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子—— by有酒
有酒  发于:2024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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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西德尼恩家族的武力装配并没有奥维拉那样完善。它靠博彩与风俗产业发家,轻工业较为发达,西德尼恩垄断着丝绸、陶器、茶与高级香料等高奢品的销售,是太安城对外贸易的代理商。
太安城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的唐人街。
……荀听也是有一回听说晟洲大陆竟然还有唐人街。
人们常说西德尼恩家族出“美人”,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家族里也有一位神明化身,是“性之神”维洛斯。不过这位化身一直被西德尼恩藏之高阁,少有人知。
伊河红唇雪肌,惹人生怜,她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她问道,“希什……那位高高的金发先生,名字叫希什吗?”
麦蒂道:“是哦,怎么了?”
伊河摇头,道:“没事,我……我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
希什之所以会对这个家族姓氏反应强烈,是因为他未曾谋面的父亲——那个投奔到黑太阳教会中的叛徒——正是西德尼恩家的大少爷。
荀听看着伊河似有心事地垂下眼睫,单从她的眼睛里无法参透她在想些什么。
刚说到希什,门口就有人掀帘,是战止序和希什回来了。
第一公子皱着眉,进门先嫌弃了一会儿此地的恶劣的空气。麦蒂给两人递了两袋羊奶,贴心地说道:“希什哥,我给你加了糖哦。”
希什的抱怨声停了,他一掀斗篷,睫毛和发丝都在雨雾中沾上了一层水珠,他拎过水袋来喝了几口,垫了垫肚子。
他接着说道:“路远镇村长家的老人死了,今天全镇举丧。”
“怪不得镇子上阴沉沉。”麦蒂道,“村长家老人去世,怎么大家都要去奔丧啊?”
战止序道:“据说,去世的是村长家最年长的老人……足足活了三百岁,已经成路远镇上‘信仰’般的人物了。”
“旅店老板也去了呀?”
战止序说:“嗯,我看到了她的身影。”
“那……”麦蒂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咱们要跟去村长家看一眼吗。”
“嗯,”战止序说:“我们回来叫上你们,待到葬礼开始,我们去一探究竟。”
希什瞥了一眼正在小口喝奶的伊河,正巧,伊河也在偷偷地观察希什制服胸膛处的艾蓝徽章,她见到希什转过来,立马躲开眼神。
希什脸冷了下来,问麦蒂:“这女人的来历问清楚了吗?”
麦蒂与他解释一番,说:“希什哥哥,你不要那么凶嘛,伊河也很无辜的。”
平常麦蒂只要一声“哥哥”就能给希什治得没脾气。但这次希什的警惕心相当持久,他盯了目光躲闪的伊河好一会儿,才对众人道:“行了,歇息一会儿就走,别耽误时间。”
除伊河以外,四人披上黑色斗篷,接近正午时分,走出了旅店。
乌云仍旧浓稠不散,地上泥泞成浆,本来就有洁癖的希什沾了一裤腿的黑泥,脸摆得比鞋底都黑。
荀听看见许多体型臃肿的人在村长的房屋前默立,他们怪异的身体被黑衣黑袍包裹,很难想象这布料之下怎样的畸态。
他们四个混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府邸中。
他们学着旁人的姿态低头站立着,听见入殓师在反复吟诵:“……所有的苦难放逐到救世主的肉身,祂伫立为碑,大地长出眼睛,永恒地注视信徒,孝与善之子哟,将饲养的私念割下去投喂地狱,长寿……无尽头的长寿是祂的赐福……”
车轱辘话一遍遍地滚进耳朵,麦蒂仍旧一头雾水,他小声道:“他在说什么……”
荀听比了一个“嘘”的姿势。终于,那入殓师将晦涩难懂的念词读完了,在场所有参加葬礼的村民都俯下身子来,低低地啜泣。
这时,村长被人们从府邸中架着抬了出来。荀听看清楚了那座子上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荀听无法形容他的姿态——光数脑袋的话,村长的身上至少黏连了七个人。那不堪重负的身体早已完全变了形,仿佛这几个人是融化成人泥后被捏搓在一起的。
这坨“七人泥”的肢体用处已经完全混乱,它的底部伸出两只手、三只脚来辅助“七人泥”移动,后下方有一只乳房和一只弯曲的胳膊,顶端则有一只脚和一张脸。
荀听发现,“七人泥”中有一具身体被化好了入殓妆——那就是他们今天要送葬的人。
原来,村长家的那个活了三百岁的老人,竟然指的是村长身上长出的“人”。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恶心事儿见得不少,但荀听还是忍不住一阵反胃。
这融合得一塌糊涂的“七人泥”中,只有一人死去,其他人还是能喘气的。
他们要怎么单独将尸体下葬?
