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断利落,他的行事风格一直没变。
佣兵面面相觑之后,只好依言,但雕像坚固,那位信徒力量有限,只留下了一道裂纹。佣兵们只好又去找了一把弓箭,在箭矢上绑上了少量施工爆破用的火药。
随着轰隆的巨响,教堂顶部的灰尘和杂物飘落了下来,众人挥了挥面前的扬尘,看向雕像被炸掉的头部。
这时,吊诡的事情发生了,有一块崩到荀听脚下的碎石开始滋滋作响,定睛一看,才发现此石呈现一种肉态,其中还有小疙瘩在蠕动。
佣兵惊道:“那是什么!”
教堂的顶部漏光,在灰尘中形成了一道光柱,洒在解梦神女像巨大的身躯上。
他们抬头望去,尘土落地之后,眼前的景象清晰了起来:神像破碎的头部像涌出了大量的“鲜血”,一道道猩红从脸颊处流下,如同泪水一般。
黏稠的液体中还交缠着许多只荆棘蜈蚣,他们像是被关了很久的怪物触手,正挣扎着从缺口处往外爬!
作者有话说
感谢守火者们的海星和鱼粮投喂!
(想了半天该叫读者什么,最终决定还是“守火者”,看听子守火何尝不是一种守火)
第98章 腹中的胆怯之人
那东西像毒蛇一般迅速地朝荀听几人袭来!它所到之处的痕迹如蛛网般铺开,行动路线避开了那几只白猫。
荀听隐约看见那红色之中有一个黏黏糊糊的人形,像是蟒蛇腹中的尸体,也被拖拽着冲了过来。
受到惊吓的佣兵朝那怪物又射了几箭,可它毫发无损地穿过了爆炸的灰尘,砸塌的石块拦住了它的路线。
“慌什么!”却杀道,“撤出去!”
却杀把荀听拉了出去,和佣兵一同用力把门关闭,他抵住教堂大门,对治安佣兵说:“你去疏散附近的……”
荀听忽地背后发凉,他猛地回头,看见那教堂的大门变得血红。
他打断了却杀的声音:“爻!离开门!”
那玩意儿竟直接从门上渗透了出来。
荀听在千钧一发时把却杀拽开,用手抓住了从门上渗出来的荆棘,手心顿时鲜血四溅。
而怪物像是兴奋的水蛭,瞬间爬满他的手臂,疯狂地往荀听手心的伤口钻,大门的鲜红骤然退潮。
异变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周围的路人甚至没有搞清楚状况。
荀听并没有感受到疼痛和任何难受,那鲜红的东西渗进他的身体后,就不再动弹了,他手心的伤口竟也愈合了起来。
佣兵们还惊魂未定,却杀一把抓住了荀听的手臂,他道:“你怎么样?”
荀听看着自己的手心,摇头道:“……没感觉。”
却杀阴沉沉道:“谁教你直接用手挡的?你的命是多得不够用吗?”
“你的安全也很重要啊,”荀听道,“你现在是普通人,我应该保护你……”
却杀横眉冷眼道:“我用得着你一个小孩来保护?”
荀听一噎,道:“不然呢?它刚才差点就袭击到你了。”
却杀转头吩咐佣兵:“立即查封这教堂,加好防护,把那雕像全砸了,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佣兵立即领命:“是!”
