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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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闯出城门,闻阁老那边几乎不用再摸排,直接就能将目标锁定他们,想来这个时候,那边已经招集人手往城门处来了。
凌湙自然不会给他们在城门口拦截的机会。
万一一个没忍住,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屠光了闻阁老的人,那他们在北境的实力可就藏不住了,要杀,当然得引到地广人稀处杀。
而最重要的是,陈氏还在京里,他就算拿了质子在手,也不敢赌人在发疯的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极端之举,如此,他得给关谡向闻高卓分析厉害的时间。
人可以杀,但不能杀绝,他不能把人逼至疯魔,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走!”
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随着凌湙的身影消失在京城门口。
闻府侍卫长稍稍来迟一步,跺脚咬牙,“给我追!”

冬日夜的雪粒子, 打在人脸上,生疼!
泥泞铺满冰霜的雪地里,殷红血渍如点点红梅般, 开在寂静无人的寒夜中,冷肃里透着渗人的凄凉。
夜枭禁声,风止叶不动。
“第几波了?”
凌湙甩着长刀, 将最后一滴血珠挥走, 声不颤,形不抖,喝水吃饭般只如平常,便是杀伐之后的眼神,也未渗着几分波动,挽着刀花归入鞘间,眉眼尽透无惧。
“第四波了,主子。”酉一托着同样沾了血的长刀, 拱手回话, 眉眼一样的平常无畏。
或者说, 跟在凌湙身边的一众部属, 都见怪不怪的,对这种生死场无所畏惧,归刀入鞘后,等待着下一次拔刀, 已如吃饭喝水般习惯了。
清扫战场,收缴刀械甲胄等战利品, 都有条不紊的进行,整支队伍非但没有被追杀逃命的恐慌,甚而有一种守株待兔, 等着天降横财的喜悦。
闻阁老派来的追兵太富了,身上穿的,手里拿的,甚至腰包兜里装的都不是铜子,全银角子金豆子等物,砍杀一地之后,全成了各人的奖励。
凌湙对与他出生入死的部属并不小气,尤其出任务期间,只要有命活着归家的,总有一注小财归属他们个人所有。
这里不讲奉献精神,也没到无私为公的口号宣扬,忠诚二字建立在财帛之上,有为家人赚取活命机会的基础上,才会生出保家卫国的大义心理,所以,想要达到前者的高度,首先得让他们有割舍不下的想念。
钱途、前途,两样都有了展望后,他想要的誓死效忠,也就自动达成了。
跟出京的这一波人里,有西山狱部曲二三十,袁来运将身手最好的大部分留在了侯府,带出了愿意去边城挣前途的族人,还有小二十是当时聚在城门前后的乞丐。
虎牙没有跟出京,因为时间紧迫,运入侯府的斩马刀需要人再背出来,他便留了一步,只让当时刚巧聚在城门口的小部分人,觑着时机跟上了凌湙的马队。
如此,一辆拖着两个孩子的马车,一辆拖着胡济安和他书籍等财物的马车,连同后跟上的这一部分人,浩浩荡荡的跑上了远离京畿的京云线。
便是凌湙都没有料到,这十来个乞儿明明看到有人跟后头追杀他们,还义无反顾的跟了上来,一身褴褛的窝在官道两边,等第一波追兵被他们解决后冒了头,拿着虎牙从他这里领的签条,来找他兑现承诺。
兑现当时在城里时,答应带他们去边城安家入户的约定。
如此,在经过两三轮战后清理后,这些后加入的人,便对这个新的队伍有了归属,眼睛望着年轻的主子时,不再有会被随时抛下的恐慌感。
他们也知道自己跟的不是时候,可冰天雪地,北境路险,他们纵算结伴而行,都不定能有命活到边城,不揪紧眼前时机跟上,怕就没勇气离京了,哪怕会受牵连死在路上,也比单独上路活着的几率要大,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新主会因为累赘而嫌弃驱赶。
好在他们赌赢了,新主不仅有着强大的武力值,有足够的能力护住他们的性命,更没有区别对待的,将他们纳入羽下,给予了旧部同等的待遇。
允许他们参与打扫战场,并且容许他们分配战利所得,做到了当初在城里承诺的劳有所得。
堆尸成墙,拦于官道,示以警告。
他们从一开始的胆怯、惊惧,到现在忙碌的热火朝天,面色无改,也就四回而已。
有他们作对比,跟随袁来运忐忑离京的西山狱那波人,心也就撂回了肚子,用比前者更卖力的姿态,在凌湙面前争取着表现的机会,以图能得其青眼,进入袁来运所说的前途一片光明的刀营。
故此,每有追兵来截,他们总是最先冲锋列阵的前锋。
酉一低头给凌湙递上新烧的热水,开口道,“主子,尸墙显然不足以震慑他们,下次还留活口么?”