这伙送葬队伍将“村长”抬出村落,一路沿着曲折小道走向山谷之中。越往里走,树叶越枯黄,深入了一段距离之后,荀听发现有一圈突兀的林子已经化成了嶙峋枯枝。
而就在这圈枯树围绕的中心,竟有一座近十米高的石碑。
黑碑上面布满了古老的象形文字,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字的形态和“星号”十分类似,只是六个分岔上都会连上几个圆圈,像在表示数量不同人交叉合在一起。
见送葬队伍到来,石碑四周的土地开裂——那裂纹的形状是类似眼睛的梭形,密密麻麻地铺在了地面上。
就在大地出现裂纹时,荀听的瞳孔一颤,他的眼前的景象有些不对劲了。他立即察觉出是自己清智下降而造成。于是荀听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送葬队伍开始割下“村长”上的尸体,一块块地,往一个裂缝里投喂。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送葬”。
麦蒂大概也是被恶心到了,转过头去,把脸埋进战止序的斗篷里。
希什拧出一个难看的表情,轻声道:“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
荀听的面前冒出系统面板。
【朽神档案】
朽神代称:孝碑、捷径之锁
阶梯等级:第三阶梯 3-02
朽神特征:一块黑碑[特征信息待补充]。所在之地会产生一种感染场,处在场中之人会长出同类的胞体。与此同时,场中之人会发生认知混乱,将胞体当作胜过生命的重要之物。人体只是培养基,胞体才是该朽神饲养的食物,胞体数量越多、越饱满、越成熟,口味则越醇香,祂对食物会越满意。寄生胞体会产生攻击意识。
弱点或骗神技巧:未知
点击查看朽神咒名与祭品
阅读完毕之后,荀听拍了拍战止序的胳膊,在她手心里写:“朽神。”
战止序一凝眉,只见荀听写道:“三阶梯朽神,孝碑。”
“三阶梯朽神?”希什骂了一声,说道,“妈的,这片山谷里怎么藏着这么个东西!你知道送神祭品是什么吗?”
荀听摇头。
摇头并不是指他不知道祭品,而是指送神祭品根本凑不出来——至少凭他们现在的能力无法做到。
孝碑的请神与送神的祭品是一样的,名单如下:
一百双弑亲的手臂。
三吨火山石灰与一吨病柳根须。
五十只畸形死胎。
一个愚孝的信神之人的性命。
荀听又比划:“我们可以寻找祂的弱点。”
希什啧了一声,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似乎也被这诡异的送葬影响到清智了。他闭目,说道:“先回去再想对策……这鬼地方,我脑袋要炸掉了。”
荀听最后望了一眼那只颜色深到仿佛吞食了一切光芒的黑碑。
祂就那样静止地立在那里,大地上的裂纹还在不停地嚼动,仿佛在享受什么美味。
系统的提示是不完全的,或许祂的弱点就藏在朽神特征中的待补充信息里。
除此之外,荀听还没忘记,希什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是来调查佣兵的失踪原因的。
黑太阳教会的人为什么会逃到这里来?这一切和这块黑色孝碑有关系吗?
……那群在路远镇失踪的佣兵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圣甘城上方天空?
回去的路上,荀听开始斟酌系统面板上的每一个信息。他注意到朽神代称一行里,除了孝碑,还有一个代称叫做“捷径之锁”。
朽神的每个代称都是有一定意义的。
“孝碑”这个代称他倒是能够理解……但捷径之锁的意义是什么?
……什么捷径?
荀听蹙起眉来。
他没来得及多想,刚回到旅店,就听到米莉亚的急切地叫喊:“先生!先生你冷静,这不是刀剑可以祛除的东西……啊!”