却杀回头,生气地抓着荀听衣袖,把这顶嘴的逆徒拽上马车,道:“你,跟我回去检查。”
荀听外表看上去没任何异常,奇怪的是他身体内部的情况。
根据医师给的图像呈现,荀听内部的器官和血肉全部都消失了。
而他空荡的身体里诡异地出现了另外一个身体。
另一个身体看不清脸。形态如胚胎,却是个发育完全的人,它全身赤裸地抱膝蜷缩着,大概有七十厘米长,身体被蜈蚣缠绕,那细长的虫身如血管和脐带般保持着它和荀听的连接。
此人——姑且称之为人——安静地待在荀听的器官消失的上身之中,还能隐约看到它在呼吸,仿佛荀听的身体只是一个它栖息的躯壳。
可荀听明明还能正常地和他们说话。
那幅图片令见过的人都毛骨悚然。
荀听的厄婴图鉴跳出了一条提示。
【朽神档案】
朽神代称:腹中的胆怯之人、腹中怯者[可更改]
阶梯等级:?-???[待更新]
朽神特征:未录入,无法显示[待更新]
弱点或骗神技巧:[待更新]
点击查看朽神咒名与祭品[待更新]
荀听心中暗叫不好。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人造朽神不会产生提示,如果系统产生提示了,却不显示任何信息,则说明他身体里的东西是一种第一次出现的自然朽神。
看着医师的脸色,荀听仿佛看到他对自己说:“我们决定以你的名字命名这个病。”
荀听深呼一口气,同时也开始心悸……幸亏他当时反应快,替却杀挡开了。
除了这个,他心中倒没有多少慌乱,既然是莫诺指引他找到的东西,应该不会对他产生太大的伤害。
却杀的手臂盘在胸前,脸色铁青。因为这也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
塞缪尔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安慰道:“至少祂是个朽神,而且是故意被放到教堂的,我们只要找到请神的始作俑者,就能让他把这朽神请走……对吧?”
无人应声。
荀听猜测,这可能不是人请来的。祂的形态很像十身蜈蚣,或许是莫诺脑中的虫子在死后寄居在那里而长成的。
荀听的话语一顿,因为他感受到了胸腔处微小的动作。
是那个“胆怯之人”在他身体里点头。
祂认可了荀听的说法。
荀听倒吸一口凉气——这感觉可太怪异了。
医师也没辙了,他们只能先把荀听运回家。
牛角包几乎一直黏着他,拽也拽不走。它不小心给荀听的手背处挠了一道痕,却在瞬间愈合了。
荀听奇怪,在自己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只渗透出来一点。他肉体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把裂开的伤口编织了起来。
荀听心想,这或许是腹中怯者造成的。
晚上,荀听被动沉进了一个黑色的梦境里。
他睁开眼,看见周围呆愣愣地站着十个人,他们双眼空洞地看着荀听,荀听在其中发现了熟悉面孔,登时明白了,这群人就是被集体噩梦影响的那些人。
荀听看向那个曾在宿舍殴打过他的高个子。此人感受到了荀听的注视,敬畏地走向前来,朝着荀听膜拜跪地。
他像个痴迷的信徒一样拿起荀听的手,抚在自己的额头上。
“尊贵的解梦之神……请您命令我……”
荀听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慢慢明白了这一切。
事件合成提示!
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进度更新
莫诺这个柔弱女孩残留下的灵魂意志,竟然驾驭住了凶残的朽神。她与十身蜈蚣在斗争中融合、变异、生长,变为了新的朽神“腹中怯者”,而腹中怯者的存在正是集体噩梦产生的原因。
被腹中怯者寄居的人与正常人无异,但却具有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和集体精神控制能力。最初十位集体噩梦寄居者,将成为你忠诚的死士。
这是莫诺为原主留下来的复仇的“刀”,用于迫不得已之时。原主已死,莫诺认可你是值得信任的,仍旧把“刀”给了你。
事件3【挥之不去的噩梦】即将完整。
腹中怯者的图鉴也进行了更新。
朽神特征里还提到一条关于祂的副作用:“被寄居者生命消耗会加快,完成目的后,请尽量将腹中怯者送往归宿之处。”
午溪本来就因为献祭折损了大半的寿命,也就是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荀听对这群跪地之人说道:“所有人,找到院方,坦白参与私刑的全部过程。”
十人回答说:“是……”
荀听在他们之中走动,目光捕捉到了两个人,道:“你们跟随黑聆很久了吧,我经常见到你。”
两人点头。
“私刑,蝉衣,欺凌午溪,你们都参与过吗?”
两人一噎,不敢撒谎,只能继续僵硬地点头。
荀听轻轻道:“明天找一个人最多、最显眼地方,神学院大广场,或者虔牙王宫前都可以,总之跟着黑聆……杀了他。”
“如果你失败了,你就在那里自杀,当做对我的谢罪。明白吗?”