每回追兵,凌湙都会留一活口回去报信,堆尸墙以警示,以杀止杀,想以次告诫闻阁老,停止这无意的泄愤之举。
可惜,人似乎不太领情,派来的人一波多过一波,且各个腰牌不一,显然是真的聚足了己方全部府卫势力,也要与他分个高下。
凌湙暖着手,就着温热的水咽了一口,尔后道,“留,我不能让他失去追踪的路线。”
到天子渡,京畿官道就只一条,岔路小道当然也有,绕着走也能过天子渡,可这样一来,他失去追踪的目标后,就会将视线转入京里,调查他在京中活动的轨迹。
三天内,如果他未因消失的闵仁遗孤,而强行冷静下来,凌湙就得顾忌陈氏的安危了,届时,就是他彻底与闻阁老生死一战的时候。
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半,闻阁老损失的人手达到了六百,收集的腰牌显示有七府,皆为京官团内重要职务官署府邸,可见闻阁老此时的愤怒。
胡济安从马车内下来,脸色有些苍白,尽管经历了四回截杀,可面对满地尸首与血迹,仍有种头重脚轻之感,被替他专门驾车的小兵扶着,脚软的到了凌湙身边。
“主上,是在等信?”
凌湙扭头,领前往旁边走了几步,站离了血雪处,胡济安吁了口气跟上,眼睛尽量不往殷红处看,“是,我在等关谡的信。”
胡济安捻着手指道,“主上怕是着了他的道,替他涨势了。”
凌湙拍了把刀鞘,挑眉,“我知,他是想借此次事件,削弱闻阁老手中的力量,这样等皇陵祭祀仪典后,他便不觑与闻阁老正面对抗了,否则他还得花时间与闻阁老,就京中势力再分配问题,周旋几个回合,有我帮他切一刀,他能省不少心力。”
胡济安不解,“那主上还愿意成他人之美?”
凌湙仰头,抻了抻脖颈,“自然愿意,我需得让他知道,我能切闻阁老,也能切他,想占我便宜,得先看看我的刀同不同意。”
指望他在皇陵祭祀仪典后,不懊悔与虎谋皮之策才好。
两人正说着话,武景同摸着脑袋来了,一脸疑惑的问凌湙,“我刚瞅了下人手,小鳅子呢?”
梁鳅和袁来运都是京畿人口,当然也都跟来的,第一次探天牢时,就是梁鳅打的头阵,武景同自然记得他。
凌湙笑睨了他一眼,调侃道,“亏你还记得我手里有什么人,我当你只顾着谈媳妇说情爱呢!”
武景同赧然的挠了挠脸,踢着脚边雪泥不好意思道,“是我的错,放心太早了。”
不是放心太早,而是过于依赖。
凌湙的出现,让他近乎躺平了等出狱,忘了刚入狱时的紧迫惊慌,再有凌湙一而再的保证他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此,才会养的他失了警惕,安安心心的与人谈情说爱。
安逸使人堕落。
当第一波追杀临头时,他终于当头一捧的惊醒了过来,于是这一路以来,每有截杀,几乎都是他领头冲杀,凌湙只管在后头压阵就好,倒也未失了一军少帅的名声。
至此,也算是拧紧了皮肉,知道了势局的紧张性。
对他,凌湙从不厌烦,单凭武力讲,他并不输自己,只心思这一块,过于开朗了些,看人待事总愿意往光明处想,看好比看错多,他眼中的事物,总是处于美好之态的,残酷不摆到眼前,他并不会往暗里想,人心于他,并不靠揣摩,而是真诚换真心。
凌湙自己做不了他这样的人,却非常珍惜拥有这样品质的人,所以,即便他偶尔犯蠢,也愿意尽所能的帮他补圆。
说来也是好笑,一个擅于揣摩人心的心机鬼,却偏要与个大“白痴”当朋友,还当爹似的给人擦屁股,也不知图的啥。
见凌湙不说话,武景同就有点手足无措,他已经知道凌湙为了救自己,惹了什么人,那是他爹都不敢轻言得罪的势力,却叫凌湙捅了马蜂窝,这才惹来层层追杀,闹的他们连夜奔忙,休息都无着落。
武景同,“小五,是不是还有人没来得及出京?小鳅子是不是落京里了?我、不行,他也是为救我而来的,我们不能丢下他,我、你给我几个人,我回去救他。”
凌湙摁住了他的胳膊,“急什么,我有说他在哪么?就瞎猜。”
武景同静了下来,凌湙这才道,“他另有任务,等做完了自会来找我们汇合,放心,他没事。”
胡济安总听凌湙提及祭祀仪典,此时心中一动,便有了些猜测,梁鳅他没见过,但从武景同的态度来看,当也是凌湙亲信,如此,应该是派去皇陵那边了。
酉二和酉五手里各抱了一个孩子,远远的朝凌湙走来,武景同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震惊不亚于第一次与凌湙交手,却堪堪打成平手时的样子,声都不成调了,“这……这……双生子?”
