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潮—— bySix7
Six7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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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开口说那你回去我在外面随便儿吃点,江旋像是看出来他拒绝的样子,迅速补话说,“你衣服还在我那儿。”
花雅一愣,“衣服?什么衣服?”
“暑假去你家的时候。”江旋说。
经少爷提醒,花雅回忆起来了。
江旋睡在他家躲避了一晚上的台风,顺带还抽走了他的一套衣服,今天要不说,他还真忘了这回事儿。
“衣服你......”
“车来了。”江旋伸长胳膊拦下出租车,随后不等他把话说完,握住他的小臂扶着他走,颇有些“强制”的意味儿,嗤笑一声说,“受伤了一条腿就别想那么多了行不行?”
花雅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表露的那么明显吗?在医院他俩忘了买拐杖,他无力再辩驳什么,瘸着个腿在少爷的搀扶下上了车。
江彧没有在家,估计在外地出差。
“桐县哪家饭馆好吃?”江旋问。
花雅慢吞吞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买的瓜果蔬菜塞得满满当当,他不意外,江彧保持这个习惯一直到现在,临近星期天放假,他会叫人把菜给备好。
江旋还没来这边时,这些是属于他和江彧的心照不宣。但这一年,他也只是偶尔来贝湾,因为家里有外婆,他不可能只顾着男人的意愿,如果是节假日放得久一点,他可能会在这里待上一天,前提是他没有和丁丞接活的情况下。
“有几家,不过这个点生意好,没空送,”花雅望着冰箱里的菜说,“我做。”
江旋停住还在翻手机页面的动作,黑眸定在了花雅身上。
少年侧对着他,微微垂低眼眸挑选几样菜拿出来,看侧脸倒是品出几分认真,校服T恤勾勒出瘦削的身躯,尤其是脊背的两块蝴蝶骨。
“面你吃不吃?”花雅看向江旋。
“啊,吃,”江旋压住内心突然翻起的不知名情绪,走了过去视线随着花雅一步一步的操作,“你经常给我爸做饭吃么?”
花雅打开水龙头洗菜,水渍淋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从管道散发出来哗啦的声响,嗓音平静地回,“嗯。”
事实是,大多数时间都是江彧在做饭,花雅懒得想其他回答,干脆回了个单音节。
江旋没有说话了,捏了捏指节,骨头摩擦的声响格外刺耳。
“把蛋打散。”花雅递给少爷瓷碗,里面装着他才敲碎的两个蛋。
江旋看着白色瓷碗里的蛋黄,大脑懵逼了几秒。
“不会?”花雅忙着切番茄,瞟了眼少爷问。
江旋用行动告诉他,打散蛋花他还是会的,不至于那么的傻逼。
下面条的过程非常快,煮面也算是花雅的一项小绝活儿,外婆也经常夸他煮面的手艺可以去开个馆子。
冰箱里的菜足够做一顿家常菜,但花雅不想淘神,两碗面条嗦了算了,待会儿还要回学校。
两个少年折腾这么久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花雅吃饭惯常斯文,旁边儿的江旋不嫌烫似的,吃得很大口,不过少爷有饭德,嗦面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花雅搁在饭桌上的手机不停地响。
某八人男寝群。
-于佳阔@花雅:去医院医生怎么说?严重吗?
-顾嘉阳:小椰不在的
第一节晚自习,想他【哭泣】
-党郝:今晚小冯没来,班级闹翻天了,小椰班长快回来吧!我受不了了!
-顾嘉阳@党郝:是打扰你玩手机撩妹了吧【抠鼻】
-党郝:我操,隔了两排你还发消息,你是变态吗?
-党郝:对了小椰,你脚没事儿吧?
-顾嘉阳:伤到骨头没?
-花雅:没有,就扭伤而已,擦药就行了,兄弟们别担心。
-于佳阔:那就好那就好,江旋呢?你俩在外面吃饭吗?
-花雅:嗯,吃完就回来,你们要带什么东西吗?烤串和鸡锁骨什么的。
他们直接闪了个电话过来,花雅挑了挑眉,这晚自习没老师守,都要狂得没边儿了。
“喂小椰,阳子他说他要吃运管所那儿的李记锅盔,”于佳阔压着声音说,听背景音,教室的确很吵,“郝子要小熊伴嫁,你那脚不方便,就让江旋跑腿。”
于佳阔说的最后一句话语气理直气壮,仿佛在为下午江旋“横刀插手”的态度鸣不平。
花雅看着对面儿的少爷,对方面上毫无波澜,正沉浸式喝面汤呢,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你要什么?”花雅问。
“我什么也不要,”于佳阔说,“江旋在你旁边吗?”
