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克制了by四野深深
四野深深  发于:2024年1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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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别人当然也只能这么评价你,”他有些戏谑,轻描淡写地说,“想知道为什么选你?因为你很会卖弄,所以能如愿以偿。还因为你乖啊,让你张嘴你就张嘴,让你忍着你就忍着,刚好适合随便玩玩,对么。”
陈乐筝愣在了原地,他很清楚,陆温乔生气了。
他果真只会搞砸一切。陆温乔在外人的印象中是很少生气,也很少对他人恶语相向、出言为难的人。
只有陈乐筝有这样的本事,能让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嗯,我知道了,”陈乐筝站了起来,唇色被咬得发白透明,“你说得对……谢谢你的早餐,我回去了。”
他说完便埋头冲向客厅,六神无主地找到自己的包,拎上就往玄关走去。
害怕被陆温乔叫住的心理实属多此一举。
因此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换好鞋,用发抖的手拧开门把,然后逃了出去。
陈乐筝不知道往外走了多久,他七拐八拐,仍然戴上了自己的墨镜,好像生怕被人看见和发现自己的行踪。
一直走到大马路上,走到地铁站里,看见早高峰的人流和车流,他才停下来,然后伸手擦了擦从墨镜下流出来的汗水。
其实是想擦一擦眼泪的,但早已流完就蒸发了。
陈乐筝眨了眨酸涩无比但流不出泪的眼睛,看着从地铁站台里倒影出来的自己,看见他忘了换衣服,直接把那身别人的睡衣穿了回来,就已经完全心如死灰。
他总是这样自讨苦吃、自讨没趣,怪不了任何人。
就这么呆着站了半天,地铁轰隆隆到了,陈乐筝眼中的自己很快消失,身旁则是挤满的排着队的人群。
他顺着人流往地铁里走,后背被一只只手往里按着,推着,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
陈乐筝从没有这么早出门坐过地铁,他戴着墨镜,眼睛也肿着,根本看不见脚下的路,“滴滴滴”的关门声着急地响起,陈乐筝感觉自己被狠狠推了一把,不受控地往里一扑,就往旁边摔去。
还好,车厢里人够多,他没摔倒下去,只是手肘在车厢墙壁上擦了一下。
陈乐筝忍着那点疼痛靠进了角落里,然后扶正了脸上被挤歪的墨镜。
他努力地抿着嘴,使自己在满车的人里看起来也是个正常人,于是和其他人一样,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只是盯着那个黑色的屏幕。
他最终像寻找救命稻草一般,不自觉地点开了someone的微信。
“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个学长啊?”
最后的问话停留在了这里。
陈乐筝瞬间后悔点开了它。但someone没有做错任何事。
陈乐筝低着头,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击,只发了四个字过去:“我讨厌他。”
已经对别人说了这么多年的讨厌,继续说下去也没什么不对。他需要欺骗自己。
陈乐筝这一次没有等待回复的心情,但等他再低头的时候,someone竟然已经回复了他。
s:“嗯,你讨厌他。”
s:“看来你这个学长是个正常人,能被你讨厌的,估计坏不到哪里去。”
someone在回复符合自己人设的话。
陈乐筝忽然很较真,急得快哭了,聊天聊出了满头大汗:“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为什么不能替我说说话呢,我到底该怎么做你们才不讨厌我?他对我一点也不好,我再也不要见他了!”
s:“你现在在哪里?”
风筝飞飞:“地铁里。”
陈乐筝闭了闭眼睛,最后说:“我真的很难过,不想理你了,不想理你们所有人,再见。”
他把气撒给了全世界,什么也不想在乎了。
而someone面对这样的指责,似乎也沉默了,他很合理地安慰着陈乐筝:“我开玩笑的。”
陈乐筝下一站就该下车了,他机械地随人流继续往门口挪动。
然而仿佛今日出门注定不顺,刚挤到出口,陈乐筝的手机又忽然被人挤掉了,好半天才被好心人帮忙捡回来。
如此浑浑噩噩地晃了一路,陈乐筝终于下了地铁。
他精疲力竭地靠墙蹲在了地铁口,垂眼看向亮着屏幕的手机,然后便看见了someone的最新回复:“你是不是在哭?”