凌湙恍然,他却是忘了给武景同分说闵仁遗孤的事,所以至今,武景同也只知有凌氏子占了他身份的事。
“怎么出来了?”凌湙望着两张一路颠簸,显得有些萎靡的脸问。
酉二怀里的凌誉撑着精神,问,“你打算带我们去哪?”
凌彦培则一脸仇视的看着他,“我不要跟你去边城,我要留在京里。”
凌湙挑眉,望向凌誉,“你呢?”
凌誉扭脸望着一地血水,不假思索道,“我愿意跟你去边城。”
凌彦培转眼瞪着他,“你疯了?那是什么地方,你去是想死么?”
凌誉不理他,只望着凌湙,“你敢带我去么?”
凌湙笑了笑,点头又摇头,叹道,“你很清楚,我不会带你去,这和敢不敢无关,而是不能,你不能去。”
凌誉歪头笑了,点着脑袋道,“我猜也是,你对我们当有别的安排。”
凌彦培气的在酉五怀里挣扎,怒吼出声,“贼子小人,你不讲信用,我曾祖母与你的……”
凌湙嘘了一声,轻声道,“你声音再大点,三里地外都有人能听见你是谁,你曾祖母是谁,凌彦培,别让你曾祖父和祖父的选择,显得成了笑话,安静!”
凌彦培一瞬间卡了壳,眼眶通红,憋的身体发抖,却当真安静了下来,凌誉倾身拍了拍他,安慰道,“没事,他不会带你去边城的。”
凌湙点头,望着京畿方向,“我会送你们回去的,只是,你们会分开,凌誉,你猜到了吧?”
凌誉也望向京畿方向,点头道,“有点猜测,却不知准不准。”
凌湙笑望向他,“那你说说?”
凌誉揪着耳边的头发道,“你要送我们其中一人,到皇帝身边去。”
凌彦培瞬间直了身体,眼睛跟着瞪大,紧迫的盯着凌湙,便看见凌湙赞许的点头击掌,“是,你很聪明,凌誉,你非常聪明。”
凌誉笑笑,窝在酉二怀里打哈欠,“聪明人死的早,当然,我说的是我自己。”
凌湙点头,一脸严肃,“所以,你得活着,活的好,活的让所有人视为希望。”
凌誉愣了一下,认真的望着凌湙,“你要我怎么活?”
凌湙定定的与他对视,“我要你光明正大的,活在所有人的眼睛里,让满京的世家勋贵以你为尊,你能做到么?”
凌誉快速的望了一眼凌彦培,“他呢?”
凌湙转脸望向凌彦培,“他会代替你,入宫,成为皇帝手中制衡文殊阁的底牌。”
既然能有真假宁氏子,当然也能有真假太子遗孤。
他要把凌氏子送到皇帝手里,以假乱真,让皇帝以为拿到了文殊阁的把柄,等文殊阁把真太子遗孤培养成才,逼宫篡位的时候,祭出与其长相一样的凌氏子混淆世人眼,届时,在没有十足证据证明谁才是闵仁遗孤的前提下,圣意□□就是赢家。
而反之,文殊阁自以为拿着真遗孤就稳赢的局面,将会被这隐藏的彩蛋搅黄,彻底在世人眼里,成为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
凌誉有些不忍,望向凌彦培,“你……你愿意入宫么?”
