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乔停下来,仿佛几经思索,笑了笑对他说:“行啊。”
【作者有话说】
装穷欠下债,又实在心疼钱,某人决定用身体偿还……
一夜之间谈来谈去,陈乐筝就这样荒谬地背上了二十万的债务,陆温乔成了他的债主。
陆温乔当晚就走了。
他第二天还要出差,没空再和陈乐筝无厘头地谈下去。陈乐筝问他每个月什么时候是收款日,他只让陈乐筝自己看着办就好。
二十万对陆温乔来说可能只是个小数目,对陈乐筝来说却依然犹如被割掉了一块肉。
这辈子他还从没花过这么大一笔钱,甚至连在他们家都没有过。
屋子里空了下来,只剩下陈乐筝一个人,骨感的现实又回来了。
他免不了心痛,顺手拿起一根铅笔头就算了起来。
二十万,十二个月,具体到小数点后两位,他每个月要还……16666.66元。
这么多他的幸运数字6,这何尝不是一种天作的缘分,命运的指引,陈乐筝这么安慰自己。
比起之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状态,他现在好像赔得更多了,但陈乐筝除了有点心痛钱的失去,其他的都觉得算不上什么。
何况陆温乔已经同意给他减去一些费用。
到了第二天,陈乐筝自己也立即行动起来,他下午三点就开播了,比以往足足提前了两个小时。
大家以为他只是为了弥补这两天的缺勤,来赔罪的。谁知道此后一连几天,陈乐筝天天都是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镜头前,提前开播居然成为了常态。
趁着陆温乔在出差,陈乐筝铆足了劲地赚着钱。
眼下就是第一个月,晚转不如早转,他打算今天就先把这个月的钱给转了。
他不像那样上次一声不吭地把四万三千块直接转过去,而是先去聊天软件找陆温乔。
这几天陆温乔都没和他有过联系。
除了欠债还钱,他们之间好像再没有别的可说的。
陈乐筝斟酌了很久,甚至意识飘散了,靠在床头发了好一阵呆,才把消息发出去:“你还在出差吗?睡了吗?这个月的钱我马上就转过来。”
他输入几经计算的数字,给陆温乔的银行账号转去了一万元整。
叮咚一声,扣款通知来了,但陆温乔还没有回复。
陈乐筝:“前几天聚餐的那个四万多都是我出的,所以……这个月我东拼西凑,只有那么点了。”
陈乐筝:“你当时也答应了用那个抵扣的。”
他怕陆温乔反悔:“我现在都疼呢。”
没多久,陆温乔回复了:“哪里疼。”
陈乐筝忽然僵住一瞬,脸上发热,翻身躺进了被子里,举着手机慢慢打字。他语焉不详:“很多地方都有一点儿。”
“有些奇怪的地方还青了,比如膝盖、手肘什么的。”他丢下手机还真的掰着看了看,那天后半夜他有点断片,搞不懂这些淤青都是怎么来的。
陆温乔没有理他说的这些,隔了一会儿说道:“我看见你的转账了,可以。”
陈乐筝开心地笑了笑,心中仍有不安,便自觉说道:“我本来每个月要还你16666.66,这样看是太少了,你看还需要我做点什么,以工抵债嘛。”
陆温乔:“你能做什么?还是打算就用那一个晚上抵每个月都还不上的部分。”
这就有点太夸张了。陈乐筝心眼实,是个老实人,很讲公正,他心想,自己的初夜倒确实没有这么值钱……
陈乐筝没怎么过脑子,只是在想办法让陆温乔满意,就问:“一个晚上不够,那就很多个晚上?”
刚把这话发出去,陈乐筝就被自己的想法给惊住了。
他从小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但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保守的小男孩,后来在直播里搔首弄姿,那也只是耍耍嘴皮子,为了在网上赚钱罢了。
可他现在居然变得如此不知羞耻。
他立即按下撤回。
陆温乔:“我看见了。”
陈乐筝着急忙慌,也会觉得难堪:“啊,我发错人了。”
半晌后,陆温乔问他:“陈乐筝,问都问了,你真的以为我看不见?”