对方的身躯恐惧地发颤,却只能避开荀听的眼睛,直视愤怒的解梦之神会让他头疼欲裂。
荀听拍了拍他的后颈,声音温和却让人生怖,道:“记得表现得自然一点。”
嘱咐完之后,他朝所有人道:“都醒来吧,听明白了,就立刻去做。”
他话音一落,世界的不同角落里,有十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开始了他们的行动。
荀听也睁开眼睛,用手指拨开窗帘,望向窗外熹微的天色。
他忽然想到,恶名薄似乎很久没主动来找过他了。以往他学习材料刻录,需要祂在身旁供血,几乎每日都能见到恶名薄。
荀听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本子不会因为自己的话不开心了,正在赌气吧?
荀听叹了口气,放下窗帘。
他估摸着这气最多持续到明天。因为到明天,祂养小猫的奶干就要不够了。
他想,得教教恶名薄怎么用其他方式喂小猫,否则他这一命死了,恶名薄的猫粮就无处找人要了。
他正想着,却杀把他叫了出去。
却杀从昨天开始脸色就一直不好,没跟荀听说过一句话。
荀听按照指示上了马车,问爻老师要去哪儿,但爻老师不理他。
车上塞缪尔解释道:“我叫了几个大荒研究院的教授,给你检查身体……他们都是很资深的学者,说不定见过类似的厄化症状。”
荀听像只小白鼠一样,被放在学者堆里研究了一天。
他们的讨论和实验倒是给荀听的图鉴补充了很多信息。
就比如,当寄主伤口愈合时,腹中之人的相同部位也会留下一道痕迹——这说明腹中怯者为寄主承受了疼痛。
荀听面临危险时,腹中怯者会哭泣和尖叫。它会对荀听的一些想法做出赞同和反对的回应。
最不可思议的是,荀听吃喝的东西不会经过任何器官,吞咽下喉管下段后就会突然消失,像是掉进了一个不可知空间。荀听并不需要进食饮水,就可以平稳地维持生命。
但除了朽神特征之外,他们没有讨论出任何骗神方法或者它的弱点所在。
最后,大家决定通过剖腹手术的方式调查荀听的身体内部。
可就在学者提出这个想法时,腹中怯者突然哭泣了起来,它连带着荀听的全身上下开始震颤疼痛。
荀听脱口而出:“不行,它好像不同意。”
学者道:“现在的问题是要解决它,我们必须朝着与它相悖的方向冒险……”
塞缪尔道:“可它连接的是小溪的生命!如果强行违背,宿主会有生命危险……”
“可如果不通过解剖,我们也不知道如何切断它和病人之间的连接啊!”
学者在吵得不可开交时,荀听望向了沉默一整天的却杀。
他捏了捏手指,又唤了一声“爻老师”,却杀不动声色。
荀听只好道:“你生气了吗?”
却杀道:“没有。”
荀听道:“可你不和我说话。”
“和我说话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却杀说,“你不如趁时间多想想怎么活下去。”
荀听没有回声了,很久,却杀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只见荀听垂着眼睫,眼角渐渐地泛红。
却杀一愣。
荀听轻声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生气,我觉得我做得没错,但如果你觉得我错了……对不起。”
却杀张了张嘴,道:“你……”
卡壳了。
荀听道:“我只是想保护爻老师,但我好像太蠢了。”
“……”
却杀只好叹了一口气,伸手,非常不温柔地给他把脸上的泪擦掉,荀听那双清澈的眼睛抬起来看着他,让却杀心头一颤。
“行了,没怪你,”却杀道,“我在气我自己。是我没教好你,该怎么去抵御这些怪物。”
“我之前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却杀说,“我对他许下过承诺,可我最后还是失去了他。塞缪尔很重视你,你又是我的学生……你也很重要,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你能明白吗?”
