝洒落脸颊,遮住了他的眼睛,“你觉得呢。”
“我不会答应,”梁宥礼苦笑了下,“能和小意多说说话是我期望的,但偶尔这样就够了,接触太多,我怕总有一天,那些事情瞒不住。”
“而且,”梁宥礼顿了顿,“听叙,最近我得出国,你可能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了,抱歉啊,都没怎么好好陪你。”
梁听叙摇摇头:“您能收养我,我就已经很感谢了。”
红灯停下,梁宥礼抬手揉了揉梁听叙的头发,低声说:“不需要你那么懂事,领养了你,我也很开心。”
架着的手机突然打进来一通电话,熟悉又陌生。
梁听叙经常看见这个号码打过来,但梁宥礼从来不接。
“爸,不接吗?”梁听叙问。
梁宥礼嘴边笑意有些淡了:“帮我挂掉,谢谢。”
知道梁父并不打算同意同居时,盛意松口气,又有些可惜。
梁听叙刮了刮他的鼻尖:“可惜什么,以后我们俩住,平时多回回家。”
扯到这个话题,盛意叹了一声很大很大的气,仿佛要把整个宇宙从他的胸腔里全吐出来一样。
梁听叙抓起来,放回去,笑道:“别叹气,说说。”
盛意嚼嚼空气,吞了下去,一个倒身,躺在梁听叙腿上,拿书盖住脸,摊开的书随着盛意说话不停动着:“怎么和父母说好呢。”
书本有些重,梁听叙似乎把手搭到书上了,盛意顺着书摸索,果然摸到了梁听叙的脸颊。
?脸颊?
盛意一愣:“你在干什么?”
“隔着书亲你。”梁听叙握住他的手。
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书被盛意抽走,他反握住梁听叙的手,拽着他往下拉,唇碰唇齿碰齿,交换了一个充满青草香的吻。
早晨校园几乎没人,身下的草有些扎人,他们坐在树荫下,阳光透过点点缝隙,洒在他们身上。
盛意松开梁听叙,微喘着气,眼眸含情,说出来的话却万分欠揍:“你不敢直接亲,胆小鬼,我就敢。”
结果就是被梁听叙按着亲到差点缺氧。
盛意撇着嘴坐起来,理理头发和衣服沾到的草,搭着腿继续翻书。
再继续在梁听叙腿上躺着,书一页也别想看进去。
“慢慢来,我陪你一块想,”梁听叙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如果,盛阿姨和我爸不同意,怎么办?”
盛意翻过一页书,眼眸盯着阳光洒落在书页上的一角发呆:“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我抉择不了。”
他百分之百能够确定,盛鸢绝对会让他分手,甚至不择手段。
梁叔叔的立场他不清楚,但也总觉得梁叔叔知道后,会用十分失望的眼眸看他。
他不想,却也不知道怎么告诉盛鸢,他们在一起的过程都是冲动的,血气方刚的年纪,全靠感情推动着他们互相靠近。
回过神来时,什么都做了。
“上次你说,盛阿姨是因为你的……父亲是同性恋,才对同性恋膈应,你父亲叫什么?”梁听叙问。
如果盛意可以,他希望能够和他父亲彻底断开所有关系,他轻叹口气,也不想开口,只在搜狗上搜索他父亲的名字词条,给梁听叙看。
词条写着:章砚……国家一级钢琴演奏家……
梁听叙的神情有一瞬间停滞。
盛意把他脸上的变化全都尽收眼底,微微眯了眯眼睛,问他:“你认识吗?”
