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雅甚至能替江旋接下他没有说出来的话。
“我没想着跳下去,不至于,”花雅说,“吓到了?”
江旋依旧拧着眉,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刚刚说出那番激动的话语已经是他的最大极限了,现在剩下最多的是无措的迷惘,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花雅的话了。
吓到了吗?那肯定是吓到了。
半晌,他才找到自己嗓音沙哑地回,“啊,怪吓人的。”
见江旋还没有缓过神来,花雅偏头叹了口气,“行吧,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我真没有跳楼的想法,就是逗你玩的。”
果不其然,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江旋眉尾一下就敛了,扒拉了下他的寸头憋着气儿说,“这不好玩儿哥,这很好玩儿吗?”
花雅淡然自若,面对江旋即将爆发的发疯眼皮都没眨一下。
“下次别再这样了。”江旋轻声说。
还以为是气球呢,结果还没怎么着自己就先焉了。
“嗯。”花雅应,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根叼在嘴里,随后又坐在了水管上。
“给我一根。”江旋坐到了花雅旁边儿说。
花雅直接把烟盒扔给了他,里面刚好只剩下一根。
江旋接过挑了挑眉,“班长抽这么凶?”
花雅长睫下撇瞄了他一眼,“一周的量。”
“老韩知道吗?”江旋问。
“知道,”花雅说,“逮到了照样写检讨。”
江旋听到花雅说这些感觉有些新奇,像是在润物细无声地感受花雅之前的生活。
“这么晚不睡,跟出来干什么?”花雅问。
“你醒了我就醒了,”江旋说,“我睡眠浅,稍微一点儿动静都会醒。”
“这样啊。”花雅没怎么抽,只是将烟夹在修长的指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左脚。
“你是脚疼才睡不着还是因为.....”江旋瞥见花雅的动作,顿了顿问,“下午的事儿?”
“都有。”花雅说。
“啊。”江旋愣了。
他的眼眸里,是月光照耀下的朦胧少年身影。花雅抬头望着月亮,唇角勾着淡淡的弧度,昳丽的脸庞恬静美好,好似下一秒,他就会消失在这皎洁的月光中。
这抹笑容被江旋及时给捕捉到,他怔愣了一瞬,随即立马移开目光,狠狠地吸了口烟,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笑起来嘴角挂着的那两个坑,还挺好看。”
“什么?”花雅一怔。
“就这儿,”江旋夹烟的手估摸着位置点自己的唇角,“两个坑。”
“操,”花雅笑了笑,“这是梨涡。”
“啊.....”江旋尴尬地移开视线。
有些沉重的气氛因为少爷的无知缓了许多,他俩就像神经病一直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夜风都泛凉了,没多久天空就要鱼肚白了,早上六点四十还有早读课,江旋才架着花雅的胳膊回到寝室,今晚所谈论的话,所发生的事儿,在他俩心里都形成了心照不宣的存在。
也感觉距离,没那么突兀了。
要不说高中生就是牛一样的身体,熬了大半晚的夜,早起铃声一响,又忙不丁地爬起来洗漱去食堂买饭。
“待会儿你直接去教室,”江旋对正在刷牙的花雅说,“饭我给你带过来。”
“嗯?”还没吐牙膏沫的花雅疑惑的语调上扬。
“噢对了,正想说来着,”于佳阔听见江旋提起这茬儿,“对小椰,你那腿不方便,我们给你带过来就行。”
花雅感慨似的叹了声儿,“谢了啊。”
“说谢就不道德了啊,”于佳阔笑着说,“你昨晚没睡好么,瞧那两个大黑眼圈,跟熊猫一样——哎,江旋你也是啊,你俩昨晚去偷牛了吗?”
江旋无语于佳阔凑上来看他黑眼圈的边界感,“嗯,去偷牛了。”
“嗯,去偷牛了。”花雅跟着附和。
“操!”于佳阔笑骂。
“昨晚凌晨我迷糊间好像看到有人出去了,”顾嘉阳在旁边儿说,“是不是你俩啊?”