荀听的心中有一股暖流,抓住他的手腕,不叫他撤走,低头道:“嗯……”
弥尔蓝忽地敲门进来,她举着一份材料,气喘吁吁道:“院长!我可算找到你了……出事了。”
塞缪尔蹙眉道:“怎么了。”
“有八名学生联名举报黑聆的恶行,带着治安佣兵去了黑聆家中的地下室,在那里发现了许多人体残留组织以及祭祀痕迹。正好昨天法律司查到了那两位老人的身份,和八名学生所说一致。”弥尔蓝语速飞快道,“今天中午,虔牙王宫广场前举办周日宣告活动,黑聆遭到两名学生的袭击——两名学生现已死亡,黑聆虽然毫发无损,但有很多目击者看到了他身上有厄化的怪物,我们已经将黑聆关押问询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弥尔蓝道,“因为事故发生在虔牙王宫,晟谕廷要神学院的解释……死亡学生其中之一是我们民神院的。”
在场之人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只有荀听心知肚明。
他派出去的两个人压根杀不死黑聆。黑聆可是被朽神附身者,连希什都能袭击成功。
荀听只是把那俩人当作了送命的鱼饵,好将黑聆身上寄生苔藓灵魂的事情暴露出来。这样,法律司就有理由控制他的行动了。
“抱歉各位,我需要先去处理一下公事,你们继续……我只有一点要求:我不同意任何会伤害到小溪的举措。”塞缪尔揉了揉眉心,和争论的学者们道了歉,然后立即夺出门去。
却杀奇怪地问弥尔蓝:“法律司查了那么久都毫无头绪,怎么到如今证据像是被一股脑地翻出来了。”
弥尔蓝道:“有很大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因为那些证人就是一直在做集体噩……”
她余光看到了荀听,只见荀听面无表情地伸出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额……”弥尔蓝立马明白“操纵者”是谁了。
她话头一转:“也、也或许是,他们被噩梦折磨到崩溃了才忍不住透露这一切,嗯……毕竟集体精神控制也太难了,除非很天赋的图特信徒才能做到……是吧?哈哈。”
“集体噩梦?”却杀回头看了荀听一眼。
这位“没有天赋”的“非图特信徒”荀听,疑惑且无辜地看着却杀,眨了眨眼,眼尾还是微红的。
弥尔蓝:“……”
却杀完全没怀疑是这一切是这个委屈至极的人干的。他对弥尔蓝说道:“带我去见黑聆和那八个学生。”
作者有话说
听子的座右铭↓
“这臭小子只是空长着一只邦硬的壳,心其实是软的,你装装可怜、撒撒娇他就服输了。”——洛雷奶奶
第99章 问审
八个学生被分开问审,他们所知道的事件细节并不一致,但是他们证词之间没有冲突,说明他们没有撒谎,基本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事件的整体样貌。
事情的最初起因,是黑聆在厄化现象研究课上打碎了一只装有蚓线的试管。
荒研院(大荒研究院)有规定,非信徒者必须在信徒的陪同下进行观察实验,不得擅自进行操作。于是,黑聆谎称事故是陪同他的午溪造成的。
午溪性子温和怯懦,不敢反驳,忍受了诬陷。他遭到老师的训斥之后,默默地收拾了现场,并进行了赔偿。
这种事已经成为午溪的家常便饭,黑聆也不是第一回干。那时黑聆还把他当做“朋友”,事后笑眯眯地感谢了他。
如果没有后续,这或许就是一场简单的欺凌行为。
“那两位老人好像是午溪的家长,住在净舌区的郊外。他们后来得知了这件事情,费了很大的力气来到虔牙,找到了乔尔杰院长,他们说不能容忍自家小孩被人欺负。”
“接到举报的乔尔杰院长本知道黑聆品行堪忧,于是在了解情况后,训诫了黑聆。”
“……然后呢?”
“起因就是这么简单。”
“之后,黑聆私自绑架两个贫民区的老人,进行了酷刑折磨,而且,他要求每个知道这件事的手下都要参与进来。”
互相交流的审讯员很不可思议,这明明就是学校日常里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竟然能引起黑聆如此大的仇恨:“仅仅是因为一次训诫?只是这么简单的动机?他就至少杀了四个人?”