陈乐筝按住语音,哽咽沙哑着大声说道:“没有。”
someone听见了。
过了一会儿,someone说:“别难过了,我不讨厌你。”
“被你讨厌的人都是坏人,学长是坏人,好不好?”
陈乐筝把手伸进衣袖管里,摸着自己刚刚摔破皮的地方,觉得痛死了,特别痛,像他的心一样。
他躲在墨镜背后的眼里噙着泪水,一滴滴掉在镜片上,可他模模糊糊看见someone的回复,又哭着笑了出来。
原来真的可以有人在哄他。
【作者有话说】
乐乐:学长是坏人(T . T)戴上墨镜jpg
lwq其实是很不喜欢他贬低自己把自己说得很不堪,让他们俩的关系也变得不堪:(
属于是路走歪了……

第25章
陈乐筝维持着姿势蹲在地铁出口,脑子里很快平静放空下来,眼泪汪汪地看着眼前来往的行人、马路和远处的天空。
没一会儿,他眼角的泪痕就干了,脸上变得紧绷绷的。
陈乐筝终于回归冷静,扶着墙站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又哭又笑的,停在旁边的摩的师傅许是无聊,一直在笑呵呵地看他。
他藏在墨镜里的眼睛自顾自地瞪回去,然后故作无事发生,仰着下巴就走了。
一鼓作气走到单元楼下的时候,陈乐筝才取下墨镜,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四处擦了擦。
用手擦不干净,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睡衣,掀起衣摆就拿来抹了把脸。
陈乐筝大概是故意的,等到进门洗完脸,彻底瘫坐在沙发上,他才掏出手机,重新回看着someone发来的那两句话。
以及因为他迟迟没有回复,someone怕他有事,还在追问他:“你在回家的路上吗?”
陈乐筝觉得自己不该不理someone,很没出息地又想哭了,认真地回复道:“我没事,已经回家了。想了想,我还是理你吧。”
他心里变得暖暖的,继续有感而发:“大哥,你平常不是还挺讲原则的,怎么突然这样了……不过你真好,你真是铁汉柔情。”
他刚发出去,就看见了对话框顶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不过中间很快又停了好一会儿,someone才说:“这确实是在夸我吗?”
陈乐筝清了清嗓子,按下语音录入:“当然是在夸你呀,大哥。”
s:“不要再哭了。”
风筝飞飞:“嗯……都说了我没哭呢,我只是嗓子哑了。”
s:“既然这么好面子,为什么还总是请假去找别人?”
陈乐筝一下子仿佛遭遇了灵魂之问,然而此刻再被someone一针见血地拆穿,他竟然不觉得有多难以面对了。
尽管他从未想过要把自己和陆温乔的事情告诉其他人,他不想往外面说的,但someone好像通了天眼,自己猜出来了,也没有任何恶意。
陈乐筝回想起来,someone之前其实就不喜欢他在直播的时候老提学长,现在也是想安慰他。
风筝飞飞:“大哥,你是不是一直就不喜欢我那个学长?”
s:“我有什么可喜欢不喜欢的,我又不认识他。是你一边讨厌还要一边为了他哭。”
也对。陈乐筝叹了口气,犹犹豫豫的:“其实……他也没那么、那么过分和可恶啦,我说话向来比较夸张的。只是,哎呀,能不能不提他了,我不希望我们纯洁的友谊之间横着一个他。我现在要忘了他!”
风筝飞飞:“而且我都说了我没哭!”
在陈乐筝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哭了的情况之下,someone见他又能蹦能跳没什么事了,也懒得再跟他纠缠这些。
他们仿佛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不再提陈乐筝这天的悲伤经历,也不再提陈乐筝想要忘掉的那个学长陆温乔。
陈乐筝借着又请假了的“愧疚”,痛定思痛,向直播间里的观众们立下本月绝不会再请假的誓言。
他仍旧每天直播,每天哄着他的好大哥someone来看。
每当一开播就看见someone坐在了他的榜一位置上时,他就觉得特别好,觉得直播是如此幸福,世界是如此美丽。
陈乐筝既向大家解释了自己和someone的关系,又拍拍胸脯,说自己无惧造谣,一切也影响不了他和榜一大哥,不介意大家继续剪他们的互动集锦,但请不要攻击素人,而是可以直接攻击他。
其实在众目睽睽之下,someone跟他互动不了两下,全靠他自己那张过分主动又容易生事的嘴。
不过那些眼尖的“cp粉”和乐子人还是发现,someone对主播比以前是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主播不再像以前一样骚里骚气地麦麸,但还是会朝someone隔空撒娇问问题,这时候,他竟然多少都会回一两个字,虽然冷酷寡言,甚至不会惯着主播乱说话,但完全不失令人遐想的空间……怎么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好磕起来了?