“应该不是。”花雅正儿八经地摇摇头说。
“那他不是,我也不是。”江旋说。
“咋回事儿啊,”党郝摩挲着下巴,嘶了声,“怎么感觉睡了一晚上的觉,你俩之间有什么味道改变了?感觉不对啊。”
第28章
感觉不对吗?充其量算是深夜“畅谈”之后的效果,但人到夜晚都是情绪最多的时候,没准儿这个感觉不对维持不了多久。
假设真和江旋走得近了,倒是一件麻烦事儿。
“怎么个不对?”花雅移开视线,笑着接党郝的话。
“就是.....”党郝想了一下,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儿。
“跟唱相声似的。”顾嘉阳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哎,我刚想说这个。”于佳阔说。
“人才。”江旋听到他们闲碎地谈论,啧了声说,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觉得他们形容的又非常到位。
“我们就先去食堂了啊,”于佳阔套上校服说,“你在后面慢慢来。”
“行。”花雅点点头说。
几个男生出了寝室门,江旋在临走前不放心地回头,指着花雅的脚说,“路上注意点儿。”
“啊——”花雅无奈地长叹一口气,他是瘸了,不是残了,至于跟呵护瓷器一样一直嘱咐么。
今天周日,上完早晨四节课只放半天回家。
南中校制就是这样,学生的自由度时间很少,一周七天,六天半都在上课,早六晚十,就节假日和月假照常放,上了高三更是将所有放假时间减半,以这种方式挤进了市里升学率前三的重点高中之一。
因此南中的学生编了一套口语:在南中,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但是没办法,这种小县城的师生资源,只能靠挤时间为将来能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
花雅对于南中的“压榨”并不在意,在初中那三年所经历的事儿励志考上南中之后,发现高中的生活幸福多了。
最起码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不会被霸凌,不会被孤立,就是有些对不住丁丞,他一脚踏进了市重点,丁丞转头迈进了职业中学。
还记得那个时候丁丞对他说,“没事儿,你想考哪儿就考哪儿,考进市里最好,免得周海军那伙子再缠着你,我相信你可以的,我就不行了,我现在对学习提不起一点儿兴趣,可能......我没有你这股子劲儿。”
“姐姐!”苗禾放大了声音。
“哎,”花雅回过神,侧头看着满眼疑惑的酷妹,“哎,你不是昨天就放假了吗,这么早来学校干什么?”
南中的初中部比高中部要轻松一些。
“我来,给你说个,事儿,”苗禾没穿校服,头发较比之前已经剪成了妹妹头,看起来怪可爱,“季敏,要找人,堵你。”
“.....季敏?”花雅一愣,想起这个人物是谁了,揉了一把苗禾的头,“好的,我知道了。”
“你的脚,怎么样了?”苗禾担忧地问,“佳阔哥,他们呢?”
“还好,他们在帮我带饭,”花雅说,“你吃早饭了吗来这么早?”
“吃了,”苗禾说着,白皙的脸有点红,“去,你家,蹭的,花婆婆,蒸的包子,好吃。”
“哟,你花婆婆蒸了包子啊,”花雅笑了笑。
“嗯嗯,”苗禾乖巧地点头,“她说,你今天回来,昨天买了,好多菜,做大餐呢。”
“那我期待一下,”花雅心里暖流流过,“到时候你也过来,听见没。”
“我.....看看吧。”苗禾视线闪躲着说。
看到苗禾一刹那变化的表情,花雅轻微拧眉问,“你爸要回来了?”
“嗯,”苗禾闷闷地叹了口气,“他昨天,打电话,说今天,要回来。”
“好,”花雅说,“他回来你就过来,别犹豫和纠结,在我们那儿避着,也别感到不好意思。”
“姐姐.....”苗禾看着他,喃喃开口。
“这会儿就去我家,”花雅不容置疑地说,“去帮你花婆婆做大餐。”
苗禾有几次在苗强回来后瞒着没告诉他,硬扛男人的暴力和辱骂。少女自尊心强,面子浅,总觉得一有事儿就来找他是叨扰,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苗禾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执拗,也太善良了,容易受欺负。
所以他想着,能拉一把是一把。
苗禾陪着他上了三楼才离开学校,也是害怕他瘸着个腿再被磕绊着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教室里只坐着几个女生,花雅两手提起他们几个人的水杯去开水间接了热水过后,坐到位置上眯了一会儿。
昨晚没睡好,今早睡醒倒没有太多的困感,更多的是身心疲倦,仿佛肩膀有千斤重。
“小椰,”于佳阔喊了花雅一声儿,“起来吃饭咯。”
花雅刚抬头,江旋就将买的早餐搁到他面前,他顿时愣愣道,“你喂猪呢?”
