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 by有酒
有酒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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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东西从裂口处吐了出来,是一堆粘稠的异形身体,也就是孝村村民喂给它的,还未消化的食物。就在伤口即将愈合之时,荀听眼疾手快地将一个发亮的东西给插了进去——是麦蒂的“手电筒”。
肉喙传来震动与尖啸声,祂高举起被灼痛的触手,疯狂地下砸。 透过触手的皮囊仍旧能清晰地看到“圣光”——只见那一点光芒顺着触手往里蠕动,最终到达了肉喙处,发光体在那里被包裹了起来,变成了瓣上的疙瘩。
希什提醒荀听:“是这条。”
这条最大的触手才是祂真正的吸收器官,直通本体的内部。
祂的结构和人们平常认知里的不一样,并不是所有的“嘴”都与身体内部相连。那条骨犬从一个嘴闯入,结果竟然误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差点对希什产生反噬。
“现在,拖延时间,”试验完毕之后,希什准备暴力拆解了,说道,“我从内外两侧刺激祂开花。”
荀听点头。
从地下蹦出的触手越来越多,两人边躲避碎石的坠落,边朝两侧跑去。没一会儿,触手朝荀听刺了过来,直接砸碎了一根枯木,荀听翻滚躲避,心有余悸地看向肉喙,发现那瓣上的六只眼睛正在盯向自己。
就在荀听的神智恍惚时,天子戒剧烈发颤,犹如一计猛烈的醒神针。即使祂不能出笼,替荀听吞掉一些恐惧震慑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己手上的天子戒开始发热,里面的朽神煞在“咕噜咕噜”地出声,仿佛在安抚荀听似的。
朽神煞和朽神残页书上描写得不太一样。至少面对荀听,祂并不残暴……更像只收起利爪尖牙的大型猫科动物?
荀听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掌心。
就在这时,月色映出了希什跳起的身影,他已经顺着触手跑到了巨苞面前!
希什将右臂锋锐的骨刀全部扎进了肉喙瓣中,他用力一撕拽,一只瓣被迫打开,内里密集的“牙齿”露了出来。
孝碑本体发出了凄厉的婴啼声。
荀听瞳孔一缩,立马朝希什跑过去,因为在他这个方位,可以看到希什的视角盲区处,正有一只藏在黑暗中的鲜红触手砸了过去!
希什被溅了一脸的黑色汁液,他听见一阵急促的哨声,但还没来得及寻找声源,腹侧便遭受重击。
一只触手甩到了希什的身上,将他击出十几米远,他的后背轰然撞上了一只树干,树干表面凹陷下去。希什一口血咽到了肚子里去,大脑仍陷在重伤后的懵白之中。就在这时,一块被触手缠绕着的巨大土岩,从它头顶落了下来。
登时尘土飞扬。
荀听及时赶到。巨石的阴影之下,他的右臂被亮蓝色的光壁包裹着,荀听硬生生地用右胳膊挡住了岩石,为二人撑起了足够的空间。
这是蔚维达尔神赐,“巨力”。
此时荀听的信仰神面板已然改变:
【信徒档案】
信仰神:蔚维达尔
神犀已使用/总量:不可用!
可使用神赐:撼山、巨力
方才那急促哨声正是荀听在吹响女神的起誓指哨。荀听并没有直接随机到理想的神明,情急之下,他只好不断地吹奏哨子刷新神明,在千钧一发之刻,力量之神降临在他的身上。
他刷新了七次信仰神,一共花费了14点神犀,目前仅剩下了9点。
孝碑本体一边啼哭着,一边用触手捏着巨石不断下砸,仿佛在报复希什。
荀听蹙眉,就在石头再次落下的那一刻,他手上的光芒剧烈增亮。蔚维达尔的深层神赐“撼山”发动,石头出现蓝色的裂纹,并在瞬间炸成碎快。
巨大的消耗让荀听深吸了一口气,他一手扛起希什来,跑到了一个暂时安全的空地。
“你……”希什惊奇地想问关于他信仰神的事情,张口却先吐出了一滩血。
荀听皱眉,无奈地在嘴边做了个“缝”的动作,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希什举起手,那掌心的灰白光继续发亮。处在孝碑本体内的骨犬此时已经返回,并顺着巨大触手移动到了肉苞处。希什五指一蜷,控制骨犬从内部攻破,咬开了一片瓣。
哀嚎声又起,孝碑触手愤怒地将骨犬砸碎。白骨散落满地,希什无力将他们凝聚起来了。
还差一点……
六朵瓣闭合得不再那么紧密,破碎处渗出一些黑红的血液来。荀听集合了仅剩的力气,汇聚到右手处。蓝光再次亮起,荀听打算再用一次“撼山”。
但他还没来得及发动,就在这时,一支箭划啸夜空,山谷上方响起马蹄声。
随着一声刺耳的尖鸣,箭头准确地直嵌入了肉喙之中。刺入的瞬间,箭尾“哗”地炸开一面旗帜,如风鼓起的船帆,万丈圣光由此散射了开来。
是战止序射来的“灼热旗帜”!