“嗯,黑聆认为对方是低等的贱民,他们的命本来就是隶属自己的,对方对自己不敬,让他十分愤怒。”
“他们家族本是斯图亚特家族的分支,靠贩卖奴隶发家,负责将晟国鼓婆区的蚁奴以及便宜劳动力转卖到南希伯。他们这脉非常边缘 ,靠入赘卡佩斯家再次兴旺的。因此,黑聆的尊卑思想非常极端,他不会把奴隶当人。”
“而乔尔杰院长……他在训诫黑聆的时候提到了非信徒的事,原话大概是“你既然是无信仰者,就更应该有自知之明,荒研院的实验相当危险” 。乔尔杰院长没有恶意,只想提醒他注意安全,但在黑聆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黑聆本就对无法获得信仰这件事敏感至极,他认为乔尔杰院长是故意在下等人面前冒犯自己,于是心怀恨意……这才引起了之后一系列的报复行为。”
“……”
却杀旁听了审讯员总结的全过程,他提问道:“这八个学生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上集体坦白这件事?是谁让他这么干的。”
审讯员摇摇头,道:“我们找图特信徒读取了他们的大脑,发现所获甚微,于是招来了梦貘信徒……”
“我们在他们梦里发现了一个解梦神女的雕像,八个人以相同的姿势跪在她的周围。”审讯员说,“他们坦白真相,就是因为被解梦神女精神控制了。”
却杀道:“但解梦神女本人已经死了。”
审讯员道:“或许是有意志残留呢?毕竟她生前有将意识藏进梦里的能力……我们也只是猜测。”
这个审讯员猜得一点没错,莫诺残留的意志就在荀听的身体里蜷缩着。
却杀揉了揉眉心,又说:“黑聆呢?”
“被关到法律司审讯了,”审讯员说,“抱歉使者,您这次是自主入境,非教皇邀约,您现在的权限没法直接到那儿去,得请示……”
却杀道:“乔尔杰院长在那里吗。”
“是的。”
“我可以不掺和,”却杀道,“但你们多派一倍的人手,保护好他。”
审讯员点头道:“我会传达的。”
却杀走出门去,看到了正乖乖等他的荀听,弥尔蓝正坐在他身边。
荀听见他出来,抬头问道:“怎么样了?”
却杀道:“塞缪尔一直说你无亲无故,你原来还有养父母吗?”
荀听一愣。
弥尔蓝方才已经告诉了荀听,她查到了两位老人的身份。
在莫诺从拍卖场逃出流浪的那段时间,曾经被两个老人收养过。
莫诺被信徒会找到,做了解梦神女之后,还会经常来看望他们。老人尸身上唯一价值不菲的牵牛花饰品,就是莫诺送给他们的。
而莫诺和午溪再次相遇之后,莫诺的养父母也把午溪当成了自家孩子。
“他们很早之前就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们……”荀听道,“爻老师,你是听到了什么线索吗。”
却杀以为荀听完全不知道两位老人被残杀的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和他转达,话语一噎,只说道:“没事。”
他道:“你回去休息吧,我去教堂现场再看一眼。”
荀听站起身来,道:“不行,那里太危险了,我陪你一起去。”
却杀皱眉道:“你还没长教训吗?把我说的话当耳旁……”
“我当然听你的话,”荀听垂眸道,“但听话的前提是,你不能有危险。”
“……”刚才那个抓着自己手心乖乖应声的人又开始犟了。
却杀决定把他直接打晕让弥尔蓝扛回去。
他刚想把想法付诸实践的时候,荀听抓来他的手心,道:“爻老师,我会刻录记忆材料,让我帮你补全你身上的裂纹吧,这样你能和之前一样使用神赐,我就不担心了。”
却杀盯了他一会儿,把手抽出来道:“不需要你来。”
“……为什么?”荀听道,“您在介意什么吗 或者是在等谁帮你刻?”
出乎意料地,却杀说道:“是。”
用来修补裂缝处的神赐纹对却杀来说,是一条万能的命脉,也是一条锁链,那破损的痕迹仿佛在时刻提醒他朽神煞容器的身份。
却杀知道自己的责任,但亦有人欲,这份矛盾的意义令他感到相当沉重。
却杀脑海里只能想到一个人。
如果是荀听亲手赋予自己这道枷锁,自己或许会更轻松一点。
这种想法很莫名其妙,但就是这样没有由来地出现了。
荀听眨了眨眼,疑问道:“一定要卡佩斯总统刻录才行吗?”
“午溪,”却杀没正面回答,他道,“你既然想跟着,就立刻上车,不要问那么多没用的话了。”
荀听失落道:“好吧。”
教堂现场有位眼熟的人,是雁鸣被大荒司派来勘探现场了。
雁鸣原本神色严肃,见到荀听时眼角弯了起来。他本想和荀听打个招呼,结果被却杀一眼瞪了回去。
雁鸣故意问荀听道:“小溪同学,你身边这位是谁?怎么看着这么吓人啊。”
荀听道:“这是爻司……”
却杀道:“我是他监护人。”
荀听:“?”