几个口袋,感觉像是把食堂窗口里的所有早餐买了个遍。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江旋说。
“不知道你问阔儿啊。”花雅叹了口气。
“他问我了,”于佳阔听到后大声说,“他就是想给你买这么多,故意的!”
“哎。”江旋无语于佳阔的拆台。
花雅笑了笑,“你当我是猪啊,吃不完浪费了可惜了。”
“看起来多而已,实际上没好多,”江旋说,“你吃不完剩下的给我。”
“不是.....”花雅有些吃惊,少爷居然会吃别人剩下的吗?
江旋没说话了,拿着课本去走廊外边儿背书。
这顿早饭花雅吃到最后还剩下几个烧麦,一个鸡蛋,半根玉米,他把这些早饭装在同一个口袋里,也拿上课本去外面背书。
“吃完了?”江旋看着他出来问。
“没,”花雅把剩下的早餐递给他,“还有这么多。”
“哦。”江旋接过,顺手捏起一个烧麦就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花雅微微瞪大眼,少爷还真吃剩的啊?
“你.....”花雅怀疑地问,“你早上吃早饭没?”
“吃了,米粉,”江旋说,“不好吃。”
原来是早饭不合少爷的胃口。
米粉多半是于佳阔给推荐的,窗口在二楼,早上熬得一般都是鸡汤,他们几个随时喜欢买个鸡蛋再买碗粉,就是一顿最幸福的早餐了,花雅觉得那鸡汤米粉有点儿油,但味道不至于说难吃。
估计江旋受不了鸡汤那股特别的味道,熬不好其实稍微带点儿腥味儿。
“那你重新买你的早餐不就行了,”花雅说,“何必买这么多。”
然后吃剩下的。
“懒得挑了,”江旋啃着玉米,“干脆买一起。”
花雅了然地点了点头。
“下午来贝湾吗?”江旋问。
花雅正在背书的嗓子忽地顿住一秒,他回答说,“不来。”
“为什么?”江旋看着他说。
“没有为什么,”花雅嗓音淡淡,“陪外婆。”
一语点醒梦中人,江旋刚想出口接话说“我爸在家”,硬生生地给他咽到了肚子里。怀揣着某种私心,他其实是想花雅来贝湾的,有些事需要证实,而不是无端的猜想。
“奶奶身体还好么?”江旋清了清嗓问。
隔了一个月的暑假,少爷还记得问候一句。
“嗯,”花雅说,“挺好的。”
“那就行,”江旋说,“上了年纪的人,总归是要多注意点儿的。”
“你奶奶身体怎么样?”花雅随口一问。
两人都彼此见过自己家中的老长辈,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却也印象深刻,尤其是江旋奶奶看着花雅,说出“故人”那句话。
“也挺好。”江旋垂眸瞄了他一眼。
“家中有老,如同有宝。”花雅感慨似的说。
“嗯。”江旋说。
并不觉得。
江旋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自己的感受,说出来的话,可能还会收获一句“不孝”。事实是怎么样的,并不是所有隔辈关系都与之亲昵,江旋和他爷爷就是特例,曾经一度时间,爷爷就是他最讨厌的人,要不是奶奶和江彧在中间当调和剂,断绝爷孙关系都有可能。
所以这次来到桐县,他毫不犹豫地答应老爸就来了,就算爷爷想送他出国也没关系,只要没在大院,没跟他们住在一起就行。
花雅察觉到少爷浑身低下去的气压,没有再继续话题,开始背起了书。
中午放学,江旋乘坐贝湾的公交车和花雅他们不是同一辆,反方向。
几个少年背着书包勾肩搭背地走出校园,将花雅夹在中间,临近公交车站,彼此分别,再说准确一点儿,是江旋单方面和他们几个分别。
“花儿!”丁丞从蹲着的石墩子上面跳下来,边招手边迈步跑过来。
“哎丞儿。”花雅笑着颔首,“你咋来了?”
“嗨兄弟,好久不见了。”于佳阔他们朝丁丞打招呼。
“是有好久没见了,”丁丞说,“能不来么,有人要堵你你不知道啊?苗姐不跟你提醒了么?”