按照希什的计划,她本来在山谷高处的视野开阔地,等待肉喙“开花”的瞬间,将五支灼热旗帜全部射进肉喙暴露出的锁心。
可迟迟没有等到时机,战止序只好来查看他们的情况。
这一箭的力度足以射穿岩石,战止序背着一箭筒的灼热旗帜,神情淡漠地收起弓来,她下颌处因用力而绷起的青筋还未缓下去。
“替我拉绳!”
她远远地朝二人喊了一声。荀听会意起身,驾马驰骋而来的战止序向荀听伸手,用力一拽。荀听翻身上马,接替了战止序的缰绳。
两人穿过触手的追击,接近肉喙。战止序用背后的箭尖将手臂划了一道血口,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在她手中凝聚成了一只矛。她在马背上站起身,蹬上触手。
战止序凌空一跳,血矛正好插进甩来的触手上,惊险间,战止序连人带矛被送上了高空。就在到达最高点时,她突然松开手,准确地掉落到肉喙处,并借助冲力踹了那灼热旗帜一脚。她稳住身形,双手紧抓着旗帜,一用力,将其深插喙心。
孝碑本体剧烈的挣扎,灼热旗帜没入了祂体内的瞬间,所有的颤动都停止了。
肉喙和触手都软塌了下去。荀听掉转马头,朝着战止序跳下的方向奔去。战止序以层层触手作为落地缓冲,跳回到了马背上。
动作一气呵成。
马跑到了希什旁边,嘶叫一声,停下了。
而战止序并没有脱离战斗状态,她紧接着从背后取来一只卷着灼热旗帜的箭矢,瞄准静止不动的肉喙,肌肉紧绷,将弓拉满。
肉喙静了好一会儿,最终向上一伸,六只瓣边旋转边展开了。
孝碑终于“开花”了。
只听一声响彻天空的婴儿啼哭,路远镇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起来,嘈杂声四起,居民举起火把出门,他们聚在一起,身上的寄生胞体在痛苦的嚎叫。村民如一群忐忑不安的羊群,开始将目光转向深谷。
原来肉喙包裹的中心处,是一只巨大的、正在酣睡的婴儿脸——这就是所谓“锁心”。
婴脸五官皱缩,不停地张嘴哭泣。
六只瓣的内里还长有一圈圈的牙齿,在夜空中,它们围绕着婴脸慢慢地旋转,像是形状诡异的太阳,六瓣旋转时还在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像是一只被孩子上了发条的玩具,又像是某种倒计时。
孝碑开花时,三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视线扭曲,不过因为天子戒的保护,众人的清智条勉强保持在合格线以上。
就在这时,战止序以迅雷之势取箭、拉弓、放箭,行云流水的动作重复了四次。耳边疾掠过呼啸的风声,她将剩余的所有灼热旗帜射了出去,四支全部正中婴脸。四支旗帜携带的圣光同时炸开,一瞬的光芒几乎可抵白昼。
他们听见肉喙灼烧的声音,随后,尖叫声掩盖了一切声响。火光乍起,孝碑处激起一团浓烟,荀听伸手遮了一下刺眼的光芒,稍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希什吃力地站了起来,望着烟雾,松了一口气。
战止序问道:“哪里受伤了吗?”
