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并没有从这个灵力屏障上感受到太过明显的灵力波动,灵压深邃,引而不发。
这是大范围灵能枪械在正式开火前最后一次扫描。
灵力屏障不仅可以限制住目标圈内污染物的活动范围,还可以防止污染和灵力波动扩散到周边区域。
距离浮空城正式开火只剩下最后十秒。
江漓提前开启了天空系统的录像功能。
直面高阶灵能枪械的画面,是很珍贵的研究资料,更别说这哥的灵能枪械还是浮空城。
他先让镜头对着自己,最后确认一遍录像设置。
江漓突然在画面中发现一抹金色痕迹。
准确来说,是一种宛若金丝细线一样的事物。
他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身下,主角传来一声惊呼:“六水,在天上!”
江漓抬起头。
在数秒前,天空已经彻底被湛蓝色的灵力屏障覆盖,但现在,一种金色的纹路在空中交织扩撒。
就像是在一张湛蓝底色的纸面上作画,最后呈现出类似时钟刻度的图案。
甚至连时间都仿佛僵直住,这个图案下的一切事物都被按下暂停键。
风禁止了,原本窜动的虫群也停止了动作。
江漓想起他刚才在屏幕中看到的那几抹金色色彩,终于想起来他在哪里看到过这种事物。
在地下研究所中,在赛泊尔斯死前将异能者缠绕覆盖的金色丝线。
谢云虹也发现了这些萦绕在他们身边的奇怪事物,直觉上意识到什么不对,想要将精神系异能者放下来。
他好腾出一只手,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
但他和江漓都没意料到,这个危险会来的如此之快。
原本安静无害的金丝突然暴动,卷过精神系异能者向上空飞去。
谢云虹很快反应过来,一刀划过那些看上去纤细无比的金丝,却没碰到任何实体。
除此之外,半污染物的火焰也根本对金丝造不成任何影响。
“江漓?!”
跟自己翅膀不熟的青年在紧急情况下,终于记起来自己会飞,但等谢云虹想要扇动翅膀时,终于察觉到体内凝滞的灵力。
在这个瞬间,忤逆金丝的半污染物失去了对体内所有灵力的控制权。
在不知名的刺激下,体内灵力和污染爆发出最激烈的一次抗争。
刻骨入魂的剧痛席卷而来,谢云虹擦掉嘴角溢出的血液,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精神系异能者已经消失在空中。
这个过程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来不及有什么太多的反应。
甚至连江漓被带走的事实都恍惚得像是一场梦境。
【...charging completed】
【fire...】
充能完毕,开火。
被程序控制的灵能枪械并不在意突发的紧急情况,终于发射。
刺目的白光湮灭掉一切。
提前在定点位置设置好的灵力屏障展开,环绕在半污染物身侧。
谢云虹下意识回头看去,想找另一位当事人,洛边柏,确认情况。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洛边柏是和江漓进行的语音通话,而现在精神系异能者本人都失踪掉,洛边柏的通讯自然也断开。
金丝不知道是挑衅还是安抚,拍拍谢云虹头顶,消失不见。
被烤得滚烫的蛋突然出现在半污染物正上方,准确砸到谢云虹头顶。
谢云虹被砸得一个激灵,一缩脖子。
柚子大的蛋重心不稳,加上半污染物头顶面积实在不大,圆滚滚的柚子蛋直接滚落下去。
什么玩意?
