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被掉包的罪臣之子by大叶湄
大叶湄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关灯
护眼

刀营骑兵的优势从来不是近身撕战,凌湙领头撞出一条血路,勒马掉头后,裘千总也领会出了刀营骑兵的战术,忙带着他的营兵欲跟紧凌湙马骑,生怕拉出太长距离,方便了凌湙带人冲杀。
可凌湙的兵马装备,都是最精良且胜过御制兵械的好东西,所有坐骑均抢自凉羌上好战马,一跑起来就根本不是大徵马场内的普通马可比,尽管裘千总极力拉近双方马距,也在两轮奔跑中,输了脚力,渐渐让凌湙绕出了千余众的包围圈。
他预感到了危机,非常强烈的危机。
凌湙伏于马背之上,侧身瞄着落于圈外的兵马,颔首发令,“杀光。”
他不会给闻、关二人留半个人头。
武景同一直守在两辆马车旁,他与袁来运一左一右护着马车往天子渡边撤,眼中尽是远处凌湙带着刀营,如切菜砍柴般,收割人命,激出一身热意,奔腾出满心激荡。
边城刀营的威名,震动北境,便是他自觉与凌湙亲厚,也因机缘问题,一直未曾亲眼见过刀营奔马撞杀时的场景,如此血脉喷张之时,简直恨不能参与其中,握刀的手都跟着不自觉的攥紧,口中时时震呼出声,“好,撞、撞上了,杀!”
裘千总的兵被冲散了,他带着身边仅余的数百人,与闻管事一左一右,试图兜出凌湙的杀伐圈,可血雾蓬起的速度太快太密,他浇的一脸一头血后,冲着闻管事大吼,“撤,快撤,我们杀不过他,狗日的,你们骗老子,这根本不是靠家发力的富贵公子,这是个杀神。”
闻管事身前坐着凌誉,身周亦围了上百众,脸色也难看的不行,声音吼出裂音,“我家阁老也未料得他竟有援兵,裘将军,我们人多,靠上去,总有三分胜算的。”
裘千总脸色难看,挥刀劈砍,却被迎面罩来的斩马刀砍的手臂发麻,酸痛无力,“不行,他们的刀太厉害了,你看看我们这边,半数人的刀全卷了,手中无兵刃,如何能战,你不撤,我撤了。”
闻管事左冲右突,却怎么也冲不出去,转眼看向快到天子渡码头的车驾,指着那边道,“裘将军。截了那边的马车,不然我们谁也走不脱。”
裘千总将手下兵堆在前阵,抵御凌湙兜头兜脸的冲杀,直起身体果真看到了渡口边的车驾,对着闻管事道,“那你抵着这边,我去。”
闻管事望着越来越近的刀兵,与仿如杀神般的少年,心惊之余生出狠意,勒马掉头,将所有刀兵转向,全然弃了防御,跟着裘千总的马后,直直冲着渡口就去了。
凌湙面色渐显驼红,酉一跟在身后担忧道,“主子,您回队尾休息一下,剩下的属下们来就好。”
人头再多总也有砍完的时候,战事并不如外人看的那样紧张,这是一场几无悬念的战斗,京畿营的兵根本没有所谓的战意。
安逸的生活,早消磨了他们的战力,且早有营兵不出操的传闻,如今一接触之下,那软绵的刀枪,真就无半分威胁力。
起码在他们看来,京畿营的兵不具有与之一战的资格。
凌湙望着调转了方向的兵力,捂嘴咳了一声,发令,“传令下去,速战速决。”
杜猗跟在旁边皱眉急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脸色不正常的红。
凌湙挥刀将近前的兵砍翻,“废话这多,敢紧杀完了事。”
渡口那边有武景同和袁来运,他并不如何紧张车驾,只是近千的人头太多了,砍到最后连马下脚处都没有,若有可能,他也不想这样单方面屠戮,可一想到闻关二人手里有这么多兵,事关之后的京畿布局,他不能将这些人留给他们。
所以,只能费些力气,一起砍了。
武景同望着调头冲着他们来的兵马,一时不知是笑是叹,与袁来运拦在马车前,护着胡济安和陈氏所乘车驾,左右领着直往渡口上引。
闻管事追着裘千总的马吼,“抓住宁侯宁侯夫人,不然我们都得死。”
他看出来了,凌湙这根本不打算放一个活口离开。
裘千总扭头目眦俱裂,“你疯了,怎么一条后路不留?”
