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叫“荀听”的蘑菇小狗就跑到却杀手心里快乐地待着了。
荀听不知道该说什么,慢慢上了楼,瘫到了床上,盯着天花板。
他莫名其妙地想:要是明天一早那只蘑菇小狗死了……却杀会亲手埋葬祂吗。
荀听翻了个身,无聊间,开始刷自己的系统界面。当他看到规划盒子一栏里横着的报错提示时,一拍脑袋坐了起来。
他一直遗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希什还在错误的传送地点里!
卡佩斯心也算大的,希什了无音信这么久竟然也没着急找过。或许以前这阴晴不定的少爷经常干这种出走的事。
他打开报错地点,那熟悉的投影在房间里显现,他再次看到了希什。
希什正身处一个被绿叶繁花围簇的宫殿院子里,花园里都是一些漂亮的白色植物,形态美丽而各异,包括荀听在课上见过的大马鹫翅莲。
希什的白化症状又重了一些,他正倚靠着白玉石的柱子昏昏欲睡。
希什似乎被那生命体当成了一种珍贵之物供养着,他穿着的长袍洁净精致,上面白色的薄翼还会飘动。
在他的面前和头顶上,分别有两个碧蓝的湖泊。水影投射在他的脸上,场景显得安静圣洁。
希什看到荀听突然出现,开口直接打破了这份安静的“神圣”,他惊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是哪儿来的?”
荀听说道:“我是荀听的朋友,叫我午溪,我是来帮你的。”
希什思考了好一会儿“荀听”是谁,随后表情一变,怒道:“你是哑巴派来的?”
“哑巴他是死了吗?!时间过了这么久了,他骑着老太太的裹脚布也该赶到这鬼地方了!亏我还求他快点!”
“……”荀听想,自己确实是死了一回。
他尴尬道:“荀听也是有事忘记了……”
希什的怒火开始“扩散”,他道:“那爻呢?哦,他的主人失踪这么久了他都没有找过?他这高级佣兵护卫是干了当什么吃的,我养只狗还能汪几声给我听!”
荀听皱眉,脸冷了下来。
希什的怒火一通狂轰滥炸之后才消停,他道:“所以你知道我在哪儿了吗,我该怎么出去?”
荀听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是哑巴派来的救兵么!”希什道,“那你出现在这里干什么?”
“我本来是想救你。”荀听突然严肃了起来,道,“但现在不想了。”
希什:“?”
他一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只是哑……荀听喊来帮忙的下人而已!我要是把你说的话告诉荀听和爻,他们肯定饶不了你……”
荀听一字一顿道:“没有我,你也联系不上荀听和爻,现在只有我救你,知道吗?”
“……”希什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很小声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荀听发现希什的臭脾气还是磨平了不少,变成了只纸炮仗,只是气人地炸腾一下就息声了。
荀听道:“光知道了不行。”
希什道:“那你想怎么样!”
荀听道:“以后,不许对爻司长有任何的不敬,和我保证,回去之后亲口和他道歉。”
希什疑惑道:“他是我的下人,你凭什么命令我?”
“不答应也可以,”荀听慢慢道,“那你就求我吧,求到我满意为止。”
反正报错地点自己随时都能进来,荀听不介意跟希什耗着。
希什:“……”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一共有三种品类的小狗()
被逮住软肋的希什,最后还是让荀听给训服帖了。
希什跟荀听描述了一遍自己所处之地。那里像一个世外桃源,居住在那里的美丽的生命体似乎是有智慧的群落,他们意外地对待希什很好。
有一只生命体一直跟随在希什身边,希什以为他是族长们派来的仆人,一直喊他“蜉蝣”。
希什听不懂这个种族的语言,每当交流时蜉蝣就会用柔软的躯体将他包裹起来。
当希什陷入蜉蝣身体,就会和他发生思想和情感的共鸣,头脑中便领会了蜉蝣的意思。
荀听感觉这种东西像灵魂质组成的,除了形态上的相似,接触交流的方式也类似。
希什说:“蜉蝣管这里叫白色树地,这里的自然规律确实和外面不同。这些生命体的行踪瞬息万变,有时候明明在远处,下一秒就会出现在眼前。蜉蝣跟我说,这是白色树地赐予他们的独特移动方式。”
白色树地……荀听思考了一会儿,他似乎没听说过晟洲大陆有这么一片地方。
“蜉蝣还教我了一些技巧,”希什说,“就比如,当我久久地盯着远处的一棵树时,我就会恍惚地移动到树中,好像附身一样,但每次移动都会失去一会儿意识和记忆。”
荀听看了看四周,道:“那你能附到我这里物体上吗?”