希什摇了摇头,他正因为自己没独立完成任务而感到郁闷,伤倒是置之脑后了。
荀听下马,先将受伤希什弄上去,但这倔脾气的不愿让人搀扶,将手抽了出来。
荀听只好耸肩,看着希什自己爬上去了。荀听让载着伤者的马先走,自己紧随其后。
可是在这时,天子戒又震动了。
安抚也不起作用,荀听正奇怪着,耳边却重新响起了嘀嗒声。
这声音清脆得犹如坠入水面的冰锥,让凉意蔓延了三人的后背。
荀听的瞳孔一缩,惊讶地望向灼热光芒消散之处。只见那婴脸的六瓣重新旋转了起来——锁心完好无损。
破坏锁心……失败了。

第49章 路远镇失踪事件(六)
见状,希什愣了一下,他并没有准备备用计划,他以为这种强度的灼热光芒足以破坏任何朽神的“身体”。
他只好不甘心地吐出两个字:“快撤!”
战止序挥动缰绳,没踏出一步,一阵寒栗流过全身。
她和希什都不能动弹了。
两人都攻击了肉喙,却破锁失败,所以被朽神强行锁定。现在,只剩下没有动过手的荀听还有一次机会,如果在规定的时间里他仍然没有递上钥匙,三人都会被锁心的婴脸所吞噬。
希什低低地骂了一声。
荀听思绪极度混乱。
他还有什么办法?继续按照原计划破坏婴脸吗?
可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工具了。
听着六瓣旋转的嘀嗒声,荀听看向自己的双手,一滴血顺着脸颊递进掌心,他一直没有察觉到,额头上被掉落的岩石划了一道伤口。
怎么办?
如果强行破锁没有用的话,他就只能用想办法解锁了……
有什么手段可以解锁……
若荀听的攻击仍然无效,希什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见荀听呆立不动,他着急道:“喂哑巴!你愣着做什么?去破坏锁心啊!”
荀听的血丝流到指缝,渗入天子戒。朽神煞在颤动,可惜放出祂需要一城鲜血的祭品,这些血迹只能算是干漠上的一滴细雨。
荀听在紧急时刻,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朽神殉……祂的有一个代称似乎是叫“混沌之锁”。
朽神殉是十分“万能”的朽神,同样身为“锁”,祂一定会知道开锁方法。
进入意识海本就冒着很大的风险,这种情况下再涉险,荀听的理智会直接崩溃。加之时间紧迫,荀听无法亲口问祂。
荀听打算直接请神。
虽然朽神殉在系统的介绍上说只有主神化身才有资格请神,但在结算空间里,朽神殉亲口授予了荀听请神资格,只要他奉上相应的祭品,也可以让“大无序的守门人”从混沌意识海里直接降世。
“那东西过来了!”希什喊了一声,将荀听的思维打断。只见那最大的触手已然失去了耐心,冲向了这里。
荀听反应迅速,立即使用蔚维达尔的神赐。他的掌心亮起蓝光,护在二人身前,单手拦住了它。“咚”得一声,巨型触手仿佛撞到了一堵墙,瘫倒在地。
战止序提醒他:“荀,向右闪开!”
荀听一怔,触手们再次“故技重施”,从荀听的视线盲区一侧袭来,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咬向荀听的左肩,并将其撞飞了出去!
荀听后背迎石,凌空被钉到了石壁之上,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
触手内的尖须直刺进血肉,鲜血喷洒了出来,荀听的左半边脸在顷刻间染红。
剧烈的痛觉触发了大脑的防御机制,荀听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左肩的存在,他恍惚间喘了一口粗气,犹如溺水的濒死之人,在一片空白的脑海之中重新抓住了一段思绪——他要请神。
怀霏那双臂尽失跪在英雄墓碑的模样浮现在眼前。要使朽神殉现世,需要献出神明化身的双臂。
荀听既然是朽神殉的雏形,双臂或许可以判定为“神明化身的双臂”。荀听没有时间多想了,不管怎样,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路一条。
荀听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消失在触手之下的左臂,一咬牙。匕首从右手袖口滑落出来,他将刀刃正拿,手臂用力一曲,捅向了自己的右边肩膀。
希什目睹这一切,不禁惊道:“你在干什么!”
