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两人也没心思收拾碗筷,霍序则主动去牵刑厄的左手:“刑刑,我有点累,你陪我上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霍序则拉着刑厄上了楼,可刑厄似乎并没有上床的打算,他走到三楼卧室门边脚步就停了下来。
霍序则忍了很久,从他跟着刑厄回来,到刑厄站在门边看着他的四个小时,再到做饭、吃饭,他盯着刑厄不自然扭曲的右手终于一刻都忍不下去了。
“刑刑,别折磨自己。”霍序则闭了闭眼,目光压抑难过,“我做得不对,你该生气就生气,对我发火,不要自己憋着。”
刑厄说:“你没做错。”
这是刑厄带霍序则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几乎辨不出他原本的声音。
霍序则:“刑厄……”
刑厄看着霍序则,不同于霍序则弥漫血色花纹的眼,刑厄眼中的红血丝更像是愤怒狰狞爆裂开的眼部毛细血管,霍序则不忍直视恋人的眼睛。
“过来,抱抱。”他别无他法,展开双臂。
刑厄喉结动了下,身形僵住。
霍序则的怀抱,在任何时候对刑厄的吸引力都是致命的。
霍序则不能也不敢再强迫恋人,他只是站在刑厄面前,敞开了自己的怀抱:“刑刑,我吃饱了胃疼,你抱抱我。”
他没有说刑厄需要他的怀抱,没有说他要抱刑厄,霍序则说的是,你抱抱我。
刑厄全线溃败。
仿佛入了魔一般,无力抗拒,义无反顾走进霍序则的怀抱。
“刑刑乖。”霍序则收紧怀抱,揽住怀中的恋人。
刑厄如同一只在天空中日夜不停飞翔终于飞倦了的雄鹰,他喉头哽咽,任由自己靠进霍序则明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依旧让他感到安全的怀抱里。
“霍、序、则……”
刑厄嗓音嘶哑,一字一顿,霍序则以为刑厄想说什么,可刑厄只说了这三个字便没了声音,就好像只要说出这三个字就已经可以从中汲取无穷无尽的力量。
霍序则和刑厄还是回到了卧室床榻上,刑厄记挂着霍序则说自己“胃疼”,想给他去找胃药,霍序则抱着刑厄没放手。
“你给我暖暖,你的右手好凉,没法给我暖胃,我帮你接好可以吗?”
经过今天早上北部基地大楼天台的事,霍序则不愿意再不顾恋人意愿做任何事,他一遍遍尝试询问刑厄让他帮忙接回脱臼的右手,一种方法不行便换另一种。
“刑刑。”霍序则抚摸刑厄后脑勺靠近后脖颈的那一层最短的发茬,又耐心地询问了第二次,“好不好?”
“……好。”刑厄终于点头。
霍序则陡然松了口气,却没立即去接刑厄的右手,反而继续抚摸恋人的发茬,如同随意聊天地说:“刑刑这么久不和我说话,我好难过,能和我说点什么吗?什么都好。”
“提要求也行,任何要求都可以,这次我要是再食言,我就……”
不等霍序则说完,刑厄哑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担心感染他们,我们离开这里。”
霍序则一顿。
刑厄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霍序则,重复一遍:“我带你走,远离人群。”
“可是……”霍序则沉默了会儿,艰难道,“他们已经……”
霍序则昨天知道北部基地在刑厄心脏埋炸弹时太生气了,他要让所有试图伤害刑厄的人陪他一起死。
天台上,所有人眼里看到的都是“瞿星瀚”,因为他们都被霍序则的精神丝影响了幻觉,霍序则原本就是计划让他们看着刑厄杀了自己,然后再让他们一个个在痛苦中挣扎死去。
霍序则要让他们既是刑厄手刃病毒源头“丧尸王”的见证者,从今往后刑厄就将是终结末世唯一的英雄,又要让他们接下来的凄惨死亡进一步震慑世人。
霍序则要用自己的死,将他的刑厄捧上神坛……
随着“咔”的一声脆响,刑厄口中溢出一声闷哼,霍序则揽紧恋人劲瘦的腰身,毫无征兆接好了刑厄脱臼的右臂。
“没事了,不疼了。”
在独栋别墅中陷入死局时,另一边的北部基地众人也没有坐以待毙。
北部基地十二层基地城防处会议室中,观察中心陈主任与首席执行官刑厄在过往工作中交集不少,他提议道:“刑厄还有个腿部行动不便的妹妹住在基地里,我们可以利用他的妹妹……”
没给陈主任把话说完的机会,王展望闻言直接否决。
