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伊笑着顺了顺它的鬃毛,翻身上马,动作流畅又利落,巴特也跟着上马。
“出发!”麦德查人的队长挥动手中的指挥旗,一众人齐齐上马,紧跟在伯伊的身后。
马蹄声阵阵,踏破清晨的宁静,随着城门缓缓开启,气势博然地冲出薄雾,扎进漫天黄沙中。
另一边,诸神殿。
爱鹰长鸣一声,盘旋着落下,拉赫里斯眼底闪过一抹光亮,抬手接住身手矫健的老鹰,从绑在腿上的信筒里取出密信。
少年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
“陛下怎么了?”托德站在旁边看到,不由出声询问,“是麦德查人的卫兵不服管教吗?”
阿伊大人多年未曾在底比斯活动,陛下生怕不长眼不服管教的人惹了阿伊大人,一大早便写了关怀备至的密信去询问。
又巴巴守着,等了许久才等到这封回信。
托德踮着脚,想要看看密信回了什么,让陛下这般不高兴。
拉赫里斯冷漠地瞥他一眼,托德头皮一麻,老实了乖乖立正站好,拉赫里斯轻哼,将密信重新卷起收进腰袋。
托德垂着头,虽然只看到一眼,但密信上的内容实在是简短,就一句“诺芙特公主?”,也难怪陛下情绪不高。
换了谁自己洋洋洒洒写了两百字,结果对方只回了五个字也很难高兴起来啊。
不愧是阿伊大人,托德心想。
“寻我何事?”拉赫里斯朝着半空丢出一块血淋淋的肉块,老鹰啾鸣一声,敏捷地衔住生肉,三两下吞咽下腹,心满意足地走了。
托德取过净手的湿巾递过去,低声说:“比加女官求见。”
拉赫里斯略显上扬的眼尾轻挑,若有所思地扬起唇角。
这是阿伊交给他的最后一件事情,调查比加在整个环节中扮演的角色。
“让她进来。”
托德行礼退下,去门口唤人,拉赫里斯垂着眼,漫不经心地用湿巾擦拭着手。
常年练武,拉弓射箭,让他的指腹上覆着明显的一层茧,指骨分明的手指上染着一丝血肉的猩红。
“见过陛下,”比加在他身后跪下行礼,“愿法老永恒。”
拉赫里斯回身看向她,少女仍旧是平日里略显老气的模样,低眉顺眼的模样好似是任人拿捏的软面包子。
他没叫起,比加便一直跪着,额头抵着冰凉的花岗岩地面。
两个人相对无声,宫殿里安静地落针可闻。
半晌,终究是比加率先忍不住先出了声儿——
“请陛下放过我的家人。”
拉赫里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比加被他的目光看得后背生凉,额角浸出一层冷汗:“陛下,比加的行为与家人无关,还请陛下放过他们。”
“比加女官的家人怎么了?”拉赫里斯挑唇一笑,“我怎么不知。”
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地面上,比加闭了闭眼说:“我昨日回家,看到陛下留下的消息,我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陛下,但这些事情我的家人完全不知道。”
昨日她轮休回家便看到家中凌乱异常,平日这个时候哥哥已经下工回家,母亲也应该正在编织明日要售卖的毯子。
然而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得叫人心惊肉跳,她转了一圈,在桌上那个最喜欢的陶罐下看到一封信,来自诸神殿的那位。
对方约她在诸神殿一见,因着运气不好没有遇上她,便提前邀请了她的家人。
“那比加女官先说说看吧。”拉赫里斯倚着王座,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阿伊向来喜欢用怀柔的手段,拉赫里斯自然是依着他,但既然阿伊把事情交给他,他便也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办。
比加攥着手心,低声说:“阿伊大人确实是我安排进入的死牢,如果可以,这件事我想要亲自与阿伊大人道歉,是比加忘恩负义。”
拉赫里斯淡淡地看着她,没有应允。
比加:“我和拉塔巴认识是因为哥哥和拉塔巴在同一个建筑队,因为我们都是屋卡人后代,所以关系不错。”
她本来苍白的脸色隐隐透出些许薄红,眼神飘忽了一瞬。
稍顿,她收敛住心神,继续说道:“后来拉塔巴被王后带进了芭斯泰特,我便托了些关系也跟着进了王宫。”
说来她运气也很好,进王宫恰好遇到芭斯泰特挑选新人,她和同舍的阿娜卡都被选了进去。
“我一直和拉塔巴保持通信,突然有一天就失联了,”比加抿住唇,“我暗暗找了两年,才知道被王后送进了死牢。”
天知道,她跟着王后去死牢看到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拉塔巴时是如何的震惊,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那个风趣幽默的少年郎。
后面她便一直寻找将人救出来的办法,但死牢的看管太严了,加上王后时常去探视提审,想要把人救出来简直难如登天。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拉塔巴被折磨,如沙漠中干涸的绿洲一点点失去生机。
就在她觉得心灰意冷时,法老的巡游队伍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那个奴隶出身,却能成为人上人的阿伊大人。
王后收押他的时候,比加就知道,她等了四年的机会来了!