希什皱眉,道:“我不知道。”
两个人看似面对面,但是在系统制造的虚拟环境中隔空对话,不知道这个技巧还管不管用。
希什当场尝试,他静默了很长时间,荀听本以为要失败的时候,桌子上的藏剑突然摆动了一下。
荀听看了眼虚拟景象里正闭眼默思的希什,又看了看那藏剑,伸出手指,触碰了剑柄。
脑海里传来希什的声音:“我好像成功附在剑上了,但我的身体还是困在白色树地……”
荀听道:“至少你的意识可以通过这种方法从白色树地里出来。”
剑震动着抗议道:“什么意思,你要我抛弃躯体?!你不会就想了这么个办法吧?”
“不是,办法还需要慢慢想,我还没搞清楚你在什么位置。”荀听说,“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的意识能逃逸出来……那当我需要你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喊你出来。”
希什沉默了一会儿,“哼”了一声,道:“我附身时效有限制……你想做什么?”
荀听好像摸到了一点哄这少爷的技巧。要他做事不能直接说要求,得先说自己“需要他”,给他捧舒坦了再接下文。
荀听灵机一动,问道:“你认不认识黑聆?”
希什道:“谁?”
“黑聆卡佩斯,你表弟。”
希什想了一会儿,不屑道:“什么表弟?我们的关系不知道隔了几层墙呢。他爸是柯德拉父母的弟兄,而柯德拉父母和我母亲之间只是干亲,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黑聆他爸死乞白赖地娶了我们家旁系的人,才给他家族镀了金。”
荀听挑眉,道:“黑聆他怕你吗。”
希什哼了一声,道:“卡佩斯家族的小辈没人敢顶我的嘴。”
希什是南希伯的第一公子,也是卡佩斯独子,相当于乜伽晟国王子的地位。
但就希什这纨绔乖张的性格,荀听很难将他和成熟稳重、天生明君的怀霏摆在一起。
和君主制的乜伽晟国相比,南希伯是自由联邦,总统之位并非世袭,但在选举票几乎被卡佩斯家族和党派垄断的情况下,大家都默认希什是继任者。
但事实上,卡佩斯总统并没有想偏亲的意思,他更加青睐的是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柯德拉。
这个事实是绝对不能在希什面前说的,否则这人肉炮仗又得炸。
荀听说:“那我请你帮个忙。”
希什:“?”
神学院的小亭顶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荀听模仿午溪的口吻留了封信约黑聆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黑聆竟然准时赴约了,但在那里等着他的并不是午溪,而是一个久违的面孔。
“表哥?”黑聆整个人僵了一下,道,“你怎么……在这儿?”
希什披着一件干净的南希伯黑色制服,坐在亭子里面,脚边趴着一只摇尾巴的骨犬,头也没抬地扔下一句话:“你叫我什么?”
黑聆张了张嘴,默默地改口道:“……公子。”
希什的表情有些不耐烦,道:“我是外交司请过来的,处理你的破事儿。”
黑聆看了一眼希什旁边的那只朝他呲牙咧嘴的骨犬,咬了咬下唇,攥紧了自己的拐杖。
希什摸了摸犬颅,灰白色的光芒下,骨犬不再动作,碎骨散落在地。
黑聆赔笑道:“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们怎么够格把公子请来的?”
希什开门见山道:“混沌场比赛的事故是你制造的吧,尸体是你派人扔的?”
“公子,我是被院方冤枉的。”黑聆脸色一青,故作镇定道,“是那个乔尔杰副院长,他很早便开始针对我,他想通过栽赃我给南希伯抹黑……”
希什没有耐心听完,他扯下了手套。
黑聆的话音未落,一个极脆的巴掌声就响在了他的脸上,这让黑聆懵了一瞬。
“别那么多废话,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干的,那两个用来养蝉衣的两个老人,也是在你几年前杀的,对吧?”