陈乐筝刷手机的时候心里也美滋滋的,私下更是一个个跟someone解释,这个网络用语什么意思,那个cp名词又代表什么。
他让someone千万别介意,大家都是开玩笑,谁让他俩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真的关系好呢。
等他直播红红火火高枕无忧了,他肯定要对someone大谢特谢!
不得不承认,那天从陆温乔家哭着逃出来的经历,让陈乐筝和someone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
而陈乐筝和陆温乔的关系……似乎从此降入了冰点。
距离陈乐筝下一次还钱还有这么多天数,这么久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们确实不存在交流的必要,陈乐筝不腆着脸去找陆温乔,陆温乔自然不可能来找他。
只是那身睡衣,总还是要还的吧。
陈乐筝把那套拿来蹭过墙、擦过脸的睡衣洗干净,又晒干了,大约过去了半周时间,他才垮着脸点开陆温乔的对话框,用较为冷淡的口吻发了条消息过去:“我上次把衣服落在你那里了,很贵的,你要把它们还给我。”
他又拍了张照过去:“这是你青梅竹马好朋友的睡衣,我这种人可穿不起,到时候也还给你。”
虽然消息是哐哐发过去了,但陈乐筝很了解自己,他没办法做到自己和别人说的那样硬气,他还是会紧张地好奇陆温乔会怎么回他,他还是时不时陷入那天的回忆里,却还是想来找陆温乔。
陆温乔说的都是事实,没说错什么。
他既然没有期望过自己会是谁的唯一,又为什么要期望和他没有感情关系的陆温乔把他当个宝呢?
他明明都知道陆温乔不爱好男人,不在乎他的喜欢,久别重逢早已形同陌路,是他费尽心机,偏要和陆温乔上床的,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失控和脆弱?
可能是因为那天刚上完床吧,陈乐筝努着嘴想。
陈乐筝也想到了someone对他说的话。
他确实没什么理由要求陆温乔对他如何,也没什么理由责怪陆温乔。
陈乐筝决定以后不要再说陆温乔的坏话了,与此同时,他也不打算继续去陆温乔眼前多晃了。归根结底,他早已经接受陆温乔不喜欢他,但他不希望陆温乔真的讨厌他。
因此当陆温乔看见他的消息,回问道“你想要什么时候还”的时候,陈乐筝深吸了口气,说:“下个月我要还钱的时候吧,可以吗?这个月我不能再请假了。”
一个月不见陆温乔的时间很漫长,但他早就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陆温乔说可以。
陆温乔坐在办公室里回复陈乐筝一条接一条的信息时,有种莫名的烦躁。
陈乐筝自然不是在找陆温乔。
他发给的是someone。
他对someone简直彻底敞开了心扉,有什么就说什么,感觉分分钟就能成为被诈骗犯盯上的目标。
别人稍微说两句甜言蜜语,陈乐筝就会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而陈乐筝好像反了过来,非常担心someone只是个人老钱多的大叔,会在网上受欺负。
陆温乔那天看见陈乐筝穿着睡衣二话不说就往外走,他只是迟了一会儿赶出去,就已经见不到人影了。陈乐筝那时候也是找的someone。
陆温乔并不想顶着someone的名字继续跟陈乐筝探讨这些废话了。他还从没有做过如此可笑又无聊的事情。
一切从开始的时候好像就错了。
陆温乔站起身去了外间。
宋茉见到他便很快明白,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拿给了他。
那是宋茉从公司合作平台调来的资料,鹅鹅tv近三年来的流水榜单排名全部都有。
流水总榜前五十的表格清晰可见,逐风kite这个名字从去年底开始出现在名单里,排名月月上升,近几个月他甚至已经挤入了前十,比许多曾经硬蹭的那些大主播的数据都还要好。
上个月有了someone扔进来的那些钱,陈乐筝的月流水加上广告费一共达到了二十万,足以覆盖掉他所欠下陆温乔的那笔黑心巨款。
只不过再往前看到专人数据时,陆温乔不禁皱起了眉,就在去年之前,陈乐筝的收入常常只有几千块,差距实在大得非常夸张。
追溯到三年前他刚开播的时候,连四位数都上不了。
陈乐筝的直播时长一直都很长,很明显没有做其他工作,他居然可以坚持下来。
嗡嗡一声,陆温乔的手机响了。
风筝飞飞又有话要说:“我感觉你对我说的这些兴致不高啊大哥,哎,跟上潮流确实不容易,我会多教你的。”
他又犯了职业病,开始想入非非:“你要是小个十岁就好了。”
陆温乔放下资料。
s:“你嫌我老了?我要是年轻几岁,你就打算请假来找我了?”