“哦!爻老师,我想起来了。”雁鸣笑道,“原来您是小溪家长,您放心,我不是坏人,我跟他关系特好。”
雁鸣跟荀听也就比赛遭困时见过一面,再次相遇他却表现得跟老熟人似的。
却杀不废话,道:“你们在这里发现什么?周围的居民怎么被疏散开了。”
“爻司长的观察力可敏锐,”雁鸣踩了踩脚下,说道,“大荒司第一次排查首都,没想到竟然在这儿发现了一个危险的漏网之鱼。”
荀听一惊,他想起来,系统提示的“捷径”坐标,大概位置与这里是吻合的。
“这里有孝碑?”荀听道,“祂的碑状本体在哪儿?按理说,孝碑所在的地方,周围的民众会被影响,发生一些‘融合态’的怪状,但看外面那些民众似乎都很正常。”
孝碑会让周围变得像一个融合温室,莫诺的意志与十身蜈蚣就是在此处被影响而发生融合的。
“懂得挺多嘛宝贝,”雁鸣弹了个响舌,道,“我们还没找到他的本体,但估计就在这地底下,这座孝碑不抵在大荒周围的朽神,虽然能造成影响,但没有那么明显……哎,你把那个人搬过来。”
身旁佣兵应声,抬过来一个肥胖的男人,男人在神赐的作用下已经睡去。雁鸣喊了苏摩罗陀的信徒过来。
信徒将手放在胖男人的腹部,一块区域的皮肤变得透明,他们得以看清楚腹中的景象:男人的器官分布正常——除了胃部变成了一个胚胎。胎儿与上下的胃管相连,取代了原有胃的位置,当他们拍动男人的肚皮时,它还会游动。
“在这胚胎出现期间,受害者会变得暴饮暴食,排泄量却极少。”雁鸣道,“这些食物像是被这些胞体吃掉了。”
荀听明白了,这些寄生在正常人体内的“胎儿”跟路远镇居民身上的“老人”本质上没什么区别,都是孝碑饲养的“食物”,只是前者内化到宿主的身体里面了,因为教堂孝碑的影响力很弱,这些寄生胞体迟迟不成熟,居民的清智没有像路远镇村民那样混乱。
雁鸣道:“这里的居民治病方式主要通过草药,一般不会奢侈地去虔牙城中心找医师查‘脏像’,所以一直没人发现他们身体里的异状。”
却杀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决这里的孝碑?”
“开锁很危险的,稍有不慎会被祂吞掉,”雁鸣道,“爻司长,我记得南希伯招募的徽章英雄里,好像曾有一支小队在路远镇开锁成功过,不然您屈尊降贵,请他们来教一下我们?”
“能开锁的人已经死了,”却杀淡淡道,“我们不知道他的魂现在躲在哪儿,你让阿奴鼓婆信徒用听灵找找吧。”
荀听:“……”
能开锁的“死鬼”就在却杀身后,蹭了一下鼻尖。
荀听想了想,自己也是找了朽神殉强行破锁的,具体的开锁方法他也未知,“孝碑”图鉴上还有一些[待更新]状态。
雁鸣说:“爻司长真会说笑,这世上唯一一位阿奴鼓婆信徒还不是叫您撬走了。”
却杀瞥了他一眼,道:“消息真灵通。”
雁鸣笑道:“彼此。”
却杀又道:“唯一的阿奴鼓婆信徒也死了。”
雁鸣:“?”
雁鸣脸上挂着一副无奈神情,好像在说:“你不想给我们用就直说,干嘛编这么拙劣的谎话骗我。”
荀听尴尬地咳了一声,却杀回头问他:“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荀听顺势又咳了咳,“就是在这儿待久了会感到胸闷……”
却杀皱眉,道:“你现在都没有肺了,怎么个胸闷法。”
“……”荀听张了张嘴,又闭上。
荀听心道,爻还是很擅长把天聊死。
“什么没有肺?小溪,你不会也被影响到了吧?”雁鸣道,“我们接到通知时,说是有人被寄居在这里的怪物袭击了。”
荀听道:“嗯……是我们之前来过。”
“啊?那爻司长怎么没保护好你?”雁鸣抓住他的胳膊,关切道,“哦,我忘了,爻司长还没恢复神赐能力呢,不然你这些天跟随我怎么样?小溪,我很乐意当你的免费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