黑聆垂眸噤声,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并不言语。
巴掌打完了,希什扔给了他一颗“糖”吃:“你也知道这暴露了会给南希伯丢人,现在神学院查到了你作案的线索,你如实交代,我能替你把事情瞒过去……”
黑聆皱眉道:“他们怎么可能怀疑我?我明明……”
又一声巴掌。
“我跟你说话,让你插嘴了吗。”希什恶狠狠地瞪着他,慢慢戴上手套,道,“你要是没有暴露,我来这里找你干什么?我闲得来慰问一个入赘的外戚杂种?”
“……”
黑聆吞下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道:“抱歉……公子。”
希什慢慢戴上手套,问道:“你在哪儿杀的那两个老人,都有谁知道?”
黑聆道:“在……大荒研究院的地下室……有一些学生参与过,但您放心,他们不会说出去。”
在暗处,荀听和弥尔蓝静静地听着。
而荀听正是这一幕的编剧和导演——希什的词全是他教的。
他联系弥尔蓝找到了一个和希什差不多身材的人偶,通过维洛斯的“化面”给他捏了张希什的脸,之后让希什附到了此人身上。
他的计划是“钓鱼执法”,以模糊的线索为饵,通过希什抛出去。没想到黑聆对希什的恐惧和敬畏之甚,让他们真的钓到了“大鱼”。
这一切果然都是黑聆做的。
黑聆这公子哥在真正的第一公子面前吃了瘪,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弥尔蓝听着那清脆的掌掴声都觉得脸疼。
她看着凶神恶煞的希什,轻声感叹道:“恶人还是得恶人磨啊。”
希什蹙眉:“之后你把尸体藏哪儿了?”
黑聆偷偷地瞥了他一眼,道:“一具在实验室的生物尸体保存仓库里,就是被扔到比赛场上的那副,另一副埋在宿舍树下,不过已经失踪了……”
希什道:“他们两个是什么人?”
黑聆道:“只是平民而已……”
“以为我傻吗?”希什皱眉道,“你无缘无故地杀死两个平民做什么。”
黑聆一噎,说道:“公子,这两个人曾经被塞缪尔买通,作假证而诬陷我,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荀听不相信这是一句真话。
图特信徒弥尔蓝在维持着“共识”连接,荀听在其中默默地给希什传话。希什道:“你到底跟那个塞缪尔有什么仇,才在他身上种下了虫脸烂肺?”
安静蔓延。
黑聆把眼底的阴鸷藏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忐忑竟慢慢地换成了一抹笑容。
“公子,您来虔牙多少日了?怎么会知道这些?”黑聆冷不丁地问道,“难道外交司的调查如此事无巨细吗,竟把如此多陈年旧事都告诉了您……”
荀听感觉他的神态不对劲,对希什说道:“先等等……”
但是希什蹙眉,不满道:“我就是知道,我问你,你就回答。”
“是我做的,是因为塞缪尔活该。”黑聆说道,“他因公徇私,偏袒学生。还有他的弟弟,明明只是南希伯的一个小小的杂兵,却敢对我不敬。”
黑聆淡淡道:“所以我给他们俩都种了虫脸烂肺……这张朽神祭祀书残页和祭品很珍贵的,用在他们身上,我都觉得可惜。”
“我本来想用他兄弟俩的尸体养蝉衣,但他弟弟的命贱,诅咒还在蛰伏期就去跑了趟大荒,这不是找死吗?最后他果然没回来。”
“回来的是他的胞人,你知道的,胞人离开大荒就会神志混乱、腐烂……他的胞人就这样在塞缪尔面前慢慢熔化成一团黑脓。哈哈,塞缪尔差点疯了。”
“……”
荀听一惊,他没想到,格温乔尔杰的死也跟黑聆有关系。
黑聆的语气像是在介绍自己得意的作品似的,说道:“塞缪尔应该就这么死的……只是没想到小溪把他‘救’活了,又是小溪……小溪,他怎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因为他,解梦神女也想要报复我……只不过她的城府太浅,连块绊脚石都算不上,黑太阳教会拽着她脑子里的链子,她能跑到哪里去?”
事件合成提示!
