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宸宫啊!那可是东宫!
小卓公公想想就激动,这宝是押对了!
他与眠鲤齐齐一礼,赶忙去办了。
小黑豹两只爪子搭在姬未湫肩膀上,亲昵地用脸颊蹭着他的颈项,惹得姬未湫失笑,他一手搭在小黑豹的颈项上缓缓揉着,一边问道:“醒波,你是不是和突厥那边做了生意?”
醒波一顿,抬眼看向了姬未湫。上座的青年眉目含笑,一双眼睛却是带着幽幽的冷意,审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仿佛早已看清他的一举一动,他俯身应道:“殿下,是。”
“挺好的。”他所预料中的责难并未降临,姬未湫道:“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醒波脱口而出:“账上可动用的银两约有一百万两。”
“这么多?”姬未湫有些讶异,醒波解释道:“半年前圣上赐下的皇庄盈余不少,约有十万两。”
当初赐甘泉别苑给他的时候,连带那一片附近的皇庄也一并给了他,此外还有钱之为贿赂他的那一大片田地,连在一起确实不少。但这中间还有几十万两的空缺,姬未湫道:“邹赋流?”
醒波颔首,从早已备好的账册中抽出一本,呈送于姬未湫。姬未湫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
此前查抄王家的时候邹赋流就提出要给他点好处,但被他拒绝了,说是走流程,邹赋流听懂了他的意思,确实管住了上上下下没多伸手,他之前是户部侍郎,要提前弄些好的产业那还不容易?
邹赋流做事做的漂亮,又承了姬未湫的情,姬溯将他提拔起来,他自然也知道该拜谁的码头,他不光提前将一些地段好的田产铺面的拦截下来送给了姬未湫,里头的东西也一应送了,此外又送了三十万两银票。
邹家乃是淮南望族,不差这点钱。
姬未湫似笑非笑地说:“剩下的呢?”
醒波道:“卓公公送来赏赐,有二十万两银票夹在其中,说是圣上的意思。”
姬未湫确定以及肯定醒波绝没有跟他说过这个事情,邹赋流送来的情有可原,可能是这两天的事情,他没出宫,醒波也不好通传,那姬溯的呢?
他笑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与本王提一句?”
醒波躬身道:“……臣失职。”
姬未湫有点清楚这事儿也不能全怪醒波。宫中有赏赐的事情他一般不问,因为每个月都有赏赐,换句话说就是他哥和他老娘给他送点吃的喝的、零花钱还要问吗?有什么特殊的提一嘴也就罢了,萝卜白菜的难道也要他一一过目吗?
可邹赋流的事情有些踩到他的底线了——虽说大概率告诉他,他也是会收的,毕竟邹赋流因他扶摇直上,两人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不收,反而会让邹赋流惴惴不安。
姬溯难道是随意安排一个曾经的户部侍郎上他的船吗?吏部和户部都是不差钱的地方,让邹赋流与他交好,就是要给他点灰色收入的意思。
当然,也不妨碍姬溯有给他制造点把柄的意味在里头。如今姬溯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哄着他,算是他圣眷正浓,这时自然是千好万好,拿点冰敬炭敬姬溯默许,日后哪一日姬溯的事情办完了,要处置他了,这点银两就成了勒死他的绳索,这一点姬未湫心知肚明。
哪怕他喜欢姬溯又如何?不妨碍他把姬溯往最刻薄无情的地方想,因为姬溯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人。
不要对一个当皇帝的有太多幻想。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就是如此,如果他能活成一个对姬溯有用的人,他说不定就可以一直活下去,如果哪一天没有用了,他也不过是死于皇权下无数冤魂之一。
姬未湫突然笑了笑:“那你是一点没赚?光花了?”
醒波一怔,随即道:“回殿下,所赚取的银两换了圣上与太后的节礼。”
姬未湫顿时想到了那颗宝石蛋和那把溯回剑,顿时肉疼了起来,他道:“将交易线整理一下,与他们做一笔大买卖。”
醒波沉默了一瞬,问道:“殿下想要什么?”