谢云虹站在几十米高的巨树顶部,探出头往下看,柚子蛋霹雳卡拉地穿过一层层枝叶,砸到地面上。
咔嚓——
半污染物耳朵捕捉到这个细微的响动。
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谢云虹觉得这个蛋有点眼熟。
有点像他兄弟侄子或侄女,裂开一个口子的版本。
白光已经彻底散去, 林木之类的物体完好无损。
但作为半污染物,谢云虹可以清楚感知到,空气中的污染几乎彻底湮灭。
至于天裂核心的巨树, 谢云虹看了一眼,没有再管。
相比之下,他更担心失踪的好友, 还有疑似他侄子/侄女或者谢随安的蛋。
谢云虹纠结一会,从树梢滑翔栖落到地面,有些嫌弃地捡起柚子大小的蛋。
落叶层层叠叠, 厚实松软,充当了良好的缓冲物。
蛋壳顶部已经裂开一道缝隙,而不是蛋壳和地面直接接触到下半部分,证明它不是被摔裂的,而是因为另一种原因。
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半污染物腾地展开翅膀,排斥到极致。
新生的不死鸟啄开蛋壳, 抖了抖身体, 绒羽上燃起火焰,烘干了羽毛上的粘液,让绒羽变得干燥蓬松。
高傲的鸟兽转头梳理自己的羽毛,梳理到一半,回过头, 看见谢云虹的脸, 瞬间, 全身上下都绒羽全部炸开来。
谢云虹再熟悉不过的, 和他极为相似的声色说:“怎么是你?”
谢云虹冷着脸回复:“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才对吧?”
“江漓呢?”火鸟又问。
谢云虹收回原本端在蛋壳底下的手,任由还没掌握飞行本来的鸟兽摔到地上。
“谢随安?”谢云虹半蹲下来, 看见两脚朝天扑腾的黄鸡儿,“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漓呢?”不死鸟幼体给自己翻过身,“发什么呆啊,找人啊,那个傻叉南毛蝶坑死个人!”
谢云虹无端紧张起来,抓着不死鸟翅膀把黄鸡拎起来,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谢随安挣扎着晃动一会儿,徒劳无功,嗤笑道:“哦对了,忘了还有人什么都不知道。”
不死鸟散发出自己的灵力波动,过分相似的气息冲的半污染物直皱眉。
灵力不是越相似,契合度就越高的,在某种情况下,过分相似的灵力场会像磁场的同级,不仅不会契合,反而会极度排斥。
对于大部分双胞胎而言,他们都会嫉妒厌恶另一个和自己过分相似的个体。
那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外观、气息、身份、乃至其他一切的个体。
过分相似,意味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事物可能随时被对方夺走——毕竟,既然“你”可以获得这个事物,那没道理另一个和“你”拥有相同条件的个体不可以获得这个事物。
在很多双胞胎家庭中,平衡双胞胎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一个难题,仅仅只是一个拥抱顺序的差距,就会引发相似个体间激烈的争端。
对于中央研究院院长的两个儿子而言,从小就被投放到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意味着最大限度的不公。
对于谢随安而言,他被迫担当起地核的职责,承受过多不应该有点压力。
就算如此,他还会时时刻刻地被他的生母提醒,他的权利,他的地位,他所拥有的资源,乃至他存在的本身,都只是借用了另一个相似个体的身份。
对于谢云虹而言,从小就被抛弃到无评级城市,匮乏到极致的生存资源,贪得无厌的保姆,无时无刻不承受着的,灵力自燃自焚的痛楚。
甚至到了学院,还需要因为无法外放灵力,面对那些并不友好的目光,并接受自己另一个胞兄高高在上的姿态。
在这种情况下,友人被觊觎,是点燃炸药桶的最后一点火星,彻底激发出双胞胎之间天然排斥的矛盾。
加上完全相同的灵力性质,无异又激化了这一种矛盾。
厌弃是相互的,不死鸟幸灾乐祸道:“你就在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发着呆吧,飞都飞不起来的小废物,眼睁睁看着第三个外来者带走江漓,真是让人鄙夷。”
“哟,毛都没长齐,就学会叽叽喳喳的小黄鸡,我是不是还要夸你一句牙尖嘴利?”
