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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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旁与她同被捉的姜天磊又因伤势昏厥,被架着他的两名士兵拖拽着人事不知的滑行,显然,武大帅并未因他的身份优待他,反而似有公报私仇之象。
就他对周家施迫的卑劣手段,武大帅怎么杀他都不过分,便是武景同若没有凌湙的叮嘱,也是会毫不犹豫要了他命的。
谁还记得凌湙原本是要放归他回江州的?
结果一转脸竟叫武大帅又给捉了回来,凌湙在看到姜天磊被半死不活拖回来时,简直是哭笑不得,便是知道情况的武景同也脸色精彩,二人皆都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了到口的调侃。
算了,老人家要亲自动手帮姐姐姐夫家报仇出气,且让他将心口的气顺了再说,反正只要不弄死就行。
只是婚未退,在外人眼里,他就是帅府的甥女婿,说破天也不该得到一个阶下囚的待遇,后尔要叫那些闲出屁爱挑事的迂腐老学知道了,肯定是要口诛笔伐的给武大帅按一个野调无腔的名头,以此来彰显他们的知书识礼。
这么多年,那些阿谀谄媚者,也就频繁的以书礼一途,来在武大帅身上找优越感了,因为周知的规则,文人天生高武人一筹,同等品级的文武官,文官就是话语权更重。
皇朝以武定天下,但往往发展到后期,都会出现重文轻武的现象,这也就意味着,新的皇朝会逐渐覆盖旧的皇朝,新一轮的洗牌将进入轮回。
凌湙奉了武大帅进入西炎城,并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叫武大帅赶着去打扫战场,清点战俘,连同武景同都没能留在武大帅身边侍候,一同被赶出门处理军务。
西炎城从南到北的主干道基本都控制住了,可城内各条能藏人的小道口,用来圈养牛羊的栅栏,以及把人不当人用来栓养大徵百姓的矮棚,现在都成了漏网之鱼的栖身地,需要领兵之人打头压阵,指挥各卫尽快将人清理出来。
主帅入城,按理是需要在城内各条道上巡视一番,用以镇定军心的,可武大帅的身体并不能支撑得住他绕城一周,这个时候就不是讲孝义亲情的时候了,必须得有人出面镇场,稳定军心。
凌湙和武景同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又有武氏子息作背书,替父巡营犒军也便理所应当,符合事急从全之义了。
大战之后民心惶惶,军心在震荡的喊杀声里,极容易上脑失控不分敌我,被血刺激出的亢奋,与同袍至交失之交臂的生死线,还有杀红了眼的激愤,都是容易引起哗变的诱因,创伤性应激后的自我保护,不止在败方,由一个个不同性情组成的胜方方阵,也容易生出心理疾病。
这个时候,主帅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强大的心理承受力,和标杆一样不屈的精魂,都是迅速稳定形势的强心针,会令所有浮动不安的心立即沉淀下来,恢复纪律秩序。
哪怕满城的兵将有一多半都来自边城和凉州,此时此刻,都不及武大帅的帅旗竖进城主府有用,满成百姓跪地叩头,凉羌败军缴械投降。
帅旗的飘荡,代表着大局已定。
这种心理依赖,不是兵多兵少决定的,哪怕今天用来攻打西炎城的兵力,全部出自边城和凉州,凌湙想要快速稳定民心,就必须竖武帅旗,那是所有北境兵的军魂所在,是惶惶无可依,恐惧心怅然的百姓心魂所归,与最先打下城池者无关,他顶多能在后面定功勋的时候拿奖赏。
兵将与帅之间,隔着天堑鸿沟,非告天下不可名正言顺,这就是先前武大帅死也要为武景同请封的原因。
凌湙再厉害,再在边城和凉州受人尊重和崇拜,出了北境无人识,亦无人肯认,不论他在此战中表现如何,都会被归列到武大帅的运筹帷幄上,这就是上下阶泾渭分明的现实。
他一日没有自己的将帅旌旗,便一日没有镇抚民心之力,除非像以往一样打绝户战,没有殃民待收抚,没有战俘待整编,所遇之敌尽诛灭,否则,他就必须得有一个朝野尽知的尊封。
边城之主只是他所辖地的百姓将兵对他的尊称,出了北境之外的百姓们并不认,哪怕都听说过他的威名能震摄凉羌铁骑,但论民心收用这块,仍不及帅旗飘起来的那一刻。
凌湙非是不懂边上随行之人的眼神,薛维和杜猗都快要憋出内伤了,幺鸡是直奔了凌湙的住处,去看随军医队入城的凌嫚,一路过处皆有兵勇驻足行礼,便是幸存的百姓也露出了感激的微笑,战火尽头是生活向好的希望,便是哭也是苦尽甘来的喜泪,战后清理的事务繁琐又秩序井然。
武景同与他分头公干,二人想尽快的将事务归整好后回到武大帅身边,虽然军医在武大帅压迫的眼神下,说了一切都好几个字,可两人都明白武大帅的身体,在这骤然奔袭来的路途中必然损耗甚大,并不敢放心他跟前没人。
凌湙顺着萧婵手指的方向,将木序挖了出来,尸山成堆的残肢断臂中,他也未能幸免,腿骨折了一根,持兵械的手指头被齐齐削平,额头和左脸颊上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整个人如同血葫芦般被抬到凌湙面前。
薛维终是没忍住话,险露了气急败坏的焦心,却硬生生压了声调,尽量平和委婉的向凌湙打听,“主上用意为何?”
