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鞘镇,位于晟洲大陆南部沿海。整个镇子都是由奥维拉的家族人员管理,麦蒂早早地给镇上的管理员寄去了信件,当马车行到一片开阔平原时,一只飞艇卷着气流从高空落地。
接着,上面走下两位身穿西服的男人,帮忙将麦蒂的物品运载到艇上。
勇夫的脖子上缠着一圈粗布带——那是寄生胞体出现地方,正在慢慢地恢复正常。他看着这豪华飞艇,不顾上遮掩,下颌几乎要掉到衣领上,结巴地问麦蒂道:“这……这是你们家的东、东西吗?”
“不是我们家的啦,”麦蒂的语气平淡无奇,说,“是我自己买的。”
勇夫:“……”
勇夫吃人家嘴短,踊跃地想帮麦蒂的忙,背运荀听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行人到达目的地时,碧空晴朗,万里无云。
在不为人知处,一只捕到海鸟的苍鹰落在高处的树梢,它用脚嵌着挣扎的猎物,歪着头,透过树叶的光影,凝视着从飞艇上走下来的人。
这时,管理人员俯身在麦蒂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爻哥哥?”麦蒂有点吃惊,眨了眨眼,问道,“……他来这里做什么呀。”
“卡佩斯总统吩咐的,他们任务目的地在离镇十五公里远的一座岛上……听说目前的调查进度没有什么进展,他要待得时间比预计得要延长。”
麦蒂用余光瞄了荀听一眼,若有所思。他道:“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哦……最近有一伙从乜伽晟国逃难的人暂驻到这里,他们体型庞大,有点像哈煞族人,不过相当安分守己,并没有对镇上造成威胁,因此我没做过多干涉……您想要怎么处理他们?”
麦蒂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小事表示不感兴趣,他摆了摆手,让管理员自行决定。他神色纠结,小声吩咐了一句:“你记得……不要把我们到的事情告诉爻哥哥。”
树上的苍鹰一转脑袋,深邃的眼睛中倒映着一行人的影子,过了一会儿,它叼起海鸟猎物的脖子,朝远处的海面飞去。
近傍晚,麦蒂的住处有人拜访。年轻仆人打开门,看见来人的面庞,又立马闭门,噔噔噔地跑上楼向麦蒂通报。
这个仆人显然是个没在人情场里滚惯的愣头青,麦蒂恨铁不成钢地一拍他肩膀,道:“你慌什么啊你!你一慌不就直接暴露了吗!”
说罢,麦蒂整理好衣襟,摆好笑容,下楼开门。
却杀双手盘在胸前,抱着佩剑,冷若冰霜地立在门外。他的左肩上停着满月,这只苍鹰正在“整理仪容”,低着脖子挠了挠翅膀窝。
麦蒂看着门外的却杀,故作惊喜道:“啊!是爻哥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来这儿了……”
却杀身上有一股淡而湿润的海风气息,应该是刚从岛上赶回来。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来见荀听。”
荀听的“惨状”让却杀沉默了半天。
他蹙眉盯着荀听的脸好一会儿,闭上眼睛,指关节处的茧蹭了一下眉心。
米莉亚开口解释道:“爻司长……荀是为了保护大家才变成这样的。”
却杀没说什么。他用腰间的残刃碎片划破指肚,为荀听苍白的嘴唇上抹了一道血迹。随后,他看向麦蒂,说:“我和你聊一会儿。”
米莉亚懂事地离开了房间,仅剩下清醒的两人。
麦蒂双手背到身后,蜷缩了一下,道:“爻哥哥,不要那么严肃嘛……”
“你重新招人,”却杀直接说道,“把他留在这里。”
“他”指的荀听。
“……”麦蒂似乎对他不容置喙的口吻感到不舒服,他道,“可是我们需要荀……”
“他现在双臂尽失,进大荒等于送死。”却杀说,“如果你只是为了指哨,没必要杀死他。”
麦蒂怔了一会儿,他语气委屈道:“我没想过要杀死荀!荀在路远镇保护了阿序,我很感激他……”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却杀漠然盯着他,说道,“不亲自动手,让他遇难死去或者不治而亡,而你,顺理成章地继承队友的遗物?”