谢云虹皮笑肉不笑,扯了一节藤蔓把不死鸟幼体捆死住,用的是菜市场捆鸡的手法。
先捆住鸡爪,就算留下来翅膀,失去平衡的雉鸡也只能在地上扑腾,还不如一条上岸的鱼。
谢云虹好心地没真让不死鸟在地上扑腾,而是分出一节藤蔓,缠绕住不死鸟的翅膀没,打好结,另一端拎在手中。
半污染物提起黄鸡,笑盈盈地说:“真可爱,你说我们拍张照怎样?相信淼淼一定也会觉得你很可爱的,小黄鸡。”
不死鸟的喙也被打了个死结,气得在谢云虹手中左摇右晃。
“抗议无效。”谢云虹笑眯着眼,不再搭理谢随安,展开翅膀,飞回到树梢位置。
半污染物的好友还是不见踪影。
但有了谢随安的提示,谢云虹一点点剥离分析空气中残留下来的气息,终于捕捉一些不属于他的,却和半污染物极为相似的灵力波动。
谢云虹彻底冷下了脸,面无表情地分离出所有多余的灵力波动。
那已经超过了相似的地步,甚至就是一模一样。
哪怕半污染物和他的胞兄灵力波动再如何接近,也依然有着极为细微的,只有他们本人才可以分辨出来的差别。
作为异能者,他们自然可以分辨出那些灵力波动是属于自己,还是属于另一个个体。
但现在,要不是谢云虹完全没有留下这些灵力波动的印象,他简直要怀疑留下气息的就是他本人。
或者是他在意识错乱的情况下,才留下这种近乎挑衅的标记。
这些灵力在感受到同源的气息后,甚至自然而然地接近它们的“本体”。
谢云虹冷着脸,把这些不属于他,却又似乎属于他的灵力隔绝开来。
“呵。”谢随安不知何时解开嘴部的束缚,冷笑一声,“好吧,我确实是可怜的小黄鸡,那你呢,恼羞成怒的大黄鸡?”
谢云虹懒得再管不死鸟的多嘴话语。
他找到了最直接的挑衅物。
在他和江漓站立的原位置处,出现了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金羽,灼光熠熠,在半污染靠近的瞬间就燃烧起来,散发出炽烈的温度。
就像是宣战的信号,瞬间,原本那些被留下来的灵力标记也褪去安全无害的表现,绽放出焰光,化作金色的箭矢,毫不留情地发起攻击。
不用怀疑,如果方才半污染物天真的把这些灵力收入体内,它们会爆发出怎样的力量,从内而外地发起攻击。
还没见面,谢云虹就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个体的,赤裸尖锐的恶意,甚至是杀意。
他避开金矢的攻击。
那些攻击速度很快,全部针对着半污染物的要害,脖颈、胸口、翅根、眼睛...
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清楚自己的弱点。
前两项被攻击到,则是足以致命的伤势,第三项被攻击,半污染物就会成为一个展不开翅膀的残废,第四项被攻击,鸟兽则会成为失去视力的瞎子。
谢云虹的反应速度已经足够敏锐,但金焰的暴动速度太快,同时出现的数量也太多。
这简直就是一个针对半污染物设下的陷阱。
甚至连谢云虹躲避的角度都算计到。
半污染物还是躲闪不及,被一支金色箭矢蹭过眼尾,留下一道血痕。
但这只是一场挑衅,精心布下,却在某系细节处显得随心所欲,根本没有用处全力。
如果能重创半污染物,那自然再好不过,证明半污染物确实是个废物;如果不能,能恶心谢云虹一下,那也是值得的。
伤口传来灼热的剧痛。
谢云虹用手背蹭过眼尾,看见刺目的血痕,是失败的象征。
无论是当面被掳走好友,还是在之后中计,在挑衅者设下的陷阱中受伤,都意味着,半污染物在这一场隐形交手中落入下风。
谢云虹抬起头,浮空城轰击是刺目的白光,还有之前惊鸿一瞥的巨大金轮虚影,都已经消失不见。
只剩下天空,万里无云,晴朗澄澈。
————
金丝出现时,并没有给江漓留下多少反应时间,就将精神系异能者物理意义上拽上来天。
更准确来说,是抛上了天。
江漓并没有感受到被丝线拖拽的锐痛感。
他感觉自己简直是被抛上去的,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感受到了上抛的巨大冲击力。
然后就是强烈的失重感,周围景色飞速下降,随即而来的刺目白光。
学神动手了。
江漓意识到。
只有浮空城那种级别的灵能武器,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失重感戛然而止,江漓在抵达最高点后,并没有落下去,而是落到了什么厚实绵软的物体上。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江漓睁开眼睛,依然只看见虚无的空气,刺目的光照,以及天边宏伟的金色巨轮。
灵能枪炮只针对污染物,除了污染物外,异能者和其他地表的物体安然无恙。
这些针对性极高的炮火可以破坏污染物体表的保护屏障,利用炙热的高温,极限纯度的灵力,将污染物物理意义上净化干净。
是来自高空烈阳的毁灭力量。
不会有人能想象,经过上千年的存储后,这些漂浮在大气层中的灵器究竟蓄积量多少能源。
浮空城的攻击并不会破坏异能者的保护屏障,因而江漓安然无恙。
但攻击伴随的强光还是刺激到精神系异能者的眼睛,不异于是直视暑日正午的烈阳。
视网膜传来强烈的灼烧感。
看见那道刺目的白光,以及白光中变得愈发显眼的金轮图标,江漓有些恍惚。
被刺激到的视觉感受器官分泌出液体以求自保,向大脑发起申请,催促着身体以最快速度闭上眼睛。
灼烧感,刺痛感,一齐席卷上来,精神系异能者却不知为何,违背本能地强睁开眼。
那个金轮,是...