城门迎大帅那一瞬,所有的功勋尽数归了武氏父子,他后头跟随大军一路压过来,差点没掉下马去,真生生要吐一口老血出来。
边城旗下所有军将,尽皆盼着自家主公能在朝野有名有姓,哪怕不封爵拜官,至少此战的功勋名单里,得有他家主公的名牌。
他们不可能永远呆在北境外头打凉羌,总有往关内征伐的时候,届时民心的收用上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正义之师仁义待民,他们不可能永远像在境外打敌骑那样,实施杀屠之策,招抚安民之心需要冠以堂皇名头,说个野望大的念想,便是以后那啥了,初始的起点都响亮威武,没见有哪个真草莽成事的,就是真草莽,还知道往自己头上戴金,扒拉一个历史名人当祖宗的呢!
当然,凌湙不需要扒别人坟上吸痒,他自己的祖坟就青烟没断,可薛维及一众部属仍旧希望,在他未归宗之前就能有好名头,这样一旦有机会,他的个人能力和威望,再加上他的祖辈加持,至少整个大徵境内世家大小众族,都不会将他归于昙花一现的野莽。
便是没有那一日,按边城和凉州的商业版图,凌湙也该在大徵境内拥有属于自己的名牌,而不是永远埋没在武氏背后。
多好的能名扬天下的机会啊!
结果他让了。
便是杜猗也嘴巴磨磨,有点忍不了,合着大家拼死拼活,趴北防线口吹了近一月的冷风渣子,就是给别人作嫁衣,好歹您也跟着喝两口汤啊!
两人眼巴巴的等着凌湙解释,而一旁的掣电咬着牙,差点将武大帅帐中赠兵符,又被自家主子推了之事咬出,好在理智尚存,记得凌湙下的死令,没敢对这二人说出机密,着实憋的心里痒痒。
只一双眼睛沉痛至极,跟丢了万两黄金似的,暗道也省了你们跳脚,若真知晓这机密,估计真能呕出三升血来。
凌湙眸光有些怅然,望向薛维,“先生心大了。”
薛维有些沉默,他不是不知道凌湙是怎么处理阚衡荐来的那些人的,也清楚凌湙目前安逸的心,可身为幕僚和有能力的左膀右臂,他若遇不到这样有能力的主公也就算了,偏偏凌湙是个有能力的。
看看吧!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他就在满朝文武的眼皮子底下,干掉了西炎城内有话语权,且兵权在握的几位敌将,所耗人力物力近乎于无,因势利导、就地取材,非常干脆利落的收回了失地。
薛维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也终于明白了殷子霁早前说过的一句话,不要在主公身上找成就感,因为他自己就能创造成就,幕僚或者谋士,在他身边,只要当好辅事之职就好。
这种自身有能力的主公,不会允许身边有指手划脚的人,若不能认清这一点,便也就不适合呆在他身边干事。
薛维懂,薛维也深陷痛苦。
谋士的凌云志,不能强加在所投之主身上,可他是真的忍不住展望,尤其在知道五皇子被凌湙安排去了江州后,那一颗蠢蠢欲动的心啊~几宿几宿激荡的睡不着。
主公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一手搅风弄云的安排,已经为夺位之争揭开了帷幕,特别是当杜曜坚的求救信来了后,更激动的薛维连连抚胸顺气,就怕高兴的撅过去叫人捉口舌。
天下大势,能者居之,也别说他有不臣之心,谋士称臣,只对自身认定的主公称,不然怎有家臣与私党之说?