事件1【盯着你的眼睛】进度更新
你发现,无论是蝉衣事件、虫脸烂肺、还是莫诺之死……这一切残忍之事都出自黑聆之手,而动机仅仅是为了报复塞缪尔对他的一次训诫。
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进度更新
你发现莫诺生前被黑太阳教会控制,正是教会在她脑中种下了十身蜈蚣。梦之神莫诺,那个腼腆善良的女孩一直默默地忍受着头疼欲裂的折磨。
一股闷火充斥了荀听的胸膛,他骨节攥得发白。希什停顿了一会儿,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等我的通知。”
黑聆并没有动弹。
“你愣着干什么?”
“表哥,”黑聆突然说道,“比赛那天,本来观众可以看到穿上蝉衣的小溪和大家交配的。可你的那位贴身护卫出现在了这里,居然把混沌场打碎了……你为什么不拴好代号爻的链子,让他在我的计划里掺一腿?”
黑聆道:“代号爻那么喜欢掺和,之后就让他代替小溪重新表演一次好了……表哥不介意重新雇一个护卫吧?”
希什蹙眉,道:“反了你了,你哪来的胆子敢对我的手下动手动脚?”
黑聆笑而不语。
“希什,你不该听到我讲这些的。”黑聆笑了笑,他攥紧自己的拐杖,道,“我自豪的功绩,从来只给死人讲。”
忽地,希什的脚下迅速显现出了一摊黑红色的东西,它们是从黑聆的袖口爬出来的,顺着他的杖棍一直流到了地上。
荀听瞳孔一缩,那东西的本体在黑聆身上,像一块会动的肿瘤,从黑聆的脖领处渗出,占据了他整个左脸,使得他的面孔变得极其狰狞。
荀听立刻认出了这眼熟的玩意是什么。
5-031苔藓灵魂,呕吐者之心。
黑聆身上寄生着一个朽神!
“混账东西……想偷袭我!”希什打了个响指,试图将骨犬再次聚型,可是他的脚下一软,一条腿直接陷进了那摊呕吐物里。
“你……”
一瞬间,灵魂的力量像是被抽离走了一般,希什的意识脱离了人偶,神色登时变得空洞无神。
黑聆睨着希什,欣赏着那无人控制的软绵绵的人偶被呕吐物慢慢咀嚼,泄愤似的一脚踩在了“希什”的额头上。
之后,黑红色的脓浆褪去,缩回黑聆身上躲藏了起来,没在现场留下一丝痕迹。
黑聆脸上的苔藓血肉慢慢淡去,他满意地整理衣衫,若无其事地离开了这里。
过了一会儿,荀听和弥尔蓝才现身,他们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再次打开了虚拟幻境。
白色树地的希什暴跳如雷,对荀听道:“你拽我回来干什么?那个狗杂种,我要杀了他。”
荀听皱眉道:“那可是用人的灵魂熔炼出来的朽神,专门克你这种灵魂态!如果我不拉你,你恐怕再也回不到躯体内了。”
希什咬牙切齿道:“黑聆是怎么弄到这玩意儿的。”
以往苔藓灵魂出现的场景在荀听脑海中浮现。
“黑太阳教会……”荀听说,“只有他们有这玩意儿的祭祀书残页,他们经常熔炼这种东西。麦蒂和我说过,他之前被日珥大父蛊惑时,差点也被苔藓灵魂上了身。”
由黑聆的情况来看,苔藓灵魂的确可以让寄生者获得意想不到的能力。
提到麦蒂,希什才想起来:“黑聆这混蛋也是好像无法拥有信仰的人,大概也是寻神者什么的吧,但他好像对无信仰这事相当敏感,想获得能力想疯了。”
黑聆是麦蒂的翻版。
只是麦蒂心中还存有善意,他遇到了救他于水火的战止序,遇到了愿意把他当朋友的荀听,才没有变成一个偏执残忍的疯子。
黑聆则恰巧相反,他的自私和变态成了苔藓灵魂的养料,他甚至对此沾沾自喜。
他屡次尝到逃脱的甜头,已经杀红了眼,附身的苔藓灵魂也在逐渐蚕食着他的心性。他敢毫无顾忌地对希什动手,指不定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弥尔蓝生气道,“我会把这些事报告给院方,他们会调查黑聆的藏尸地和他身上的朽神……趁早把他押回南希伯蹲监狱。”
“不,”荀听道,“你把事情报告神学院,但他,不能回南希伯。”
弥尔蓝不解道:“听哥,你是还想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东西吗?可是他已经丧失理智了,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节外生枝,万一他伤害到养伤的爻司……”
弥尔蓝的话语一顿。她发现从刚才开始,荀听脸色变得相当严肃,她没见过荀听露出这种表情……眼神下蛰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愤怒。
“我是说,他的人不能遣送回国。”荀听低沉道,“我要他死在这里,尸体回去。”
第二天,荀听依塞缪尔的话,去换了肺。
过程并没有非常的复杂,荀听在手术室睡了一上午,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只是浑身没什么力气。
塞缪尔温声道:“难受吗?”