江漓抬起头,那道原本遥远宏伟的金轮虚影越来越近,简直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但精神系异能者却做不出任何动作。
江漓似乎被什么东西禁锢在半空中,就连思维和灵流,都愈发迟缓。
浮空城的余威还未消散,视线中象征金轮的赤金色彩却越来鲜艳,逐渐放大,最后几乎侵占掉异能者的整个视野。
“找到你了。”有人从身后捂住精神系异能者的眼睛,隐约喟叹一声,语气中却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阿遥...”
灵力场出现共鸣,是江漓熟悉的气息波动。
“好友”传来的却不是以往亲近欢欣的情绪,而是另一种让精神系异能者无端紧张难过的憎恨怨气,冰冷刺骨,如坠冰窟。
与异能者感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胸口处传来的灼热剧痛。
身后之人撤下来捂住精神系异能者眼睛的双手。
江漓恢复视线,低下头,看见贯穿胸口的赤金锁链,在这截锁链的最前端,是锋锐的刃状。
锁链仿若某种活物,穿过精神系异能者胸口后,又环绕过青年脖颈、胸腔、腰腹,并捆死异能者四肢。
等到第二条锁链的刃口在眼前滑动比对,似乎是在确认完美的进攻角度,江漓才意识到,他身边并不只有一条锁链。
江漓长舒口气,那条穿过他胸口的锁链简直是擦着异能者的心脏而过。
准确穿过肋骨,和其他要害,在心脏的最边缘穿过,每一次心跳,都可以感受到那种灼热的炙痛。
精神系异能者脸色惨白,在第二条锁链做势要划过他眼睛时,猛地拽着锁链往前一步。
胸口处的贯穿伤再次撕裂,渗出猩红色的血迹。
看见迅速避开他眼睛的刃口,江漓笑了笑,无奈道:“飘飘,你是要杀了我吗?”
身后另一道呼吸声瞬间沉重几分。
江漓其实并没有确认对方的身份, 因为谢随安的例外,单是相同的灵力波动,并不足以确认青年的身份。
但精神系异能者在眼角的余光瞥到抹灿金的事物。
江漓绝不会陌生的, 属于友人翅羽上的色泽,半污染物的翅膀已经彻底展开来,半拢在他们左右, 投下巨大的黑影。
但让他怀疑自己想法的是,疑似好友的青年身上,传来的近乎冷锐的杀气。
再准确一点, 是一种更深的怨怼,混着驳杂的气息,一般而言,精神系异能者只在污染物身上见到过类似的气息;
但与这股气息截然相反的是,青年身上的灵力干净到近乎纯粹。
别说是污染物了,就凭这股灵力,青年比99%以上的异能者还要像异能者。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让江漓不太确定他的判断。
精神系异能者抓住贯穿他胸口, 由纯净灵力凝聚而成的造物,下一瞬间,金色的锁链因为内部通路被切断,而崩解成细碎的光点。
江漓回过头,想要看清他背后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还没来得及动作, 就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失重感。
原本托着江漓的力量松开, 精神系异能者垂直下落, 进行自由落体运动。
江漓并没有来得及思考其他事情, 只看见本就近在咫尺的金轮迅速探索,聚合, 形成一个裂隙,又在他的下方打开。
鸟兽的振翅声,友人的惊呼声,胸口还在延续的剧痛,还有上方澄澈的天空,远方幽蓝的天裂...