在陆温乔面前,陈乐筝自作聪明的样子当然是非常笨的。
他垂头丧气:“你知道,我很容易说错话……我也知道,你不是同性恋,那是个意外,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他等了一阵子,见陆温乔没有回复了,清楚自己再聊下去只会惹人厌烦,只好暂时作罢。
扭头看看时间,又快三点钟了,陈乐筝叹了口气,下床准备直播。
这些天提早开播、加长时间的效果立竿见影。陈乐筝没少赚,他鹅鹅tv的背包里金币数量翻番,让人心里稍稍舒坦起来。
尽管他真的觉得有些累了——从参加完同学聚会起,他就一刻也没停下来休息过。
陈乐筝进入了游戏,和以往一样边马不停蹄地上分,边叽叽喳喳调动氛围,和弹幕互喷,或说些矫揉造作的话恶心所有人。
比起现实里遭遇的滑铁卢,他在游戏里找回了一部分春天,因为那些热衷于“cpdd”的网络男神实在太好钓了。
深夜档来临,陈乐筝按时安排上解压放松小节目,开始登小号去低分段钓男人。
他用的就是自己的男号,游戏里甚至还会打开语音,但陈乐筝的声音条件本来就还行,他故意夹一夹,叫两声哥哥,顺着那些男人的大男子心意吹几句,他们一开始直呼恶心,之后却又都来加好友约下一局。
其中不乏直播间里的黑粉观众。
都是屌丝和上分奴罢了。
陈乐筝一边听眼下这人肉麻地叫自己“baby”,一边在镜头前得意地挤眉弄眼。
他关掉语音话筒,语音转文字说:“哥哥你这么喜欢叫我北鼻,好洋气啊,是美国人吗?American?”
对面一讪,尴尬地哈哈笑了:“你可以猜一猜。”
陈乐筝歪嘴冷笑,总算在满屏的弹幕里看见了自己满意的答案,在直播间里说:“他还要我猜,猜什么,猜他是不是美国人?我是美国人他都不会是!”
没有人知道陈乐筝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美国人。
但总之很好笑,大家看得不亦乐乎。
陈乐筝也笑,抬头对着电脑点了点,把之前答应的红包抽出去,然后他就忽然眼前一亮了。
这些天都没再出现过的someone今天终于来了。
“哇,someone哥来了呀,”常言道小别胜新婚,陈乐筝这一次格外热情,“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别人了呢。”
他一拍脑门,嘶了一声,连忙改口道:“是我以为你爱上别的主播,不再来看我了……现在来了就好。”
陈乐筝已经知道了someone和别人的不一样,知道他很正直包容,是个很好的人,既不骂他也不想睡他,而是单纯地喜欢看他直播,喜欢他。
能有这样的榜一,陈乐筝觉得自己非常幸运。
他觉得自己不该再做someone不喜欢的事,比如在直播时当众找他卖腐。
于是陈乐筝热情地招待完了他,便不再造次,只是继续去游戏峡谷里驰骋。
直到下播之后,陈乐筝见someone今晚又给他刷了一万多的礼物,就又去微信私聊以表示感谢。
风筝飞飞:“哥你好有钱啊,要是我有你这么有钱就好了,哎。”
风筝飞飞:“从我请假去同学聚会之后,你这么久没来,是生我的气还是太忙了呢?”
s:“你请假回来之后突然提前下播的那天晚上,我也来了。”
陈乐筝更加愧疚了:“那天真的是突发情况,我前一天又喝多了,整个人疯疯癫癫,你大人有大量~”
s:“你最近很缺钱?”
陈乐筝瞪大眼睛:“哥哥你怎么发现的?”
s:“看你的直播时长统计,比之前长了很多。”
陈乐筝小小地受到感动,忍不住倾诉起来:“是啊,我最近欠了笔很大的债,不努力直播还能怎么办?你又这么久不来[苦涩][流泪]”
过了一小会儿,someone问:“你欠了谁的钱啊,还会还不起?”
陈乐筝思来想去,就这么说了:“就是在同学聚会上,我欠了当初那个学长的钱,我不小心把他的车弄坏了,他抓着我不放,非要我赔钱。”
s:“已经长残了,人模狗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那个学长?”