荀听苍白的嘴唇张开,道:“我还好。”
塞缪尔给他掖了掖被子,他眼中是一种释然与关怀,笑道:“之后你只要安心地完成学业就好了。”
荀听不忍心道:“老师……”
塞缪尔:“嗯?”
看着塞缪尔的笑容,荀听不知道开口。
无论换不换肺,午溪都会死。这只健康的肺只不过能延长他几天的寿命而已。
塞缪尔并不知道真相,午溪也不会想让自己这份奉献的情感变成他的累赘。
荀听只好以笑掩饰,道:“我没事,谢谢您……”
塞缪尔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荀听没在病床上躺太长时间。他现在需要更多关于莫诺的线索。
无头女孩的噩梦既然是莫诺留下来的,那作为梦之神,或许会在这场集体噩梦中藏下什么信息。
荀听找到了两个被噩梦侵扰的学生,故技重施,将入梦的种子留在了他们身上,淡紫色的光芒钻进他们的袖口,倏尔躲藏了起来。
晚上,荀听来到了集体噩梦中。他清楚地看到了女孩头部长出的红色蜈蚣——一共十身,形态和课堂上展示的一模一样。
梦境中,那个学生被逼到角落,一边哭泣着朝她求饶,一边扇自己巴掌,试图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他相比从前消瘦了很多,大概被精神折磨到快要崩溃了,哭喊道:“我错了,饶了我……”
蜈蚣上他的身体,开始绞缠,那人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荀听偏了偏头,目光避开了这血腥的一幕。
他的余光瞥到了一个身影,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孩,大概十岁的模样,她穿着蓬松的白色裙子,纤细可爱,打扮像个贵族的公主。
荀听认了出来,这是午溪小时回忆里的莫诺。
莫诺的动作有些局促,羞涩地拉起荀听的手,奔跑了起来。
梦境的场景光影切换,她的人生像是被按了加速键,两人往日的经历走马灯般播放。
荀听确定这个小女孩残影是莫诺特意留下来的,那学生的梦境中不可能出现这些回忆。
莫诺在迅速长大,她穿上了一身更加华丽的祭祀服饰,走着走着,她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荀听这才发现她的脚上戴上了镣铐,脚腕的皮肉已经被磨到发红发肿了。
荀听想扶她起来,可莫诺恐惧地盯着他,伸出手来推开荀听,哽咽道:“你不是小溪,小溪……”
荀听的心一紧,他安抚对方道:“别害怕。”
荀听蹲下身来,改变梦境是梦貘信徒最擅长的事儿,他用意识在手中凝出了一把工具,慢慢地撬开了锁链。
荀听温柔的目光和那一双不安的圆眼睛对视,他轻轻说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莫诺生前很晚才学习说话,表达能力本就生疏,残影的言语则更加破碎。她能感知到午溪的意识已经没有了,面前的只是一个善良的陌生人。
“坏人……有很多。”莫诺哭着对荀听说道,“在神庙,在学校,在地下……”
荀听认真地看着她,用手帕轻轻擦去伤口上的铁锈,说:“我帮你报仇,好吗。”
女孩残影看了一会儿,擦干眼泪点头,他说:“给小溪,爷爷奶奶,老师……报仇。”
她伸手,掌心抵在了荀听的胸膛上,又磕磕绊绊道:“教堂……神女,脑袋里……你去吧。”
荀听突然醒来过来,有一只温热的活物压在胸膛上。
是家里养的牛角包。
白猫见他醒来,喵喵地叫了一声。接着,窗子传来敲打声,荀听望去,见有五六只白猫在窗外和树上等候着他。
白猫是梦之神在现实中的使者,它们是闻讯来指引他的。
荀听跟随白猫下楼,和办事回来的却杀撞了个正着。
却杀掀开车厢帘,看了看那一群白猫,又看向荀听,皱眉问道:“你不是刚恢复吗?这是要去哪儿。”
“爻老师,我回来再跟您解释,”荀听只能先说道,“它们现在要指引我去一个地方……”
却杀看着他苍白脸色,叹了口气,道:“上来,我带你去。”
马车跟随着小步奔跑的白猫,在路上缓慢前进着。
“所以说……你得到了梦之神化身生前给你留下的线索?”却杀道,“怎么得到的?”