风筝飞飞:“哎呀,不是不是,怎么可能!纯洁纯洁!”
陆温乔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这天终于不再加班,也不再回那个空无一人的大平层,拿上公司发的节日礼品和车钥匙就离开了大楼。
陈乐筝这晚直播的时候时不时看向后台,他有点郁闷,因为没有见到someone的身影。
他觉得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没来就没来,不过想到自己下午又说错了话,就忍不住叹气。
他这辈子估计也改不了了,就这样了,去学《话说的一百个技巧》和《提高情商的七大方法》也是学了就忘,很难学会的。
直播到一半,他借着倒水喝的功夫,叉着腰走去了窗户边放松一下眼睛,顺便更换一种心情。
他习惯性地往隔壁小区看去,那底下一排的一楼都是带院子的两层式庭院,最靠近角落的那家就是陆温乔曾经住着的地方。
因为被一片玉兰树挡着,陈乐筝从三楼望去,只能看见院子里黑黢黢的一角。
陈乐筝看过太多次了,今天破天荒地来休息,本只是随便一看,不过他看着看着,忽然“嘶”了一声,奇怪地皱起了眉毛。
陈乐筝一直偷偷关注着,陆温乔回国之后几乎没回这里住过,在第一次来的当晚就跟陈乐筝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后,他估计嫌陈乐筝碍眼,为了避免麻烦,也不打算回这边了,所以才会把陈乐筝约去市中心。
怎么他现在看见那院子后面的屋檐下突然挂着个会发光的红灯笼?
见鬼了?
又或者陆温乔这么速度,把房子租了或卖了?
即使隔着这样的距离,陈乐筝也能看出那个灯笼虽然在自己看来挺喜欢,但实际还是挺丑的,因为它完全不会是陆温乔的审美。
陈乐筝站得双腿有些发麻,才心神不宁地回去直播并睡了一觉。
他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
看见除了多出来的灯笼,那里面并没有其他人的身影之后,他跑去小区菜市场门口吃完早饭,总算遇到了自己那位喜欢早起跳操的房东阿姨,打算跟她刺探一些附近小区的情报。
【作者有话说】
小陈也许是属鱼的,一钩一个()

第26章
陈乐筝跟着房东阿姨坐在麻将馆门口陪笑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惆怅,他没弄懂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既然他还有那么点自尊心,打算从此躲着陆温乔,就不该仅仅为了一个灯笼,再来刺探这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可他状态游离地听了半天的闲谈,屁股抬了一半,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人都坐僵了,最终还是杵在这群大妈大爷之间,时不时就咧嘴笑笑。
如果一个人真的能控制住自己的心就好了。
那么陈乐筝就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边想躲着陆温乔,一边又放不下每月借着还钱和陆温乔说几句话的机会。
从他抠抠搜搜积攒的存款里拿二十万出来,不是什么难事,他和陆温乔就能彻底结束了。
可是,在那么久之前,当陆温乔告诉他,自己将要去美国的时候,他说过什么来着——他说“怎么这么突然”、“你不是说下学期还能再见吗”,他说“为什么一定要走”、“能不能不要走呢”。
他最后告诉自己,他不要喜欢陆温乔了,他要忘了陆温乔,等陆温乔去了美国,他们就彻底结束了。
真的能结束吗。
陈乐筝已经分不清远离陆温乔和靠近陆温乔到底哪个更痛苦。
不过陈乐筝认为自己还是有长进的,他此刻真的真的只是想了解一下那个灯笼而已……
他终于找到间隙开口问道:“爱姨,最近我们这附近的房子好租不?我们隔壁小区,就旁边那栋,他们那些一楼的小别墅,贵不贵?”