凌彦培瞪大了眼睛,并没反应过来,只条件反射的点了头,“愿意。”
成为皇孙,接受皇储教养,比在宁侯府有一日没一日的学习强多了。
凌湙笑呵呵的看了凌誉一眼,并未揭穿他的小心思,当然,他自己也不可能说穿。
两人都清楚凌彦培入宫后会遭遇什么,不会有皇子教养,好的生活条件,更不会有与身份对等的尊重。
他会被皇帝圈养,在文殊阁有异动之前,都会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冷宫中,不会死,却也不会好过。
可这是他自己愿意选择的路,也比待在宁侯府里有性命保障的多。
到二人被抱走好一会儿,胡济安方回过神来,喘了好大一口气,只感觉后背一阵冷汗,额上凉感十足。
这是他头一次直面凌誉的聪慧,甚有一种惋惜之意,好半晌才感叹出声,“太可惜了。”
若闵仁不死,大徵两代储君人选,当不作他愁,国力当有扭转之机。
真是可惜了。
凌湙抿唇,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道,“父债子偿,多么可笑,可事实是,我们都得为父辈的混账行为买单,逃不了他们,亦逃不了我,从当今虎毒噬子开始,大徵就没有前景可言了。”
他本来是没想将人送一个给皇帝的。
是关谡的借刀杀人,让他生了防备心。
比起闻阁老几十年顺遂的官途猖獗,关谡显然属于忍性极好的那一个,这样的人善于隐忍,善于伪装,同样也不好对付,在闻阁老势力被自己削弱后,他极有可能做大,凌湙希望他做大,却又不能让他独大,便是有袁芨在文殊阁内中和势力分布,他也担心袁芨不是其对手,如此,他便起了利用当今那超强的自私心理。
东宫不是他要立的,是百官恳请的,而百官都以文殊阁为马首是瞻,他的一腔怒意,自然会冲着文殊阁去。
凌湙让杜曜坚在皇陵祭祀仪典后,将人送给皇帝,并附带一封谏言,落款在野二字。
胡济安哑然,他在京里这些年,当然了解皇帝的为人,若有人将计划步骤写明,并列出如何与文殊阁斗智的全部过程,依皇帝感受到被分权的紧迫心理,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
光在野二字,就足够皇帝愿意相信谏言的内容了,无他,世人皆知在野与在朝的对立性。
如此又过了两日,在截杀次数达到八次时,天子渡在望。
凌湙他们到了当时出京时度过的第一个驿站,里面的驿丞早带着人避走,留了一间空馆。
武景同帮着处理杂事,一路上都是他在安排歇宿事宜,凌湙有意锻炼他的大局观,便是有组织不到位的地方,也不过多干预,等他自己发现自己改正,真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才会出计点拨,三两日里,已经能看到明显的责任心。
终于不再耽于儿女情长,忽于自己出身的一位少帅。
他自己便是前锋将军,只以前从未接触过后勤事务,有为子分忧的老父亲一手安排的军需官理事,根本也轮不到他去过问小兵小将的饭饱穿暖问题,等到他亲自上手之后,才发现,原来一支队伍需要操心的事情,小到马拉稀,大到人裹腹,都得亲自过问,事必躬亲。
头一回,武景同感受到了一支队伍的难带,这还是在有凌湙押阵,物资不缺的情况下,再往回头想想,那年旱灾逃民撞上凌湙他们的流放队,一无所有之时的困窘,使他愈发感受到了那时凌湙的艰难,也更加钦佩起了从无到有,直到今日之势的凌湙。
“在想什么?这两日见你话少了很多。”
夜间,万物皆静,武景同拎了一壶酒来找凌湙,见人正立在驿馆前门,后方酉一持刀警戒。
凌湙半转身望了他一眼,后尔答道,“关谡太贪心了,我果然是高估了他,竟也是个短视之辈。”
三日了,闻高卓的人死了能有一千,昨日最后一拨人里,有二十人头属于京畿卫樊域手下。
关谡根本是想一次性解决闻高卓,所谓趁他病要他命,他想逼京官集团更换党首,彻底搞掉闻家在京的地位。
可他忘了,京官党首一旦更换,文殊阁便不会有现今的安稳,就如桌缺一脚,会被人渔翁得利的。
凌湙始终清醒的知道维护什么,可他却被胜局冲昏了头脑,以为凭自己就能稳住阁中局势,一再的放任闻高卓发泄私欲。
陛下的手之所以伸不进世家勋贵的口袋,皆因为有文殊阁从中阻拦,虽都是为着各自私欲,可双方拉扯间,也无意平衡了朝堂局势,一旦让陛下掌握主动,他会毫不犹豫的朝世家勋贵的私囊下手,届时,动荡将起,豪族会为自保鼓动民义,大厦会加速倾覆。
这与凌湙阻拦闵仁遗孤归位,促使皇子入住东宫的局势背道而驰。
他在拖延动荡起的时间,而关谡的做法,却间接加速了动荡的开端。
私欲太重,且贪得无厌。
是了,从他敢收取黄铭焦的十八万两“养廉银”,就该看出他忠厚朴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欲壑难填的心。
凌湙冷冷的望着京畿方向,面对武景同的疑问和关心,不得不据实以告,“明日,我们许是有一场苦战,武景同,我母亲要来了。”
便是身后的酉一都惊的震了一下身体,武景同更是瞪大了眼失声,“怎会?”