他承认了,他就是想推自家主公登位,除了一展自己的抱负,更有着对所投之人的绝对自信。
凌湙就该闪闪发光的,以西炎城为起点,站到世人眼里去。
薛维就像毒唯一样的,通过此战更坚定的想要,自家主公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哪怕顶着凌湙投来的没顶的压迫眼神,也坚定的认为自己的想法没错。
他家主公有能力上,为什么不上?
就这一手诡谲的谋事之能,无人能出其右,更别提他还有万军匹敌的武力值,凭什么不能上?
不允许,不可以,尤其在看到战火纷飞后的西炎城,和那些被俘虏的凉羌敌骑,胜利的喜悦让他更不能忍受一件事,那就是,凌湙的膝盖从此不能向任何人叩跪。
这样的人物,有谁得配他一跪?
没有人,没有人,他根本不能接受主公弯膝于人,所以、必须,他一定要推动主公往前迈一步。
噗通一声,薛维就跪地行了个大礼,这在谋士的礼节当中不亚于断头死谏的诤臣。
凌湙惊的抿了嘴,身形更定住了半刻,“先生这是做什么?”
薛维趴伏在地,简直要泣血抗奏,“主上孝感天地,卑下明白,更懂您之用心,可有些事、有些话、有些人,时移势易,您也要为自己考虑打算,就……就算不为自己,为了老夫人,为了边城众将,为了跟随您把日子越过越好的城中百姓,也……也请偶尔挣一挣吧!”
他一跪,杜猗立刻也跟着跪了,掣电一看要糟,马上手一招就让左右亲卫将此地围了起来,直围了个密不透风。
好家伙,这要是叫武家军将领看到了,他家主子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那推托兵符之举叫人知道了,不得说他家主子虚伪,人前一套背后又一套了?
掣电没长几个心眼子,但普适性的针对手段还是懂的,再说当斥候探马的,各种阴诡手段都见识过,不会用但会看的本事早练出来了。
啧~掣电咂摸了一下嘴巴,这薛先生大庭广众之下行此大礼,有意的吧?逼人上梁山?
主子要生气了!
凌湙扭脸闭了闭眼,眼沉沉的望向薛维,“先生,大帅的身体回天乏术,你要我这个时候挣什么?虚名与大帅待我的情分相比,不足一提,你若还想继续这份主从之情,就起来,否则……”
掣电直接用刀鞘头子戳了一下杜猗,压着声线提醒,“快去将薛先生扶起来。”
杜猗怔愣了一瞬,来不及扭头问原因,凭警觉立即照做,箭步上前就搀了薛维起身,并张嘴打哈哈,“薛先生几日不曾合眼,调兵筹集粮草,安排众将军食寝之事,累了……累的狠了,主子,卑下这就扶他下去休息,您别与他计较,等他脑子清醒了,会来与主子道歉的,卑下们这就先撤了,撤了哈!”
说完直接拖了人就走,根本不给薛维反应的时间,只最后扭头走时,眼神与掣电划过,那意思就是等他来解释的眼神。
掣电扭了脸假装看不见,对上凌湙瞟来的目光,努力绷住了表情,没有崩裂。
主从闹了个不愉快,连收复失地的喜悦都降了级,凌湙处理完手上军务,将收尾工作交待给了别的部属之后,这才去见了萧婵。
当然,是带着心口只剩了一口气的木序一起去的。
萧婵正抱了膝缩在城主府的牢房里,旁边睡着半死不活的姜天磊。
凌湙定睛往姜天磊的脸上看去,皱眉问看管牢房的士兵,“你们对他用刑了?”
那守门的士兵摇头,将眼神定向萧婵身上,凌湙转脸望向萧婵,“你打的?”
萧婵恨恨的看着脸肿成了猪头样的姜天磊,咬牙切齿,“他该死,要不是他死命拖住我,木序根本不会被人困住,他害死了木序,我打他几下已经很便宜他了。”
凌湙嗤一声笑了,嘲道,“你有能耐倒能打死他,这么不疼不痒的扇几下,最后还不是要和他搭伙?呵,我当你对木序多有心呢,也不过如此。”
说着招手让人将木序抬了进来,指着木序道,“他胸口上的热呼气散了就没了,你是想他活还是想他死?”
萧婵扑到木序身边,轻轻拍着木序的脸叫他,“木序、木序,醒醒,你醒醒!”