“……”
虽然不会常挂在嘴边,但麦蒂对于成为信徒这件事是有执念的。他拥有敏锐的神明感知力,乜伽系的赐碑却没有为他降下任何庇佑,这成了麦蒂深埋着的心结。
而现在,女神的起誓指哨就在他的面前,一个无比诱人的机会——任何酝酿多年的执念都有可能在此时生出邪念的芽孢。
而且却杀知道,麦蒂奥维拉……有过为了信仰神而“不择手段”的前科。
“我……是这么想过,”麦蒂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圈有些发红,他咬着嘴唇,说道,“但若我真心想置荀于死地,就没必要带他来海鞘镇治疗了……他是我的伙伴,我不想再犯一次错。”
“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却杀似乎把语气放缓了些,但还是冷淡的,他说,“把他留下。”
长久的沉默似乎代表着一种不甘心的默认。
麦蒂最终问了一句:“那爻哥哥你呢?荀现在双臂尽失,你要留他又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却杀说,“如果你真把他当朋友,你应该知道,让他待在我的身边,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麦蒂无话否认。
却杀瞥了一眼床上的荀听,说道:“而且,在我完全弄明白他的身份之前,他得活着。”
麦蒂面露疑惑:“荀的身份?你是说黑太阳教会的祭品吗?”
“除了这个,还有。”却杀说。
话落,他从床上捞起昏迷的哑巴,把这昏睡的一“条”人给抱走了。
荀听做了一个时间相当长的噩梦,他在梦中所受的折磨堪比他在大荒清智归零的那次,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嘴唇似乎被抹上了一点腥甜的液体,它们沁入舌尖的味觉感触,好像某种醒神药一样,让荀听在混沌中激灵了一下。
很久,他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
他涣散的目光聚焦,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马车上横躺着,马车行进平缓,他的脑袋底下被放上了一只柔软的枕头,不至于让他颠簸难忍。
荀听并没有看到麦蒂或米莉亚的身影,他转动脑袋取寻找,在旁边发现了闭目养神的却杀。
“……”
自己应该没认错。
荀听的心脏莫名一紧,下意识地再次闭上眼睛。
但他还是被逮住了。
荀听的脑海里传来久违的“叮铃”声响,是却杀与他连上了共识。
却杀说话仍旧是言简意赅的风格,他说:“有什么问题,直接问。”
“……”荀听道,“这是哪儿?”
“南希伯独立属,海鞘镇。”
荀听有些局促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做调查,总统的任务。”
“这辆车要把我们拉到哪儿去?麦蒂他们呢。”
“我正在去海边,”却杀面色淡漠,语气很差,道,“因为你活不了了,我要把你扔海里喂鱼。”
荀听:“……”
沉默了好一会儿,荀听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生你的,”却杀说,“你问完了?”
荀听心想你就是生了,回道:“嗯……”
“那该我问了,”却杀盯着他,他道,“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的。”
荀听望天:“说来话长。”
荀听把除孝碑的事情给却杀简单解释了一遍。
听完荀听讲完,却杀神色凝重地思考了片刻。
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追问关于“捷径黑洞”或者孝碑的细节,而是说:“你完全忘记了你说过的话……你的保证一文不值。”
荀听还以为他会接着说朽神的事儿,没想到话题落到了自己身上,他眨了眨眼睛:“我说过什……”
荀听一滞。
他想起来了,从南希伯出发前,他和却杀发誓自己会保护好自己并且活着回来。
现在他倒是能喘气,人却不是囫囵的,甚至差点连这口气都咽了。
他习惯了大家说的“照顾好自己”只是社交中的客套话,没想到却杀会真的把这话当作保证来对待。荀听有点不知所措,面对却杀的质问,仿佛自己亵渎了什么诺言似的。
“还是……值一点的。”荀听只好现编了点好听的话“亡羊补牢”,装成游刃有余地说,“就是因为我记得和你下过保证,所以才在献祭胳膊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一口气儿……”
却杀睨着这个还在拿自己的命来戏谑的“骗子”,皱眉说:“不用辛苦你留着了,十分钟后送你去当鱼饲料。”
荀听立马原形毕露,委屈地吐出一个字:“别。”
“……”
荀听听到却杀叹了口气。
鉴于“原材料”无辜至极的眼神,却杀的大型鱼饵的制作计划只好作罢。
正好这时,满月扑簌着翅膀回来了,落到却杀肩头上,这只目光“凶狠”的猛禽脑袋拧来拧去地观察荀听,但因为鸟脑袋挡住了却杀的视线,它被他的主人伸手轻轻推了一下。
被推的满月瞪大鹰眼,不可思议地看了却杀好一会儿,开始吱吱嘤嘤地哼唧。
或许是觉得吵了,却杀啧了一声,转头冷淡地教训了一句肩膀上的嘤嘤猛禽:“不准撒娇。”
满月叼了一口主人递上来的肉块,才不叫了。
荀听笑了一声。莫名其妙地,他的心底涌起一股细密的暖意。他不知足地看着他这位“心软”的朋友,描摹着他并不丰富的神色。
过了一会儿,荀听说出了本应该放在开头的话:“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却杀望向马车前方,海风拂起他的发丝,他对荀听说明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他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应该可以为你‘治’好嗓子和手臂。”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会遇到老熟人!