脚步声停留在耳边,血肉被撕裂的剧痛感传来,江漓感知到有人扶起他的身体,随后意识彻底模糊。
等精神系异能者再睁开眼睛后,看见手术室风格的装修,江漓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那个金轮把他丢到什么地方来了?还是说是蝶...
江漓抬起手,看见手背上的输液针管,连接着看不见标签的药剂。
“是普通的葡萄糖溶液和生理盐水。”
面容清俊的青年推门走进房间,面无表情地取下江漓手背上的针头,身上裹着过分冷淡的气息。
看见熟悉的面容,江漓有些不确定道:“学神?”
他还以为他会被那个疑似谢云虹的不知名生物直接摔死,所以是洛边柏接住了他?
江漓想到,毕竟学神一直在实时监测幻影之森的情况,见到他突然被带飞到高空又抛下,最先反应过来接住他,好像也说得过去。
听到江漓的称呼,青年微微偏头,并没有否认。
直到江漓又顺口喊了一声洛哥,他才淡定纠正:“我姓边,如果一定要用这种风格称呼的话,你应该只能叫我边哥。”
江漓本来很自然地起身下床,闻言动作一顿,扭过头,看见青年毫不异于他同桌的面部特征,眼神震惊。
觉醒精神系异能后,异能者记忆力和观察力都会得到提升,更何况还是学生时代常年对着的脸,江漓没理由认错。
洛边柏也和主角一样有双胞胎?
不对,洛边柏就算有双胞胎,他的兄弟也只会姓洛。
“抱歉。”江漓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和你很像,可能认错了人。”
见青年没有回答,江漓又斟酌着问:“我的名字是江漓,很感谢前辈的救命之恩,请问前辈该如何称呼?”
“不必多谢。”青年似乎比江漓还谨慎,说完了四个字,就陷入沉默,看见江漓还在看他,才补充道,“不是我救的你。”
一道机械女音突然升起,来自江漓侧面:“是我救的你,小弟弟,怎么不谢谢我?”
很快,杂七杂八的机械音接二连三的出现。
“你直接出现在我们研究所门口,09率先发现了你。”
“你身上有污染物的气息,09差一点就要启动研究所的安保措施,不过你的气息又太弱了,01最后把09拦了下来。”
“08,啊,就是救你的那个人,觉得让你死在我们研究所门口不太好,所以把你接了进来。”
“要不是08,大家本来不想管你的。”
“那到不是,01说,如果又有无辜异能者死我们这里,网上那些人又得骂主人了。”
江漓走下床,郑重地对他侧边08声音的来源,连接在他手上的生命监测仪器道了声谢。
确认江漓还能活后,青年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因为门口突然多了个快死的异能者而感到惊讶,也没有因为多了个麻烦需要照顾而反感不耐,更没有因为被当做救命恩人还产生任何情感波动。
青年并没有掩饰他的灵力场波动。
所以江漓可以很容易判断出青年的情绪,从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到离开房间,对方的情绪都没有任何变化。
哪怕是在被江漓交错名字的尴尬情形下,青年都没有任何表示。
就连纠正江漓称呼的那一句话,都没有任何语气波动,淡定得仿佛只是告诉江漓1+1=2,而不是等于1。
只是单纯把一个错误的叙述改成正确的叙述。
在机械嘈杂的讨论声中,江漓追上青年的脚步。
或许是因为青年和洛边柏过分相似的外貌,或许是因为青年是江漓目前唯一遇见的活人,总之,江漓下意识想找青年确认当下的情况。
见到江漓跟过来,青年停下脚步,以为江漓还在纠结称呼的问题,解释道:“我的名字是边柏。”
“他们很少会喊我这个名字,当然,在这个研究所内,如果你想要称呼我的话,用这个称呼就可以。”
重合的要素太多,但青年身上有灵力气息,不可能是无异能的普通学神。
江漓试探着确认:“我那个长得和前辈很像的朋友,叫做洛边柏。”
但很快,江漓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只提到过洛边柏的姓氏,就将“洛”和青年的名字结合到一起去冒认一个和青年长的一样的人,可信程度太低,很难不引起怀疑。
看上去很像是编故事套近乎的不知名人员。
“边柏这两个字不算独特,有重名现象很正常。”
虽然看上去冷漠到一被套近乎,就会转身离开,但青年却出乎意料的,很认真地回答了江漓的问题。
“很抱歉,我大概不会和你那我同学有关。”
青年补充道:“我没上过学,所以不会有同学,如果将同学的范围扩大到一起上个培训课的范围话...”