刀刃在荀听肩膀上剌了一道深口,鲜血汩汩流出。混沌赐予了他念诵的能力,荀听苍白的嘴唇颤动着,他以一种几乎不是人嗓发出来的震颤声读道:“Curz tha Benissez!Grandur Guarda……(诅咒神赐!伟大的守门人……)”
这时,荀听失去知觉的双臂闪耀起红光,融化为一道道发亮的光线,飘向上空。
与此同时,那血红漩涡般的奇异天象再次出现,伴随着猩红的极光,身披黑色斗篷的朽神殉出现在空中,衣裳随风飘动,斗篷下露出祂的白发。
祂的降临使得一阵恐怖的震慑压向希什与战止序。战止序抬头,皱眉望着那个凭空出现的黑衣人。
殉将双臂尽失的“自己”——也就是荀听——放到地面上,祂用手背轻拍荀听的脸。混沌音节在荀听的意识里组成了相当冷漠的一句话:“先别着急死,说让我干什么。”
“……”
荀听内心吐槽了“自己”一句:这人性格真差。
非正常发声的念诵让原主本就残疾的发声器官彻底坏掉,他已经连“啊”声都发不出来了。
荀听用仅剩不多的意识抵抗着眩晕,在脑海里回答祂:“打开锁心。”
孝碑已经开花,锁心就暴露在朽神殉的面前。厄婴系统权衡了需求难度与祭品代价,判定为合理。
朽神殉听取了请神之人的请求,瞬移到了孝碑面前。
只见一袭黑衣出现在六瓣开花的婴脸面前,慢慢地一伸手。
顷刻间,旋转与嘀嗒声皆停止。婴孩之脸变形。它的嘴巴扩大成圆形黑洞,移动到中央,周围以黑洞为心,似漩涡般扭曲流动着。
不知从哪传来的一声脆响。整个孝碑的巨大身形开始折叠、坍缩,并被吸引进中心的黑洞,直至完全消失。
完成请求之后,朽神殉也一起消失了。
泛鱼肚白的天空,死气沉沉的大地,安静得像两座坟墓。
天空下起了小雨。
希什终于可以动弹了,他此时也不顾这里的空气有多混浊,他猛喘了一口劫后余生的气。
希什似乎发现了什么,愣了一下,神色震惊地走向孝碑原来所处的位置。
他喃喃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原先孝碑所在地方,出现了一个半径约有二十米的正圆形大洞。
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这个无底洞难以窥视,希什踢进去一颗石子,久不闻回声。
这就是所谓的“捷径”吗?
……通向哪里的“捷径”?
希什盯了它一会儿,又迎着细雨望了一眼天,发丝湿润地贴在额头上。
他想起那群失踪的人,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天空之脸。
“希什哥,荀!”
不远处传来麦蒂的叫声。
麦蒂和米莉亚二人的任务是看守住村庄,别让那群失智的寄生胞体在三人攻击孝碑时出来捣乱。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二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一夜过去,天色已然蒙蒙亮了。
有几个村民跟在麦蒂身后跑来了这里,他们看到孝碑消失,双腿颤抖着摔倒在地,赶紧回去报信。逐渐越来越多的村民来到了这里。
麦蒂见到荀听的惨状,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荀听脸色苍白地昏迷在鲜血和雨水之中,战止序用一块黑袍包裹住了荀听的身体,防止他失温。
荀听的两只胳膊消失了。好在双臂被献神之后,血会自然地止住,他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亡。
“荀,他……怎么样了?”米莉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战止序神情凝重的说道:“他还有呼吸。”
希什从洞边回来,替荀听捡回了掉落在地的天子戒,塞回到了他的黑袍中。
希什吃力地说:“别在外面了,先送他回旅店。”
嘈杂声蔓延,希什回头,发现不知何时,那群路远镇的居民们已然聚集在了周围,面容惊恐地看着一切。
人群里传来嘶喊。
“他在消失!我的父亲……他在消失!”
“啊啊啊,请您不要……不要走!”
“留在我身上,呜啊……”
“别靠近这里,这儿还有危险性!”希什见状啧了一声,上前驱散人群,喊道,“已经没事了,控制你们身体的源头已经除掉,从此以后,你们身上不会有寄生的东西,后代的身体也不会发生异变,都回去吧……”
突然,不知是哪个村民捡起了一个土块,朝希什扔了过去。泥巴不痛不痒地砸到他的胸膛上,滑落了下来。
希什不可思议地止住了脚步。
村民叫喊道:“混蛋!还我们亲人!”
“滚出这里!”
有人掩面哭泣:“是你们……你们毁了救世主。”
“孝与善的神圣石碑啊……诅咒这群恶魔吧!”