“在呢。”花雅说。
“哦......”于佳阔带笑的声音说,“江旋,小椰脚受伤了,待会儿拜托你帮我们带一下东西。”
江旋朝花雅打了个手势,示意把手机给他。
少爷拿到手机后,淡声应,“行,重复一遍,你们要什么?”
“李记锅盔和小熊伴嫁,”于佳阔说,“小椰知道地儿,这俩都挺好吃的,你也可以试试。”
“好。”江旋说。
“那我先挂了啊,要下课了。”于佳阔说完结束了语音通话。
手机回到自己手里后,花雅把江旋拉进了他们某八人男寝群聊,心里唏嘘这少爷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
吃完饭,对于江彧不在家,江旋处理碗筷的方式就是直接丢进洗碗机,随后走到客厅沙发前,打算搀扶花雅上楼洗澡。
花雅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想着等江旋洗完澡之后就回学校去,但江旋握住他胳膊往脖颈搭的时候,吓了他一跳,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操作。
“干什么?”花雅被迫站了起来。
江旋低头看着他,“洗澡啊。”
他俩现在的间隙可以说是用紧紧贴着来形容,他的左臂被江旋握住揽在脖颈,隔着校服薄薄的布料,彼此的体温互相传达,就连呼吸的热气都交错。
“啊?”花雅懵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往后移了移脑袋,“我不洗。”
回学校再洗。
江彧不在,他不可能顶着江旋的眼神兀自开了男人的卧室门去洗澡,更别说他和江旋现在也不是很熟,去少爷的卧室洗澡那就更不可能了。
江旋保持着微微低头的姿势,狭长黑眸里全是花雅精致的面孔。他扬起唇角,问,“是因为我爸不在吗?”
花雅听出来江旋问的这话的歧义是什么,这也把他的思绪拉回到一个多月前的暑假,他修完车来贝湾,在江彧的卧室里面洗完澡出来,和江旋打了照面。
“不是。”花雅淡定地回。
“那就洗,”江旋懒得多言,用在操场同样的方式抄起花雅的腿弯将人背在背上,“没必要再见外了,哥。”
说着,就上了楼梯。
花雅对现在的状况感到很心累,不管江旋有没有看出来什么,这打谜语的语调在他的耳朵里听起来就是刺挠得慌。
除开江彧,他并不想对江彧身边周围的一切,朋友,家人,有任何的沾染,他本能地将自己困在一亩三分地里,范围也仅限于桐县供他来交往人际关系了,这突如其来的江旋,被迫的接触,都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
事实上,他也想要逃避江彧了。
江彧对他好吗。
那为什么想要逃避?
不知道。
江旋背着他拧开卧室的门才放他下地,门开,扑面而来一股清新的香味儿,花雅也看清楚了江旋卧室的全部景象。
墨蓝色墙漆,一股子冷淡调,面积还挺宽敞,衣帽间,球鞋柜,手办柜,再加上落地窗那个大家伙就占了这个卧室大部分的面积,也就显得很充实,没那么空旷。
那个大家伙是金属架构的架子鼓,看模样就能看出来配置不低,配合着墙上灌篮高手的海报,看起来是带有冲击眼帘的酷劲儿。
“爱好还是兴趣班?”花雅下颌点着架子鼓问。
江旋从衣帽间里拿出洗好的花雅衣服,顺带还抽出一条新内裤,说,“爱好。”
“酷。”花雅说,修长的手勾了勾架子鼓旁边电吉他的弦。
电吉他沉闷的声音回绕在卧室,颗粒感和穿透力十足,摇滚气息扑面而来,花雅没忍住,又拨动吉他弦。
“会弹?”江旋问。
“嗯,会一点儿,”花雅说,“之前玩过。”
“把它拿起来弹呗。”江旋看着他说。
花雅倚靠在江旋的电脑桌,将电吉他抱在怀里,垂着长睫弹了首Beyond的海阔天空。
落地窗外面的天还没完全黑,远处沿着海面的桥岸扑闪着路灯橙黄色的光,顺带携着海风吹进卧室里,带动了少年的校服衣摆。
花雅弹吉他的气质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很特别,江旋上次就发现了。那时他坐在台阶上抱着吉他弹晴天,不管是吉他还是电吉他,花雅动作都非常的......帅气,还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儿。
一首海阔天空花雅没有弹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江旋问,“加入校乐队吗?”