“不认识。”梁听叙扯起嘴角笑了笑,等盛意“哦”了一声又靠回树边时,咽了口唾沫。
时间差不多了,快到早八上课的时间了,盛意准备回学校,他站起身,收拾东西,又拍拍身上沾上的杂草泥土,搭着梁听叙的肩,在梁听叙的嘴唇上短短停留:“我去上课了。”
梁听叙抿了抿嘴唇:“嗯,路上小心,晚上见。”
“嗯。”盛意也笑,背上书包看了眼手机,笑容突然消失,缓缓抬头停在不远处。
梁听叙视线落在盛意脸上,顺着盛意的视线往不远处看去——盛鸢就站在不远处,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们。
刚刚盛鸢给盛意发消息打电话,似乎很急,盛意开了免打扰,没一个接到。
微信也全是满满的信息框。
-宝贝,你在学校吗
-你在哪里
-妈妈想找你,妈妈有事找你
-你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
-我遇到了你的舍友,他们说你去找听叙了
-宝贝,看到信息给妈妈回个电话吧
-妈妈想找你说说话
-妈妈只有你了
盛鸢一脸疲倦,仿佛瞬间颓老了十几岁。
他的妈妈出门总会把自己打扮得干净利索,一头过肩的柔顺长发总是会扎起来,要么绑成低丸子,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头发有些糟乱,披头散发。
“……妈。”盛意声音似乎卡着痰,光有嘴型,发不出声音。
盛鸢还是只在原地站着,愣着,瞪着。
梁听叙也站起来了,却也开不了口。
上一秒还在讨论怎么和父母说,担心父母不接受,会拆散他们,下一秒就被母亲看见了。
他们怎么会想到,又怎么可能想到。
现在是早上七点,连学校里都没什么人走动,盛鸢却这么突然出现在梁听叙的学校里。
盛意往前走了两步,停在里盛鸢一米外的地方,低声解释:“妈,你听我说——”
“啪”一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盛意第一次挨打。
除了练钢琴时候严格要求,几十遍几十遍地练,盛鸢从没打过他。
脸颊火辣辣的疼,盛意就这么别着脸,不知所措。
盛鸢喘着气,怒目圆瞪,没留给盛意解释的机会,有些摇晃地往回走。
纵使盛意再迟钝,也发现盛鸢的不对劲来了,他蹭了蹭脸颊,上前搀扶盛鸢:“妈,你怎么了。”
盛鸢只是甩开他的手,不愿同他说话,很快消失在了校园里。
梁听叙用温水打湿面巾纸,给盛意敷上。
“没事吧。”梁听叙的声音也很低。
盛意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课还是要上的。
盛意拒绝了梁听叙送他回学校的要求,边走边给盛鸢发消息,解释他不是故意藏着的,解释他不会步章砚的后尘,他只是喜欢梁听叙,不是犯罪,更不会犯罪。
就算以后真的分手了,他也不会去和女生谈恋爱。
但盛鸢不回他,到最后也一块拉黑了他。
梁听叙给盛鸢也发了很多,道歉的,求原谅的,解释的,但也很快被盛鸢拉黑了。
盛意束手无策,给梁听叙发了好多条“怎么办”。
梁听叙回:我们一起想办法,到时候我陪你回家,和盛阿姨说说
-实在不行,我看看告诉我爸,让我爸也和盛阿姨说说
盛藏blue:[我妈都难搞,先别把梁叔叔扯进来吧]
梁拌醋鱼:[放心,我爸知道我喜欢男的]
隔了好一会儿,盛意才回。
盛藏blue:[万一我妈要我们分手]
梁拌醋鱼:[我不会和你分手]
梁拌醋鱼:[小鱼,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像一剂强心剂,盛意也冷静下来了。
他双手合十祈祷,希望这回也能够像以往一样,安稳度过,希望他们一家人还能够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
希望盛鸢能够接受他们。
晚上,梁听叙回了趟家。
梁宥礼站在阳台边,似乎正对着话筒说着什么。
“你别再打电话来了……是,我是去看了小意,不是因为你,章砚。”梁宥礼的声音听起来万分疲倦。
梁听叙停住了脚步。
“你也别把我们的事告诉他们,算我求你,”梁宥礼扶着窗,似乎有些不舒服,“别告诉盛鸢,也别告诉小意,别再让他们难过了。”
“哐当”一声,梁听叙没拿稳的杯子坠到地上,炸成玻璃花。
四分五裂,分崩离析。
第66章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分手
梁宥礼身形一滞,缓缓回过身来,同梁听叙对视,神情满是不自在。
慌乱中,他不小心蹭到了扩音键,章砚的声音登时响彻整间屋子。
章砚:“我没告诉她,但小鸢似乎知道了。宥礼,你别躲我——”
梁宥礼摁下挂断键,靠在窗台边,垂落的头发遮得眼眸晦暗不明。
“什么时候开始听的。”梁宥礼说。
“不是因为他去看盛意,那里,”梁听叙如实,“爸,你们什么关系?”