几个凑成堆的房东阿姨都看了过来,其中一个说道:“怎么啦,小伙子,你想租?”
“你一个单身汉,租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我这里有一套好的,你去看看!”
“小陈啊,你当初月月交不上房租只能吃糠咽菜的时候,是我看你可怜,不容易,给你延期的吧,怎么突然发达了,现在想租别人的房子了?”
陈乐筝连忙摆手:“怎么会,爱姨,我跟您的合同还有一年多呢,我就是帮朋友随便问问。”
他一下子压低了点声音:“对了,之前那个小区里有个特别好的陆奶奶,以前经常来咱们这儿打麻将,他们家你们知道吗?”
他一提起,刚刚那个短发圆脸的阿姨就说:“这谁不知道!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了,她那个孙子也姓陆,长得可好可标志可优秀了,简直是鹤立鸡群,不过老人家去世之后,他们一家好像就搬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不用陈乐筝继续追问,旁边已经有人搭话道:“他们家条件特别好啊,听说那套房子之前打算卖来着,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没卖成,这十多年一直空着呢。”
“前段时间我还看见有人在那里搞卫生啊,估计是卖掉了吧,搞不清。”
“那没有吧,前天我听隔壁社区里的谁说,好像人家孙子从国外回来了呢。”
“回来了人家还会来这儿住?我们这十几年前的高档小区已经落伍啦,肯定是租了。”
陈乐筝听他们一个个说着,眼珠子四处转来转去,心里七上八下的,听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确切的结论来。
陆奶奶走后,陆温乔跟着出国,房子没人住了,从前在这里构建起来的社会关系也不复存在。
陈乐筝的父母早已回了农村,其实如果陈乐筝不选择继续租在这里,他们一家与此处更不会留下多少关系了。
不会有人再记得陈乐筝在这里与陆温乔发生过的一切。
陈乐筝跟叔叔阿姨们告了别,一个人往回家的路上走,但他没有回家,而是继续往前,越过了那道早已锈迹斑斑的铁门。
他这次不是为了跑去草坪上等人。
陈乐筝扯了一根花坛里的野草,这边瞅瞅,那边看看,绕到了单元楼的后方,沿着那堵矮墙偷偷摸走过去,终于靠近了陆温乔家的那个院子。
玉兰树下,院子外的铁围栏上也都微微生了锈,里面的花草树木常年没人打理,更是疯长成了一片,地上落叶灰尘铺着厚厚一层。
但前方的屋檐下真的挂着一个崭新的红灯笼。
玻璃窗户看起来也非常干净,是就在最近被打扫擦除过的。
陈乐筝猫在围栏下,努力透过各种缝隙往屋子里看,想知道里面住进来了的人到底是谁。
如果真的已经换成了别人,陈乐筝除了有些怅然若失,痴痴傻傻一阵,也做不了别的。
他孤单平凡的童年就由这么几个特定的场所构成,位于画面的中心的,则永远有一个年少的陆温乔。陈乐筝在和陆温乔一起长大的那段时间里,认真地做过陆温乔世界里的一个配角。那种感觉很好。那是一种幼小的、很纯洁隐秘的情谊。
时过境迁,也许他不该再揪着过去不放手了。
他对陆温乔的喜欢也不必再告诉任何人。
陈乐筝渐渐蹲了下来,一条腿的膝盖压在石砖上,蹭了一裤子的灰也没发现。
他撑着手掌站起来时,才摸到了满手的沙砾尘土。
陈乐筝弯着腰四处拍了拍,拍得脑袋都有些充血了。
忽然感觉不远处有人走来,他却连头也不抬,继续往下一蹲,装模做样地开始系鞋带。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屋子的新主人来了,又或者只是隔壁两户人家路过。
陈乐筝斜眼听了听身后的动静,怎么一下子毫无声响了呢?他微微翘起屁股,倒着身子,低头往后看去。
地上出现了一双脚和两条腿。
“我有东西掉你们家院子里了,就顺便看了看你家的花花草草……还挺好看的。”他连忙站起身。
一阵头晕目眩,陈乐筝又往后踉跄了两步,就在快要站稳之时,他的腰上忽然被一只手给轻轻按住了。
后背也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个依靠。
陈乐筝心悸不已,以为遇到了流氓,反手抓住那只咸猪手,又转身想要推开这个无耻狂徒——