满月(瞪大鹰眼)(反复嘀咕)(酝酿嘤嘤):你推我!你竟然推我!我给你通风报信!你推我,推我……
第51章 遗留误会
海边地形并不平坦,沿海岸向西走了一会儿,路遇山坡,荀听明显感到倾斜,海滩峭壁陡然升起,如一块被整齐切割的奶酪,是天工之手将他放在了夕阳笼罩下的酒红色的海滩上。
他们在路上遇到了蝙蝠眼蛾——眼蛾这种低阶怪物形态相当多变,出现时不仅数量多,而且还相当缠人。上一次荀听遇到的是金币形态的金钱眼蛾,是在金人俑中孵化的。而这一批眼蛾不知是在哪儿结的蛹,每只眼蛾都长成了带着一双黑色翅膀的大眼球,姑且叫他们蝙蝠眼蛾。
却杀点了一只火把,眼蛾们似乎并不怕普通的火,仍然迎着光芒扑上来。接着,却杀不紧不慢地划出指尖血,弹到窜飞的火焰中,火光顿时有了杀伤力,眼蛾瞬间如潮般溃散。
完事之后,却杀欲擦去血迹,似乎想到了什么,秉持着“节约不浪费”的原则,相当顺手地将珍贵的血抹到了荀听脸颊上。
荀听的神智瞬间又清醒了不少:“……”
海浪拍岸的声音传入荀听的耳中,他们来到了海边的老灯塔处,斑驳的白色高塔下有一座红顶屋子,废弃的巨船歪歪斜斜地扔在这里,有的破败到只剩下了帆杆和龙骨。
灯塔所在的高地背海方向有两座高崖上有天然形成的断面阶梯。那里可以作为视点很好的侦查点,有许多修路和驻扎的痕迹。
却杀驾马,刚踏上通向灯塔的弯折小道。忽地耳边一声厉响,荀听只觉车板一震,是一只箭稳稳实实地扎在了车上。
荀听看向却杀,而却杀并没有摆出防御架势,他伸手抓住箭羽,手背青筋鼓现,单手将深深嵌入木头的箭尖拔了出来。
高崖的一处侦查点上传来声音:“请使者回去。”
声音入耳,荀听只觉得有一丝熟悉。
却杀在南希伯也算是位高权重,身负许多职位,像米莉亚喊的“爻司长”,代表了却杀的一层身份是南希伯总统下属行政部门国防司的正司长。
而此人喊却杀“使者”。
使者……荀听不禁回忆起了当主教的日子,是指的外交使者吗?这种职称只有却杀外出到他国时,他国人员才会称呼的。
那么这位朝他们射箭的人……不会是在乜伽晟国认识的熟人吧?
“我来请你做一件事。事成之后,我永不打扰你们。”却杀冷静道,“希望你念在之前情分,能够帮忙。”
却杀似乎很少求人。这使他请求的语气很不“熟练”,更像是来威胁或是讨债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谁知又一声呼啸箭响,
荀听心紧了一下,本以为对方恼羞成怒,却四处不见箭影。
只听一阵吱呀的惨叫声。原来有一只靠近他们的落单眼蛾被箭钉在了崖壁上,普通箭矢杀不死它,它正在扇动着翅膀挣扎。
根据交谈声判断,对方离马车不近,却能在这个距离下,射中比掌心小一圈的眼蛾正中。荀听感叹,射箭人有一副好视力。
这一箭之后,对方松口了——看来他与却杀之间的梁子还没有深到仇恨的程度——对方说道:“使者让我帮什么忙。”
却杀抬头,说道:“我要见怀霏的赐碑。”
话落,荀听一愣。
他立马反应过来,对方声音为什么熟悉却让他想不起来了——
是守夜!