“谁要堵你?”江旋听见丁丞的声音就停住了步伐,黑眸盯着这位初中就和花雅在同一所学校,带着花雅打黑架的少年。
丁丞个子跟于佳阔差不多高,精瘦精瘦的,五官长得倒是挺清秀,穿着一身黑T黑短裤,自带温和的气质,跟大街上染着黄毛,穿着紧身衣裤的职高学生反差很大。
走在路上被认成好学生都信。
就是耳朵上撇着的烟有些突兀。
江旋话是问花雅的,视线却是牢牢映在丁丞身上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丁丞就莫名的烦躁。
“这位是?”丁丞为人随时都是笑呵呵,很和气地问,跟浑身冷酷的少爷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旋,”花雅介绍说,“这学期才转来我们班的新生。”
“你好,丁丞。”丁丞朝江旋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你好,”江旋飞速地应了声,继而没再把目光放在丁丞身上了,问花雅,“谁要堵你?”
“对哦,是有人要来找茬吗?”于佳阔反应过来,看着花雅。
“不是,”花雅叹了口气说,“这周我们收拾的那个女孩儿,季敏,有印象吧?”
“有啊,”顾嘉阳说,“怎么了?”
“我操,不会是那个丫头片子找人堵你吧?”党郝瞪大眼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是的。”花雅说。
“靠!”于佳阔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她还有脸找人堵你啊?妈的小禾苗的事儿没把她怎么样吧,她还来劲了嘿!”
“战场在哪?”顾嘉阳嚎嗓说,“老子不信了。”
“哎,先别激动,”丁丞笑了笑,“只是说要来堵花儿,但具体在哪儿堵这个他们不可能说明,我们打群架的,玩儿的就是阴招,保不齐你走在路上的某个巷子口,猪饲料袋往你头上一套,拖着你进巷子就打了。”
“先送你回家。”江旋皱眉沉声说。
再怎么说花雅也是混过社会的,堵人打架是最没有逼格的战斗,没准儿他一个人就能将季敏找的那伙子全撩了,初中的小女生能有多大势力,也混不出什么名堂来,充其量认的小哥都是某个大哥最不中用的那个打手。
丁丞今天再来,两个人战斗力足够爆表。
在高中的安稳日子过久了,接触的人也不同了,面对于佳阔他们几个兄弟义正言辞地帮忙,花雅心里有种别样的舒适感。
“小题大做了啊,小题大做了,”花雅轻松地笑,“有丞儿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去了都是看戏的,还浪费了下午半天假的时间。”
“这个倒是,”丁丞说,“你们别忙着凑热闹了,打不打都还不一定呢,万一看见我在就跑了呢?”
“有点儿bking啊你,”于佳阔笑着说,“那江旋,阳子郝子你们回家,我们仨够了。”
“啊,真不用吗?”顾嘉阳不放心地问。
“真不用,”花雅肯定地说,“小女生,能找好多的人啊,七八个还是最多得了。”
“江旋,你公交来了。”党郝看见去往贝湾的119路公交车停靠在站台,拍了下江旋的肩说。
贝湾在桐县的郊区边缘,公交车只有两路,一趟往返路程就有半个小时,间隔十分钟才发一次车,这趟如果坐不到,要等下一趟最起码十多分钟往上数。
党郝语气激动,生害怕江旋没抢上公交车,站台就在他们这边,走两步路就到了。
但少爷只是往那边淡淡地扫了眼,开口说,“我不急,送你回家再说。”
“送我回家吗?”花雅愣住了,更多的是没理解到少爷的脑回路,“阔儿和丞儿都在,没什么好大的问题。”
“不是,”江旋慢条斯理地回,“想去参观一下。”
“兄弟没打过群架?”丁丞挑了挑眉,问江旋。
看江旋这剃着贴皮儿寸头的外貌,这一身的土匪气质,说是进去改造过的都信,还想去参观打群架的场面,装的吧!