梁听叙只觉得胸腔有些闷,可梁宥礼不吭声,只拿来扫帚扫玻璃碎片。
“盛意是他儿子没错吧,他和盛阿姨曾是夫妻,那你们呢,为什么他会说——”
“听叙,够了,”梁宥礼看起来万分疲倦,“你不清楚里面的事,我只能告诉你,我没对不起他们。章砚也没有。”
“那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说,什么事,告诉盛鸢和盛意会怎样,既然没有对不起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
又是为什么,梁宥礼要躲着章砚,却又那么想回来看盛意。
一堆疑问堵在口中,最后都汇成一个问题:他和盛意怎么办。
挣扎许久,梁听叙还是没有出声。
梁宥礼肯收留他就不错了,他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质问真相。
他才是那个局外人。
梁听叙用他的惯用思维,将满脑子的疑问全都清了个干净,只轻声开口问:“盛意不会知道的吧。”
“嗯,盛鸢不告诉他的话,”梁宥礼从口袋里摸出烟,咳了咳,开盖又合上,最后还是塞了回去,“你和盛意,在交往,对吧。”
梁听叙一愣,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梁宥礼。
“爸……你怎么知道。”
“太明显了,”梁宥礼笑了笑,看起来有些牵强,“被盛鸢知道了,肯定会闹一番。”
忆起早晨,梁听叙心虚地别开眼眸,低声说:“我们被撞见了,盛阿姨知道了。”
梁宥礼嘴角的笑意坠了坠,直至恢复面无表情。
“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收拾收拾,和我一块退学出国吧,现在的话……我应该能支撑你到你出国读完大学。”梁宥礼说。
“我不会走,爸,”梁听叙拧了拧眉,“我知道盛阿姨很难接受,但我和盛意也是真心的,我对盛意也是,我和他说好,我们会一起想办法,爸,你也帮帮我们,和盛阿姨说一说吧,你开口的话。”
“她更受不了,”梁宥礼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听叙,我和你一样。所以我才一直都没有结婚。”
什么一样。
梁听叙脑子有一瞬间短路。
一样都是同性恋吗。
他这才想起,梁宥礼刚刚那一大段话里,从没提过,他和章砚没关系。
“什么……”梁听叙喃喃。
梁宥礼没多说话,将一份资料放在梁听叙跟前,眼睛却不在看他:“你要是打算留下来,也没问题,不被我们拖累最好了,但你和小意的事被盛鸢知道,她不会管你的,你要是打算留下来,我会每个月都给你打钱——”
“不……”他揉着纸张,攥起一角,皱得不成样,梁听叙眼眸在纸张上来回转,似乎为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继而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挤出字来,“我不留了。我留下来也只会拖累他,我得照顾你们。”
梁宥礼轻轻摇了摇头:“说什么呢,你跟我出国,也是好好读书,换个环境而已,我们不用你照顾。”
“就这么定吧,我跟你们走。”梁听叙没细听,只重复着。
“那小意那边……”
“我不会和他说的,但是爸,”梁听叙咬了咬下嘴唇,“你和我讲讲吧,你们当年的事。”
梁宥礼又沉默了,隔了不知多久,才轻轻开口,将当年的事情,来龙去脉和梁听叙全都说了个清楚。
像一把利刃,猛然扎进梁听叙的心脏。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梁宥礼那么想来看盛意,又是为什么,不能将这些事情告诉盛意。
那会摧毁掉盛意现在所有的、仅有的、全部的傲骨,成为悬梁尖刃,成为一把永远悬于盛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我知道了……”梁听叙指尖攥着指尖,很是用力,“我不会和他说,也会和他分手。”
“没必要这么绝,听叙。”梁宥礼说。
梁听叙摇头,没说话。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那时候去招惹盛意。
如果当初便知道章砚是盛意的父亲,知道梁宥礼、章砚和盛鸢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绝对不会和盛意多说一句话,更不会和盛意谈恋爱。
他了解盛意,就算他们此刻关系暴露问题迫在眉睫,但盛意还是会优先解决他的问题。
人的贪欲只会越来越重。
他一开始只想接近盛意,不需要盛意认识他,他认识盛意,见得到盛意就好了。
后来,盛意受伤,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甚至想过,若不是盛意受伤,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想法又恶劣又无耻,并非觉得还好盛意手腕受了伤,却难抵心底腾升一分庆幸。
可他太过贪心,开始不满于关系停滞于此。
盛意对他处对象的事侃侃而谈时,他会不开心,盛意去了姜澈家,他会闷闷不乐,盛意善待每一个人,他只觉得嫉妒。
他太想太想,太想让盛意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么会考虑别人想法,抱着纯真善意的盛意,他只想把他偷偷藏起来,不想让别人知道盛意的好。
好太过了,就容易受伤害。
梁听叙现在只想让盛意讨厌他。
可他演技很差,一点都藏不住。
盛意已经好久联系不上梁听叙了,问其他人也是如此。
自梁听叙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最近有事,不参加乐队活动,也不去学校后,对话框安静得不得了,只有盛意一个人在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