“用刑厄自己的生命威胁,刑厄都不为所动,贸然利用他的妹妹相逼,一旦谈判失败激怒了刑厄,北部基地现今内忧外患,已经经不起半点动荡了。”
只是不动荡,再这样束手无策等下去同样死路一条。
北部基地外的丧尸数量没完没了持续增加着,弹药会用完,粮食、电力、水力都会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这时,另一名身着白大褂、戴着眼镜、扎着干练低马尾就来参加会议的女性发言:“硬的不行,那就试试软的。”
北部基地研究所所长郑灿道:“我和刑厄的妹妹同是女性,又是普通人,威胁性低,我可以试着先去找刑厄的妹妹谈谈。”
王展望的秘书却担忧说:“但南部基地的异能者梁幸这些天一直守在刑厄家里,他和那个‘丧尸王’关系不一般,您只身去那里可能存在危险。”
郑灿主意已定:“刑厄调查南部基地研究院一事回来还没有正式打过报告,梁幸在的话更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他。”
郑灿到达刑厄家所居住的居民楼楼下时,王展望坐在车里拉住郑灿准备下车的手:“梁幸立场不明,我陪你一起进去。”
“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军人,跑一个小姑娘家里去干什么?”郑灿故作轻松,“你别把我的谈判对象吓坏了。”
王展望一张严肃的脸绷得紧紧地:“……”
郑灿回握了下王展望的手,笑说:“晚上回家咱们做红烧肉吃?你都一个星期没回家了,元元都快不认识自己爸爸了。”
王展望被老婆哄得无言以对:“……”
郑灿下车,回身朝军用防弹车玻璃内挥了挥手,再转回身,她又是那个干练专业的北部基地研究所所长。
令郑灿意外地是,当她达到刑厄家中,刑厄家中的大门早已打开。
郑灿几年前在刑厄初入北部基地,还未担任首席执行官前,因公事到过刑厄家里一次,那次她只无意中见过刑厄的妹妹一次,她记得当时他的妹妹是坐的轮椅?
刑运在哥哥还没回基地,北部基地大乱之初就听梁幸提了一点序则哥的事,但梁幸有所保留,只说……一切等刑厄回来。
然而哥哥回来后,根本没回过家,刑运看见楼下聚集的大量军队,心中已经明白来者不善。
只是刑运站在门边等待,最后上楼的竟只有一位女性。
郑灿看着门口站着的刑运,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很快惊喜地笑了笑问好:“妹妹的腿好了?”
她用了“妹妹”代指刑运,又先以刑运的腿作为开场话题。
刑运点点头,她对郑灿没有印象,但还是礼貌回答道:“是的,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哥哥没有回家。”
这是没准备请客人进门,打算在门口将话讲明白的意思。
而其实梁幸此刻也在刑厄家中,不过他没第一时间现身,或许是在暗处等着看北部基地的意图。
郑灿知情识趣也没提进门的要求,也干脆开门见山:“北部基地如今面临大祸,我们希望你能帮忙劝劝你哥……”
郑灿一句话未说完,刑运已经了解了对方来意,她自觉自己没有办法“帮”这个忙。
“对不起,我哥哥的决定就代表了我们一家的。”
郑灿试图争取:“但这关系到人类存亡,妹妹你再……”
刑运还是摇头,她很少面对外人,从小到大都被刑厄养在家里,也不懂得拐弯抹角、人情世故,刑运看着面前美丽干练的女性,直言说:“人类存亡对于我来说没有哥哥重要。”
“……”打了一肚子腹稿的郑灿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刑运知道自己说了非常奇怪的话,但她心里清楚,哥哥这么久没回家,序则哥也没有消息,而梁幸哥这几日更是寸步不离守在她的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不愿意浪费对方的时间,所以刑运尽量组织语言,坦诚解释说:“我出生到现在,照顾我的‘人类’就只有哥哥,他养我长大,人类没有管过我和哥哥的存亡,我也没有办法为了人类存亡让养我长大的哥哥为难。”
刑厄在末世前的生平出身,在刑厄上任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之初就已经被调查得一清二楚,郑灿此刻听了刑运的回答竟哑口无言。
沉默片刻,郑灿只能退而求其次问:“那请问梁幸在吗?”