“父亲……母亲原谅我们……”
虽然胞体的意识控制已不复存在,但这群人类与寄生胞体共生的时间太长,早已失去了理智……又或许他们真的对那些畸形胞体产生了什么感情,希什不得而知。
村民朝他们扔的东西越来越多,土块和烂泥砸到了荀听冰冷的身体上,战止序也被波及到,面对这群愤怒的同胞,他们无法使用神赐还击,却只能伸手挡住。希什清清楚楚地看见,有一块是那个的旅店老板扔的。
“你们脑子有病吗!我们可是帮你们解决了害你们的东西!”麦蒂伸开双手为荀听和战止序挡住飞来的土块和泥巴。
麦蒂是头一回这么生气,他撸起袖子,想要冲到人群中说理。刻耳柏洛斯看见它的主人发怒,也“咩咩”地大叫了几声,它用两个脑袋一起叼住一个男人的袖口,不让他丢泥巴。
“你们这群恶魔!是你们在害我们!”
“……”
希什没说任何话,竟然也没有发怒。他拦住要冲上去打架的麦蒂,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响指,灰白光芒一闪,被触手砸碎的骨头从各处爬了过来,组成了一只骨犬,它四处吠咬恐吓,所有围观的人群尖叫着被赶走了。
麦蒂还是不解气,表情委屈得要哭出来一样,他道:“他们这么能这样呀?荀为了除这破碑,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战止序看了一眼走过来的希什,提醒道:“你还好吗。”
希什的神情复杂,脸色阴沉着,并没有表态。他今天受的所有伤,都不及那一块泥巴砸到他胸膛上而留下的印痕。
希什从小嚣张跋扈,热衷于享受别人的关注和赞美,这还是他头一次感受到心灰意冷的滋味。
“你们接下来去哪儿?”
“进大荒的事情先搁置吧,往南走,”麦蒂叹气,说道,“先找个地方把荀安顿好,南边临海的镇子上有我家的产业。”
麦蒂抬头问道:“希什哥哥你呢?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不,我不跟你们走了。”他望了一眼那个洞,说道:“我得把这件事如实汇报给母亲,这个洞……在她派人来调查之前,我必须在这里守着。”
麦蒂巴不得离这个孝村远远的,带着昏迷的荀听,在雨停时就离开了,勇夫也要求跟随他们一起走。
路远镇只剩下了希什。
没有人家愿意为希什提供住宿,但麦蒂为他留下了不少物资,希什可以在野外扎营。村民对他的存在怀有敌意,不过希什旁边有两条骨犬在转悠,也没有村民敢去找他当面对峙。
第二天夜里,希什点燃篝火,盘腿坐在火堆旁,看着手中的艾蓝徽章——这其实是他自己雕刻的。希什小时候喜欢跟卡佩斯玩扮演游戏,母亲便教他做一些代表等级的徽章。长大之后,卡佩斯对希什的关心越来越稀少,希什已经快要忘记这东西要怎么刻了——手心里的这枚艾蓝徽充满了笨拙手工的痕迹,歪扭难看。
不过没关系,希什心想,这次清除三阶梯朽神之后,母亲一定会重新对自己刮目相看。
希什刚将徽章收进怀里,就听到了骨犬的吠叫,他本来好转一点的心情又沉下去。
希什冷怒道:“又是那群不知好歹的东西。”
路远镇村民总会晚上来找他麻烦,大概是想等希什睡着了偷袭他。
希什站起身来,却发现骨犬们吠叫的方向不太对劲。
那不是村民平常会出现的方向,那是……无底洞的方向。
希什举起一根火把,跟随着骨犬走去。夜里,树影在移动火把的照耀下,鬼魅般地闪过去,时不时地惊起希什的一些疑心。他揉了揉眉心,怪自己过于多虑。
骨犬驻步,朝无底洞旁边大声吠叫。希什看清了,洞旁站着一个人影。
希什蹙眉,喊道:“是谁?”
那人黑色的斗篷之下戴有一张白面具,听到叫喊后,那人摘下面具,缓慢地转头。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在火光的照耀下,脸上跟没有血色一样。
她脸上混杂着一种复杂惊恐,直勾勾地盯向希什。
“伊河?”希什惊讶地叫出她的名字,跨步向前,大声喊道,“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这里!”
