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新雁的卧房不多,就两间而已,从前都是叶遥一间,杜霰一间。
叶遥进屋时,正巧看到地上的炭火已经烧红,屋里比外头暖和不少。杜霰看着叶遥,缓声道:“眼睛都熬红了,睡一觉吧,等睡醒后我们一道回碧溪湾。”
说完,他想退出门外,大约是要回自己房间。
“等等。”叶遥拉住他的手。
杜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叶遥顺势把他压在后面的门板上,靠上去,吻住他的嘴唇。
叶遥重复:“我喜欢你,爱你,心悦你。”
他想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爱一个人的心境,他终于承认。
卧房渐渐暖起来,“啪”的一声,炭炉上火星爆破,杜霰扬起嘴角:“嗯,我很开心。”
叶遥的眼泪又控制不住流出来。
杜霰把他揽起怀里:“所以你哭什么?”
叶遥心中涌起一股油然而生的愧疚和委屈。愧疚是因为他曾隐瞒一切去诈死,让杜霰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委屈是因为原本不以为意的自己如今也受到同样的惩罚和报复,在一天天中重复心死的煎熬。
他把额头靠在杜霰肩上,喃喃:“你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我知道。”杜霰道。
对,他知道,他经历过。
杜霰用双手抬起叶遥的下巴,低头吻下来。
这次的吻却不同于前几次的掠夺,而变得无比轻柔,辗转缠绵,舌尖勾着叶遥的舌尖,扫过他的牙齿,撩出的温热汁水里含着一股淡淡的花茶香,经过反复研磨,茶香里又被碾出丝丝甜味,混合着相互勾引的呼吸,渐渐发热。
叶遥意犹未尽,像醉了一般倒在杜霰怀里,轻声道:“你别走了。”
吱呀一声,杜霰顺手关上房门。
炭炉的火星又一次破响,叶遥拉着杜霰越过炭火,把人推倒在床上。杜霰撑着双手斜斜坐在床上,叶遥跨坐到他的腿上,低头继续吻他。
首先亲的是眼睛和眉心,然后顺着水墨画描边一样的鼻峰一路亲下来,而后是人中、嘴唇。他慢慢舔舐着杜霰的唇瓣,贪婪地享受杜霰口中仍然残余的茶香,直到他自己嘴里也终于萦绕挥不去的同样的味道时,他才恋恋不舍离开,喘着气亲杜霰的下颌。
“师尊,坐上来一点。”杜霰道。
叶遥于是依言,紧紧贴着杜霰的身体,倾身去吻杜霰的脖颈。他先用舌尖轻轻绕着那颗凸起的喉结,然后张嘴咬住,慢慢磨啃。杜霰咽了一下口水,喉结滑动下来,擦过叶遥的下唇,与此同时,他揽住叶遥的侧腰轻轻揉捏,哑着嗓子问:
“师尊,热么?”
他这么一说,叶遥确实感觉到热。但他没有率先脱自己的衣服,而是先拽掉杜霰的腰带,扯开他的领子,直到上半身完全敞露在自己视线之下。
杜霰的脖子挂着一把长命锁,是三百年前叶遥亲自挂在刚出生的他身上的。
长命锁已经很旧了,却仍被悉心养护得很好,系着质朴的绳结,歪斜挂在杜霰胸前微微凹下去的沟壑处。叶遥衔起那把长命锁,又把它拨开。
上次他被杜霰绑着双手,只能看,完全没有机会摸。他放低身体,一点一点退后,从起伏的胸膛一路往下,落下细密的吻,最后停在最后一处山谷之间。
杜霰扣着他的脑袋轻轻往自己小腹上按压。
他喘着气道:“你刚出关,身体不好。”
“……嗯。”似应非应的。
“我来吧。”叶遥道。
这次酿酒,是由叶遥亲自主导的。
果壳只剥了一半而已,但已经露出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叶遥像方才咬杜霰的喉结一样,用温热的涎水包裹、捣软果肉。
杜霰夹紧叶遥的上半身,手指一直在他头上流离,不是缠他的发丝,就是包住他的后脑,甚至忍不住抬起胯。叶遥闷哼一声,忍着喉咙口的不适继续酿酒,等到整个嘴巴都开始疲软了,一股暖流充斥出来,他忽然被杜霰抓着被迫抬起头。
“你嘴唇好红。”杜霰擦掉他嘴边的水,“是不是磨的?”