闻声,荀听神色一沉,立即掀开旅店的门帘。
只见在柜台前,勇夫惊慌失措,他的脖子处长了一个圆滚滚的肉瘤,大小如同一个婴儿脑袋,上面长皱缩的五官和短小的四肢。而勇夫另一只手举起了刀子,正在扎向这只肉瘤。
荀听立即扶住被甩开的米莉亚,将她护在身后,接着夺走勇夫手中的刀。但不可避免地,那肉瘤胞体还是被划开一条口子,黑色的粘稠液体从中不断涌出,是发生异变的血液。
只是住在孝碑感染场里短短一夜,勇夫的身上竟然开始长出寄生胞体了。
而勇夫之所以没像其他人一样珍视这只胞体,是因为身为阿呜蒙信徒的米莉亚在场,替他稳定住了认知。
见勇夫又要去夺刀子,希什上前抓住了勇夫的衣领,吼道:“你给我安静点!”
“我、我要把这个怪物割掉!”勇夫畏畏缩缩地喘着粗气,哽咽道,“我、我昨晚,分明说让你们……让你们不要住,你们不听!现在我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我要怎么办啊……”
希什正烦躁着,并不想安慰他,只道:“闭嘴,你个懦夫。”
“懦夫”一词好像在勇夫的耳膜上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他张了张嘴,颤抖地咬起嘴唇来,从希什的手里挣扎出来,再也不说话了。
“不要担心啦,只要事情解决了,胞体就会消失的。”麦蒂给勇夫慢慢地包扎,温和地说道,“在这之前你先别伤害这瘤子。”
勇夫抽泣着说:“谢……谢谢你。”
希什深呼一口气,环视四周,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眉心一蹙。他看向米莉亚,问道:“那个叫伊河的女人呢?”
“伊河?”米莉亚小声说道,“我下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她呀……”
四下沉默。麦蒂并未对伊河的消失表态,缄默不言地为勇夫处理着伤口。
希什道:“我就说她有问题,她跑了!”

第47章 路远镇失踪事件(四)
希什上下找了一圈,旅店里确实找不见伊河的身影。米莉亚担忧道:“伊河姑娘不会外出时遇到了危险吧?”
马和出行工具都无人动过,若伊河真的徒步离开了这里,那她应该跑不了多远。
于是荀听、米莉亚与战止序分头,以旅店为中心,进行搜索。
最后,寻人无果的三人在村口汇合,面面相觑。这时,他们看见一位老人挎着菜篮,牵引着自己的孙子在路边缓慢地散步。米莉亚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女孩,祖孙俩皆摇头。
不过老人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说:“我不久之前见过……见过一个穿着黑袍的人。”
今天村上有殡葬仪式,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身着黑衣黑袍,他能见到这种装饰的人并不奇怪。可老人又说:“面具……那个人还带着一张白色面具,可吓人了!”
闻言,战止序陷入沉默。米莉亚道谢,目送祖孙俩走开了。
荀听望向两人的背影。只见老人衣袖下的肌肤露出来——他这才发现,他们并不是“牵”着手。老人的左手和孩子的右手是自然相连的,两条胳膊像是架在两个人体间的一座吊桥。
荀听的眼前再次恍惚了一下,视线中的景象开始发生重影。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撞击胸膛的咚咚声。
继续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恐怕他又要经历一次神智崩溃。
“白面具……”战止序的声音把荀听从眩晕中拉了回来,她说,“你应该熟悉。”
“……”荀听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暗指自己记忆缺失了一部分。
“黑太阳教会,会给祭品戴上白面具。”
荀听一怔。
第三命醒来时,水坑倒影中那张惨白的面具浮现在脑海。
原主……难道是黑太阳教会的祭品?
荀听又想起了自己身上的刻字。
“杀了卡佩斯,杀了代号爻,黑太阳万岁。”
他或许混淆了一个问题:这些内容是原主发自心底的“复仇计划”吗?
如果自己的身份真的是“祭品”,那么身体上的这些刻字很有可能是黑太阳教会在祭祀前,为洗礼“祭品”而刻下的符文,并不是原主自愿留下的。
果然,系统发来提醒:
【个人任务】送葬人的仇恨,进度更新!