姬未湫扬眉,目光灼灼,像是一团燃烧到了极致的火焰,他道:“本王要他们的军马。”
醒波垂眸:“回殿下,突厥对军马管控极其严格,非宝石香料可比。”
“不急。”姬未湫缓缓道:“自有人会送到本王面前。”
姬未湫的指节叩了叩桌面,他一手抚着小黑豹,轻声说:“醒波,此事就交予你了。”
醒波躬身:“是。”
醒波告退,姬未湫侧脸亲了亲小黑豹,他觉得醒波有问题,可他的问题不是很大——他应当是姬溯的人。
因为只有姬溯的人,他才敢不声不响的收下姬溯赏赐的二十万两银票,才敢收了邹赋流送来的地契以及三十万两银票,这样随意一问就能问出来的事情,没有那么好隐瞒的——不请示他,那么请示的自然是另有其人。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姬溯怎么可能容下醒波这样的人?
除非他就是姬溯的人……毕竟此前让姬溯派人来查账,最后不也说没问题吗?
姬未湫甚至没有任何一点难过的感觉,情理之中,意料之中。他在姬溯手上的把柄太多了,多到了他不在乎再多一个醒波了。
是夜,姬未湫没有回宫,他有些恶趣味的想着他要是真的不回,姬溯会不会真的派人来抓他回宫?他享受着王府新修的温泉,百无赖聊地喝着新贡上的飞白酿。
不是宫中所酿的,宫中酿的酒太容易醉人了,姬未湫甚至怀疑里面原材料是不是就是安眠药,否则哪有这么容易醉的。
其实也有些后悔,太无聊了,留在王府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要是回宫的话他一定已经抱着姬溯美美的睡着了吧?
但是他光抱着不给碰啊!
姬未湫想想就来气。
争点气,别回去,就看他怎么办。
姬未湫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朦胧之中似乎有人把他从池子里抱了出来,放回了床上,他只当是府中的侍人,也没放在心上。
翌日醒来时,姬未湫看着陌生的床幔,还有点茫然自己在哪里,躺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昨天睡在王府了,他下意识回身看了看,床上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庆幸,再看天色——躺什么躺,起来准备要去上班了!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人都是人上人!
“下官见过王爷。”
“末将参见王爷。”
“微臣参见王爷……”姬未湫一路上得到了要比平时更多的问候,姬未湫不怎么放在心上,也没开口,目光淡淡的——来的路上吃早点吃多了,他怕他一开口就会吐出来。
他坐在了那张蟠龙纹圈椅上,忍不住以手掩口小小的打了个嗝。
有一说一,他以后再也不骑马吃早饭了,以前可能是吃的少还好一些,今天吃得多了一点,那马颠得他快吐了,胃里一片翻腾,感觉吃下去的东西都顶在喉咙口了。
宫人送上了甜汤和点心,姬未湫示意给三位阁老送去,没一会儿小卓公公从茶房快步进了来,手中还揣着一个食盒,姬未湫正想拒绝,就见小卓公公送上了一碗清透微红的消食汤。
姬未湫赶忙接了过来,连喝了好几口,这才感觉好了许多。这消食汤的味道酸甜可口,当饮料喝也完全没问题,姬未湫干脆就不叫撤了,低声吩咐了几句,小卓公公听了满眼诧异,又连忙去办了。
很快姬未湫就得到了一盏看似是普通茶水其实是消食汤的茶。
不多时朝会正式开始,姬溯自后殿缓步而来,姬未湫随着朝臣们一并起身,躬身行礼。行完礼后他就正大光明的坐了下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昨天还在想宁愿站两时辰也不要坐着,今天姬未湫就改观了,感谢姬溯,感谢有一把能坐着的椅子,管他以后怎么,有得坐就是好——况且坐不坐对姬溯而言有什么差别吗?
别说没过明旨,就是下了圣旨办过了大典祭祀了祖庙封他为太子,姬溯还健在呢,不说虚的,一只手能按死至少三个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昨天嘛……大家都是男人,懂的都懂,有什么好值得特意说的呢?神依形生,精依气盈,姬溯常年习武,自然血气旺盛,跟他有什么关系?换个人大致也是一样的。
姬未湫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抬头望去,笑眯眯地与姬溯打了个无声的招呼,姬溯的目光有些幽深,姬未湫主打一个视若无睹,坦坦荡荡地反望回去。
‘椅子很舒服。’姬未湫用口型说:‘坐着真好,谢谢皇兄。’
不知道姬溯读懂了没有,姬未湫却有些忍俊不禁,这要是没看懂,姬溯这个朝会该不会是满心都在想他在说什么是不是在挑衅他吧?