江旋回过神,“你别告诉我你还是校乐队队长。”
“哎,”花雅笑了声,“还真是。”
江旋薄唇一抿,对花雅竖了个拇指。
“来不来?”花雅问。
“看看吧。”江旋说,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他自娱自乐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加入什么乐队,参加什么节目,突然地改变现状,他还真维持不好,只能给出花雅一个模糊的答案。
“行,好久想加入的时候就告诉我。”花雅点了点头说。
“你衣服在这,洗过了,内裤是新的,”江旋说着掏出烟盒点燃根烟抽,“把衣帽间的门拉开,浴室就在那里面。”
花雅搁下电吉他脚步缓慢地移动,又听见少爷咬着烟的滤嘴含糊不清地问,“需要我扶你进去吗?”
“......那倒也不至于。”花雅瞥了他一眼说。
花雅拉开衣帽间的门,走进了浴室。
他摸索着墙壁上灯的开关,往下一按,浴室灯光大亮,洁净的白瓷砖亮得晃眼,空间也挺大的。
与他正对着的,是长达两米的白色浴缸。
花雅呼吸猛地一紧,心脏是瞬间被攥紧的绝望。
他身体有些支撑不住地往洗脸台旁踉跄,连带着大脑也开始晕眩,眼前的浴缸涌出了血,猩红的血,如浪潮一般朝他袭来,似乎想将他给吞没。
浴缸,血......
浴缸,血,全部都是血。
花雅闭了闭眼,想要逃离这里,但他此刻看不清路,视线已经被血红给包围。
他的左脚有伤,在往后退时没站稳,肩胛撞到了物品柜,发出呲啦的响声。
浴缸里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流,花雅靠着瓷砖,缓慢地,泄力地坐在地上,一向自持的面容有些崩溃,他感觉自己已经浸泡在血海里,浑身黏湿,鼻息间全是血腥气。
过往的片段加快了倍数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循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花雅?花雅!”
门外有人在喊。
花雅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他紧闭着双眼,感觉已经快要窒息。
江旋一脚将门踹开,看到的就是少年将自己身体蜷缩坐在地板上,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花雅.....”江旋心脏快跳,胸腔大幅度起伏。他以为花雅是没站稳摔倒了,可眼前的情况似乎并不是摔倒这么简单。
花雅听到声音,把手放下来,额前的碎发已经完全被汗浸湿了,面容苍白,唇色惨淡,抬头,浅棕色眸子空洞无神地看向江旋。
他脑袋里仿佛有一股电流直震着耳朵,散发出嗡嗡的耳鸣,他似乎是看见了救命稻草,朝江旋伸出了手,嗓子哑得厉害,“走,带我走好不好?”

江旋是将花雅打横抱出浴室的。
花雅没有洗澡,浑身却还是像被水打湿了一样,冷汗已经包裹着他的身躯,他整个人浑浑噩噩,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抱他的人是谁,只知道那浴缸有血,全部都是血,朝他涌过来的血。
他胃里一阵抽痛,挣扎着下来,咚的一声跪在垃圾桶边,开始干呕,修长的脖颈上面青筋尽显。
江旋焦灼地扒拉了下他的寸头,掏出手机打算拨出急救电话。
“别打,”花雅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儿,嗓子已经听不出原本的声音,“别打。”
江旋无言地看着花雅,剑眉紧蹙,蹲下身轻拍少年单薄的背脊骨,又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他。
造成的应激反应只是干呕,胃部的抽痛缓和了一些,花雅接过水杯漱口,随后单腿屈膝,坐在冰凉的地板靠着江旋的床,抬手揉着自己太阳穴。
过了几分钟,耳鸣退去,大脑清明,他逐渐缓过来了。
开始复盘刚才的过程。
花雅闭着眼,知道江旋一直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可能有探究,疑惑,惊慌,无措,估计更多的还是不解。
不解自己像发病一样的癔症,不解为什么只是进去洗个澡,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旋没有开口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有烟么?”花雅疲惫地问。
衣服布料的摩擦,江旋抽出一根烟喂进了他的嘴里,打火机“啪”的声响,烟草点燃,尼古丁顺着口腔进入肺部。
“真的不用去医院么?”沉默了半天,江旋终于开腔了。
“不用,”花雅把烟从嘴里拿下来,修长的指尖弹了弹烟灰,“刚我的样子是不是把你吓到了?”