“没有,”江旋面不改色地撒谎,“所以想去看看。”
“你.....”花雅顿了顿,“那你来吧,记得给你爸发个消息。”
江旋如愿地跟随花雅他们上了贝湾反方向的公交车,期间给江彧发了个消息告知会晚点儿回家,江彧也没回。
花雅家在顺水村他还记得,但那次台风暴雨,出租车走过路线没太看清楚,今天烈阳高照,能清晰地看见公路两边的梧桐树,公交车缓慢地行驶在绿荫大道中。
桐县城里的梧桐高大粗壮,枝丫繁茂,树身上还残留着春节套上的红带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梧桐树的原因,才会取名为桐县。
这个小县城跟鞍城哪哪都不一样,又旧又小,什么高档餐厅,购物广场都没有,就像侯翰铭才来这边的吐槽,没有星巴克,没有海底捞,两条腿就能逛一天,可花雅在这儿生活了十七年,是花雅生长的地方。
花雅坐在他旁边,头靠在车窗,从车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洋溢在少年身上,把长发渡成了金光,还能看到白皙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细密的绒毛,低头玩着手机上的跳一跳。
这游戏有那么好玩儿吗?
鬼使神差,江旋打开手机,微信上弹来老爸的消息,但他没管,下拉,在小程序上搜索他从来都没有碰过的那个小游戏。
公交车上吵,江旋听不太清跳一跳的背景音乐声,索性将声音开到最大,要不说花雅是高手,他坐在旁边儿完全没有听见花雅的手机音,但却没跳死过,他已经跳死不下五次了,分数稳定在个位数。
“你怎么也玩这个了?”花雅丝磁的嗓音传进江旋的耳膜里。
“啊,看你玩感觉还挺好玩儿。”江旋手一抖,小灰旗跳远了,又死了。
他抬头,闯进花雅浅棕色的瞳孔里。
花雅的那双眼睛很漂亮,圆润细长,眼尾微微上挑,双眼皮褶皱拉得很开,长睫衔接在眼角,密而长,在太阳光下,瞳仁的颜色清浅,像一颗琥珀镶嵌在里面。
“发什么呆呢?”花雅手在江旋眼前晃了几下。
“能一起玩吗?”江旋回过神,欲盖弥彰地闪躲自己的视线,抠了下自己的鼻梁问。
“可以,”花雅有时候真觉得江旋很莫名其妙,他俩的思路很难在同一个频道上,虽然他不理解江旋跳脱的思维,想着只要不过于离谱就行,“发给你了,进来吧。”
江旋打开和花雅的微信聊天界面,看到发过来的小程序游戏,点了几遍终于进了房间。
“要下车了,你俩干啥呢?”于佳阔和丁丞坐在他俩身后,在快要下站的时候提醒了一句。
于佳阔起身凑近了看前面两个低头族,映入眼帘骤然是那微信跳一跳时,他非常震惊,“操!我以为你俩玩农呢这么专心,合着玩这弱智游戏啊?”
“什么什么?”丁丞上赶着凑热闹。
“你声音再大点嘛。”花雅淡定地说。
“又死了我。”江旋叹了口气。
“江旋你怎么也跟小椰开房玩这个啊?”于佳阔说,“你打不赢他的,我们之前都被他拉进来打过,一个都没有赢。”
“是我想找他玩。”江旋说。
“你找虐啊?”丁丞问。
“你现在是主动找他玩儿,到时候你就不想咯。”于佳阔啧了声。
“怎么讲?”江旋扭头看了眼他俩。
“哎!”花雅咳了声试图警告制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就类似于剪刀石头布,你晓得吧,”丁丞说,“我也不知道花儿为什么喜欢玩这个跳一跳,有时候决定什么就用这个来评判,妈的,从来没赢过,打赌也是。”
“哎操。”江旋乐了,突然觉得这样的花雅有点儿幼稚,又有点儿不符合他清冷性格的可爱。
“菜就多练。”花雅拉长语调说。
“你等着。”丁丞扫了一把花雅的长发发梢。
“红旗路口到了,”于佳阔单肩背起书包,“下车。”
红旗路口的站台离顺水村还有二十分钟的路程,期间要穿过老街的小巷,这儿弄堂多了,道路曲折,弯弯绕绕。
“哎,对面儿,”丁丞拿下耳朵撇着的烟,点燃叼在嘴里,朝弄堂口抬起下颌,“看到没,五六个人。”
“嗯。”花雅眼神望过去,有两个面熟,之前打架的时候碰到过。
“哪儿呢?”于佳阔还在四处张望。
对于他这种没有混过社会,不常打架的男生来说,感官不太敏感。
江旋眼皮一掀,沉戾的黑眸锁定在对面那几个人身上,眉尾下敛,阴沉的气场瞬间包裹在他周围。
“走吧,”花雅眯了眯眼说,“看看他们上不上。”
“要不溜他们玩玩儿?”丁丞问。
“行,”花雅沉着地说,“你带着阔儿,我带江旋。”
老街的建造有七十多年,听老一辈子说民国时期这边儿的地主很多,后面批斗的时候,将家底那些金银财宝全部倒进了海里,也不知道真假。
现在这条街的作用,就是家家户户的人间烟火气,还记得小时候巷尾老爷爷卖的热汤面特别好吃,才两块钱一碗,花丽珍接幼儿园放学回家的花雅,都会买上一碗。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爷爷估计已经去世了,花雅也没有再吃到记忆中的那碗热汤面。
这条承载花雅儿童记忆的老街,他不想在这里发生纠葛,带着江旋三弯两绕走到尽头,偶尔有几家中午炒菜的油香味扑进鼻子里。
“没跟来。”江旋往后看了眼说。
“也跟不上来,”花雅笑了声说,“丞儿还没出来呢,他们直接会被绕晕。”
老街巷子长,分叉口多,修砌的房屋堆积在一起,砖混一样,不走上个几年还真走不出来。
“傻逼,”丁丞边笑边骂,和于佳阔勾肩搭背,“哎,你们出来好久了?”