那越砍越近的长刀,如死神的镰刀一样,一挥下去倒一人,如此不用片刻,他手中便要没人了。
闻管事不理,只顾往渡口边冲杀,顶着前面兵勇的后背,渐渐靠近了码头,陈氏和胡济安被人扶出来进了小船,宁侯父子也被人夹着丢进了船仓,凌彦培无知无觉的也躺在仓内,接应的船只抛绳欲走。
武景同与袁来运留在码头岸边殿后,凌湙带人从后抄底,闻管事和裘千总背靠背陷入苦战,眼看两只小船将要离岸走远,闻管事急了,拢着身侧数匹无主马骑,对着它们的屁股就砍了下去,撵着它们入水奔逃,方向直冲飘摇的船只。
凌湙奔马靠近,一刀掀了挡路的兵勇,对着闻管事的后心就送了一刀,却没能拦住疯跑的马匹,在武景同惊慌的叫声里,眼睁睁看着两只船被下了水的马撞翻。
“娘,胡先生。”
袁来运离船最近,船翻一刻时他便立即跳了水,一头钻进水里给陈氏垫了脚,顺手拉着胡济安托出水面,武景同一人挡在岸前,长刀挥舞的密不透风,直到凌湙与他汇合,解了他被围之困,这才发现身上多处流血受伤。
“伯母怎样?您没事吧?”
他吓的脸色发白,身上多处刀伤,都不敌陈氏落水那一刻紧张,凌湙可是亲口嘱咐过他,若他没能保护好陈氏,大概只能自刎谢罪了。
陈氏被袁来运扶上岸,抖着身子摇头,“无事,你们莫慌。”
后尔立刻回头,惊道,“侯爷,晏儿。”
袁来运正拖了胡济安上岸,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儿,听见陈氏叫喊,这才回神。
等他再次下水捞人,却哪里还有宁侯父子的身影?
陈氏趴在岸边,木然的望着江面,那父子二人腿脚不便,这一落水,可想而知的生死由命,她是厌恨他们,可真若眼睁睁看着他二人身死,那锥心之痛仍叫她受不住,眼前阵阵发黑。
凌湙终于杀清了聚在岸边码头上的兵,一步步到了陈氏身边,拽下肩上披风裹住她,“娘,抱歉,是儿疏忽了。”
陈氏红着眼眶扭头,轻声刚要开口,却惊恐的看着幺儿喷出一口血来,“儿,你怎了?”
凌湙擦了把嘴边血渍,摇头道,“我没事,娘,我们先过江。”
酉一捧着瓷瓶上前,声音紧绷,“主子,服药。”
凌湙点头,在武景同愧疚的眼神下,又倒了一瓶药进口中,对着陈氏担忧不已的眼神解释,“只是压制心脉的药,等回了边城,师傅会为我调理身体的,娘不用担心。”
武景同扶着凌湙低声道歉,“对不起,都是为了我,我却是连伯母都没照顾好,害她落了水,还有侯爷和世子,他们去找了,小五,我……”
凌湙抬手阻了他的话,摇头,“也是事出有因,不全怪你,走,先过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氏拽着凌湙的手,望着江面,又望着面无血色的儿子,哽咽的不行,“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别吓娘。”
凌湙将刀卸给酉一拿着,自己扶了陈氏又上了一艘船,只脚一落舱面,身体就摇晃着倒了下来,骇的陈氏惊叫,武景同他们跟着拥上前,“小五……!”