因为事件合成小助手是禁用的,更新进度仍然缺少详细信息。但这提醒的出现至少说明了荀听的思路是对的:杀死卡佩斯和爻不是原主的复仇计划,荀听需要重新挖掘原主的仇恨。
“荀。”战止序神色凝重地叫了他一声。
荀听转头看向她。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语气沉静地说:“用听灵。”
荀听立马明白了,战止序想让自己验证一下伊河是否在附近遭遇不测。
荀听点了点头。
使用“听灵”可听见“亡者”与“自然”的声音。这个能力好歹是阿努鼓婆的深层神赐,使用起消耗是极大的,之前在正常城市,荀听尚能轻松驾驭,但现在身处噬人神智之地,使用神赐的风险陡然升高了。
不过有米莉亚在场,不至于让荀听直接精神崩溃。
米莉亚抓住荀听的胳膊,在“轻抚”蓝光的支撑下,荀听沉入了听灵的黑暗空间之中。
万籁俱寂。
紧接着,他听见风在黑幕中簌簌作响,乌云在嘟哝着呓语。在这些自然音中,有几道苍老破碎的音节,那是腐烂已久的白骨发出的。
荀听寻找了半天,并没有发现有新鲜的“亡者之声”——这或许是件好事,至少说明伊河没有在附近遇害。
虽然亡者之声廖廖,荀听却发现了一种奇怪的呻吟。
“渴……”
“渴……”
“没有空间。”
“挤啊……挤!”
“死,要死了!”
在“听灵空间”里,声音的痕迹会以波动的线形在黑幕上成像。荀听循着奇怪的声迹找去,只见音波曲线混乱地组成了张牙舞爪的枝叶与纵横交错的根系。
这奇怪声音竟是垂死的自然之“树”发出来的。
路远镇的树木半死不活,它们的“抱怨声”极其吵闹,此起彼伏,越枯黄的树木声音越喧噪。
或许是神赐使用逐渐熟练的原因,这是荀听第一次听见“树木”发出特殊声音。
荀听灵机一动,他登时想到了什么,沿着正午时送葬的那条路走去。
米莉亚和战止序跟随在后。
声波勾勒出来的树之轮廓愈来愈多,也越来越混乱,不知走了多久,荀听再次来到了孝碑所在的深谷。
荀听在此停下脚步,眉心一蹙。
搀扶着他的米莉亚见他神色变化,担忧地望向战止序,问:“荀不会有事吧。”
……面前的东西不禁让荀听毛骨悚然。
大地之下,盘乱虬错的树根挤在一起,抱怨声如暴雨般嘈杂,它们全都在躲避一个庞大的东西。
借助树根躲开的痕迹,那东西的轮廓被影影绰绰地勾勒了出来。
荀听描述不出它具体样子,只能根据它的形状来判断——就在孝碑底下,有一个比碑大五倍有余的肉喙。
它外形像只花苞,又像只巨大的心脏,它正不断地呼吸蠕动。其伸出来无数的触手,如锁链一般吊连在地面上,那些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眼状梭洞,就是触手与地面的交接处。
它巨大的身体藏在山谷的土地里,挤占了这片区域树根的可延伸空间。
那长方体的“孝碑”原来只是它的冰山一角。
没想到,他们没发现伊河的踪迹,倒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朽神档案】更新!
3-02[孝碑]——朽神特征:黑碑只是祂露出地面的壳,真正的本体藏在地下,巨大的肉喙蛰伏着,特殊情况下会“开花”。
3-02[孝碑]——弱点或骗神技巧:刺激肉喙开花,藏于其中的锁心就会露出,那是孝碑的核心。开花后需要在一定的时间内解开或破坏锁心,否则会被祂吞噬。
解开锁心需要“钥匙”,破坏锁心则需要另想他法[待更新]。
“锁心”这个名词,使得荀听想起了孝碑的另一个代称——捷径之锁。
解开或破坏锁心之后,孝碑自然会消失。但锁消失之后……什么会被打开呢?
荀听止住胡思乱想,将情况如实告知了战止序。他们返回旅馆,将信息共享。
希什冷漠地盯着荀听,道:“你是怎么知道朽神的详细信息的?你最好没撒谎。”
麦蒂道:“荀可是拥有上古器具又能得到绝世神庇佑的人,不会瞎说的。”
荀听点头。
希什瞥了一眼勇夫脖子上越来越大的寄生胞体,陷入沉思。
他“啧”了一声,说道:“这样,我和哑巴诱导它开花,战将军你去破坏锁心。我们速战速决。”
荀听:“?”
他比划:“你知道要怎么做?”