叶遥咳了两声。
果肉已经被捣出过一次汁,但还是很饱满,远远还不能完全结束。叶遥正为自己第一次的不娴熟感到歉疚,就听杜霰道:“接下来怎么办,师尊?”
他微微一愣。
接下来?
他生涩地道:“上次……”
一开口,他就意识到暴露了自己上次喝醉酒被杜霰绑缚的事情还记得的事实,只好赶紧闭嘴。但他清楚地记得,上次杜霰差点就探入他的尾蒂,被他及时制止。
杜霰让他仍旧坐在自己身上,微微屈起腿,揽过整颗果肉,将最后一点果壳剥掉:“其实我不太会,师尊,你教我如何练剑,教我如何读诗,但没教过我如何双修。”
叶遥浑身战栗,任由杜霰利落地把他身上的果壳都解下来。
“所幸现在还不迟,师尊,你教教我,应该怎么做?”杜霰的声音又轻又低,绕在叶遥耳畔。
叶遥被他哄得灵台炸开一道道烟花,变得昏昏沉沉。
感觉到杜霰在搓捏尾蒂口的两片果肉,他艰难道:“伸进去……”
用于酿酒的筷子挤进尾蒂,整颗果肉微微发颤。
“嗯,然后呢?”
叶遥压下心中的羞愤:“……撑开。”
他开始倒抽气,不禁抬起果肉,却被杜霰另一只手摁住。
“疼么?”杜霰问他。
叶遥承婻沨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是闭上眼睛,忍了一会儿,崩溃道:“……你快出来!”
筷子只好慢慢退出来。
“可以了?接下来怎么做?师尊,我不会。”杜霰轻轻笑着。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怎么可能不会?
叶遥很想骂杜霰,但想到杜霰才刚出关,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大约没办法耗费太多精力,所以还能怎么办!只能他自己来!
叶遥勉强挪动位置,合得更近,握住杜霰酿酒的捣棍,往果肉的尾蒂处带。他低头,正好看到杜霰那双含着笑还带着一点狡黠的眼睛。
真漂亮。
叶遥想着,沉了下去。
果肉的尾蒂处被捣入,空气里弥漫开阵阵酸意,叶遥弹起来,又被杜霰摁下去。杜霰的力道很大,双手箍着整颗果肉上下浮动,引得叶遥溢出几声申银。
叶遥伏在杜霰身上,被带着连续震了几次,被捣出的汁水已经在前面漫湿一片,酥感和痛感双双带来灭顶的战栗。他已经有了半途而废的打算,试图扒开杜霰的手:“不要了……”
突然,杜霰猛地翻身。
天旋地转,视野变换,背后成了柔软的被褥,叶遥脑子空白片刻,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双膝已经被高高架起,杜霰伏在自己身上,继续酿酒。
叶遥细细叫了一声:“……你不是刚出关,身体不好么?”
杜霰轻笑道:“现在好了。”
酿酒换成了另一种方式,现在是杜霰主导。
他凶猛地来回拍捣,叶遥的果肉被反复摆弄,挤出鲜嫩的汁水。叶遥只觉得既难熬,又贪恋着巴不得更加难熬,希望杜霰在他身上索取更多。
泪水控制不住地沾湿床褥,叶遥轻轻抽泣,别过脸不去看杜霰,恰巧在摇晃的视线里看到散落在旁边的衣裳。那是杜霰的中衣,他想也没想便胡乱抓过来咬住,斜眼去看杜霰。
“怎么咬我的衣裳?”
杜霰俯下身吻他。
长命锁悬在两个人之间,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叶遥咬着那片薄薄的布料,随着杜霰的动作哼叫。杜霰抬起上半身,一手摁着叶遥的肩膀,捣得更凶。
“师尊,无妨,附近没有人。”
“叫出来。”
“阿遥……”
叶遥迷糊地想,真好。
真好,与他纠缠的人是杜霰,不是别人。
天地纷扰,春山雪化,人迹罕至,只有他们。
外面天塌地陷了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说】
作者(摁下审核手里的锁头):大人,我们这是正经酿酒!