风筝飞飞:“就是他!他现在可凶了,特别变态。”
s:“这样啊。”
陈乐筝本来是想卖惨的,但太违背良心了,他也不敢说得太过分,导致效果似乎不佳。
紧接着,someone又说:“那你挺可怜的,为什么还要理他。”
陈乐筝对着手机点点头,头昏脑胀地说了一句十分扫兴的话:“很少有人能理解我,喜欢我,你要是他就好了。”
说完这些,陈乐筝随着思绪飘荡了一会儿,定睛一看,眼前已经出现了他和陆温乔的聊天框。
他都说过自己不会再提那晚的事,陆温乔却理也不理他了。
他深吸了口气,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继续打字道:“我白天都有空闲时间,帮忙跑腿,打扫卫生,或者做点什么别的,你一句话的事就行。”
出乎意料的,陆温乔这下回得很快:“这些事情,助理或者保洁员应该做得比你要好无数倍。”
虽然说得完全没错,但这对陈乐筝而言也太无情了。
他努了努嘴,一时半会儿也不想不出自己还能提供什么价值给陆温乔。
不过,陆温乔又给他发来了一条消息:“周六晚上过来,地址发给过你了。”
陈乐筝很慢地翻了个身,屈腿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
周末晚上,在陆温乔在市中心的那套大平层里,要去做些什么呢?
无论做什么,陆温乔叫他过去,他都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陈乐筝的心跳得很快,每看一次那短短一句话,都跳得很快。他既有点害怕周末的到来,又特别想要周末快点到来。
一晃眼到了周六,从前月月全勤的陈乐筝又请假了。
他出门前洗了个很久的澡,连晚饭都没有吃,就踏上了前往市中心的地铁。
找到那个门牌号的大门前时,夜色已经降临,陈乐筝的脸上还带着副墨镜,他四处看来看去,好像没见过这么高级的住宅区,一副欲盖弥彰、偷鸡摸狗的样子。
不等他先敲门,眼前这扇门竟然先开了。
——一个模样标志穿着不菲的陌生面孔在和里面的人告别:“陆温乔,你就洗你的吧,我先走咯。”
他一抬头,看见陈乐筝时吓了一跳:“你是谁?偷偷摸摸来干嘛的?我叫保安了!”
陈乐筝立即摘下墨镜,慌张地摆了摆手:“不是,我……我来上门服务的……”
那人张开嘴,脸上仿佛裂了道缝,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陈乐筝卡壳在原地,紧接着就看见刚洗完澡只穿着浴袍的陆温乔走出来,站在了不远处。
第20章
陆温乔家的大门就那样敞开,从屋里到屋外,一条线上站着三个人,都破天荒地保持了短暂的沉默。
替陆温乔堵在门口的谢陶率先反应过来,目光犀利地打量起了陈乐筝:“上门服务……你服务什么的?做保洁的吗?可怎么连工装也不穿。”
陈乐筝试图抬眼往里看。
谢陶防范意识很强,顺势就给挡住了,还将门往里关:“你往里瞅什么,我在问你话呢,不回答我真的叫保安了。”
刚才那点亮堂的光瞬间被遮住了一大半。
陈乐筝瘪了嘴,手里捏着墨镜,眼珠直溜溜转了转,说:“我找陆温乔先生呢,是他点的我,您是?”
谢陶一听,又猛地吸了口气,仿佛在认知层面上受到了天大的挑战。
不怪谢陶满腹狐疑,但凡是认识陆温乔的人,都绝不会相信陆温乔会点什么上门服务。陆温乔在美国那么多年,眼光挑剔得很,还能看得上眼前这样贼眉鼠眼的人?
不过因为陈乐筝长得匀净白嫩,看上去柔柔弱弱茶茶的,确实有点能干这行的姿色,他又直白地报出了陆温乔的名字,这让谢陶变得没那么坚定了。
“陆温乔点的你?你说清楚,”谢陶指了指他,“你到底服务什么的?”