希什摇头,说:“我曾经解决过一个与孝碑地下形态相当类似的朽神。我有一个想法,或许能将引诱出土开苞……”他补充了一句:“我们至少先尝试一下,不行再跑。”
荀听:“……”
荀听对他这想法的靠谱性存疑。
麦蒂说:“要不然还是等总统派来的研究员调查完毕,再从长计议吧,这可是三阶梯朽神呀……”
“母亲派我就是来解决问题的,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去求助她?再说,就算是研究员赶到,也得现想法子,因为南希伯压根就没有过关于这只朽神的研究记录。”
“还有……”希什指着哭哭啼啼的勇夫说,嫌弃道,“你看他这个样子,能撑得到母亲派人来么!再拖恐怕我们身上也要长人瘤了。”
或许希什有一点急切立功的心思,但他所言也不无道理。
傍晚已然临近。在他们交谈时,老板敲门进来,她笑容和蔼地为客人们端进来几盘简易的晚饭,叫他们慢用,随后拖着怪异的身躯,关上了门。
那是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馅饼、香椿芽炒蛋与白粥,所有人盯着菜肴,却无人愿意动筷。
最终,战止序打破了沉静,她抱起双臂,对希什说道:“先说你的想法,如果合理,可以一试。”
作者有话说
希什竖起食指:“I have a plan!”
(达奇.jpg)

有不知名的鸟在鸣叫,时而嘶哑,时而空洞,仿佛在为即将逝去的夜幕报丧。
在这哀凄的叫声之下,荀听背着昏睡过去的勇夫,一手拖着一具畸形的白骨,路过枯树,惊飞了一群黑色的鸟。
荀听走到目的地,将手中白骨往堆里一扔。
面前的骨头碎片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希什就在骨堆旁站着。他伸手,从里面挑出了一只完整的颅骨。
希什用左手一弹它的脑壳,一道灰白色的光芒流转过他的指尖。这一弹,让颅骨动了起来。
这只头骨像是被上了发条的小孩玩具,下巴一上一下地快速震动,从希什的手中跳下,“啪嗒啪嗒”地在地上前进着。
这是“骨之神”磨尔狄的基本神赐——“驱骨”。
“差不多了。”希什对荀听说。
从他们确认实施计划开始,荀听就一直在和希什“拾骨头”,来给希什当做施展神赐的材料。
由那只颅骨领头,这些骨头们跟活了似的颠动起来,原地组装成了几只骨犬。它们的姿态活灵活现,绕着希什不停地转圈,仿佛有看不见的尾巴在摇来摇去。
希什似乎很喜欢犬类动物,用神赐组装骨形的时候,他会首先考虑“狗”或“狼”这种形态。
荀听纳闷,既然他喜欢,为什么不养活的呢。
希什扔了一块断掉的大腿骨,骨犬立马朝那个方向追过去,为主人叼了回来。
就这么一来一回,他们走到了孝碑面前。
星月的光芒都无法在这只漆黑的石碑上发生反射,它的颜色深得如同人类心底最抽象的恐惧,加之它极具压迫性的高度,不禁使人胆寒。
希什抬头望着这碑,细细思索。
荀听则将沉睡的勇夫慢慢地放到地上,在心里道了一声:“冒犯了。”
接着,一把匕首从荀听的袖口处滑出。他将刀刃缓缓地扎进勇夫脖子上的人瘤,粘稠的黑液渗出,已经成形的人瘤小声哀嚎着,被割下了一只细小的手臂。
勇夫是认知没有发生混乱的宿主,寄生胞体的防卫意识和攻击性都还很弱。他们故意将勇夫弄昏,取一块他身上长出的寄生胞体,目的是复现村长送葬时的仪式。
果然,孝碑见到“培养基们”来投喂它食物,发出低沉的震动。大地上裂开了梭形缝,只不过远比送葬仪式上出现的裂缝要少。大概是胞体太过稚嫩,孝碑并不喜欢吃这种“口味”的食物。
荀听在投喂时,右手中指上的天子戒也跟着孝碑“共鸣”了起来——朽神煞在蠢蠢欲动。
顾名思义,可以将小混沌之笼理解为一座笼子。低阶梯的朽神犹如体型弱小的兔子,困在其中的食肉者无需出笼,只要从缝隙中伸手,便可以逮住猎物。但面对高阶朽神,就仿佛面对笼外的一头犀牛,这时若想让朽神煞发挥作用,只能笼门打开了。
朽神煞仿佛正在撞击笼壁,在预示荀听着某种危险即将到来。荀听用手指抚触戒指,安抚了一下煞,天子戒才慢慢平稳。