凌湙揉了下额头,“京畿卫,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追兵,因为那代表着闻高卓动用了他最后的底牌,樊域是陛下的人手,他此时当在陛下身边,可他的兵却为闻高卓所用,武景同,他是抱着一定要弄死我们的心!”
闻高卓疯了,或者说,他被人有意鼓动的陷入了疯狂。
正好关谡也要弄死他,若能两败俱伤,当为他最期盼的结果,所以,凌湙万分肯定,宁侯府的门此时已经被人破了。
他猜的没错,闻高卓集齐了五城司及留守的御门卫,在前一个夜里,就围攻了宁侯府,袁来运留下的人不敌他的车轮阵,只勉强护住了陈氏所在的院落,其他房的院子皆被火箭所灼,陈氏为了掩下府内地宫的存在,当先出了府门与人对峙,以铁劵堪堪维护住了被抄府的尊严,但连同她在内的侯府父子数人,尽数被请上了一辆封闭的马车。
怡华公主和宁琅被陈氏以死相逼,留守在了满目狼藉的候府内。
虎牙带着人拖着运出城的斩马刀,一路绕小路急追凌湙队伍,试图在陈氏等人被掳的消息传到凌湙耳里之前,找到他告之实情。
可到底,他还是慢了一步。
据天子渡不到五里之处,战斗胶着,凌湙这次打了头阵,同武景同并臂而立,长刀横于胸前,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兵力,无惧无畏,双方杀了一地尸体,血流成河。
带队的京营千总大概没料,这区区百人小队竟有如此实力,一轮冲杀就斩了他几十卫,而对方只伤了寥寥数人,尤其领头两人,刀锋过处无活口,砍瓜切菜般所向无敌。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更收起了来前,对闻阁老派出的,府卫们的失利追袭的嘲笑。
有这样战斗力的队伍,哪是区区几门府卫们能解决的硬茬?
他很快便将增援队伍拉了上来,连同一开始拉出来的队列,足有八百人之多,整一个千户所编制。
武景同看了直咂舌,不禁嘀咕,“这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了,居然拉了一个千卫队。”
凌湙皱眉握紧了手中的刀,望着身后被护着的两辆车,和不会武的乞儿们,“袁来运,他们交给你了,护好他们。”
袁来运低头领命,“是。”
千人分队,三五二开,便是只有八百,也作了三列,二四二开,前枪列阵,中排刀兵,后为弓防,从作战分布就能看出,这有别于各府临时组织起来的府兵队伍,是个正规军阵的模样。
凌湙这边人人皆马,刀横在侧,以长蛇马阵待之,备队。
虎牙推着车,带人将将看到双方列阵,就见双方已经陷入冲锋号角,凌湙一马当先,兜头撞上前列枪阵,横刀劈开挡在前的枪头,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如林的刀兵。
“主子,刀、刀,接刀。”
雁翎刀是快,可它不够长,除了凌湙尚能保持周身周全,便是武景同,都没能在刀枪林里得全身,手臂和小腿上都受了伤,而一路战无不胜的队伍,也头一次出现了伤亡。
凌湙撕开了一个小口,整个队伍却遭到了人头式的碾压,对方堆人墙一般的,将他们齐齐围困住,左右无法施展。
人太多,枪林刀雨又太密,缠蜘蛛网似的越绞越紧。
虎牙的声音,便在这时候传了进来,凌湙坐在马上,看见他急的眼眶通红,拖着长刀拼命的要递给自己,可惜距离太远,又隔着厚厚人墙,根本接不到。
凌湙左右格挡,扫出一片空余地,驾马往虎牙处冲,武景同领着后头人也看到了虎牙,声音立时高了八度,“上、上、上,接神兵。”
己方队伍鼓噪而起,亦激起了敌方战意,瞬间一片“上、上,冲、冲、冲的声音紧随其后”,凌湙勒马跃过人墙,直冲往虎牙处,一手接过他递来的斩马刀,反手扫出凌厉一刀,瞬间将紧追他身后而来的兵丁劈成两半。
血雾蓬起,刀兵声俱停。
凌湙缓缓回刀勒马,横刀而立,“换刀,列阵!”