在他们还在门口拉拉扯扯之际,陆温乔微微拧眉,开口叫道:“谢陶。”
这个叫谢陶的人终于转身了。
陈乐筝重新隔得远远地看着陆温乔,同样顺势就悄悄跨进了门槛里,心想他今天已经请完了假,不可能为了这么个人半途而废了,他必须要找机会进去。
谢陶往里走了两步,又朝后面指了指:“温乔哥,门口这个人你认识吗?他说你点了上门服务。”
陈乐筝这时候给自己壮了胆,一边展示出积极端正的精神面貌,一边抢话说道:“哎呀,陆温乔先生,我来了。”
“您点的、点的上门按摩包全套服务是吧,我是06号技师,这就准备。”
谢陶瞪眼看向陆温乔。
陆温乔沉默了一会儿,甩了甩发梢落下来的水珠,对陈乐筝说:“你去准备吧。”
然后转了个身,才说:“是我叫的他。”
陈乐筝松了口气,往客厅沙发边走的时候还竖着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他看得出来,这个谢陶和陆温乔的关系至少都很亲密,也很自然。
谢陶不仅会称呼陆温乔为“温乔哥”,还能够直呼其名。
陈乐筝不知为何心口有点闷闷的,低着头一直在拉包上的拉链。
亲耳听见陆温乔承认了这桩事,谢陶倒是飞速地接受了,笑嘻嘻地说:“原来只是按摩啊,不过国内的按摩师怎么穿得这么随便。好吧,你刚出差回来,我不烦你啦。”
“温乔哥,你这么忙,我过几天再来陪你,”他拎上东西出了门,最后探头回来说拜拜,“反正我什么事都没有,随叫随到。”
咔哒一声,人总算走了。
陈乐筝那只看不见的耳朵垂了下来,不再费尽心思地偷听,而此刻屋子里没别人了,他立即有了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陆温乔的声音果然从后方传了过来:“06号技师,你准备好了吗?”
在方才的时间里,陈乐筝已经把自己带来的包拉开又合上了好几次。这下他闻声停下动作,心灵颤抖,转过身看向了陆温乔。
“差不多了,”他讪讪一笑,“那我帮您按按?”
无论如何,这房子里此刻都多出了一个陈乐筝。陆温乔颇为平静,勉强接受了陈乐筝递来的剧本:“上门按摩包全套是么,可以。不过,按不好这个月就没有减免了。”
怎么能这样啊……陆温乔明明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按摩师……
陈乐筝站在原地,不禁腹诽陆温乔有钱确实不是空穴来风,活该自己才适合当穷鬼。
他却很快给自己打了打气,抬起双手,撸起袖子就准备干了。
他刚往前走两步,已经在单人沙发上躺下的陆温乔对他说道:“先去洗手。”
“哦,好的。”陈乐筝深吸了口气,跑去厨房里洗完手才出来。
这时候他才来得及悄悄环顾四周,看了看这偌大的大平层,这大块的落地窗,这通明透亮的动线布局。
不过房子里似乎没有多少生活的痕迹,四处都非常干净整洁,墙壁边放着的行李箱也说明陆温乔真的是刚出差回来。
陆温乔闭眼等了一会儿,刚睁开双眼,陈乐筝的脸就出现在了上方。
陈乐筝还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手里拿着从沙发上拿来的干毛巾,打算放到陆温乔的头上。
他和陆温乔对视上,挤出一个笑容说:“你头发……还没干。”
陆温乔接过毛巾,没说什么,本来想看陈乐筝还要装模作样地磨蹭到什么时候去,忽然,一双手就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隔着一层浴袍布料,混杂着体温和水汽,陈乐筝呆了片刻,手指一捏,紧接着就给陆温乔按了起来。
他此刻站在陆温乔身后,稍一低头,就能瞥见陆温乔的浴袍微微敞开了一点,而再往下,略有潮湿的浴袍紧贴着皮肤,随着肌肉和躯体形状起伏的线条更是明显……很容易让人走神。
陈乐筝眨了眨眼,紧张地移开目光。
他知道自己待在这里的身份很尴尬,空气停滞哪怕一秒都会增加无尽的涩意,他只能更用心地做着手上功夫,在陆温乔宽阔的肩膀上捏个不停。
可他根本没锻炼过,手劲不够大还没有多少技术。陆温乔忍耐了一会儿,忽然咳嗽两声,说:“够了,别按了。”
陈乐筝没有停手,更卖力地按起来:“我应该按得还行啊,没有按疼你吧。”
陆温乔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才吐出两个字:“很痒。”
“那可能是你穿着浴袍的原因……”陈乐筝小声辩解道,“它上面有挺多毛毛的,按起来是会痒。”
他终于肯停下来了。陆温乔松开手,不禁说道:“这么说你还挺专业。”
陈乐筝一直记着按不好就没有减免的话,他往前走了两步,又试探着伸手,捏了捏陆温乔的胳膊。
见陆温乔没有动也没反对,他便默默换了个地方继续捏起来。
“嗯,我可是专门研究过的,”陈乐筝如实说道,“每次回老家,我都会给我爸妈每天按按,他们都说我按得特别好。”
陆温乔沉默了一会儿,又问:“所以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在宁市。除了你的程序员身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陈乐筝说:“其他的都是真的。”
“你读过……”陆温乔说,“大学读了什么专业?”