酉一咬牙一把将凌湙背起来,“主子为了让凌家小子陷入假死状态,将埋于心脉中的花甲催了出来,要不是左师傅给的药,主子根本上不了马,刚刚一役,更伤了身体元气,夫人,我们需要尽快回北境,侯爷和世子……”
陈氏瞬间门作出决定,“那你们回北境,我留在这边找人,若真……也是他们的命数。”
没有人比她的幺儿更重要。
凌湙自虚弱中醒神,攥着陈氏的手道,“娘跟我一起回吧!咳~!”
陈氏望着洪流江水,眨出一脸泪来,“可是你父亲和大哥他们……”不能死无全尸啊!
凌湙闭眼失落的松开手,酉一小声道,“夫人,主子身体连连受创,左师傅说……说,恐命不假年,主子只有您一个亲人了。”
陈氏张大了嘴,不敢相信似的惊呼,“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了。”
酉一声音涩然,“主子骗您说行针催体术无后症,可事实是,命源折损,若不能好好将养,恐……恐……”
高大的壮汉,生生红了眼。
陈氏崩溃的抱着凌湙,哇一声嚎啕大哭,“我的儿……”
凌湙闭眼不动,落在陈氏身后的手,对着酉一和惊呆了的武景同比划,那是个“快撤”的意思。
皇陵那边应当是按计划爆出大事了,他们得立刻离开。

第一百九十四章 感觉自己的血都脏了~……
一行人过天子渡, 绕开石门县,直缴了掌控渡口码头的水合堂,驻兵入内, 暂做歇脚地。
杜猗领人将水合堂前后锁道, 安排好刀营骑兵后,返回堂口,袁来运已经领人安置好了胡济安,和投奔来的其余人,整个堂口便都在他们的控制内了。
武景同跟在凌湙身边, 见他一脸苍白相,焦虑的不知如何是好, 抓过酉一左右盘问, 最后得到了暂无大碍的回复。
江水冰凉,又是夜间最冷之时, 陈氏到底一个金贵的夫人,被水浸泡过后,又吹了一口风,到住进水合堂时, 已经烧的昏昏沉沉,好在有左姬燐给准备的万全药包,熬一碗灌下后便先歇了。
只到底心中挂念着死生不明的宁侯父子, 哪怕攥着幺儿的手,也睡的不甚安稳, 惊惊扰扰的翻腾了许久, 才累及睡去。
凌湙裹着厚狐裘大氅,在隔壁屋烤火喝药茶,对于身边焦虑到来回走动不歇的几人, 视若无睹,只听安置好所有人回来秉告的杜猗道,“这里是京畿卫右管营的地盘,是茳州官道和京畿官道的三叉地,因为樊域与家父……与杜将军不合,将本来属于西云线的石门县硬赖到了右管营名下,两方几次为这块地方争执,渐渐的便滋生出了水合堂这一民间黑匪窝。”
沾水道收取过江费,来往船只不交买水钱,这条江就过不去,一年下来利润颇丰,杜曜坚跟樊域谁都不肯让出这块利益,三五不时派兵占道,十来年后,这里便成了个三方管理混乱的匪患地。
杜猗说一半便停了嘴,见凌湙望来,才又小声道,“我们来时便驻的此处,水合堂现在的大当家是杜家部曲出身,近一年都在此地经营,他知是我后,便主动让了堂口,没往外递消息,主子……我将他们押在后山坡的一处茅屋里,不会有拼死反抗之举发生的,我保证……”
凌湙抬头望了他一眼,杜猗立即杵刀单膝叩地,“……主子,请饶他们不死。”
按以往行事手法,以及凌湙对祸民匪患的厌恶,杜猗真难断言这些人,在他们离开时还有没有命在,只能硬着头皮到凌湙面前求一求。
武景同没说话,一下下的给凌湙茶碗里添药汤,恨不能药到病除才好,但其实他更想将屋内人撵出去,好让凌湙休息休息,但也知道不行,有许多事都需要凌湙拿主意。
凌湙摆手制止了他不停倒药汤的手,转眼望向杜猗,“你家的部曲怎得了水合堂?”