梁幸离刑运很近,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没装不在,现身反问:“找我?”
郑灿几乎已经猜到今天是要白跑一趟了,但她还是按心里计划好的,先提出:“梁幸,你的舅妈应该很希望末世可以早日结束对吗?”
末世五年来,没有一个每天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不希望这样畸形的末世早日结束,然而现身的梁幸抱臂靠在门框上,闻言却冷嗤了声,不知是在嗤笑这句话,还是嗤笑说这句话的人。
“就是为了我舅妈,我欠下了霍序则一家七条命,我和我舅妈加起来一共也才两条命,用我舅妈做天平另一端的砝码没效果。”
郑灿几乎要在心里叹息。
太复杂了,刑厄、独栋别墅里住着的那位、梁幸,他们一个个的经历都太复杂,复杂到哪怕年轻轻轻却又都千疮百孔,反而造成了现在一个突破口都找不到,变得无懈可击的状态。
“……我能听听南部基地覆灭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郑灿缓下一口气,再次退让问。
梁幸不无不可,只先说:“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你们能相信吗?”
“信或者不信,在你说以前,我也没办法判断。”郑灿诚实道,“不过多个人多个头脑思考,也许现在这个局面就能多一条其他破解路径也说不定呢?”
梁幸并不觉得还有什么破局方法,但北部基地收留了南部基地的人,他们确实有资格知道南部基地覆灭的真相。
梁幸言简意赅,只说明了南部基地覆灭前的一年发生了什么,从上一代丧尸王被歼灭,到南部基地突然出现大面积新型病毒感染,最后是——
三天三夜的火烧研究院。
“那他们的研究资料没能保存下来吗?”郑灿简直不敢相信所谓新一代“丧尸王”其实是歼灭这五年末世病毒源头的英雄……
梁幸摇头:“应该没有,如果有,现在能知道的也只有序则一个人。”
可霍序则伪装成普通人进入北部基地只一心求死,就算有研究资料留存下来,大概也是没什么作用又或者让人绝望的结论吧?
由于一天之间北部基地众人接收的信息量太过巨大,从“丧尸王”是个“异能者”,到这个异能者死亡可能引起全球感染,再到北部基地首席执行官“叛变”,而如今,南部基地覆灭的缘由也实在令人唏嘘。
郑灿听过梁幸的陈述,不再多问其他,她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就此告辞。
“我知道你们不信任北部基地,就像我们同样持保留态度面对你们。”
郑灿心中很乱,但临走前还是开诚布公说:“但请你们相信,我们北部基地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为人类最后的火种在末世如何生存下去做努力。”
“当初我们决定接纳南部基地的众人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郑灿道,“我们不会殃及无辜,无论刑厄最后与北部基地关系如何,妹妹安心住在这里就是了。”
刑运摇头,坚定回答:“我跟我哥。”
郑灿言尽于此,也知道多说无益,她转身准备离开,临走前,忽然瞥见门口鞋架上的一把长柄雨伞。
她身形微顿,目光落在长柄雨伞上有些迟疑。
刑运注意到了郑灿的目光,他们站在门口谈话的过程中,北部基地又下起了暴雨。
夏季的雨总是下得声势浩大,又急又无常,她以为郑灿是因为外面的雨才看向雨伞。
她主动问:“您需要用伞吗?”
郑灿看着门口鞋架上的雨伞,这把雨伞外形通体全黑,颜色并不特别,但它的伞柄尤其长,目测大概是一般长柄雨伞长度的1.5倍。
梁幸也注意到郑灿盯着那把雨伞不挪眼,他挑起单边眉毛:“怎么?看上序则这伞了?”
郑灿盯着的雨伞,正是以前霍序则装瞎时用来充当“盲杖”的伞,这伞霍序则有好几把,都是梁幸给弄来的,因为霍序则身高腿长的缘故,这些伞都有经过二次处理,加长了一截伞柄。
“这伞是……异能区别墅里住着的那位的?”郑灿慢慢问。
梁幸“嗯”了一声,自觉一把破伞实在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有什么问题?喜欢送你呗?”