陈乐筝满嘴没有几句真话,所以被怀疑没读过大学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在心里哼哼,说:“我读的宁大,学的是计算机呢,只是毕业后没去当程序员而已。”
陆温乔忽然笑了,偏头看了他一眼:“看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笨只是一时的,能考上大学已经很不错了。”
从上小学起,陈乐筝就不爱学习,是班级里的倒数,后来上了初中也一样。周围的人都担心他以后会没书读了,小小年纪就得去闯荡社会打流挣钱,他一看也不是能做生意当老板的料,这可如何是好。
和别人家的孩子简直是两模两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眼前的陆温乔就是那个在天上的人。
陈乐筝一时间被揭了短,脸上有点热,低声说:“我本来就很不错了。”
陆温乔问:“那你的按摩是在哪里研究的?”
陈乐筝迟疑片刻,好奇地说:“……你在美国没去按摩过吗?”
“没有。”
“那你回国的时候,也没去过足浴店……按摩店什么的?”
陆温乔撩起眼皮:“你去过啊?”
陈乐筝竖起双手,一上一下地敲着陆温乔的胳膊,显得好像很专业,不带私人感情,以至于能很好地掩饰掉自我,从而成为一个按摩师和陆温乔说这么多。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被舍友们拉着一起去过,叫做大保健,还有半套全套之分,应该就是上半身和全身的区别吧。”
“按摩的时候按得挺好的,但可能是去的地方太便宜,不正规……那个技师也可能糊涂了,居然想脱我的裤子,我立即就跑了。”陈乐筝义愤填膺地说着。
“几个舍友都怪我扔下他们提前跑了,后来就再也不带我去了……确实是我不对。不过,不过我跟他关系还是处得挺好的,挺好的。”
他嘟嘟囔囔正说着,双手一路往下揉捏,来到了陆温乔手掌的部位。
他却停下一瞬,神情有点纠结和迷茫,不敢去触碰那个拥有最多神经末梢的、牵手即代表着不同意义的地方。
陈乐筝选择跳过。陆温乔眉心微拧,听完他讲的故事,刚转眼看去——他的手就已经放在了陆温乔的大腿上。
不知为何,两人的目光骤然有些微妙地相撞在一起。
陈乐筝抬了一下手,又以示光明地重新按下去,磕磕巴巴说:“我们要做的是全套按摩,但我肯定会隔着衣服,不会做那种事的……”
他还担忧陆温乔是保守派,不想按腿和脚,于是又问:“要不我们只按上半身?”
陈乐筝摸了摸陆温乔的浴袍,帮他把略有敞开的地方理正。
可是陆温乔的浴袍腰带本来就没有系好,怎么拉扯都有点歪……他的那只手一直动来动去,触感若有似无。
陆温乔咬牙,不太自在地抬手,想捉住为非作歹又不知死活的陈乐筝。
然而他刚直起身,陈乐筝也刚好出手,一个错位,便一不小心地扯松了陆温乔的腰带。
陈乐筝捏着手里的那截腰带,同样一不小心地侧着跌往沙发上。
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前扑过去,最后半张脸紧紧地贴在了陆温乔的怀里。
陆温乔本就没有坐稳,此刻受力,不得不重新躺了回去。
陆温乔一直认为陈乐筝是在装傻充愣。
虽然这丝毫不影响陈乐筝本身就是个笨蛋。
陈乐筝一边在手机上跟陌生人大放情怀,上演着恋爱般的戏码;一边在现实里和他拉拉扯扯,哭穷示弱,伏低做小。无论哪种表现,哪种感情,陆温乔都觉得十分廉价,就像陈乐筝自己口中所说的假货盗版。
他垂眼看向陈乐筝,一只手的胳膊被压得有些发麻,刚才陈乐筝给他按摩时做的那些敲敲打打,此刻也可以一笔勾销了。
陆温乔抽手出来,按住了陈乐筝的肩膀。
陈乐筝感觉自己被推了一下。
从理智出发,他是要有所行动,撑着手肘也想要坐起来,但不知道是谁按下了陈乐筝的暂停键,片刻之后,他居然仍然歪着身子贴在那里,没有起来。
陆温乔胸腔震颤,说:“陈乐筝,你是躺下就起不来了吗?”