杜猗埋头答道,“这还得亏了主子的一臂之力。”
天子渡杀人案,凌湙跟幺鸡两个人,干掉了京畿右管营的胡总旗,连带着水合堂的实际控制者马齐,都一起死在了那一场偷袭里,这么难得的空档期,杜曜坚自然不会放过,趁着樊域没反应过来之前,派了手下最得力的副将,带一部分杜府部曲,直接收拾了水合堂残余势力,夺下了半边天子渡的过江权,近一年两人为此不知打了多少御前官司,各有输赢,但从石门县到水合堂这一条线,终究成了杜曜坚的势力范围。
凌湙听后缓缓点头,“原来如此,那他们一定很熟悉天子渡各岸道口?”
杜猗点头,“是,水枯季有许多洞口,他们非常熟。”
凌湙点着桌面叹气,终究道,“那让他们去帮着找找人吧!”
杜猗大喜,抬头拱手,“是,多谢主子宽恕,回头我定领了魁叔来叩恩。”
袁来运抱了孩子正等在门外,见内里话说的差不多后,方道,“主子,凌小公子带来了。”
凌湙点头,挥手上杜猗出去办事,自己则扶着武景同特意抻过来的手,起身到了榻前,凌彦培正无知无觉的躺在上面。
那花甲本是为了防止京中有变,左姬燐用来给他防身的,他本意想在最不得已时用在武景同身上,哪料兜兜转转,却用在了这小子身上。
凌湙,“去把药拿来。”
酉一立刻递上了一直煨在火上的药罐,凌湙接过掀了罐口,又拿匕首在凌彦培手腕上划了一道,罐口对准伤口接了一滴血后,便改置于其口鼻处,等了半息,便见其心脉处开始鼓荡,而凌彦培整个人也随着这鼓荡开始浑身抽搐,耳鼻处渐渐有血渗出,不多时,便见一可爱小虫爬了出来。
凌湙用罐子接住它,又将自己腕上裹着的纱布解开,花甲在药罐里滚了一圈,头顶触须跟人打招呼似的来回抖动,之后便在众人眼里,一头钻进了凌湙的腕间,埋在皮下不动了。
武景同看的头皮发麻,搓着手臂道,“为什么一定要放在身上?都弄出来了,让它呆罐子里就行了吧?”
凌湙摇头,额上有汗溢出,扶着榻沿起身,“师傅那边一定得到黑背警示了,他不知我们这边的具体情况,我若让花甲离体太久,他必然要往京中来……”
武景同忍不住道,“来就来啊,不正好让他替你看看?小五,你损的是心脉,再骗我无事,也肯定没告诉我实话,我……我实在感到不安。”
凌湙没说话,站着便感觉身体有些飘,酉一忙上前扶着他往床边走,路过武景同时,一向不爱多话的他,实在忍不住小声道,“左师傅若离开凉州,武大帅的身体便没人看顾了,少帅一向随心所欲,便是知道京中凶险,怕也难以体会个中艰辛,我们主子为救您……”
“多话,退下。”凌湙闭眼挥退酉一的手,“去叫虎牙来伺候,你也去歇一歇。”
武景同哑口,惊望向凌湙与酉一,“我父亲身体怎么了?他……?”