郑灿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她盯着雨伞沉吟许久,才说:
“我女儿曾经带回过一把有些相像的伞,说是一位眼盲哥哥借给她的,只是很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当面归还对方。”
第49章 关于明恋
同一时间,北部基地异能区别墅三楼卧室床上,霍序则替恋人拭去鬓角的冷汗欲言又止。
“他们没有感染。”刑厄像是知道霍序则刚才未尽的话语是什么。
他抬起刚被接好的右臂抚上霍序则苍白的唇,捏住,撬开他的唇齿。
霍序则愣了下,却下意识配合地张开嘴。
刑厄一点点触摸霍序则的齿尖、唇舌:“你想感染他们就不会把自己咬成这样,霍序则,你又骗我。”
要不是狠不下心伤害无辜,要不是霍序则还是迟疑了,霍序则怎么会连“最后的吻别”都只敢亲刑厄的额头。
满口鲜血往肚子里吞,也正是因为不忍伤害无辜,所以他人三天就发狂的病毒,霍序则作为病毒源头却直到现在还坚持清醒着。
霍序则,一直这么心软。
霍序则沉默地垂下眼睫,他其实也不确定那些人有没有被感染,霍序则现在大多时候已经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他确实想要放纵自己陷入幻觉,可又总是在最后一刻犹豫不忍。
每当他觉得疲惫不堪,再无法多坚持一秒,他又总会想起自己的童年,想起与幻觉里截然不同的父母家人,想起世界不该是现在这个模样……
他,还想让刑厄看看不一样的月光。
从北部基地大楼天台回来后,霍序则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不知道自己记忆空白的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陷入幻觉做过了些什么?
霍序则只知道,他每次恢复意识时,刑厄眼下浓重的青黑、充血的眼睛,以及卧室内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都在提醒自己,他的时间在倒计时。
第三天醒来的时候,霍序则发现自己的手脚上被缠上了柔软的布条捆绑在了床上,而他的恋人正在试图给他喂水。
“刑刑……”霍序则开口,听见自己的嗓音变得十分黏腻难听。
刑厄闻声立马松开霍序则手脚上的布条,霍序则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脚腕,见刑厄站在床边,如同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愧疚地盯着自己,好笑道:
“不是有现成的手铐?布条又不牢靠,我咬都能咬断。”
刑厄紧抿着嘴没应声。
霍序则很想摸摸刑厄的脸,可他发现自己手上在没有记忆期间不知做过什么,指甲很多断裂掀开,又被涂了不知道什么药效的红药水,看起来相当渗人。
他恍然大悟,难怪他家刑刑舍得将他绑起来……
霍序则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不清醒的时候没有意识和记忆,痛也不知道,时间失去了意义,可这期间对恋人来说却一定十分煎熬。
失控的人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刑厄留下精神体在三楼卧室,抓紧时间到楼下做了些补充能量的餐食。
霍序则一面揉着白狮的脑袋,一面观察明显被弄乱又重新整理过的房间、墙壁、门窗、床沿的痕迹,对自己“失忆”期间发生了什么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刑厄很快端着食物重新回到三楼,霍序则手上情况不太好,刑厄便一口一口耐心给霍序则喂食。
虽然看到食物第一眼只感到反胃,但为了不让刑厄担心,霍序则还是勉强自己吃了,只是才吃到第五口的时候,刑厄看着他停下了喂食的动作。
“怎么了?”霍序则抬眼。
刑厄盯着霍序则看了好一会儿,说:“吐出来。”
霍序则顿了下。
刑厄捏住霍序则的下巴,撬开他的嘴,沉声重复:“吐出来!”