荀听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那眼状裂缝。缝中空无一物,只有深邃的黑色被囚禁在里面。当荀听将一块胞体割下,扔进去的时候,洞中竟伸出许多小触须来,缠住了“食物块”。
希什一扬手指,指示骨犬行动。赶在裂缝关闭之前,那只骨犬迅速地跳了进去。
它和投喂的胞体一起沉入了梭洞里面。大地瞬间闭合,表面恢复为平常的样子,覆着泥土和湿黄的草皮。仿佛无事发生一般,空留野鸟的鬼鸣。
按照计划,荀听将勇夫的伤口包扎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再次回到深谷时,见到希什孑然站立在石碑前,紧闭着双眼,荀听不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并没有反应。
荀听凛眉,开始用力摇动他的肩膀。
希什的手心仍旧散发着灰白色的光,也就是说,骨犬仍旧处在他的神赐控制之下。
但没人知道骨犬在地下遭遇了什么诡异莫测的东西,使得它的主人受到了牵连,陷入了一种无意识的妄想状态里。
荀听发愁地拍了拍希什的脸,突然,他看到对方的嘴唇开始张翕,并念诵出了一段古语——
“Pardonnaz Moi!Grandur stela Laniera-Himelaza-Fiz……”
厄婴系统直接将这段呢哝的古语在荀听的脑海中转译为意识——
“原谅我,伟大的捷径石碑……”
荀听一惊,这串拗口的语言里掺杂着孝碑的咒名!
希什的身体开始发生一些不符合常规的异变,荀听及时捂住希什的嘴巴,阻止他完整地直呼朽神之名。希什虽然被迫噤声,喉结却在继续上下颤动,他的双眼仍旧空洞无神。荀听忡忡地“啧”了一声,只好转动肩膀,一拳挥了过去。
左脸受到的重击使得希什重心偏转,“嗡”地一声耳鸣贯穿他空白的大脑,因荀听的搀扶,希什才没有仰倒在地。
希什骤然清醒。
荀听正落下第二拳的时候,他懵然喊了一声:“你干什……”
没来得及,右脸又挨了一击,正好对称。
“……”
荀听挥拳的时候才察觉他醒了,赶紧扶稳他。
希什愤怒地瞪向荀听。但荀听脸上真情实意的担忧,直接将希什的怒气堵了回去。
荀听招牌的无辜眼神相当好用,他比划:“没事吧。”
希什把血腥气咽到肚子里去,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没事。”
他总觉得这两拳的力度里掺杂着点私人恩怨。
荀听看到希什的身形歪了一下,还以为是打他的后劲太大,直到自己的脚下也开始晃动,他才发现——是大地在颤。
“走开!”希什喊道。
颤动之中,大地上裂纹全部露出,并且迅速张大。
荀听和希什退到了离孝碑百米远处。荀听扶着树,看着山谷中惊鸟黑压压地飞散,鸟群在片刻间如浓云般遮住了月光。
大地以黑色孝碑为中心,鼓起了一个大概五米高的包,其周围的梭洞一张一闭,像在贪婪地吸收着空气。
之后,地表碎裂,土石滚落,孝碑“冰山”以下的部分终于破土而出。
它的真身给两人都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那个巨型肉喙是鲜红的,六个瓣紧紧地闭合在一起,底端靠近黑碑壳处,排列着六只狭长的眼睛。六瓣上布满了细密的触须和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疙瘩,每个疙瘩犹如一个胚胎囊,透明的汁液中,或包裹着六只眼睛的圆球,或盛着其他怪异的东西。黑碑就附在本体的背上,像是软体动物的壳,壳的两侧长有两条粗壮的后肢——它们已经退化,如根般深深地扎进了土里。空中飘起的无数触手,都是从肉喙身上长出来的。
一条布满疙瘩与眼睛的触手向他们砸了过来,希什与荀听迅速躲开。
希什的右手开始散发灰白色光芒。从肩头开始,他整个右臂逐渐被铠甲般锋利的“外骨骼”包裹。他将手臂刺入触手之中,受到刺激的触手拱了起来,希什趁机将巨大的触手划开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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