拉赫里斯:“你知道拉塔巴的身份?”
“什么身份?”比加面上略显茫然。
拉赫里斯垂眼,暗金色的眼眸看进她的眼里,少女的眼底清澈,他淡淡收回目光:“比加女官可以回去了。”
比加倏地抬眼:“陛下是什么意思?”
拉赫里斯挑唇:“你应该明白,法老要杀几个奴隶不需任何理由。”
说话时他是笑着的,眼底也盛满了笑意,就像是在讨论某个轻松愉悦的话题。
比加后背生凉,冷不丁打了个冷战。
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几下,握着的拳倏地收紧,指甲深深地扣进了皮肉之中,许久比加颓然地跌坐在地:“我可以知道拉塔巴如今的情况吗?”
她知道拉塔巴被阿伊大人救走了,但她尝试了他们曾经的所有联系方式,都不曾联系上对方。
“现在还活着。”拉赫里斯说。
悬了多日的心猛然落地,比加的眼眶隐隐发热,她再次以头触地,这是对陛下和阿伊大人真诚的感谢。
“拉塔巴是屋卡摄政王的后代,他的祖母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女,当时怀了身孕,在战乱中以平民的身份逃了出来。”她终究是说出了这个秘密。
当然,可能也已经不是秘密了。
他们成为了战俘,拉塔巴的母亲同样也是屋卡人,在埃及的奴隶营中生下他,取名拉塔巴,在屋卡,有一个词叫塔八,意为忘记。
忘记仇恨,好好地活下去。
这些都是比加听拉塔巴与她说的,她不知道陛下和阿伊大人知道多少,但这个时候,拉塔巴和家人的性命都在陛下的一念之中,她很清楚,继续撒谎将要付出的代价。
总归,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我与拉塔巴在埃及长大,对这里的感情极深,”比加知道埃及并不喜欢屋卡人,“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想要扰乱埃及的想法,还请陛下明鉴。”
少女的眼中蓄着泪水,希望能够让这位埃及的法老,权力巅峰的男人相信自己,家人和拉塔巴对埃及的热爱与忠诚。
拉赫里斯只觉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他的眉心蹙起一道细细的褶:“把你的缠臂摘下来。”
比加愣了愣,眼中的泪水顺着眼角向下滑落,不明白陛下此举的含义。
在男人紧逼的目光下,她伸手摘下了缠臂,小声解释道:“我的手臂小时候被烫伤,留了疤,所以就一直戴着缠臂。”
她知道王后喜欢好看的东西,不想因为手臂被王后嫌弃调走。
一圈又一圈的绷布被解下,露出手臂下近乎狰狞的伤疤,新长出来的嫩肉和凹凸不平的皮肤纠结在一起,看得人心惊肉跳。
确实是烫伤,当时伤得应该是很严重。
托德冷不丁看到吓得差点哎哟一声,想起场合,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拉赫里斯猛然站起身,眼底暗潮如惊涛骇浪:“你没有纹身?”
比加愣了愣:“什么纹身?”
“黄睡莲纹身啊,”托德懵了,“你手臂上的黄睡莲纹身呢?”