江旋也顺势靠坐在花雅旁边儿,叼了根烟凑近他,借着烟草的燃烧,沉闷地应了声,“嗯,你这是......怎么了?”
“不能看见浴缸,”花雅说,轻笑一声,“很奇怪是不是,就像是一种过敏反应,有些人不能吃芒果,有些人不能吃乳制品,我就不能看见浴缸。”
“之前浴缸带给你过不好的事情吧,”江旋说,“应激创伤障碍。”
“差不多。”花雅说。
“什么不好的事儿?”江旋没想那么多,脱口而出。
花雅沉默了。
“啊,抱歉。”江旋反应过来,立马道歉。
“你快去洗吧,”花雅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再不收拾咱俩今天晚自习一节都没得上。”
“你真没事儿了么?”江旋抽完烟泯灭烟头,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
“真没事儿了,”花雅叹了口气,“缓过就好了。”
“行。”江旋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浴室,边走还边回头看。
花雅烟抽了一半就不太想抽了,夹在指尖任由它燃尽。他坐在地板侧着头,看着江旋卧室巨大落地窗外的夜晚海景。
九月了,桐县依旧燥热无比,风吹在皮肤上暖暖的,远方海浪翻滚,海鸥嘶叫混合着蝉鸣,空中照常不变的咸湿气味儿。
这段时间潮汐不断,适合赶海。小时候他挺喜欢拿着叉子跟在老妈后面,提拉着口袋,老妈在前面捡,他就在后面接,偶尔还会刨到稀奇古怪的贝壳,他就揣在兜里回去钻个眼,用绳子串成一串,挂在自己的床头。
有多少年没有赶过海了?
十多年了吧,他都已经十七岁了,距离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久到被掀开伤疤他才能记起来。
真的不想再看见浴缸了。
花雅打开手机备忘录,单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下这段话,在这上面,仅仅只有两条记录。
一条是在于佳阔家里初发现,他对浴缸有应激反应,当时的情况比现在还要严重,休克前期,把于佳阔差点吓傻了。第二条是在江彧卧室,他再一次产生了幻觉,看到了满地的血,从浴缸里涌出来的血,江彧直接将浴缸给拆了。
时间越过越久,久到有些事情在慢慢模糊,所以花雅自认为已经遗忘。
可是怎么可能遗忘呢?
这是他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创伤。
和黑暗。
只不过是他潜意识的自我麻痹而已。
刚刚他对江旋说了些什么?
走,带我走好不好。
啊,好像将江旋错认成人了。
烟草烫手,拉回花雅的思绪,浴室门也恰好开了,江旋没穿上衣,裹着一身热气出来,脖颈处还搭了一条毛巾。
“我爸那间屋没有浴缸,”江旋对他说,“你可以去他那边洗。”
“不洗了,没时间了,”花雅撑着床铺起身,“还要给他们带东西。”
他和江旋赶在最后一节晚自习回到了学校,手里提着几个李记锅盔的袋子和小熊伴嫁鸡锁骨,还有给苗禾买的奶茶。
去了一趟医院,顺便进货造福一下受学校食堂饭菜折磨的人类。
先开始去李记那里买锅盔时,江旋对街边店铺小摊略微有些嫌弃,虽然表情幅度不大,但花雅还是注意到了。
人变脸的速度往往就是那么快。
当江旋在花雅的提议下买了一个,少爷吃上一口,啧了声说,锅盔做这么好吃干什么?
李记锅盔就是带肉馅儿的炕饼,桐县做馅饼儿的老店了,在运管所开了几十年,老的少的都喜欢吃。
还记得有一次,花雅坐公交车回老家,都坐上车了,外爷买了个锅盔从公交车的车窗递给了他,怕他路上饿着。
虽然只是顾嘉阳一个人指名点姓要李记锅盔,但花雅和江旋各买了一个,还给党郝和于佳阔带了一个,顺带的事儿。他没给苗禾带,因为酷妹不喜欢吃,说什么换牙时期,锅盔薄脆的边儿把她的门牙给顶掉了,至此产生了阴影。
“你先上去,”花雅到楼楼梯口停下,“我把奶茶给苗禾。”
“我为什么要先上去,”江旋说,“马上要下课了,你瘸着个腿能避免下楼的人吗?”