射箭之人是可以正常发声的守夜!
当时朽神殉将赐碑种子给了守夜,只有他知道第一块怀霏赐碑在何处。
震惊之余荀听又开始疑惑……他分明结束第二命之前还托却杀保护守夜来着,两人怎么就结下梁子了?
守夜的语气似乎在发愁,他喊道:“殿下的赐碑不会为使者降下神赐的,使者还是回去吧!”
“不是我来求庇佑,是另有他人。”却杀说,“他受了伤,残缺严重,只有怀霏的庇佑才能让他正常生活。”
守夜非常谨慎地说,“我不知那人善恶,不知道让他见到赐碑是否会节外生枝——这个忙我帮不了,但我可以帮你其他的。”
“我只有这一个请求,”却杀继续道,“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
“……”守夜想了想,他返回帐篷和身边的同伴商量了一会儿。回来之后,他做出了让步,提出一个要求:“如果使者的朋友一定要见赐碑,那么使者需要向被你杀死的大主教跪拜道歉。涅肖主教是殿下最信任的老师,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认为使者‘没有恶意’。”
却杀沉默。
荀听霎时明白了。
第二命结束时,却杀误打误撞地赶上了荀听申请死亡的生效期,他是最后一个见到“主教”的人,在情况上报之后,外界自然认为“涅肖主教”是却杀被刺杀而死的。
而却杀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在荀听在折磨中寻求解脱时,却杀于心不忍,在荀听昏过去时动了手——却杀自己也认为,“主教”是死于自己的剑下的。
后来,守夜冲破了奴隶公司的围捕,带着一部分伙伴逃离了鼓婆区,他正在寻找一个可以养精蓄税的“根据地”,政权杂乱的南希伯独立属领地是个能让他们夹缝中喘气的地方。
怀霏是在事件调查期间,也就是死去“主教”真正的罪恶身份被公布之前逃出乜伽晟国的。
因此,他并不知道自己所认识的“大主教”皮囊之下是个恶魔。这个天真傻孩子还在为涅肖被爻杀死一事感到疑惑与愤愤不平。
荀听能想象到,二人之前在海鞘镇偶遇。守夜追问却杀为何要杀死帮助过大家的涅肖主教,而却杀也无法彻底解释清楚。
这一切都是由荒诞巧合而组成的误会。
荀听看向却杀。这位向来杀伐直率的决策者在守夜的赎罪要求面前安静地思索着。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凝重,荀听以为他并不会同意,可是出乎意料地,却杀说:“可以。”
荀听一惊,在却杀站起来之前,连忙咬住他的衣袖。却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荀听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用眼睛和他传达意思。
“叮铃”一声,却杀与他连上了共识。
荀听说:“不用这样!你让我和他见一面。”
却杀道:“做什么。”
荀听只好模糊地说:“我认识他……”
却杀眉心稍稍挑了一下,凝视了一会儿荀听。
荀听总觉得却杀的眼神中暗含着“质问”。那声“可以”好像一只无钩吊线似的,正等着某些鱼“愿者上钩”。
咬着他衣袖的荀听:“……”
荀听及时止住了由这个表情引起的胡思乱想,防止想法过于喧嚣明显,在共识里被却杀捕捉到。
荀听觉得,却杀肯定懒得去挖坑埋他,是他自己多想。
他有模有样地解释道:“我之前去过乜伽晟国的鼓婆区,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眼盲的蚁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居然变成这副样子了。”
却杀若有所思,淡淡道:“哦,这样。”
却杀朝守夜喊道:“在这之前,那位拜见赐碑的人想见你一面。”却杀看了荀听一眼,说道,“他说,你是他的老朋友。”
守夜让却杀离开后,单独一人从侦查点爬了下来。
荀听发现他变化了很多。守夜似乎矫正了骨骼,蚁奴时期那怪异的驼背不见了,挺直的脊背显得他更加高大。他的白发在脑后扎成利落的高马尾。因为买不起蓝条佣兵服,守夜只身着一套皮制猎人装束,背着一把掉漆的弓,胸前仍然别着一朵新鲜绽放的白羊绒。
荀听望向他清澈的黑眼睛。
而守夜眨了眨眼,先是被荀听的状态惊了一下,然后打量了他一会儿,说:“我不认识你。”
却杀非常贴心地给他留了钢笔与麻纸,荀听咬起钢笔尾部,在纸上慢慢地写下——
“夜莺夜莺,给我一颗,漂亮心脏。”
纸质不好,荀听嘴叼写字也不熟练,导致这行字写得相当之慢,且字形歪歪扭扭,非常丑陋。
守夜的眼睛却慢慢地瞪大了。他一直耐心地等到荀听停笔,然后愣了一会儿,不可思议地问道:“……大,主教?”