凌湙摇头,踱到两人身边,“他伤太重了,治不了。”
萧婵泪眼婆娑的抬头望着凌湙,咬唇道,“你有办法对不对?否则你不会把他抬到我面前,你一定有办法救他对不对?”
凌湙没拿乔,直接点了头,“是,我有办法救他,不过……”
萧婵立即扑过来抓住他的袍角,仰着脸露出楚楚可怜状,“救他,任何事我都答应你。”
凌湙微弯了腰,背着手盯向她的眼睛,轻声蛊惑,“任何事?”
萧婵忙不迭点头,“任何事。”
凌湙笑了笑,直起腰身,眼神往昏迷不醒的姜天磊处看去,“你可有在他面前透过我的身份……哦,塬日铉的身份?”
萧婵摇头,“没有,一句也没有。”
凌湙又问,“塬日铉的身份可能往沂阳山凉王帐走一走?”
萧婵瞠目结舌,险些哑巴了,“能是能的,可是……可是……”不跟找死无异么?
凌湙陡然转了话题,指着地上的木序道,“想救他其实容易的很,我大徵荆南部有一样物,名曰情人蛊,用女方心头之血催之,喂以相中的男子心上,从此二人便同命相连,情谊不减,你要试么?”
萧婵顿了一下,眼神悠然望向姜天磊,凌湙似懂了她的意思,摇头道,“一方若有强烈不甘愿意向,这蛊是种不成的,姜天磊身为大族嫡长,他肯定有解情人蛊的方式,我劝你莫要动到他身上,小心偷鸡不成惨遭反噬。”
情人蛊的副作用前面有提过,凌湙当然不会傻到细细给她掰开讲。
萧婵低头望着气息渐无的木序,闭眼一点头,“那就给他种上。”
她需要一个全心系挂在她身上,以她性命为先,且悍而无畏的忠勇死士,别人她不清楚,但木序至少用行动证明了他的死忠之意。
凌湙眼神连闪,牵了嘴角一笑,“可以。”

西炎城重回大徵版图, 这样的捷报合该锣鼓宣天,鞭炮齐鸣的告示天下。
凌湙让人将侥幸尚存的那几个礼部官给拎进了城主府, 武景同则让人替那几个被祭旗的倒霉蛋收了尸,二人分头从南到北的疏理了一遍,镇压和打散了一些不甘投降的敌骑,尽乎绕城一周的,每个角落都不拉的,将北境武大帅攻进城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很快便安抚住了惊慌惶恐的城内百姓。
主要是这战结束的太快了,别说城内被欺压欺辱了多年的百姓没反应过来,就是里面安稳入驻了许多年的凉羌铁骑, 也没反应过来。
城南开打,守东城牧蓄营的将领还在喝酒烤肉,守西城马队的正组织跑马娱乐,两边分派看管的大徵百姓最多,也基本集中在他们的辖区, 属于战时后防线, 平常战役也根本轮不到他们上, 守城将招人往南城门集合的时候, 双方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战前动员,或正式开打前的热身活动,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城北数万铁骑就是他们的底气, 盏茶功夫就能支援向南城门,且多年来被大徵百姓,甚至官员们捧出来自负心理, 就没有人会想到,真有城破兵败如山倒的一天。
多可笑啊!就大徵那群软脚虾似的官员, 打两下就恨不能送公主来求和的姿态,怎么可能敢挥兵来犯?
就是平日里玩的狩猎游戏,明明被赶进圈内的大徵百姓人数,多于他们马队人数好几倍,也没见有人敢反抗敢逃跑,都是一群被驯化了的羔羊,放了栓颈的绳子也不敢跑,哈哈,现在你告诉我这群羔羊要翻天,谁信?
鄂鲁、也炎的先后死亡,只是洗了上层掌兵者的牌,底阶兵将的排布上并未受影响,始于凉羌上阶将领层的频繁更替习性,底阶兵将们早都学会了依附二字,谁有兵符谁就能拥有对他们的指挥权,言生死的站队局且轮不到他们,所以,在中阶军将为己方利益喧哗的时候,他们是底层里过的最宁和的一群人。
阶级地位没到,有些事情没资格也没机会参与,该吃吃该喝喝,相信城池固若金汤,掌了权上了位的将领更有手段,就是他们日常生活里津津乐道的嚼资。
北城有大量骑兵涌入,南城门挂起了乌崈王孙的人头,消息炸开的一瞬间,东西两城的驻军将领根本不信,可当他们两边辖区内的大徵百姓和被欺压了多年的厌民们,同时对他们举起了刀兵后,他们懵了,信了,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可惜,晚了!