毕竟昨天没回宫,应该是在姬溯的底线上蹦迪了。
今日朝会无甚要事,很快就下了朝,姬未湫跟着三位阁老一道出了太和殿回文渊阁,其实他心中一直在等姬溯召他去发作,结果一直忙碌到了中午,甚至他还在英华殿午歇了一个多时辰,都不见姬溯的旨意到来。
下午的时候,鸿胪寺卿来报,说是使馆那边又闹着要见他,还险些与守门的甲卫起了冲突,让姬未湫拿个主意。
姬未湫想了想说:“就说不见。”
后天他让醒波找个机会悄悄去见,差不多了,再钓下去他怕把人钓得心灰意冷,那他黑吃黑的计划就歇犊子了。
邹赋流昨日才上任,今日自然是要显出点能耐来,姬未湫乐得轻松,将自己负责的那一堆奏章分了他一大半,开开心心地拿出纨绔王爷的款来,给文渊阁上下加了一顿点心。
他有些想见姬溯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前两年见几回,从来不带想的,如今不过是几个时辰没见,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
姬未湫心想:我真贱。
没办法,谁叫他馋姬溯的身子呢?
谁馋谁下贱,此乃真理,亘古不变。
庆喜公公守在清宁殿殿门前,见姬未湫来,露出一种如蒙大赦的表情,随即又担忧了下来,低声问道:“殿下有何要事么?”
这已经是在劝阻姬未湫了,示意他没有要事就不要请见姬溯了。
姬未湫笑道:“无甚要事,昨天抢了皇兄的甜汤,今日特意来补给皇兄,公公通传吧!”
庆喜公公闻言顿了顿,心道圣上心情不佳,有王爷在也能疏朗疏朗,他颔首应是,随即通传,姬未湫看着缓缓敞开的殿门,踏了进去。
姬溯看到姬未湫的身影,目光有些暗沉。
昨夜,他到瑞王府时,看着睡得正香的姬未湫,他在宫中久等他不至,听了消息才知道他还在王府中。
他去时心中暴戾,他自觉已经退步至此,偏偏这小孩儿不知好歹,养不熟的东西,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逃离,心想一定要好好地管教他,叫他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可看见姬未湫的时候,又生出了一种由衷的无奈。
还能如何呢?
纵然他想了无数惩治他、叫他听话的法子,但他下不去手。
不过是出宫得了半天自由,就在浴池中借酒消愁,若真是惩治了他,日后岂不是要惊惧得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舍得他惶惶不安,最重要的已经到了手上,其他的就容他几分吧。
是他强求,他想要姬未湫一步步接近他,而非将他越推越远。
想到午间小孩儿叫人将常用的东西都搬至宫中,许是他心中也认了吧?
他终究没有把姬未湫带回宫中,也没有留在姬未湫府中,容他一个人安歇。
不能将他逼得太紧了。
姬未湫笑道:“参见皇兄。”
姬溯平静地说:“免礼。”
“昨日抢了皇兄的甜汤,今日特意来补上一份。”姬未湫将甜汤从食盒中取了出来,呈到了姬溯面前:“皇兄就原谅我一回?”
姬溯未接。
姬未湫坐在了姬溯身边,碗也递到了姬溯的手旁,他笑意盈然于眉:“皇兄,用一些吧。”
“嗯。”
第101章
翌日醒过来的时候, 姬未湫发现自己是抱着姬溯睡的,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胸膛,不由自主地感叹他吃的真好, 谢谢皇兄。
姬溯还没醒,姬未湫瞧了一眼, 暗搓搓地把搭在姬溯腰上的手环得更紧了, 白皙的皮肤下是紧实的肌肉,姬未湫有些咋舌, 这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总不能真的是天生的吧?
自从和姬溯睡到一张床上以后, 姬未湫发现姬溯是真的没有悄悄去煅炼来卷他,他真的很忙,那些折子要是让姬未湫来看,恐怕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得砸在上头,别说像姬溯这样腾出时间来午睡、散步了。
“……天色还早。”姬溯的声音有些沙哑, 搭在姬未湫背后的手随意揉了一把:“睡。”
姬未湫打了个呵欠, 还有些困,但是又睡不着了, 他磨磨蹭蹭地说:“……能不能不上朝?”