氤氲潮湿的热气环绕着陈乐筝。他感觉陆温乔的肌肉硬硬的,那么结实,可好像又不失柔软。他闻到了属于陆温乔的独特香气,这是一种很好很好的感觉,他的意志在被悄然地侵蚀着,头脑明明非常清醒,却更甘愿迷失。
浴袍上的细小绒毛也确实容易让人心痒。
但陈乐筝无法装听不见,他眨了眨被熏蒸得湿润的眼睫毛,很慢地抬起头,低声问:“陆温乔,你叫我今晚过来,是要做什么……”
陆温乔碰到他的手指,然后夺过了浴袍的腰带,顺势坐起来时并没能和陈乐筝拉开多少距离。
单人沙发上的位置非常有限,他们肢体相靠,一时之间,陈乐筝更像被陆温乔揽在了怀里。
“你希望做些什么啊?”陆温乔没有急于赶走陈乐筝,而带有调弄之意,面含笑意却不达眼底。
隔着如此近的距离,他略显疲倦而不加修饰的模样,也映在了陈乐筝透明的眼珠里。
陈乐筝觉得熟悉。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他走大运也进了附中之后,终于和陆温乔做了最后一年校友,又重新叫了陆温乔一年学长的时候,就在那年夏令营里,他也见过类似这样的陆温乔。
陆温乔拥有很多,多到陈乐筝这辈子都不可企及,可陈乐筝从前并不知道,这种完美同样需要很多经历才能获得。
这种完美的人生,它也会有许多不如人意,不那么完美的时候。
比如物质与陪伴不可兼得,早慧过聪意味着无法糊涂,而在所有人都难过之时,他要充当最冷静懂事的那个人。
陆奶奶是在那一年夏天离世的。
陈乐筝在学校午后无人的主席台上,第一次从陆温乔挺拔鹤立的身上看见疲倦和悲伤。
陈乐筝钝钝的,即便害怕被嫌弃和呵斥,还是伸手去摸陆温乔的眉毛。
他希望它不要那么蹙着。即便是不完美的,陈乐筝也会很喜欢,偷偷地喜欢着,可他讨厌有不开心的东西缠上陆温乔。
这么大又空旷的房子,如果陈乐筝没有来,陆温乔一个人待在这里,又会做些什么?
在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出格之事的时候,一切都可以推给上天。鬼使神差的,在十多年后的这个晚上,陈乐筝僵硬地靠在这张沙发椅上,手肘支在陆温乔的身体和胳膊之间,他稍一靠拢,嘴唇就轻轻碰到了陆温乔的下巴。
很轻微的,一离一碰的触觉。
他匆匆往下,又吻了吻陆温乔的脖子和喉结,模样很是虔诚。
停着呆滞良久,陈乐筝终于试探性地抬头。陆温乔清明而又幽深的双眼一直在看他。
在他再一次如此暧昧地凑近过来,像要索吻的时候,陆温乔抬手按在了他的唇瓣上,以示拒绝。
陈乐筝立即明白了,好像早已做过心理准备,所以不怎么难过,而是四肢紧贴着缓缓往下滑。因为陆温乔没有继续动作,这样的容许给了陈乐筝的勇气,他真的很不知羞耻,仍旧赖在陆温乔怀里窸窸窣窣。
半晌之后,陆温乔扣住了陈乐筝的脑袋,有些不为人知的、恶劣的一面似乎跑了出来,他低着头问:“06号技师,不是说好不会做这种事的么?”
陈乐筝忐忑地抱着陆温乔的腰,声如蚊蚋:“如果你需要这种服务的话,我也可以……”
陆温乔呼吸微乱,使力揪了揪他的头发,调侃着低声说:“谁告诉你按摩做半套是按上半身的?张嘴。”
陆温乔从桌几上抽了一支烟出来。
陈乐筝张开嘴,将烟头含了进去。他的耳尖迅速涨红了,他才知道原来半套全套不是那个意思。
笨蛋一样的陈乐筝从没有抽过烟,很快被呛了一下,但他忍了下来,庆幸没有被陆温乔看出端倪,可紧接着他又被呛到,再也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可以了,”陆温乔捏住他的下巴,把旁边桌几上自己的那杯水递给了他,“受不了就要说,别弄得我在勉强你。”
陈乐筝摇着头,被迫仰着头喝完了水,整个人屈腿跪坐在沙发椅上,看起来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