突然发现,今年没吃到几颗荔枝,夏天就过去了,唉有点可惜。
叶遥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可以在何重天天门外与路鞍大战两个时辰,却敌不过杜霰连番的纠缠。他不清楚做了几次,只记得每次都是杜霰低声祈求着他,把他的身子翻过来覆过去,每个姿势维持了许久。
最后,他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杜霰只埋在他肩头喃喃:“师尊,我好累。”
叶遥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云间新雁砌了许久的浴池终于派上用场,杜霰在池子里放满热水,抱叶遥去洗浴,又重新铺床、点燃炭火。叶遥穿上新换的衣裳,靠在杜霰怀里沉沉睡去。
翌日天光大亮,叶遥想翻个身继续睡,勉强动了动,却发现浑身酸痛,像散了架一样使不上劲。杜霰抱着他,二人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叶遥才完全清醒过来,却也不想起床,蹭着杜霰的臂弯。
“饿么?”杜霰问。
“不饿。”叶遥回答。
其实他们神仙是感觉不到饿的,但在碧溪湾待久了,吃吃喝喝这等口腹之欲已是正常,若是许久没进食,倒好像有一点饿的错觉。
杜霰又道:“那师尊想吃什么东西么?我去准备。”
“不想,只想躺着。你也别走好不好?陪我一起。”叶遥道。
“好。”杜霰轻笑。
叶遥忍不住问:“你觉得骨头酸么?我好酸。”
“……还好。”
“那为何只有我酸?”叶遥纳闷。
杜霰道:“师尊必定是教得好的,只是徒儿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多做几次就不会酸了。”说着他环住叶遥的侧腰,“我帮师尊按一按。”
叶遥:“……”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只消磨时间,单单相拥,就已经足够让炭火的消散变慢。后来,杜霰的手闲不下来,一开始还能好好按摩,后来却不安分地解叶遥的衣裳,挑他的红豆。
又是一场荒唐的酿造。
日头落下又升起,已经是第三日了。
叶遥习惯性转身埋入杜霰怀里,却扑了个空, 身边的人不在。
他睁开眼睛,朝床帐外看了看,见窗边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一只天虞山的灵信鸟正从杜霰手里飞出去,消散在窗外的空中。
“怎么了?”叶遥伏在床边问。
杜霰转身,负手走过来:“窦师兄知道我没死,说要派人回来接我,我拒绝了。”
旖旎的美梦终将会结束,即使这里再怎么没人打扰,他们还是与外面的事情息息相关。
叶遥默了默,问:“他们在南荒战况如何?”
杜霰在床边坐下,道:“南荒的魔族人少了很多。”
“……”
叶遥微微失神。这不知道是喜讯还是警钟,上天梯的魔族少了,要么是怕了,要么,是全都成功登上九重天了。
突然,床头案上的乾坤袋震了震,是有人给叶遥写传讯符。
叶遥懒懒道:“我没有力气,你帮我看吧。”
杜霰轻笑,依言解开乾坤袋,一张传讯符钻了出来升到半空,上面是乔柏的字迹。他看了看,道:“乔柏说,路鞍打到上天庭了。”
叶遥一愣,道:“魔族刚上九重天时,下天庭还可以勉力一抵,但中天庭和上天庭养尊处优太久,基本毫无抵抗之力,下一步,路鞍该要去无极天了。”
杜霰看着传讯符道:“乔柏还说,无思天的神尊们会出手,所以无极天并没有慌乱。”
叶遥冷笑。
杜霰将传讯符放在一边,钻进被子里,揽过叶遥的肩膀。
“路鞍打上无极天后,肯定能见到天君。”叶遥道。
“嗯。”
“你见过天君么?”叶遥问。
“刚飞升时,在一次大典上远远见过。”杜霰道,又似乎是想起先前叶遥同他说的容章的事情,于是补充,“连天君都是衣冠禽兽,上天庭必定没多少个好人,我不待在那里是对的。”
叶遥闷笑,伸了个懒腰,埋进杜霰颈间。
“等过两日,我们也去无极天,会会天君吧。”顿了顿,叶遥又道,“他肯定记得我的。”
杜霰微微扬眉:“你和天君也见过。”
叶遥不搭话,只闭上眼睛。眼前原本是暗红的一片混沌,慢慢的又浮现出他记忆中那高大伟岸的身影。
那时第一眼见到的天君,确实是高大且伟岸的。
他缓缓道:“对于许多神仙来说,戴面具不过是随手的事情,但我以前丝毫未注意过,直到在姑摇山看到丘天翊的回忆,我才很迟地醒过来,我以前始终弄不明白的事,竟然是在那样的境况下水落石出。”
杜霰拥紧他,问:“你之前说想同我说一件事,就是这件事?”