姬溯闭着眼睛在他发顶亲了亲:“为何?”
他声音中的沙哑已经褪去了不少,可见他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姬未湫也闭上了眼睛, 直往他怀里钻:“……不想去。”
“不想起来。”姬未湫哼哼唧唧地说。
姬溯道:“那就不去。”
姬未湫反问:“皇兄也不去?”
“嗯。”
姬未湫一愣,他纯粹就是想撒个娇, 没想到姬溯说不去?啊?!姬溯是被人穿越了吗?!他还有不去上朝的时候?姬未湫顿时有些尴尬,他成了祸国妖妃了?姬溯要是不去上朝, 朝臣不得议论纷纷?他低声问道:“……真不去?”
“嗯。”姬溯轻轻应了一声。
姬未湫:“这不太好吧?”
姬溯睁开了眼睛, 语气中竟然有些无奈:“今日休沐。”
姬未湫:“……”
是哦,日子过昏头了, 今天是休沐!
姬未湫当即把自己团吧团吧,埋进姬溯的怀里闭上了眼睛,开玩笑,就是睡不着他也要躺着,谁懂十天才有一天的休假的含金量啊!姬溯的睡意被姬未湫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倒是所剩无几,他看着怀里缩着的人,却也生不出什么脾气来。
等到姬未湫肯起床,那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的事情了,要不是急着上厕所和真的饿了,他能躺到天荒地老——他本来还想试试姬溯能不能忍他在床上吃早饭,但想想还是算了,好不容易休假一天,他想太太平平的过,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姬溯起身更衣,姬未湫从净室回来,又往床上一躺,四肢摊平,浑然一派天塌下来他都要再躺会儿的做派——姬溯在更衣,他就等会儿呗。
宫人们见状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圣上的神色,见他面无异色,便也放下心来,继续替圣上更衣,哪想到王爷突然出声道:“皇兄穿那套紫色的吧,紫色好看。”
宫人们的手一顿,见圣上侧眼望去。
姬未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趴在了床上,下巴压在小臂上,直勾勾地看着这边,他笑嘻嘻地说:“不可以吗?”
姬溯颔首,宫人们见状将手中白色云龙团纹的衣衫放下,取了一旁紫色的那一套,替圣上换上。
若说姬溯穿白色像是个谪凡的仙人,下一秒就要羽化飞升,那么穿了紫色的姬溯就更像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些深沉的、隐晦的被浓艳一衬,霎时间便有了引人探索的欲-望,只想看得更多、更多一些。
姬未湫看着姬溯,被勾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姬溯眉宇平静,心中却有些诧异——小孩儿这是喜欢?
他确实是喜欢的,自小就喜欢夸他美貌。
……也是不错。
姬溯更完了衣,姬未湫也就没有再赖床的道理了,宫人们呈送来了三套衣物供他挑选,他扫了一眼,见其中有一套浓紫色的与姬溯的仿佛是一色的,有些奇怪,“这是?”
宫人见状,低声解释道:“王爷,这是流云锦,质地轻柔,触手生温,浓紫今冬只贡上了一匹。”
言下之意,一匹锦缎刚好做两身衣服,姬溯与他各做了一身。这种一共只有一匹的布料,如果没有特别的吩咐,就只供给姬溯一人,想必是姬溯发了话,这才也给他做了。
姬未湫抬眼看向了姬溯,他也没问姬溯想不想让他穿,既然他特意吩咐叫人做了,那就是希望他穿。姬溯也在看他,见状淡淡地说:“东西难得。”
姬未湫爽快地说:“就这身吧。”
他起身在宫人的帮助下把衣服换了,等到挑选佩饰的时候,姬未湫扬了扬下巴,示意宫人将配饰送到姬溯面前去:“皇兄替我挑挑?哪一套更好?”
姬溯坐在一旁饮茶,闻言便看向了那几盘配饰,随即在宫人们有些愕然的眼神中起身,修长的手指在盘中选了一件羊脂玉佩,亲自系在了姬未湫腰间。
姬未湫捞起玉佩来看,上雕有蝙蝠、寿桃以及两枚铜钱,蝙蝠为‘福’,寿桃为‘寿’,铜钱集天圆地方、天地人三才于一体,寓意为‘全’,两枚,便是两全。
——福寿双全。
姬未湫调侃道:“皇兄希望我福寿双全?”