比加自是知道黄睡莲纹身,但是——
“我已经是埃及人了,那肯定不会再纹身了。”
她捞起袖子和衣摆,露出手臂和小腿试图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父母身上确实有黄睡莲纹身,这纹身也给他们的家庭带来了许多麻烦和羞辱,所以父母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孩子纹身。
除了受伤的手臂,少女其他部位确实光洁,没有任何纹身痕迹。
“这这这……”托德彻底傻眼了,怎么和他们以为的不一样?
拉赫里斯的喉结滚了滚,按捺下眼底翻涌的波澜:“通知下去,城外备军即刻出发,随我前往帝王谷。”
稍顿,他看向瓦斯,声音微沉:“你带暗卫抓捕王后侍女阿娜卡,围控芭斯泰特,等我和阿伊回来。”
第51章 帝王谷
瓦斯闻言立刻领命退下,在他离开的同时,宫殿的几个隐秘角落同时窜出几道黑影,迅速跟在他的身后。
行动迅捷而统一,仿若是同一个人,这是拉赫里斯这些年训练的暗卫。
拉赫里斯走到窗边,曲起手指吹了个响哨,天际线的位置出现一道黑影,在短暂的几个呼吸间,黑影已经飞到了眼前。
他抬起手臂,飞鹰俯冲落下,尖利的爪子抓住他的臂环。
飞鹰收起翅膀,黑豆眼睛在宫殿里的人类身上转了一圈,拉赫里斯拔出信筒的塞子,将刚刚写好的信塞进去,拍了拍老鹰的翅膀。
察觉到情况紧急,飞鹰没有如往常那般先讨要食物,刚刚收起的翅膀扑扇了两下,一声尖鸣,似乎是在保证一定将信带到。
在拉赫里斯抬手将它送上天空的瞬间,它猛然向上一冲,几个扑扇的动作,消失在目光所能及的尽头。
“陛下,可以出发了。”安排好城外备军的托德疾步走进宫殿,拉赫里斯嗯了一声,率先大步朝外走去。
托德小跑跟在身后,对着宫殿里的人比划了个手势。
比加手脚被粗绳牢牢捆住,只稍稍活动,皮肤都会勒出深刻的红痕,四个侍卫站在她的身边,行礼目送法老一行人离开。
“陛下,咱们现在过去会不会赶不及?”托德小跑着跟在拉赫里斯身边,身上的饰品叮当作响。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拉赫里斯冷肃着脸,三两步走出诸神殿,剿匪时跟随他出生入死的战马已然等在宫殿门口。
似是感觉到主人内心的情绪,战马焦躁地打了两个响鼻。
在拉赫里斯走到长廊时,战马一声嘶鸣,高高地抬起前蹄,牵马的侍卫不防受到了惊吓,下意识放松了手中的缰绳。
战马一撂蹄子,朝着长廊的方向狂奔,鬃毛飞扬而起。
拉赫里斯疾走两步,在战马冲到眼前时,翻身横跨,几乎是眨眼间就已经跃至马上,一扯缰绳,沉声道:“我先走,你带着备军追上来。”
话的尾音尚且还在耳边,战马如离弦的箭飞奔出去。
“陛下!”托德叫了一声,只是人已经走远,他只好从侍卫手中接过另一匹马的缰绳想要追上去,但因为着急,他没踩稳差点摔下来,侍卫连忙伸手扶了一下。
托德摆摆手:“你守在这里,若是有人来打探消息就挡回去,封锁王宫,就说法老遇刺正在抓刺客,不能放任何人出去。”
侍卫连忙说是。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让人盯着点,天上的鸟,钻洞的狗,只要是活的想出去都给我扣下来,拦不住的就杀了。”
侍卫单膝跪地行军令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时候法老的亲卫只需要服从。
托德哎哎两声,顾不得其他,立刻驱马跟上,心里只希望城外的备军能跟上陛下,不然陛下真只身去了帝王谷,还不定发生什么呢。
帝王谷——
这是伯伊第一次来帝王谷,和后世演变的金字塔不同,帝王谷里帝王的陵墓是立体梯形,没有上面的塔尖。
放眼看去,能看到三座陵墓比邻而居,这里长眠着阿蒙霍特普家族的几位法老。
“先王的陵墓是那一座?”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正前方的陵墓。
和另外两座陵墓不同,这一座陵墓的大门上绘制着芭斯泰特猫首人身像,很有梅丽特王后的风格,据说先王的陵墓是王后参与设计的。
“是的。”
守陵的士兵对将长矛交叉,拦住一行人前行的道路:“此为帝王谷,不得擅入!”