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这一路上,江旋基本都是揽着他的胳膊,两人勾肩搭背走完所有路程,不知道的还以为哥俩好呢。
其实并没有呢。
“行,那你来。”花雅叹了口气,朝江旋勾了下手。
江旋被他这个像招呼狗的手势无语了一秒,眉毛下敛,没有说什么跟在花雅身后去到了初二三班的教室。
下课铃响,教学楼的动静顿时像地震。
两个高中生个子都高,在一众初中生中鹤立鸡群,很容易被注意到。
身处同一个南中,初中部的那些小孩儿自然也听过开学考理科红榜双学神同分的奇迹,嗓门超级社牛地吼,“我去,高中部的学神!”
甚至还有男生喊,“某某某,这不是你平常磕的江花cp吗,你不出来看啊?!”
“你有本事在他俩红榜照片上画爱心,没胆子出来磕cp!”
“神经病啊!”一女生大声吼。
“小屁孩儿。”花雅啧了声说。
“中二时期,谁没有过。”江旋对这些话语置若罔闻,毫不在意说。
花雅看了他一眼。
江旋回望,挑了挑眉。
“姐姐。”苗禾是跑着出教室门的,黑眸明亮,随即她注意到花雅倾斜身体倚靠着江旋,发现了他卷起校裤下脚踝肿得老高的左脚踝,皱眉问,“你脚,怎么了?”
“打球扭到了。”花雅把奶茶递给她,轻描淡写地说。
“谢谢,姐姐,”苗禾顿时有些丧气吧啦地,“你是才去,医院回来吗,严重吗?”
“不严重,没伤到骨头。”花雅揉了一把她的头,视线看向在教室里狠狠瞪着他的季敏,笑了笑说。
“那就,好。”苗禾说,“你还去,买了锅盔?”
“啊,你吃不吃?”花雅故意将李记锅盔的袋子凑近她了些,引得苗禾嫌弃地往后退了好几大步,旁边儿的江旋看见苗禾这模样都忍不住嗤笑了声。
苗禾睨了江旋一眼,抬手捏了捏鼻子说,“不吃,不吃。”
“好吃着呢。”花雅逗她。
“害怕再把,我牙给,崩了。”苗禾后怕地说。
江旋在一旁听这俩聊天,又突然觉得,花雅和苗禾站在一起,身上的气质更柔和了,还有点儿轻松自在。
他看着花雅挂在脸上淡淡笑容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苗禾进了教室,花雅转过头来叫他走了才收回视线。
而花雅气质的反差,也在这一刻很明显地体现了出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又恢复毫无情绪的面孔。
江旋骤然烦闷,想抽根烟。
到了教室下课铃刚响,于佳阔他们几个人看见他俩,飞奔一样地袭来,不过不是为了花雅手上那一堆零食,而是眼神上上下下把花雅扫了个遍,尤其是脚踝。
“还好,还好,没有打石膏,”于佳阔松了口气,“今下午吓死我了。”
“可不是么,阔儿回来愁眉苦脸的,也把我们吓得。”顾嘉阳说。
“要小心点儿啊小椰,”党郝语重心长,“你看谁在像你这么造?”
党郝话里有话,很容易理解出来他想表达什么。
“错了,真错了,”花雅笑着说,“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于佳阔大声说。
“给你和阳子带的锅盔,”花雅低头把物资分发给他们,“郝子的小熊伴嫁。”
于佳阔接过锅盔咬了口,“我没说让你带啊,嗯......还是那个味儿。”
“我也记得我没要锅盔,”党郝说,“小椰真好啊。”
“小椰真好啊,”于佳阔感慨地附和了一声,接着刚刚花雅没有回答的话又提醒说,“记住了啊,没有下次!”
花雅笑了笑,“好的呢,阔阔。”

“对啊,你书就是我扔的,怎么了?”
“这算什么啊花雅,老子要让你一辈子都过不安稳,你凭什么能活着?”
“你以为你考进南中,你就能逃避那些事儿吗?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呸!杀人犯!”