“……”霍序则犹豫了两秒,吐了出来。
他没办法吃东西,就算是软糯的面条也不行,由于刑厄掐着霍序则的下颚,霍序则只能吐在刑厄手上。
他看不清自己吐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模样,他的眼中吃进去的不是面条,是老鼠药,但霍序则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觉,所以刑厄喂他,他就会张口吃下去。
刑厄低头看着霍序则吐在他手上的食物,霍序则小心观察恋人的神色,刑厄的面色有些变化,却不是嫌恶的表情,更多的像是一种无措。
“刑刑……”霍序则轻声唤恋人的名字。
刑厄一言不发清理霍序则吐出来的东西,又抽出两张床头柜上的纸巾替霍序则仔仔细细擦了擦脸和嘴。
过了好一会儿后,刑厄才平静地说:“吃不下就不吃,不要勉强自己。”
霍序则很想道歉,但他清楚这样只会让刑厄更难过。
他握住刑厄青筋一条条暴起的手,又唤了一遍恋人的名字:“刑刑。”
半晌,刑厄应他,嗓音中终于泄露了那么点压抑地颤抖:“……嗯。”
“我跟你走。”霍序则抚摸恋人充血疲惫的双眼,说,“我是你的,任你处置。”
明天如何,人类又如何,他是谁,会变成怎样都不重要了。
他想,丝腺长出来还可以再挖,精神体乱跑就把腿全部打骨折,眼睛乱看那就一排排挨个戳瞎,只要自己还能清醒一时,他就陪刑厄一时。
没有人比刑厄更重要,剩下的生命,霍序则是刑厄一个人的,任他处置。
霍序则松口离开,刑厄一刻没有迟疑立即收拾行李,如果霍序则晚上还能保持清醒,他们计划当天夜里就低调离开北部基地。
刑厄替霍序则收拾东西的时候,手脚上全都是伤的人盘腿坐在床上也没闲着。
霍序则抱着那袋子梁幸给的东西一个劲翻翻捡捡,大概因为霍序则愿意跟刑厄走,取悦了刑厄,刑厄也没有阻止霍序则翻那袋东西。
而正当二人各自“忙碌”之时,被蜘蛛丝层层包裹着与世隔绝的独栋别墅大门门铃忽然响起。
霍序则与刑厄对视一眼,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
刑厄到达别墅一楼开门,院子里没有任何人影,只有一只孤零零的身份手环放在门口地上。
虽然恢复了供电,可由于蜘蛛丝包裹没信号,所以霍序则与刑厄的手机、身份手环都没有充电。
刑厄带着身份手环回到三楼,时间不偏不倚在刑厄踏进卧室房门时,手环界面的通话申请响了。
“叮,叮,叮——”
刑厄拧眉盯着手环界面,没动也没接听。
霍序则耳边太多尖锐的声响影响了他的听力,好一会儿他才抬头问:“有人找你?”
刑厄凝视着手环界面良久,直到通话申请停止,他才低声回:“应该是找你。”
虽不像霍序则一般过目不忘,但刑厄看见手环上的前四位基地部门号便知道这个通话申请来自北部基地研究所。
如果通讯是找刑厄的,那么城防部、观察中心都比研究所更适合联系他,刑厄有种强烈预感,这个通话也许会改变他们接下来的安排计划……
床上的霍序则闻言好一会儿没说话,直到刑厄拿着手环走到霍序则身边:“你想接听吗?”
而霍序则只是反问:“刑刑想我听吗?”
“我听你的。”他笑了笑答。
刑厄知道,霍序则这个答案就是想听,只是如果刑厄不愿意,他就不听罢了。
刑厄直接将通话回拨回去,在那边接通以前,说:“我去门口等。”
霍序则拉住刑厄:“一起听。”
刑厄身形顿住,留了下来。
手环那边在通话接通后,一个干练女性的声音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能转视讯吗?”
霍序则想了一下,回答对方:“我的眼睛有致幻风险,还是语音吧。”
北部基地研究所所长郑灿应声:“好。”
郑灿没有拐弯抹角,不能转视讯她就开门见山阐述通话目的:“霍序则先生,您还愿意再试一次配合病毒研究吗?”
南部基地研究院的事,郑灿通过梁幸的描述,以及七七八八得到的线索已经大致还原了整个过程真相。
她道:“我个人认为关于您精神丝的阻断传播研究还有成功的几率,但我目前所掌握的数据事实还是太少,想听听您的想法。”
霍序则闻言干脆回复:“研究风险太高,容错几率几乎为零。”
霍序则自己就曾是南部基地研究院的一员,研究院在全军覆没前对于他的研究才刚刚开了个头,而感染却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他甚至无法保证,随着自己日益暴涨的精神丝能力,在将来的某个时刻,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今晚,哪怕是隔空通话也可能会有被他的精神丝感染的风险出现也说不定。
郑灿听后沉思了数秒,再次开口,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决断、坚定:“霍序则先生,全球范围内能出现像您这样的第二个脑域异能者,是否就还可能其实还潜藏着第三个、第四个?”