姬溯眉宇坦然,目光温和而平静:“自然。”
姬未湫一笑:“有皇兄在,臣弟自然福寿双全。”
姬溯闻言,轻轻地笑了笑,转而道:“摆膳吧。”
今日相较于往常已经晚了太多,这一顿饭吃得太饱午膳就吃不下,故而御膳房也用了心思,多是一些汤汤水水,管饱又饿的快,姬溯只用了一碗汤,姬未湫却是胃口大开,喝了三碗汤外加两个包子才觉得吃了个七分饱,还要再用,却被姬溯制止了。
虽然姬溯制止他的行为只是看了他一眼,姬未湫就很自觉地放下了筷子,他在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以前是兄弟,姬溯管着他也就认了,如今都不一样了,姬溯管他他居然还下意识从了,他对自己真是没话说。
宫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送上了清口用的茶水,正在此时,庆喜公公进了殿来,与姬溯行了一礼后与姬未湫道:“殿下,姬大人求见。”
姬未湫一顿,有些奇怪:“姬六?”
姬未湫这么说,因为会找他的人只有姬六了。姬六如今被姬溯赐了个从六品典籍的位置,在船舶司帮他大哥干活,闲不闲的全由他大哥说了算,说起来也是个官身,可以称一声‘大人’了。
姬未湫本想跟姬溯说一声他出去见姬六,却听姬溯道:“传。”
庆喜公公行了一礼:“是。”
姬未湫与姬溯顺势也换了地方,去了正殿,虽然说今天休沐不用上朝,但奏折还是照送不误的,不过显然是要比昨天看起来少了许多,毕竟内阁也休沐,不是什么要紧事还真送不到姬溯桌上去。
很快姬六就进来了,姬未湫一看姬六进来的样子就想笑,姬六浑身弥漫着一种耗子见了猫的偷感,全程头都不带抬一下的,他行了礼:“姬未眠参见圣上、王爷。”
“平身。”姬溯说罢,姬六才敢微微抬头,见姬未湫好整以暇地坐在一侧,不知道想到什么居然瞪了他一眼,随即又乖得跟个兔崽子一样了,姬溯照惯例问了问宗亲王身体如何,姬六对答如流,眼见着就要没话了,姬未湫道:“皇兄,六哥许久未进宫,我带六哥去给母后请安。”
姬溯颔首道:“去吧。”
姬未湫这才带着姬六出去,姬六一出去就松了一口气,连背脊都软了下来,他喃喃道:“真是要命了……”
他没说谁要命,但姬未湫很懂指的是谁,他指了指偏殿,姬六顺势就跟着他进了去,哪想到两人一进去,姬六反手一关门,指着他鼻子……低声说道:“你现在是高升了,见你一面难如登天!”
自从姬未湫入了内阁,又被长宿在宫中,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朝堂风云变幻,姬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变化,又发现了一些事情,这才冒险入宫。
“不至于。”姬未湫笑道:“放心,只要不嚷嚷,隔壁听不见。”
姬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往罗汉床上一靠,接了宫人送上的茶水就一饮而尽,长舒了一口气,他看向姬未湫的目光中有些试探,道:“未湫,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姬未湫有些意外,道:“怎么了?”
姬六知道许多事情,他斟酌了一瞬,道:“你知道你王府长随不太干净吗?”
“你是指哪件事?”姬未湫诧异地看向他。
姬六挥了挥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他怎么在跟突厥人做生意?这事儿你知道吗?昨天半夜里我收到的线报,险些没吓死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位置多危险?!”
“线报?”姬未湫答非所问:“哪来的线报?”
在他计划中,醒波应该明天再去联系突厥人,但姬六今天来宫里跟他说这事儿,他所谓的线报是指以前,还是指现在?
姬六也无甚可以隐瞒的,他看了一眼正殿的方向,继续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手底下一个掌柜见着你那王府长随丢了个玉佩,本来想追上去给他的,结果就见到个眼生的富商说是他丢了的。他立刻禀报了我,又叫人去暗中去追,发现那富商与你那长随私会!富商此后又见了几个人,我每个人都跟踪了,有一个和使馆递了消息!”
姬未湫一顿:“私会是这么用的吗?别说的醒波和富商有奸情一样好不好?”
“你少给我扯!”姬六道:“你知不知道这事儿多要命?”