漫天弥漫的红,那天的太阳压着海平面,金黄的夕阳如同奔放的火焰,燃烧了整个浪潮,他就这么向前走去,奔着希望,奔着死亡。
“呼—”
“呼—”
周围熟睡的鼾声此起彼伏,花雅满头大汗地从梦中惊醒,倏地坐起身,微张着嘴喘息。
额前发丝被汗水浸湿,连同颈后也黏在皮肤上,难受得紧,但更难受的是梦里那如同坠入深渊的惶恐以及绝望。
他手指摁着太阳穴缓了一会儿。
其实这种梦他有很久都没有做过了,家里出事儿的那天,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后面自我麻痹,噩梦只是偶尔发生。
在江旋卧室看见浴缸,一朝打回解放前。
残败地过往,悲痛地成长,桐县,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小县城,他无比渴望逃离的家乡,是他人生充满荆棘的地方。
花雅摸出手机,用手捂住手电筒照出来的强光,从挂在床头的校服兜里掏出了烟,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寝室。
他前脚刚走,后脚江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时间凌晨两点,距离晨阳从海平面上升还有三个小时。
花雅单腿屈膝坐在楼顶的水管上抽着烟,受伤的左脚垂在地面,漆黑的夜幕月光模糊地笼罩在他的身上,朦胧了少年单薄的身姿。
远处大海哗哗的海浪倒是给这宁静的氛围增添了一丝聒噪,让花雅觉得,这海浪也像他的伙伴。
楼顶的水管连通着护栏,走过去就能到达顶楼边缘。
花雅抽完烟起身,瘸着腿缓缓地沿着水管走到边缘处,只差一个脚的距离,就能从六层楼的高度跳下去。
晚风吹向了他的脸庞。
“花雅!”江旋紧张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细听还有轻微地颤意。
“哎操。”花雅吓了一跳,转过身借着月光看见少爷冷汗直流的脸。
“你在干什么?”江旋咽了咽口水,嗓音沙哑,急促地说,“你快下来!”
花雅见他小心翼翼地朝自己移过来,那模样生怕自己跳下去,轻声笑了笑,“你怎么醒了?”
江旋睡眠一向浅。
还在鞍城的大院里,他睡觉都需要戴耳塞和眼罩才能睡着,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弄醒,更别说现在来到了环境各方面都嘈杂的桐县,还成了住校生。
在花雅坐起来的那一刻响动时,他就醒了,随后跟个幽灵一样跟在少年身后。
当看到花雅踩上了顶楼边缘,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先下来,”江旋黑眸紧紧盯着他,沉声说,“下来再说。”
花雅本意也没想跳楼,只是想站高点看一看远处海面上的灯塔,但这会儿看着平常沉稳的少爷露出罕见的慌乱,不知怎么,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啊,”他佯装犹豫地回,“不想下来。”
“你怎么了啊......”江旋叹了口气,拧眉哽着喉咙说,近似哄的语气,“有什么话你可以说出来啊,先下来好不好?”
第一次听见少爷这轻缓的嗓音,花雅稀奇地挑了挑眉,而江旋离他也越来越近了。
在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少年朝另一个少年伸出了手。
花雅垂眸盯着江旋修长的手愣了神。
在几年前的无数个夜晚,他也是无比渴望有双手出来拉他一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江旋已经揽着他的双腿,将他从水管上抱了下来,随即就被比他高出一点儿的少爷紧紧锢住,贴得紧了,能感受到江旋砰砰不停的心跳。
“呼吸不过来了。”花雅淡定地说。
江旋猛地松开长臂,胸腔起伏地盯着他,后怕咬牙说,“你他妈......吓死我了。”
“我——”
“如果我没醒,我没跟过来,你是不是就要跳下去了?然后第二天南中就上早间新闻,说有学生深夜跳楼?不是,你到底怎么了啊?你就好像.....入魔了一样,还有下午洗澡的时候,你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
江旋打断了花雅的话,激动地说,说到最后,又突然地泄了力。似乎感觉到他和花雅的关系其实并不是那么的好,那么的近;或者再退一万步讲,他对花雅说这些都有点儿越界了,尽管老爸说花雅是他的哥,但他们俩真能像兄弟那样相处吗?又或者说是同学关系,也只是做了才开学一周的同学而已。
花雅沉默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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