“几分钟吧。”花雅说,“怎么样那几个?”
“哎哟,丁丞太有想法了,”于佳阔笑的眼睛都眯缝了,“他把那几个绕到别人家的院子里,被狗撵地跑进鸡圈里躲着,踩了满脚的鸡屎。”
那几个踩鸡屎的男生一直没跟上来,估计还在老街里边绕圈,也许脸部红温边抖落脚下的鸡屎,边破口大骂。
“喂爸。”在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江旋下意识地将视线瞥到和丁丞聊天的花雅身上,对方没看向这边。
“要回来了么?”江彧问。
“嗯,”江旋说,“快了。”
“小椰在你旁边儿?”江彧疑声。
江旋没吱声,心想老爸的直觉如此敏锐吗,下一秒江彧又说,“我听到他的声音了,那你把手机给他。”
抛开其他不说,花雅说话的嗓音很轻,反倒是丁丞和于佳阔的嗓门要稍微大一些,老爸能从中分辨出花雅的声音,还是有点儿牛逼。
江旋拍了下花雅的肩,把手机递给他,“我爸。”
花雅闻言,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挑了挑眉,避开他仨走到公路的另一边接电话。
“中午过来吃饭吗?”江彧含着笑说。
花雅看着对面等他的三个男生,于佳阔和丁丞满脸茫然,甚至朝他打了手势询问这通电话是谁打的,还需要避着人,尤其还是从江旋手里接过的电话。
“不过来了,”花雅说,“外婆已经把饭给做好了。”
“小旋怎么跟你在一起,刚刚他给我发消息说他有事儿,”江彧说,“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不是,”花雅又看向少爷,“就同了一截儿路而已。”
“行吧,”江彧说,“那下午过来行不行?就吃晚饭的时间,其余的几个小时你好好陪陪你外婆吧。”
“可以,”花雅应了声,“先挂了,来的时候给你发消息。”
“好。”江彧轻快地说。
速战速决,花雅走了过去将手机还给了江旋。
少爷什么也没问,顾及着丁丞和于佳阔在,只是把目光放到花雅昳丽的脸上,询问,“从这儿到公交车站怎么走?”
“现在我们走的路就是大路,一直直走然后向右差不多一百米就是站台。”花雅看到少爷眼眸里压着的其他思绪,回答说。
“行。”江旋点点头。
“啊,江旋你要回家了?”于佳阔问。
“嗯,”江旋说,“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所以你不是来参观的是吧,”丁丞笑了笑,“真护着花儿啊?”
江旋没有说话,转身朝花雅说的那条路走去。来这边快两个月,由先开始哪哪都不适应小县城的慢节奏生活到现在看这个地方还蛮顺眼,他连回家的车都不想打了。
其实桐县的公交车坐着挺舒适。
花雅看着少爷高挑的背影,丁丞的话让他不禁抿了抿唇线,江旋突然地转变他不是没有察觉出来,只是有时候自我麻痹,麻痹着就忘了。
不想思考,也不想深究,这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看了几秒他移开视线,淡声说,“走吧。”
“哎,刚江旋叫你接的那通电话是谁打的啊?”于佳阔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