这一场以少胜多的战斗,注定要写在京畿卫人的武策本上。
领头的千总是樊域的亲信,来前信心满满,便是开局也信自己能稳操胜劵,可当凌湙换刀,回身横劈开一个兵丁的身体后,他以为的胜局便开始一点点倾斜。
那种势如破竹的冲锋,比之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战役,都令人胆寒,尤其领头一马当先的少年,如低头猎食的鹰般,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断枝残躯,雨般掉落。
渐渐的,少年身边三尺处无人敢往,刀枪踌躇不前,箭雨激射不进,反落了一地哀嚎痛呼。
凌湙一脸冷戾,飘落的血雾沾湿了他的衣袖,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队列,人人如杀神般举刀威慑,以一往无前的勇武,震开了胶着的形势。
双方胜负已经不再悬殊,对方千总震惊过后,立即招手押出了一辆马车。
陈氏扶车窗流泪,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了幺儿挣命的过程,那种刀枪林里随时丧命的危险,瞬间勾起了她对凌湙流放路途的猜想,应当也似这般一路浴血,一路杀伐。
而同车的宁侯与宁大公子,则瞪大了眉眼,第一次与归来的凌湙对上了视线,“……这是……小五?”
刀横在了几人脖颈间,对方千总沉声发令,“弃刀、下马,受降!”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全体都有,下马、……
凌湙自出京以来, 敷面就一直戴在脸上,因为不确定关谡那边有没有卖了他的真实身份,在闻高卓的追兵面前,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可当追兵一波多过一波, 且逐渐渗进了京畿卫后, 凌湙终于算是彻底摸清了关谡的路数, 摒弃了对他高看一眼的心理测评, 特别是马车出来的那一瞬间, 他知道整个文殊阁、武英殿, 以及之后的皇帝陛下,都将知晓他的存在。
这是坏事?
不, 这是好事。
本来他还在想, 该用什么方式, 完成回北境之前,用己身真名让所有人知道,他来过。
非是从别人嘴里宣扬的到此一游, 而是由他本人以脚丈量着京畿土地的方式, 告诉所有人, 他来过了并且全身而退,然后,你们能怎地?
姑且把这当作挑衅,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京畿是小爷不屑呆, 视之为敝屣的地方, 留不留的不是你们说了算,而是我想不想的事。
关谡现在肯定在后悔跺足,同时也在期盼着这支千人队能给力些, 一举将他灭在天子渡,好保全文殊阁背着皇帝换子一事。
凌氏子不足重,可凌氏子背后的闵仁遗孤,却是他和闻高卓都不愿过早暴露的真相。
关谡此时应当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把人忽悠太过,捅了人逆鳞之举,可惜落子无悔,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闻高卓,望他一疯到底,拉所有知情者下黄泉。
如此,他送上了宁候府的两位当家爷们,以及凌湙最在意的亲娘陈氏。
闻高卓发疯可以不顾一切,是因为□□文殊阁的重任,从他失了首阁之位后就不在了,压力给到了关谡,他要是担不住文殊阁首阁重任,让虎视眈眈的袁芨捡了漏,那京官与地方党两大势力,可就成乐子人,要被人笑死了。
这局面是怎么成的呢?
自然是闻高卓后来的反击造成的。
时间回到千人围攻前一晚,驿站休息时的闲话里。
彼时胡济安扶着颠了一路的老腰从车上下来,歇在驿站里养足精神后,与凌湙就穷追不舍的追兵,以及闻高卓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处事方式上分析,在这一系列不明智之举的背后,透着他将计就计的反将心理。
不是要首阁之位么?
不是想坐享渔翁之利么?
行,有本事你就得意到底。
闻高卓不是个蠢货,他能在首阁之位上稳坐几十年,并且经营出那样大一份势力,论心计谋略,不会比关谡差,纵算是年纪上来了,不如当年谨慎,没有年轻时懂隐忍,那也不代表别人可以将他当傻子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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