来的路上,尼贝拉便担心会遇到这种情况,毕竟这可是帝王谷,里面是历朝历代的法老王后,想要进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怎么办?”她低声询问身边的人。
伯伊从腰带里取出两块金印递过去:“麦德查人指挥官奉法老之令进美杜姆法老之墓调查。”
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帝王谷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封闭状态的,鲜少有人会来,偶尔来人,上面也都会有通知,但这次他们什么消息都没有收到。
“你稍等,”其中一人犹豫片刻说:“我去找队长来。”
伯伊微微颔首。
尼贝拉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没想到他手里竟然还有法老的金印,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许是麦德查人加法老的名头影响,队长的效率极高,只一会儿功夫,伯伊就见到了所谓的队长,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上的衣服歪歪斜斜,身上还带着一股酒味。
不难想象,士兵去叫他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景。
“你说你是麦德查人指挥官?”队长眯着眼打量伯伊,语气里满是怀疑,“塔奥米斯那小子呢?”
他一开口,铺天盖地的酒臭味扑面而来。
帝王谷距离底比斯有几十公里,说远也不远,但信息的传递需要时间,所以帝王谷的人对底比斯的事情总是知道得要晚上一些。
“我是阿伊,”伯伊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塔奥米斯大人在前些时候意外离世,由法老和神殿任命我为新任指挥。”
队长从旁边士兵手中拿过伯伊递交的两枚金印瞅了瞅,他没怎么见过法老的金印,但麦德查人的金印是见过的:“好像还真是麦德查人的金印……”
他打了个酒嗝,那味道熏得伯伊差点没绷住脸上的表情。
另一块金印看着无论是材质告诉做工都远胜于指挥官的那一块,印章底部雕刻着几个文字——
拉赫里斯·阿蒙霍特普。
队长拿着金印,感觉到一些些烫手,虽然不确定,但应该没什么人胆敢用法老的名义来招摇撞骗吧……
伯伊面带微笑:“所以可以放我们进去了吗?”
这个金印自然是假的,两个真的金印如今都在王后手上,现在这个是伯伊让工匠做的假货,若是仔细看必然会发现问题,但事实上,大多数人对公文印章没有太多的关注。
队长还想多问两句,伯伊旁边的尼贝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事儿这么多,给不给进就一个字,哪来这么多废话!”
那中年男人正摆谱呢,却冷不丁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尼贝拉,愣了愣,又伸手揉了几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登时吓得打了个酒嗝:“尼,尼贝拉?!”
守陵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每年军营里进行末位淘汰,把一些残兵败将,跟不上军营训练的人送到帝王谷来。
所以队长是认识尼贝拉的,或者说,军营里谁不认识尼贝拉这个女魔头啊,这可是能把比她高两个头的男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打的疯子。
尼贝拉不高兴地嗯了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队长往他们身后看了眼,几十个卫兵身上佩戴的确实是麦德查人的制式佩刀,还有圣甲虫臂环。
而面前这人,同卫兵不同的是,他的左臂上是眼镜蛇的臂环,意味阿蒙的左手。
这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佩戴的。
他清清嗓子,把两个金印恭恭敬敬地双手交还给伯伊:“阿伊大人是吧,下臣这就为您开门。”
伯伊笑笑没多说什么。
和他想的差不多,比起自己这个新面孔,这里的人会更信任尼贝拉这样的老熟人一点。
尼贝拉偏头多看了一眼伯伊。
一行人在队长和士兵的带领下走进帝王谷,前往先王的陵墓。
长长的队伍两人一排走在帝王大道上,麦德查人一分为二,一队人跟着伯伊进入陵墓,另一队人守在门口。
等一队人全部进入陵墓后,守门的士兵伸手将门带上。
“你干什么?”麦德查人二队的卫兵看到,抬手拦住他的动作。
那士兵身材瘦小,在他面前跟小鸡仔一样,要不是这般瘦弱也不会被发放到这里来守陵。
他被卫兵的动作吓得瑟缩了下,小声解释道:“不能打扰到法老的沉睡。”
卫兵皱眉,但又觉得他说得没错。
他不清楚跟着这个新上任的指挥官过来是干嘛的,对方也没具体说,所以想了想还是作罢,没有再多说什么,放下了手。
瘦小的士兵见状微微松了口气,动作小心地将大门合上,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大动静。
“咔嗒——”一声,陵墓的门被彻底关上。
二队卫兵站上一会儿,身材瘦小的士兵又来了,怀里抱着水瓶:“各位大人可否要用些水?”