“嗯。”
其实从姑摇山回来后,叶遥就有越来越强烈的想法,想和杜霰说说他以前的事情,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直到现在。
“我听着。”杜霰道。
叶遥原本微微紧绷的心情重新和缓下来。
“我两百多岁的时候去过一次上天庭,是为了参加仙考大会。仙考面向中下天庭开设,为了飞黄腾达,几乎所有低等小仙都会去报名,我也很想去上天庭看看,也跟着报名了。”他道。
“仙考有很多个门类,我报的是论剑,我清楚记得论剑台上打了整整四十九天,才打到最后一场。”
当时,考场设在无由天,入门后是一条宽约五十步的白玉登云梯,拾级而上,眼前大道开阔平坦,一眼望不到尽头,步履匆匆者皆是奔赴仙考的神仙。在大道上走了许久,终于到达比试场,人更多了,各色衣裳挤压在一起顿时眼花缭乱。
所有人都在看论剑台上的最后一次比试。
这是仙考中论剑项目的最后一日了,台上的胜出者,将成为本届仙考论剑的第一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只见台上身着桃衣的少年手持长剑,娴熟游走在对方猛烈进攻之间,每一招都巧妙化险为夷,显得丝毫不费力气。等对方越来越心急导致完全乱了章法之后,他突然找准机会,反守为攻,步步紧逼。
一柄长剑如游蛇灵巧,轻松挑下对方几缕头发,将人压在地上。
“下天庭重三十一处,叶遥,胜!”
“第二名,周寰!”
“第一名,叶遥!”
四下爆起掌声,如雷贯耳。
叶遥负剑走下台,却被一大群神仙围住,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仙友留步,我是这次论剑的第五名,以后常来往啊!我叫……”
“叶仙君,这是我的传讯符,请您收下!”
“叶兄,改日去我那里喝茶啊!”
刚结束一场论剑,叶遥却不觉得累,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一个个热心回答过去:“好好好,以后常来往!……你的传讯符是吧?是哪位仙君我标注一下……唉好的李兄,好的!来日必定去讨你的茶吃!”
他收了满满两手的传讯符,可是在场的人还是把他围得水泄不通,硬是不让他走。
“叶仙君,你方才的剑法使得那叫一个传神啊!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风雷巨变天地失色,真一个绝字了得!”
“是啊是啊,我从未见过那些招式,看得我眼都直了!”
众人对叶遥方才大肆夸赞一番,最后问:“敢问仙君是出自哪位仙尊座下?”
这是在问他得了谁的指点。
叶遥嗤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再次抽出长剑,扫了一个腕花,最后直指头顶天际:“这我自创的剑法,指暮天。”
四下哗的一声,惊疑不定,议论纷纷。
众人反应过来后,调子起得更高,夸得更加起劲,什么“天纵奇才”“天赋异禀”“天不生叶遥万古如长夜”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甚至还有人请他再上台去演示这套剑法。
叶遥当然知道自己很特别,他是天地之间唯一一棵独独叫不上名的仙草,天道让他如此独一无二,必定有它的道理。说不定他将来真的能立一番大事业。
想到此,他在一众夸赞声中热血沸腾,走路都有些飘飘然。他转身重新登台,宣布:“好,那我便完整演一遍。”
大家立即鼓掌,全场气氛高涨。
那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无与伦比的舞剑,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如旁人所说“令天地失色”,但他与指暮天融为一体,几乎忘了自己的存在,自在逍遥,仿佛世间只剩他一人。他像这世间唯一的主人,耀眼夺目。
他一战成名。
【作者有话说】
遥:当年我两手插兜,不知道什么是对手。
第70章 没有神格
转眼间,仙考大会的所有项目都已落幕,只需要完成最后一道身审环节,便可以进入上天庭任职了。
叶遥自然在列,乔柏也进了入围的名册。
仙官让他们站上溯源台,验明正身。这一流程是仙考中不可或缺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异界不怀好意的人假冒身份参加仙考,混进上天庭,造成安全隐患。
乔柏先行站上溯源台。
过了一会儿,仙官睁开眼睛,道:“是两百六十三年的柏树,来自下天庭重三十一处,身审通过。”
接着轮到叶遥。
叶遥站在溯源台上,等周围法文金光转了三圈之后,仙官仍然闭着眼睛,脸色越来越凝重。叶遥等得不耐烦了,问:“有什么问题吗?”