裹挟着雷霆万钧的北境兵,和令凉羌两部闻风丧胆的边城军,以排山倒海之势踏进了城,伞射状的分兵于每个街巷扫荡,再有被压迫了多年的厌民百姓们的加入,居二线的后勤补给军卫们,都没能组织起有效的战斗方阵,就被打死打伤了不少,余部便开始如无头苍蝇般四散逃亡。
逃亡的过程中,有人“顺手”捡到了被旗杆子插着脑袋的乌崈图霆,又有人与吓破了胆子的突峪王子撞到了一起,终于,在有了上阶贵族者当领头羊的号召下,一群没了主心骨而散落四处,正愁不知何去何从者,勇聚了一波护主军魂,展现了凉羌骑兵该有的战力,在重重包围下,闯了出去,奔向了属于他们族地的方向,沂阳山。
凌湙没有出现在北城围剿线上,即便韩崝和陈奇章压着兵线想等他汇合,他也没往自己的大军去靠拢,始终在南城门处给武景同压阵,在全武家军高呼武少帅英武的震声里,淹没掉了自己的存在感。
薛维跺脚的便是凌湙没在此战中发出自己的声量,他在杜猗的阻拦里,仍愤愤高呼,“主上若与韩、陈二位将军合兵,整个北防线不可能放走一个凉羌铁骑,你捂着主上的排兵布线图,连商量都不与我商量,放漏了这么大一个失误,怎么地?是嫌主上名声太响太亮,一定要给他抹点黑灰?”
他气的一扫文人风雅,插着腰的在自己的房内来回,对着看管他的杜猗指指点点,“整个南城门连走脱的姜大公子都被捉了回来,哦,现在你告诉我,就咱北防线上跑了一支凉羌铁骑,主上不与你们汇合,你们不会叫啊?不会敲鞘高呼啊?那些凉羌铁骑当时定如丧家之犬般,平时就对咱们主上怕的厉害,那时只要满城皆是我主上声名,他们敢跑?给他们加个胆子也不敢,可你们呢?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跑了一支敌骑,有没有万余人?哈?主上那么圆满的规划,替武少帅筹划的方方面面,他怎么关键时候让你们掉了链子?谁的兵不出问题,偏我们的兵放跑了一支敌骑,你们要怎地?你们是被武少帅收买了吧?哈?你给老子说话!”
杜猗被喷的满脸唾沫星子,被薛维的手指戳着鼻子连连后退,好容易等他气喘不匀消声时辩解,“先生,您也消消气吧!主上的决策从来也不归我管啊?我也只管按着计策行事,再说,您有没有想过,主上就是故意留个缺口放人的?他不与韩、陈两位将军合兵,就是晓得自己的威势太猛,万一那些残军不敢跑怎么办?主上……主上需要他们送信嘛!”
实在是受不了薛维的狂喷怒吼,杜猗这才小小声的将自己理解透的意思说了出来,一边安抚人一边也算是给自己消疑,“北城排了四五万凉羌铁骑,我军有近八万数,可城内还有大徵百姓数万,主子就是为着他们不受衰兵迫害,进入穷图末路后拿他们开刀,也得放一条口子让他们出城,先生,这本就是主子为武少帅筹划的军功,来前咱们都知道的,您不也接受了么?怎么到了这时又后悔了?先生,读书人最讲诚信,您这也太……太那啥了……”
薛维被他一副“你很虚伪狡诈”的表情伤到了,捂着急速乱跳的心口喘气,一张白净的素脸上涨了个通红,瞠目圆睁,“粗野武夫,不通文墨,出去!哎哟气死老夫了。”
其实以他的才智,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就能想通其中关窍,导致他如此失态的,是预见了凌湙止步边城以及凉州以外的发展脚步。
之前凌湙发怒于京中阚衡等人手伸太长,薛维还只以为是因为向外发展的时机未到,可现下这样大好的时机下,凌湙仍没有出头的打算,这才是他着急的根本。
失去这次机会,以后不会再有如此合适和更好的时机了,能连通大徵境内又有凉羌铁骑打底的战役,除这个西炎城涉外的战略地,不会再有,那是修国事录都绕不开的荣誉,是一名战将渴求而不能得的机遇,真的少有人能眉眼不动的出让。
局外人都能被急的跳脚的程度,何况他底下的那一群忠诚事业粉!
哪个心里不叨咕?