卫兵对视一眼,之前和他说过话的人没太多犹豫地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陶碗。
匆匆忙忙出来,一路急行,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还真是口渴得厉害。
瘦小士兵给每个人都发了陶碗,倒上一满碗水。
见没自己什么事,士兵又抱着水瓶走了,一众卫兵逐渐放松下来,忍不住互相说笑几句。
喝着水,聊着天。
最先喝水的卫兵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头顶的太阳逐渐昏暗,他想,是要下雨了吗?怎么天黑得这么快……
不等他再思考更多,身体一软,整个人都倒了下去。
旁边的人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伸手扶他,但上手才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很沉,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带着往下摔去。
几乎是触碰到地面的同时,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扑通!”
“扑通!”
“扑通!”
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声响,等瘦小士兵再回来的时候,刚刚还有说有笑的陵墓门口,所有人都已经倒下了,无一幸免。
士兵蹲下身小心地用手指戳了戳离自己最近的人,毫无反应,只有胸膛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
耳边响起一声尖锐的长鸣,他抬起头,正好看到一只身姿矫健的飞鹰在头顶的天空盘旋了一圈,然后拍打着翅膀逐渐飞远。
陵墓中,伯伊突然回头。
“怎么了?”尼贝拉问。
伯伊思忖片刻,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可能是听错了,继续走吧。”
法老的陵墓对法老来说,这是他们死后的家,装饰通常会十分豪华。
但这个陵墓里的摆设对比起法老的身份来说就有些过于简陋了,只有几件看上去还算是华丽的摆件,但仔细看用材都很一般。
不过即便是简陋,也并不影响这陵墓的面积十分惊人,说是一座宫殿也不为过。
陵墓里分为四个大区域,主殿,两侧的耳室里放着法老的私藏,一个仆从房,最后是寝殿。
寝殿又分作两个空间,大卧房隶属于法老,小卧房则是分配给王后,如果法老有多位妻妾,那寝殿的空间就会多出许多。
哪怕伯伊拿着法老的金印,也只能止步于主殿,另外三个区域是不可以踏足的,尤其是寝殿,这里是法老安眠的地方。
“阿伊大人,您是需要调查什么?”队长小心地询问,不忘叮嘱道:“寝殿是万万不能进的。”
“当然,”伯伊顺着他的话提出自己此行的目的,“王后曾经来先王陵墓这里放了信件,不知道信件如今在何处?”
队长愣了下,迟疑着没说话。
伯伊一笑:“队长在帝王谷大概还不知道,梅丽特王后乃屋卡王族,已经在今日晨时认罪,我等便是来取回罪证的。”
尼贝拉惊得暗暗倒吸一口气,绷着脸生怕自己不小心漏了马脚。
这人是真敢说啊,这要是被人传了回去,只怕能被王后要把他的脑袋挂在绞刑架上三个月。
别说是他,就连队长和跟在后面的麦德查人卫兵都震惊了。
队长心想,我好像不是在距离底比斯几十公里的帝王谷,而是在大海的另一端。
麦德查人卫兵则是把耳朵揉了有搓,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到底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新指挥官疯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后排有人按耐不住捂着嘴小声询问身边的人。
那人一脸纠结:“也许是真的,我是说也许,你看到那个屋卡国王的画像没?要不是公主,国王凭啥给她画画啊。”
“我也觉得,总之不会是先王说的那样平民之女。”
后面讨论的声音很小,丝毫没有影响到前面的人。
那队长直接傻眼了,不是,他也就两天没回底比斯,怎么天都变了。
“这真的?”他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伯伊微微一笑:“我怕耽误法老交代下来的事情,不然队长您可以亲自回底比斯打听一下。”
队长瞅了两眼面前这个极其好看的年轻男人,心想你怕耽误,我就不怕了吗?