仙官睁开眼睛,迟疑道:“九重天仙草谱系中,并没有你这样的品种。”
叶遥料到了,只道:“那此番正好,麻烦您禀报上级,立一个新的品种。”
仙官嘴里爆出一声讶笑:“仙君年轻,不知道我们众仙谱系立名的规矩。”
言下之意,为你一个人就立一个新品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叶遥不以为然,又见那仙官道:“而且仙君不知道吗?您身上有一个神格啊。”
“什么?”
叶遥以为自己听错了,乔柏也愣住。
仙官上下打量他:“您是哪位神君的小公子吧?怪不得能拿第一名……只是怎么非要来参加中下天庭的仙考,体察民情?”
这话可能本没什么恶意,但叶遥句句听得不舒服,不悦反驳:“我不是,我就是下天庭的仙草。”
仙官笑笑:“那我就不清楚了,总之这溯源台判定不了您的明确来源,无法证明您是仙草修行。抱歉,您的身审并未通过。”
叶遥陷入错愕。
他缓过来,心想事情还没有到无法转圜的余地,于是问:“烦请问一下仙使,我身上的神格来自哪里?是怎么进入我体内的?”
仙官摊手:“溯源台无法判定。”
乔柏道:“怎么样才能判定?”
仙官笑道:“这就不归我们司管了。”
叶遥道:“那我们该去找谁?”
仙官道:“这我怎么知道?”
乔柏怒道:“你不知道,难道我们知道!”
仙官又赔笑着给他们指了方向:“仙君稍安勿躁,您从这儿出去,沿普庄大道往南走两里路,过了桥右拐,有个神政司,他们那儿或婻沨许能帮您办这件事。”
叶遥和乔柏离开身审司,去往神政司。
路上,叶遥低头默默走着,突然道:“我不是什么神君的后裔吧?”
乔柏沉吟:“我看着你化形的,应该不是。”
叶遥也觉得自己不是,于是疑惑起来:“那我身上为什么会有神格?这太匪夷所思了。我曾听闻以前上古洪荒时期,神仙之间相互残害会去占据对方神格。若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占了什么人的神格,那肯定应该尽快还给他才是。”
乔柏见他着急,安慰他:“没关系,身审流程还有三日才结束,等一切都弄清楚了,咱们再回身审司还来得及。”
是的,问题不大。
叶遥没有那么焦急了。
两人走到神政司,才发现时辰已过,神政司刚好下值,大门关得紧紧的。
他们只好先回碧溪湾。第二日一大早,叶遥又在乔柏的陪同下早早到达无由天,对神政司的仙使道明来意。
没想到对方道:“这个不归我们神政司管。”
叶遥愣了:“那我们应该找谁?”
对方道:“您这种情况比较特殊,要不去找天访司吧,也许有用。”
于是他们只好又去天访司。
令人庆幸的是,天访司并没有说出那句可怕的“不归我们管”,而是将他们的诉求登记在册,然后道:“回去等消息吧。”
叶遥问:“需要等多久?”
对方喝了口茶:“少则两日,多则七日。”
叶遥心中又涌起烦躁,道:“麻烦快一点,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对方摊手:“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为了表示自己的急切,叶遥第二日便去天访司催,得到的结果是无极天还没有给出答复。
叶遥原本还觉得问题不大,但事情越拖,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
他想着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于是又去找身审司,问能不能宽限几日,得到的答案是“规定就是规定,不会为了一个人拖延进度”。无果,只好又去找天访司,请他们再催一催上头,但也是无济于事。
在这期间,乔柏与迟舒也尽力帮忙。
乔柏道:“我到处打听了,最近没有哪位天神陨落的,更没有哪位天神遗漏了神格。”
迟舒道:“我查了许多典籍,并没有找到能知道神格来源的办法,也许真的要去无极天才能弄明白。”
没有结果。
后来有一日,一位仙考入围的中天庭仙君开了一场茶话会,遍邀此次其他入围的人,叶遥和乔柏自然也在受邀行列。
会上酒香四溢,其乐融融。
“哟,是叶仙君!”