青年上下扫过江漓的身形,还有面容,给出定论:“那在我的同事中,也很少会有这么年轻的存在。”
出乎意料的话多,但相似的严谨。
更像了。
江漓扫过青年身上象征研究人员的白色制服,想到一路走过来标准的研究所构造,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人会没上过学。
反差大得让精神系异能者无法接受。
加上青年是顶着学神的脸说出他没上过学的话,让江漓一时有些错乱。
从没上过学,到现在象征高知的研究员,也不知道青年是如何才能实现这么大的跨越。
江漓很快又发现,刚才叙述自己没上过学这种外人眼中很悲惨的经历时,青年身上,无论是他的表情,还是灵力场波动,依旧看不出任何情感变化。
真的好像啊。
江漓忍不住想。
但明显,无论是洛边柏还是这位叫做边柏的青年,都不会撒谎,相悖的背景经历,意味着他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人。
加上有异能和没有异能的差别。
或许是像他和江羽遥一样的同位体?
因为有自己作为先例,江漓先入为主的也是同样的猜想。
因为在思考问题的缘故,精神系异能者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下意识跟在青年身后走。
青年也没有拒绝,最后就带着江漓来到更深处的一个房间,无视掉就跟在身后的精神系异能者,神色如常地在工作台前坐下。
看见工作台上熟悉的笔记本,江漓眼角一抽。
有点眼熟。
眼熟过了头。
相同款式的笔记至今还放在江漓的系统空间。
唯一的区别是,当时笔记的主人在江漓眼前死得很透。
但现在笔记的主人却很活,活的很好,无论是灵力波动,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况,都十分健康。
看见工作台面上各种繁复的研究资料,还有青年操作台前显示屏上划过的数据,江漓恍惚地意识到,这应该算是某种机密研究场所。
至少光那个研究笔记,就是绝对机密的研究资料。
“我进来,会不会不太好?”精神系异能者试探着问,半只脚已经退出房间。
“你可以进来。”青年回答,“也可以出去。”
“限制异能者的人身自由,是《管理法》严格禁止的行为。”
江漓觉得,现在他面临的问题并不只是人身自由不自由的问题。
正常研究员会在自己存放机密资料的工作室被外人进入后,第一时间只想到人身自由不自由的问题吗?
江漓瞥了眼青年身前的操作台,在项目最顶端看见一串字符。
【The Floating RailGun number 49】
第49号浮游轨道炮。
还有个更亲切的称呼,浮空城。
江漓语气凝滞:“前辈,研究所内我可以叫前辈边柏的话,研究所外叫什么?”
青年停下手中动作,回答:“如果研究所外对象指的是大部分外界异能者的话,他们一般称呼我为赛泊尔斯。”
江漓声音颤抖了一瞬,很快冷静下来。
他继续问:“你的名字是?”
青年:“边柏。”
江漓:“你的代号是?”
青年:“赛泊尔斯。”
江漓:“你的性别是?”
青年:“生理性别男,心理性别男。”
就像是设定好固定程序的问答机器一样,青年回答好江漓的任何一个问题。
因为没有情感,所以不会拒绝;因为没有情感,所以也没有任何不耐。
过分熟悉的逻辑和语气,让江漓忍不住问:“409年异能者考核,历史考卷第一题的题目具体内容和答案解析。”
人形自走答题机二号面无表情地回答,准确来说是背诵:“天空系统出现的时间和历史意义,选项A,100年,体现了...;选项B,101年...”
“正常答案为A,理由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