便是战后清点结束后聚一起的韩崝和陈奇章,也面面相觑的大眼瞪小眼,几乎同时发出疑问,“我往东城(我往西城),中路交给杜猗那小子,说好了主上会与之碰头收兵的呢?”
特奶奶的东西两侧兵线都压到了中路缝沿上,都没见着自家主上的人影,只一个杜猗在那里左冲右突,连刀头幺鸡都不见了人影,眼睁睁看着一路敌骑裹挟着他们的突峪王子冲了出去。
空门大开。
他们以为北防线会由自家主上最后接手,心道谁也跑不了,结果咧?
放跑了一个王子,还有近万的凉羌铁骑。
这叫什么事?
虽说不影响战局吧,可一向打惯了完美局的他们,没料会在有武家军做对比的情况下出纰漏。
哦,南城门打出了完美局,没让一个凉羌铁骑跑进关内,北防线这边兵更多,结果跑了人,怎地?以往的牛皮吹破了?回去是要叫同僚耻笑的啊!
二人心里真挺不是滋味的,最后陈奇章只好找补了一句,“北线这边都是重力兵,南城门那边才几个兵力点?不好比不好比,主上当有自己的盘算。”
确实,凌湙放那一队敌骑离开,是有盘算的。
在城主府休息了一会儿缓过精神的武大帅,听了身侧副将的禀报,等凌湙和武景同处理好城内事务回来后,召了二人近前说话,先是令人安置好了剩余的几名礼部官,后尔才对着凌湙问话,“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他就没想过凌湙在排兵上会有失误的时候,既然不是失误,那肯定就是有意,有规划性的放人。
凌湙看看武景同,又回转了眼神看看四周,对着武大帅装傻,“什么布局?没有的事,父亲太高看我了,就是为保我手底下人性命,不想在此战中损耗太多,疏漏了一小点而已……嗯,他们能跑出去,也是求生本能罢了。”
武景同挥退了左右,亲自往武大帅跟前捧汤药,对着凌湙摇头,“我都看出不对了,你还想糊弄父亲?小五,你杀敌一向不爱留尾,可能为了护持城内百姓安危有一点,但肯定有更多的考量。”
武大帅赞赏的抬眼看了看儿子,点头,“为父是不是坏了你的计了?那姜大公子捉错了吧?”
凌湙愕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抹鼻尖,笑着找了就近的位子坐下,抚着膝头慢慢道,“也是一点防患于未然的考量吧!”
接着方解释道,“西炎城收归我们北境,那整个荆北等于也归了我们北境,原属北境五州之地便是齐了,父亲……”
说着轻抿了下嘴唇,“宁公当年被朝廷忌惮,就是因为他一个人坐拥了五州之地,即便后尔他出让平州和藓州,让朝廷将之与南川、保川共划为荆州一地,也仍没能打消帝王的猜忌,若捷报上京,我很难不怀疑朝廷下一步会如何为难您。”
气氛有些沉重,武景同也垂了眼,轻搅着汤碗中的药,凌湙接着道,“那万余残兵有大半是羌族兵力,突峪会带着他们先回族地,老凉王那边陡失王孙的噩耗,定会勃然大怒,撑也会撑着身体举兵来犯,父亲,我们需要凉羌大军压境,只有这样,朝廷才不会厚着脸皮跟我们要西炎城乃至整个荆北的管辖权,而我们……也能有时间利用敌军的兵临城下,与朝廷谈条件,景同兄的封赏该下了。”
其实凌湙还有一点没说,老凉王会因王孙发兵,但他其余的子嗣却不会当出头鸟的率先发动攻击,顶多做做样子陈兵境外,然后,整个凉羌会迅速进入争夺继承权的大战里。
他们能利用的时机,可能也就老凉王一怒的那股气,等到他陷入诸子夺位的争斗当中时,所布陈在境外的兵力也该撤了,而且还有一点,突峪没死,他与乌崈图霆一同来的西炎城,结果一死一活,老凉王的迁怒会让他找羌主的麻烦,两族分裂趋势已有开端。
房内一时陷入寂静,直过了半晌,才听武大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敛目有些意懒心灰,哑声开口,“本帅忠勇了一辈子,没料行至暮年,也有为功勋算计朝廷的事发生,小五,多谢!”
为了帮景同上位,竟不惜在自己常胜局里造瑕疵,小十年来,这是从未发生过的所谓“失误”,且为了不让另两路将领背锅,他是自己担了中路支援不力的错处,这样一来,即便有人说嘴,也不会有人敢说到他面前来,等于是用自己的名誉消弥了一场口水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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