“叶兄来啦!”
叶遥一出现,许多人便围了上来,什么“叶仙君”“叶魁首”“指暮天君”之类的称呼争相叫唤,又递上来不少传讯符。叶遥心情总算舒缓不少,一一交际周旋,喝下的酒越来越令人酣醉。
但,忽然有人提到:“叶仙君,听闻你身审并未通过?”
周围停滞瞬间,叶遥手中的酒杯顿住。
空气只是尴尬地安静了片刻,随即又引起更激烈的讨论。
“是啊,我也听说了!”
“说是真身不详,在谱系中没有登记过……”
“那岂不是没法去上天庭了?”
一道道探究的目光朝叶遥投来,若有若无,躲躲闪闪。叶遥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镇定道:“你们听谁说的?”
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提起话题的人明显面露尴尬,摆手打哈哈:“嗐,这我们哪知道,大家传来传去的……”
叶遥想,一定是身审司的那个仙官。
他脑袋嗡嗡的。见他没有反应,平日在聚会中一言不发的乔柏此时却站起来同他们理论:“只是仙草品种未定而已,并无其他异常,诸位不要胡乱揣测!”
话题又揭过,茶话会继续其乐融融的。
只是,叶遥敏锐察觉到,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怪异。
后来,中天庭也时常有某个入围者主办起茶话会。
只是许多人都不再邀请叶遥。
有时路上遇见某个认识的人,对方的嘴角扯起僵硬的弧度,唤一声“叶仙君”,只是并不如以前那般真挚热情,而是轻飘飘的一声,随后马上擦肩而过。
叶遥想,在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们约莫也会讨论起自己吧。
以前也肯定讨论的,但谈到的皆是对这位一飞冲天的仙君的羡艳,但如今必定大多只剩下惋惜和猜测,可能还有的是幸灾乐祸。
尽管有些不习惯,但叶遥也没什么特别的失落,只将所有时间都放在奔走于各司之间。
身审的期限已过,天访司还未有答复结果。仙考入围者的名单已经公布,原本六十六名,如今只剩六十五名,没有叶遥的名字。
仙考论剑第一名叶遥,人尽皆知,如今名单被除,也是人尽皆知。
乔柏干脆道:“这样,等天君接见仙考入围者那天,我带你去上天庭,我们直接面见天君。”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叶遥想。
天君是无极天的主神,越过一层层限制直接找天君解决,虽然是越级冒犯,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仙考接见宴会那日,整个无极天都很热闹。
叶遥易了容,假扮成新晋上天庭仙官身边的仙仆,跟着乔柏进入天君殿。那是在场许多人第一次到天君殿,不禁被这大气庄严的陈设震撼,都兴奋议论起往后的任职生涯。
仿佛没了一个什么人,大家都不曾在意。
天边传来悠远的钟声,天君出现在前方的高台上。所有神仙位列两侧,拜了三拜。
高台上的天君神态肃穆,说话的声音威严中带着几分慈悲,令在场所有人都不觉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等天君说完一席话后,叶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并不管那么多,抬手换回原来的面容,走出位列,朝天君跪拜:“天君陛下,小仙叶遥。”
两侧的入围者面色皆是一变,面面相觑。
高座上的天君垂眼俯视他,赞赏道:“哦,是论剑第一名的那个叶遥,本君听说了,你的指暮天剑法很是传神。”
“是,小仙特来请罪。”叶遥仍跪着,并没有起身。
“你何罪之有?”天君问。
叶遥道:“我并没有通过身审,本不在此次任职参会行列内,所以贸然出现,违反天规。但陛下降罪之前,请听小仙陈辞。”
大殿陷入沉寂,没有人敢说话。
天君道:“你所求为何事?”
叶遥于是将从身审那日发生的事情讲起,言语朗朗,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最后,他正色道:“天不生无禄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知自己来处,方能求自己去处。我身上的神格不是我的,请求陛下查明缘由,并为小仙取出神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