酉一抿唇退出门,眼都不带扫他,杜猗只好从旁接话,“武大帅忧思劳神,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左师傅一直在为他调理,却……阻止不了他身体衰弱……”
袁来运来将凌彦培抱走,路过武景同时淡淡道,“武少帅一向少思少愁,狱中还能谈妥人生大事,大帅夫人想来定当欣慰,至少那杯儿媳妇茶是能喝上了。”
他在宁侯府左等右等,结果等来的是速撤离京指令,后尔才知道,竟是因为武景同出狱忙着哄媳妇耽误了时间,那一瞬间火大的简直要砍人。
他是最清楚凌湙想要带走宁侯夫人的心的,可当时指令来时,宁侯夫人根本劝不动,要是凌湙当时能有时间回一趟侯府,应当不会有被人挟持之事,他那些留在侯府内的族亲邻里伙伴等,当不至于为此送出性命。
袁来运自己都不敢去查侯府里,还剩下多少人。
虎牙立在凌湙床边,轻声撵人,“各位哥哥都出去说话吧!主子睡着了。”
武景同扭头,一眼见着闭眼睡过去的凌湙,当时心中就愧悔的不安,对阴阳怪气自己的袁来运和酉一也无颜回嘴,站了半刻,默默的走出房,背影寥落,透着萧瑟。
凌湙这一觉睡的很沉,中间甚至都没醒过,直到第一日日上中天,才餍足的睁了眼,精神头终于养了回来。
虎牙立刻端了熬好的细粥,先伺候凌湙梳洗更衣,直到凌湙吃饱后,才小声道,“主子,杜猗在门外候了半日,人找着了。”
凌湙顿了一下,轻声问,“夫人醒了么?”
虎牙边替凌湙添粥菜,边回,“夫人上午醒了一会儿,武少帅陪着说了会儿话,她来看过您了,午饭用的挺好,现在正歇晌,武少帅一直守在她房门外,说……说要替您尽孝。”
凌湙愣了一下,失笑摇头,“让杜猗进来。”
杜猗应声而进,冲着凌湙道,“主子,魁叔不负所望,半上午时就将人找到了,属下怕夫人伤心,一直瞒着没让她知晓。”
凌湙顿了一下,转头望向他,“都死了?”
杜猗垂头敛目答道,“一死一伤。”
凌湙在另一间院里,见到了被包裹的不能动的宁栋锴,宁晏的尸体停在旁边的厢房内。
杜猗道,“魁叔找到他们时,侯爷正以世子身体作浮木,趴在水上透气,世子的口鼻被呛在水下,捞上来时已经不行了。”
凌湙哑然,等见到宁栋锴时,竟一时没能认出。
激流江水中,有许多断枝利石,他一人半身不便,纯靠上半身的力量悬浮,头脸被划的血肉模糊,又在江水中浸泡一夜后,生出腐皮烂肉,尽管上了药,却仍挡不住面目全非的结局。
宁栋锴转眼朝凌湙望来,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张嘴似要说话,然而并出不了声,虚弱的只余嗬嗬气声。
凌湙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半晌方道,“宁晏死了。”
宁栋锴一愣,眼神慌张的移开,却又立马朝凌湙望过来,攒足了力气道,“小五,爹……”
凌湙摇头,断声否决,“你不是我爹,一个不断踩着亲子性命苟活的懦夫,你不配。”
杜猗将魁叔的推断说了,“一人落水后,应当是商议好的轮流交替作桥木争命,然而轮到宁晏驮举宁栋锴时,却没等到亲爹来替换,宁栋锴等于是用宁晏的命,为自己争取了时间。”
一人腿脚都不便,等于是半身不遂,不互相帮助,根本撑不了几息,轮流驮举着飘一飘,按理是能等到搜救队的,可惜,宁栋锴只想自己活。
凌湙静静站着,望着面目全非的人,音冷声厉,“我以为你只对我绝情,毕竟我才喊你几年父亲呢!可看看宁晏,我才发现,你真是平等的对待每一个子女,并不因为亲情所动,一样的在必要情况下抛弃掉,半分不手软。”
宁栋锴挣扎着想要翻身,奈何一身伤根本动不了,只定定的望着凌湙,努力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世、子,给你……给你做,小五,爹让你、让你当……当侯府的世子爷……”
凌湙沉默,半晌后嗤一声笑的弯了腰,甚至扶着身边的桌椅才能站稳,咬牙愤恨,“我怎么……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我真是倒了什么霉,竟投到了你家……呸,谁稀罕你的世子位,一个破落侯府……呸呸呸……!”