伊河没有回答,仍旧保持着那个神色。
忽然,她上下嘴唇幽幽地张翕了一下,声音细不可闻,但希什还是能从嘴型判断出来,她在说:“再、见。”
希什双目睁大,只见伊河身体前倾,正要坠入洞里,希什立马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可就在这时,她脸上的恐惧消失,像看着猎物坠入了陷阱似的,笑容占据了她的面庞。希什用力将她拽回来,却发觉自己被一股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力量向前拽去。
希什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像是肉体在快速生长。他猛然抬头,发现伊河瘦弱的身躯正在膨大、展开——逐渐胀成一个男人的骨架。
“她”的面貌也全然改变,与希什对视的是一双和他颜色相同的绿眼睛,只不过阴郁灰沉,正如他的主人一样。
希什与那黑发男人近在咫尺,对方朝他一笑,“暧昧”地说了一声:“宝贝,上当啦。”
听到对方戏谑的一笑,恐惧这才慢慢爬上希什的后背。
希什没来得及反应,便完全失去重心,与男人擦肩,坠进了无底洞。
不一会儿,骨犬也不再吵闹,没有了神赐驱动力,它们散落成了一地碎骨。
无底洞闭合,大地恢复原样,只剩伊河姑娘的真身——那个黑发男人,赫伊曾希德尼恩站在原地。
希什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只有被扔下的火把在奄奄一息地燃着。
三天的惊心动魄,仿佛没有在这片地域留下任何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先挂个可能会雷到一些读者的提示:希什父母是gb关系。赫伊曾是希什的父亲,并“孕育”了希什。(但这个孕育并不是指得生子)
之后会解释希什的来历,但关于卡佩斯和赫伊曾的关系不会花过多笔墨详写。
接下来就要见到却杀啦!

“阿序,你说,那群人的失踪和孝碑有关系嘛?”
麦蒂叼着一根草,双手作枕,躺在刻耳柏洛斯的背上,回顾着在路远镇发生的一切。
“或许有关,”战止序说,“一切要等到南希伯的调查结果公开。”
“我在想,那天空上的人脸,会不会就是开锁失败被吞掉的人变成的呢?”麦蒂说,“如果这次没有荀在场的话……我们大概率也会成为那脸中的一员。”
战止序沉思。
她推测道:“可以把孝碑的内部理解为能够进行瞬移的传送门,开锁失败,会被送到错误的地方……而开锁成功,真正的传送捷径就会被打开。”
“错误的地方?”
战止序想起了孝碑上星号的象形文字,构思了一个可能性,说道:“或许……开锁失败的人以及被村民投喂的胞体,都被传送到了云端之上的混沌世界,他们被厄化、融合……正在孕育成一种新的朽神。等成熟之后,祂会从云端坠落……掉进大荒。”
麦蒂听着她的话,瞪大眼睛。
“也就是说,那些失踪的人或许已经成为了某种朽神的胚胎细胞喽?”麦蒂回顾天空之脸拥挤的形态,确实很像正在分裂中的“细胞”,他兴奋地挑眉,道,“阿序,我觉得你这个猜测合理又有意思!”
一个星球般庞大的“脸细胞”胚胎正在在天空上层分裂、成长,它的冰山一角隐隐约约地透过云层露了出来,给渺小的人类一种莫名的恐怖压迫感。
麦蒂顺着这个推测继续想象了,他说:“那我们把孝碑除掉之后,没有胞体投喂,也没有人再被吞噬……那脸细胞是不是就不长了呀?”
“不一定。”战止序说,“或许不止孝碑一个地方可以投喂,还有其他的地方。”
麦蒂说:“哦,有道理!”
越说麦蒂越好奇,他从羊背上爬起来,问道:“被错误传送的人会变成朽神的组织细胞……我好想知道,那么‘正确的捷径’到底是通向哪里的。”
麦蒂想起那黑森森的洞口,耸了耸肩,道:“虽然说是正确的,但总觉得不会被送去什么好地方……”
“抱歉,能够打断一下吗?”米莉亚忽然说话了,她道,“荀的状况好像不太好……”
战止序一凛眉,问:“怎么了。”
麦蒂的思绪这才从天马行空中坠地,他连忙过去查看荀听的脸。荀听仍然在昏迷状态。他的身体被黑袍包裹着,仅仅露出斗篷下的鼻尖和苍白嘴唇。
米莉亚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清智越来越难保持了,我们必须让他从昏迷中醒过来。”
麦蒂情绪复杂地凝视着荀听,明亮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担忧。他望了望天空,说:“我们尽快到达海鞘镇,我会在镇上多找几个信徒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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