她直指要害:“我们谁都无法保证,下一名脑域变异异能者是否还能像您一样希望世界回归从前的秩序不是吗?”
末世前的世界,对于大多数普通人而言当然才是“幸福世界”,可实际上对于能力强大的异能者、末世中站稳了脚跟的上位者而言,他们心中到底如何看待末世,谁又能说得清呢?
目前看来,全球范围内唯二出现的脑域异能者综合实力实际高出全体身体强化异能者许多。
他们一个成为了上一代丧尸王,一手造成如今残酷的末世局面,还有一个……一心想要悄无声息寻死。
然而,如果世界上某个角落还存在第三个脑域异能者呢?
这样强大的能力,人类、万物生灵、整个世界唯他是从,郑灿觉得如果还有第三名这样的异能者,那么他又还可能像现在与自己通话的这位“霍序则”先生一样愿意自己去死的几率会是多少呢?
人类真的还能经得起第三个不可控的脑域异能者出现吗?
霍序则闻言沉默片刻,还是否决说:“可能出现第三个这样的人,但至少现在还没有出现,可一旦对我的研究失败,代价就已经是全人类了。”
研究,就意味着霍序则要释放自己不可控的精神丝以供实验研究提供数据。
可现在的霍序则毫无把握放出去的精神丝还能收得回来,而精神丝一旦彻底离开霍序则控制,它在传播中就有二次、三次、四次、无数次变异的可能。
也许小小一条精神丝离开霍序则,就能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一场更加凶残可怖的病毒狂潮。
听到霍序则的答案,手环那端安静了许久,就在霍序则以为对方应该放弃了的时候,郑灿柔和下语气,突然提起:
“元元告诉我,一个有三只眼睛的天神哥哥和一个看不见的神仙哥哥救了她的命。”
拿着手环的霍序则一顿。
手环另一端的郑灿继续说:“你们在基地研究所外铁轨边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她叫王元,今年五岁。”
五岁……五年前,正是末世开始的时候。
“我和她爸爸都希望她能够快快乐乐长大,享受美好、自由、无忧的童年,所以她的名字拼起来就是一个‘玩’字。”
郑灿在通话那头深吸了口气,语气有些遗憾:“但很可惜,元元出生五年,至今没有离开过一次基地,在她的视野里这个世界就只有北部基地这么大。”
“而全球每一个人类幸存者基地中,还有无数比她更小的孩子,或许他们的世界甚至只有一个家、一间房那么大。”
郑灿说:“我知道霍先生这一年来很难,很痛苦,我虽然没见过您的真容,但元元说您是‘神仙哥哥’,想必您一定有其过人的地方才会让一个仅一面之缘的五岁孩子对您给予这样的评价。”
在郑灿看来,北部基地大楼天台的惊鸿一面,不足以让她对霍序则这个人下判断。
但孩子的感知能力是最纯净直观的,很小的善意有时候反而能映射出更多更深层的精神内核。
郑灿愿意相信,上天安排一个这样的人成为末世源头的“关键核心”,一定有他的用意。
“只是,风险的确不可忽略——”手环通话中,郑灿话锋又转,“如果最后的结果仍旧不尽人意,我希望我们基地的首席执行官也能够担起这个位置应履行的职责。”
手环那头郑灿的话音未落,霍序则身边的刑厄猛地起身。
霍序则抬头望去,刑厄的身影已经径直走出了三楼卧室大门。
五分钟后霍序则放下身份手环,他慢慢下床,打开卧室门,门口没有刑厄的身影,只有一只庞然大物的白狮守在门前。
霍序则安抚地挠了挠白狮脖颈那圈的鬃毛,随后领着白狮下楼寻找它的主人。
他在二楼厨房岛台前找到了刑厄,刑厄挺直的背影背对着楼梯站在岛台前一动没动。
霍序则从身后环住恋人的腰身,刑厄手中有一杯倒满的水,显然还没喝过,霍序则的手圈住人后并不老实,隔着薄薄的衣料抚摸恋人板正坚实的腹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