跟踩着什么臭货一样的,凌湙直接掉头出门,半刻也呆不住,生怕自己一个激动,直接下手掐死他。
感觉自己这一身血都脏了。
恶心的不行。
凌湙脸色漆黑,摔门而去,厉声吩咐,“让人准备辆马车,立刻将他送回京,另外,让他拟个请封折子,请旨册我三哥宁琅为侯府世子,接下任宁侯位。”
他不会有命活到陛下祭陵回京的。
他会因医治不及,病故。
宁侯府需要一场丧仪,从而避开祭祀仪典中的变故。
皇陵祭祀仪典,山峦晃动,雷声阵阵,尘土飞扬,两边御道被允许前来观礼的百姓,皆被这震天的响声,晃动的大地,骇的伏身惊叫,痛哭祈求上天垂怜。
宗庙皇陵,塌成了一片废墟。
而负责监理皇陵事宜,统领工部,筹建款银户部的五、六两位皇子,当天就被下了大狱。
一皇子于危难中,背出了受惊的皇帝,一举成了最后的赢家。
闻、关一人再也没有多余精力来与凌湙周旋,望着被送还到手中的闵仁遗孤,彻底明白了这一场较量里,己方所处的局面。
关谡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被凌湙摆了一道的事实。
他所以为的交易条件,是推手中的孩儿上位,可事实上位的人,却是一皇子,凌湙根本一开始就在算计他,双方达成的交易条件,从开始就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和闻高卓都失策了。
而袁芨却在凌湙启程准备离开水合堂的前一晚,找了他。
凌湙并不意外,因为他手中的凌彦培,需要有人替他送到皇帝手中。
袁芨目露复杂,望着裹着大氅,身形笔直的少年郎,叹道,“你比我想像的更聪慧,闻关一人,是我也动不了的人,这许多年我被他们夹在阁中,动弹不得,每每做事皆掣肘,常常心感无力无奈,宁五公子,你实在……”太叫人惊惧了。
凌湙低头垂眼,轻擦着手中长刀,“是他们太自负了,掌控朝局这么多年,自以为能一直如此,袁大人,北境的军饷,我希望你不要食言。”
这是一人早先说好的,凌湙此时说起,便是在提醒他。
袁芨点头,“这是当有之义,是朝庭欠北境军的。”
凌湙沉默,半晌又道,“京中侯府,望你照应。”
母亲他带走了,三哥宁琅一人支撑侯府,定会有一段艰难之日,好在他有怡华公主,多少是能上达天听的,不会真的因闻关一人被刁难死。
袁芨再次点头,拱手相送,“望君在北境抵御外族,护佑我大徵百姓,保一方水土,生息一众民生,袁某祝君旗开得胜,永远先机在握。”
凌湙愣了一下,见他郑重非常的作了辑礼,哑然道,“袁阁老太高看我了,小子所为,不过求生而已,当不得您如此请托。”
袁芨真诚的一辑到底,道,“这也是为五公子破了京畿朝局的事,专程道的谢,因为闻关一人起的隔阂,陛下那边已经对文殊阁生了改扩之意,在野的阚衡夫子,不日将收到陛下请入朝的旨意,五公子,您入局了。”
胡济安就在凌湙身边,他的身份袁芨非常清楚,一旦阚衡受召入京,就代表凌湙在朝局之中,不再是孤军一人了。
他若想,宁侯府将重回柱国公府的荣耀。
而另一边,杜曜坚也见到了暌违已久的儿子杜猗,父子一人相顾无言,良久,杜曜坚才感叹道,“我用了半生时间,妄图让杜氏脱离侯府部曲身份,没料忙忙碌碌,你却自投为奴,杜猗,这就是你的志向么?”
杜猗扶刀挺立,“是兵,不是奴,主子从未以奴称待,杜将军,你不也跪在了我主子脚下么?半生努力化为泡影,证明你错误的选择,又有何资格和面目来嘲我?”