他与对方的那双眼睛四目相对之时,呼吸骤然一窒。
陈乐筝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里……”
陆温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里是我的家。”
陈乐筝不知道是愣住了,还是慢了半拍在思索。
而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此时此刻的姿势颇为牵扯不清。
这是一个人握上了一个人的手,一个人又摸着一个人的腰,两人挨得极近,看起来十分暧昧。
陆温乔垂着眼,先轻咳了一声,手上掐着陈乐筝的腰侧,稍稍与他拉开距离。陈乐筝触电一般,紧跟着松开手,一边理了理衣服,一边往后退开。
被摸过的地方仍然有些发痒,陈乐筝伸手挠了挠,扁着嘴没有说话。
“你的什么东西掉进院子里了?”陆温乔手里提着只纸袋,在掏出钥匙要开门之际,转头问陈乐筝。
陈乐筝没想到会在这里被陆温乔抓包,他自知尴尬,都打算一走了之了,此刻听见问话,“啊”了一声,现编道:“……好像是衣服扣子吧。”
陆温乔打开围栏上的铁门,对他说:“那你自己进来找吧。”
“啊?”他推辞道,“还是不用了,一颗扣子而已。”
陆温乔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目光里似乎有温和的邀请之意,也有某种只陈乐筝能看懂的“逼迫”之意。
因为陈乐筝的说谎水平永远很烂。
陈乐筝硬着头皮,缓缓走进了他家的院子,然后就听见身后铁门咔嚓关闭的声音。
满地都是枯叶杂草,身后还站着一个堪比豺狼猛兽的男人,陈乐筝愁眉苦脸地弯下腰,只能在这四方之间找着那颗不存在的纽扣。
陆温乔歪了歪头,关切地问道:“找到了吗?”
某人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
“怎么会把纽扣掉进这里来,”陆温乔踏上台阶,又推开了通向屋内的门,“你过来做什么?”
陈乐筝一下子站直了,眼睛看着地砖,态度消极地小声地说:“我就是随便逛逛,公共区域,应该没招你惹你吧。”
陆温乔扯了扯嘴角,笑了,突然问道:“陈乐筝,你是在跟我赌气吗?”
陈乐筝的鼻子眨眼间酸酸胀胀的:“没有啊,我跟你赌什么气,不然又是在卖弄了呢。”
“对不起,”陆温乔说,“不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那天都不该对你说那些话,让你一个人冲了出去……不过,陈乐筝,你冲得确实挺快的。”
陈乐筝的心脏疯狂地跳着,他才听了前面两句话,再抬头看一眼陆温乔,就已经找不着北了,眼睛变得红润润的。
“嗯,没关系……”他习惯性说没关系,甚至开始体谅对方,问道:“你出来找我了吗?”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含糊:“我、我那天是太冲动了,你其实,也没说什么特别过分的?”
陆温乔没有回答,眉头微拧的模样却让陈乐筝有了心理阴影。
陈乐筝弱弱地继续说:“那你这些天怎么没找我?”
“原来你是在等我先来找你啊,哄一哄就好了?”陆温乔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陈乐筝,因为我在生气。”
陈乐筝听了,显然还是琢磨不透陆温乔的意思。
他嘴上否认:“我不用哄。”
“那你是在等我找你服务?”
“啊,没有啦……”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死鸭子的嘴最硬。
陆温乔的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之后,他说道:“不喜欢这套睡衣,以后就不要穿了。”
陈乐筝这才想起自己早上出门没当回事,把已经洗好的那条睡裤又拿来穿了,想着一时半会不用还回去,不穿白不穿。
他讪讪地挤了挤眼睛,就看见陆温乔往里走了几步,又转头回来:“你是棋子吗,拨一下才动一下,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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