“信件应该是在那个匣子里。”队长指着主殿角落,那里放置着一个书桌,上面是个木质的匣子,颜色浓艳华丽,“不过匣子上了锁,钥匙在王后那里。”
伯伊神色淡淡地看了眼,对身边的卫兵说,把匣子劈开。
“啊?”卫兵和队长同时愣住。
这可是王后和先王的匣子,就这么劈了?
伯伊的目光落在卫兵身上,带着些许笑意,明明是好看的,却莫名让卫兵的头皮麻了一下。
有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如同铁质的铠甲,如影随形。
卫兵面带纠结地还是从腰间抽出了佩刀,总归他是听命办事……
佩刀非常锋利,一刀下去木屑纷飞,再两刀,木匣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劈出来的大缝隙,隐约能看到匣子里藏着的东西。
一卷一卷的摞在一起,都是莎草纸的材质。
又一刀下去,那缝隙更大了,塞几根指头是没有问题的,
伯伊微抬下巴,阿曼特立刻走上前,对其中一个卫兵说:“你抽出来看看。”
那卫兵不明所以,伸进两个指头,小心地抽出里面的东西,然后双手递给伯伊。
伯伊展开一看,细长的眼微微眯起。
莎草纸上的内容很简单,也符合他的需求,正是梅丽特王后告知先王妲伊战争的事情,信上把她如何告知米诺,当时的敌对国曼苏拉法老的位置,战队情况等等。
非常详细的书信,内容有些颠三倒四,看得出来王后在写下这封信时心情并不平静,只要公开这封信,王后将面临千夫所指的境遇。
“这真是王后写的?”阿曼特看到信上的内容,后背冒起一股冷寒,同时还有一些不相信。
很难想象,王后这样的人竟然会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这个木匣子,只要是有心人都可以轻易打开,拿到里面的东西。
“也许她是期待有人发现的,”伯伊笑了笑,在那队长探头想要看纸张上内容时将信纸重新卷起,“目标达成,返回吧。”
阿曼特不太能理解这是什么样的心态。
“大人们往返一趟辛苦,不如在帝王谷歇会儿再走?”队长搓搓手,忐忑不安地问。
“不用,我们着急回去向法老汇报。”阿曼特摆摆手,示意往队长在前带路。
队长诶诶两声,连忙往外走。
走到大门时,他咦了一声:“这道门怎么关上了?”
“怎么了?”阿曼特走上去,摸了摸门板,“这是我们进来的门啊。”
“里面还有人,谁把门关了,”队长有些纳闷,对着旁边的士兵说:“你去角门,让他们开门。”
士兵说好转身朝着主殿的方向去了。
陵墓一般修建好后耳室和法老的寝殿会彻底封死,但主殿会留一个极小的,刚好可以钻出去的角门供修建的工人离开。
那士兵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眼看麦德查人的卫兵都显现出不耐烦,队长抬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里骂骂咧咧这小崽子怎么还不回来。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有人突然出声。
阿曼特警惕地回头看向说话的那人:“什么味道?”
那是麦德查人的卫兵,见阿曼特看向自己,语气严肃,回话时磕巴了一下:“就,就是好像多了一股花香味,也有可能是我闻错了……”
法老的陵墓自是少不得香薰,香膏,加上守灵人日常焚香祷告,宫殿里的味道始终飘着浓郁的花香。
伯伊循声看向卫兵:“你叫什么名字?”
“达卡,”被新上司注意到,那卫兵更紧张了:“我对味道,比,比较敏感。”
花香吗……
伯伊若有所思,低垂的眼睫微微扇动了一下。
“我觉得好像……有点……头,头晕……”达卡费劲儿地瞪大眼,但却只是徒劳,眼皮子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逐渐耷拉下来,紧接着人一软就倒了下去。
站在他附近的几个卫兵吓了一跳,不自觉往旁边避让了几步。
阿曼特反应极快,立刻从腰袋中取出巾子递给伯伊,同时拿另一块捂住自己的口鼻。
其余人里有反应快的,也用巾子或者衣摆捂住,反应慢些的,甚至还没意识到他们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
阿曼特捂着口鼻,走到那人面前蹲下,手指按在达卡的颈动脉位置,指腹下能感觉到细微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