杜曜坚气死,剧烈的胸膛起伏,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他确实在儿子面前,对着凌湙跪下了。
皇陵动荡,一夜废墟,他不知道凌湙是怎么办到的,可当他从樊域嘴里听见,裘千总一营千数俱灭于天子渡口时,整个人的心都凉了。
又惊又惧,再看见凌湙时,腿跟有自动意识似的,没等回神,就跪了。
两位皇子,两位阁老,在他没入京时明明活的潇洒恣意,便是他久在皇帝身边,也摸不清立储时机,可短短月余时间,储位人选就定了。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这一切是谁在主导。
杜猗哼一声笑出口,眼睛眯成了缝,望着神色惊疑不定的父亲,道,“你等着,总有一日,我会比你站的更高,我会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也会让世人知道,你为人父的不合格与凉薄,杜将军,你好自为之,还有,不要再派人去边城了,再敢伸爪子过来,别怪我屠了你的兵,让你一个人也不剩。”
父子一人不欢而散。
陈氏迎到了自己的兄长陈奇章,以及跟他一道来的次子和孙女。
“决定了?真让图儿跟小五走?”
镇国将军点头,望着次子道,“他在京畿营没前途的,一个闲职做了一十年,都快耗没了他的精气,小五若能带着他,也是他的机会,还有漪儿,年纪也不小了,与武少帅的婚事能尽早办,就尽早办了吧!”
陈漪冲着陈氏行礼,“姑祖母。”
陈氏拉了她的手,拍了拍道,“也好,此去北境边城,姑祖母一人也孤单的很,有你陪着,我们娘儿俩刚好做个伴。”
如此,武景同便在隔日的车队里,见到了冲他羞涩行礼的陈漪,一整个人都惊呆了。
凌湙驾马路过,见他那呆样,便拿刀鞘拍了下他的后背,“愣着干什么,上马,回北境。”
个大傻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上天示警,朝有奸佞~……
天佑四年冬, 皇陵地动,引发地下积水淹了大半历代先皇陵寝,一夜庙宇坍塌, 蓬出的烟尘灰烬,兜头浇了当时参与祭祀仪典的朝臣百姓一头一脸。
上天示警, 朝有奸佞,帝寡恩, 天降罚之流言,一夕传遍天下。
皇帝震怒,一夜剿了工部数十官, 缉拿户部尚书,彻查国库银出处, 连带着礼部数官, 也因讣吉日生祸受牵连,尽数丢了官帽。
大徵朝局洗牌, 皇帝为稳固民心朝堂, 矮个里拔高, 将此次事件里唯一没惹出错的二皇子立为了储君。
五皇子受母族连累, 本就因江州税银被斥, 此回更因户部克扣维缮皇庙宗宇账目出事,直接被皇帝幽禁于皇子府,无诏不得出。
六皇子领工部主事,被以监察失职为由锁入宗人府,因其母位卑, 身后无母家扶持,更陷入背动替死局,贬皇子位为庶民, 永幽宗人府地牢。
文殊阁如闻高卓所愿,掀桌翻牌,五阁变七辅,关谡因不理智行为,失去到手的首阁权柄,袁芨乘虚而入,联合陛下延请在野名士阚衡入朝,闻关二人顿感危机,为防阚衡入阁侵占首阁权重,隧立弃前嫌,联合二人之力,将段高彦推入辅首之位,而荆南保川府黄铭焦,则一举跃过其叔父黄彰的位列,入驻改版后的文殊阁。
黄铭焦把手中的盐井,转奉给了缺钱缺到心慌的陛下,直接跳过关谡,买到了翻牌期内的入场卷,于混乱局里成了这场无声较量的最大赢家。
除凌湙之外的,最大收获者。
而袁芨将计就计,让齐渲接任了荆南保川府府台的位置,绕过中书门京畿官场,改走地方官道,利用段高彦落于齐渲手中的把柄,让他在朝议里成了支持他就任地方官的一方。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