“我进入了一个人的梦境中,在那个集体噩梦里遇见了莫诺的残影……”
却杀道:“你,会入梦?”
“会,额……这不是重点,”荀听一噎,咳了一声,继续道,“莫诺残影相信了我,这些白猫才会来找我的。”
“你一直在调查她的事情吗?”
“嗯……”荀听道,“莫诺是我的朋友。”
却杀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两人被白猫带领着来到了一座教堂,是一座贴了封条的解梦神女教堂。
荀听在弥尔蓝整理的资料里读过,解梦神女教大都是梦貘信徒会的成员,他们在壮大后吸引了无数非信徒的普通民众,后被晟谕廷重点监察,封停了几座赐碑教堂。
白猫们聚集在教堂门前,封条上落满灰尘,看来时间不短了。这里不是首都中心,但周围仍有人居住,路人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却杀刚向朝封条伸手,却被荀听抓住。
荀听道:“我来,您跟在我后面。”
却杀淡淡盯了他一会儿,退后一步,让荀听当前。
荀听的担忧不无道理,却杀现在的精神防御很弱,因为他连荀听最简单的入梦神赐都察觉不了。若是这个教堂里有什么陷阱,说不定会伤害到他。
……荀听突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却杀现在思想不设防……那岂不是可以悄无声息地用“共识”读取他的心声吗?
梦体现的景象是潜意识的,“共识”读取的可是最直接的。他能直接知道却杀的内心想法。
只可惜自己现在是梦貘信徒。
却杀道:“你愣着干什么?”
“哦!”荀听赶紧把封条撕下来,又拆开了几块木板,推开了大门。
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身边的白猫们一拥而入,它们踩过灰尘铺满的地板,跳过梦之神的黑色赐碑,攀爬到了教堂最中央的梦貘神像上。
梦貘的模样和阿呜蒙之神很像,梦之神的姿态优雅,站立倚靠在一个盘旋着牵牛花藤的树丫上,枕着胳膊,作酣睡状。
灵活的白猫们一步一步地跳跃,最终全部停在了雕像落灰的头颅上。
“教堂,神女,脑袋……”荀听默念莫诺残影留下来的话,指向白猫所在之地,道,“她让我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梦神女像的头颅至少到了三层楼的高度。
“太高了。”却杀环顾四周,但发现去往高层走廊的楼梯已经损坏。
他又问道:“你确定在里面?”
荀听点头。
这时,几名治安佣兵突然从敞开的大门走进来,大声道:“你们什么人?看不到这里贴着禁区的封条吗!”
却杀一句话没说,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印有徽章和名片,朝佣兵举了一下。
佣兵一愣,立马噤声,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外交使者,您来这里做什么?我没有收到晟谕廷接待的通知……”
却杀说:“十分钟后我跟他们说,你等会儿就接到通知了。”
佣兵:“……”
却杀道:“有锤头类的工具吗?或者你们谁是蔚维达尔的信徒?”
却杀身上的领导气质感染力太强,佣兵们立马进入了待命状态。一人上前道:“我是,您需要做什么。”
却杀指着雕像,道:“把这雕像的头部砸碎,里面有东西。”
佣兵惊讶道:“可这……”
“砸。若我判断失误,我担全责,”却杀道,“晟谕廷已经给我记了一笔赔偿的账,不差这点。”
荀听默默地看向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