“你先别慌。”姬未湫:“我知道。”
姬六:“你知道?!”
姬未湫解释道:“不是这件事……你等等,我去处理一下。”
姬未湫说罢,就站了起来转身出去了,等他出了门姬六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扔在了这里,他想姬未湫在宫中这么久,绝对有自己的门路,哪怕是在那位的眼皮子底下……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他还未想完呢,姬未湫回来了。
姬六脱口而出:“这么快?!”
姬未湫点了点头,他慢腾腾地走了进来说:“放心,我还是有点人脉的。”
姬六道:“这人脉靠谱不?牵涉重大……”
姬未湫已经坐下了,他正端着茶盏,闻言抬首道:“绝对靠得住。”
“那就好。”姬六点了点头。
忽地,殿门被敲响了,姬未湫叫了一声‘进’,庆喜公公便迈着小碎步进来了,他满脸是笑,行了一礼后道:“圣上已知悉此事,还请殿下、姬大人安心。”
说罢,庆喜公公告退了。
姬六只觉得喉咙一哽,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姬未湫:“你这是……你这是……?”
姬未湫道:“你就说这个人靠不靠得住吧!”
姬六:“……”
靠得住,太他娘的靠得住了!
姬六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姬未湫变了。
在他眼里, 姬未湫坦荡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倒不是说有什么就非要瞒着圣上,可有些事情, 是可以直接就与圣上说的吗?圣上日理万机,身牵江山社稷……也不是不能与圣上说的意思, 可这一般不都是最后一步吗?
最重要的是, 姬未湫以前不是这般的。
姬未湫和姬六玩得来不是一年两年,他看一眼姬六, 就能看清他的想法, 不说十成十,但猜个七七八八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要是换了以前,他肯定也选择私下料理了,把首尾收拾干净,料想着姬溯日理万机, 但他肯定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好了再去告罪。
但现在不一样, 他吃过亏,受过罪, 左右姬溯知道这件事情, 不论如何办、怎么办,这位的疑心都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既然如此,不如交给姬溯去解决, 有什么问题也不能全怪他头上。
他拍了拍姬六的肩膀, 随意又放肆的笑了笑:“谢了,兄弟~”
姬未湫反手握住了他的手:“你自己心里有数没有?”
有些话他不太好说, 说出来伤感情,但圣心难测并不是一句空话。
姬未湫扬眉道:“一把钥匙三个铜板,十块铜板三把,我配个几把?”
此言一出,姬六愣是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一拳打在姬未湫肩膀上:“我去你的!”
姬六没真下重手,但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再轻也有限度,他只觉得肩膀上隐隐作痛,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姬大人,殴打朝廷亲王,按律该当何罪?”
姬六只当是没听见,呲着一口白牙道:“听说瑞王受宠极了,圣上还特赐了个小厨房专门为瑞王做点心?整几盒来,让小的拿出去装个体面?”
姬未湫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地说:“宫中秘制,姬大人好大的口气,说要就要?你是什么东西你心中没有一点数是吗?”
“了不得!”姬六轻哼了一声:“看来我这等转了八条弯的宗亲是高攀不起瑞王的门户了!”
“知道就好。”姬未湫道:“要是姬大人能好言相求,本王也不介意抬抬手,送你一场体面。”
姬六瞪着姬未湫,一句国粹险些骂出口,但两人关系太近,总不能辱骂自家已经过世的老叔与健在的婶娘——这一点就是关系太近的不好。尤其是当家做主的堂哥还在隔壁,要是真骂上一句叫听见了,堂哥不得让人把他拖出去打?
两人互相打趣了一阵,姬未湫便带着姬六去给太后请安。
姬未湫伸了个懒腰:“走。”
方才姬未湫在姬溯面前放了话,那么就必须要做到,否则就是欺君。姬六难得入宫,照理确实也得去和太后请个安,闻言也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衣服,两人看起来又是一派人模狗样的了。
慈安宫先一步得知姬未湫与姬六要来的消息,太后更是叫人去收拾一份赏赐出来,姬六本就是姬未湫好友,难得入宫,又要来与她请安,与宗亲王府关系又是不错,再者姬六订了亲事,太后自然是要赏赐的。
“儿臣/臣参见太后娘娘。”姬未湫与姬六行了礼,太后连忙叫两人起来,她眉目之间从容和雅,笑起来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