荀听盯着守夜,点了点头。
系统跳出成就面板——
达成成就【暗号生效】
“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首次拥有一位有“身份共享”权限的朋友。
奖励:2点神犀
“身份共享”权限达成方式:由对方主动提出一个暗号,并在下一命通过暗号相互认出,便可以开启“身份共享”。
“身份共享”权限作用:你可以与拥有此权限的朋友分享关于自己真实身份的信息,不会产生泄露惩罚。与此同时,这位朋友必须将你的身份保密,否则泄露惩罚会加倍。
荀听心中一动。
也就是说,如果这一命却杀主动留下一个暗号,只要他们通过下一命相认……他就可以毫无顾虑地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却杀了。
不过实现的过程中,他还得“死”一次。
荀听揉了揉眉,他刚发誓说自己会保护好自己……这个保证还真是“一文不值”。
守夜惊讶道:“您怎么变成这样了?您难道没有死吗……”
这可说来太话长了,荀听不可能给他写下来,只好张了张嘴,摇头,以示自己说不了话。
“对了!如果您将殿下拜为信仰神的话,他可以让你的胳膊和声带恢复的!”热心的守夜立即一拍脑袋,牵马,说道,“我这就带您去。”
只有当种子被种下时,赐碑才会在大地各处上生长。
怀霏的赐碑种子仍然被守夜小心翼翼地保管着,他打算安定下来之后,再将赐碑种子正式种下,当做“菲尼族”的信仰图腾。
菲尼族人,是守夜给蚁奴们起的新名字。
守夜知道,凭自己目前的知识储备和能力,不足以完成怀霏的夙愿,迷茫的他在逃亡的夹缝中疯狂地汲取各种各样的知识。在这个过程中,他追溯蚁奴的历史,发现这群被豢养的奴隶在最初是哈煞族的一支部落,所以他们的体型才会与哈煞族人一样庞大,而且身体部位容易白化。
据神学院宗教哲学系的学者研究,这支部落在历史长河中曾发展出自己独特的文化。
在被荀听邀去主教宅邸做客的那些日子,守夜在厚重的《乜伽民族志》的不起眼旮旯里,看见了一个红色的鸟状图画。后来他才知道,那其实就是哈煞族分支部落的图腾,一只浴火的不死鸟。
只可惜“火苗”太过微弱,被庞然的时代大雾抢占了氧份,这文化碎片只是在历史上昙花一现,接着窒息而亡了。
不过,这只鸟儿在守夜的心里烙下了一个印子。
守夜之所以要给蚁奴更名为“菲尼族人”,不仅是因为要破除原有称呼中的“奴”字,更代表着怀霏与他的理想——他要重新点燃不死鸟羽毛。
守夜背着荀听,一步步爬上了灯塔。灯塔的两个看守人——两个身材笨重的菲尼族人站起来,向守夜问好。
老灯塔的照明设施已经保废,原来装有大功率照明灯和储气罐的地方被掏空,守夜和族人在那个地方简易地架了一个神龛。神龛盒中铺满了永不凋零的白羊绒花,中央摆着一颗通透晶莹的心脏。
这就是怀霏的赐碑种子了。
守夜将荀听放下,虔诚地双手合十,指尖顶住眉心,在心脏前闭眼膜拜。一会儿过后,他睁开清澈的黑眼睛,对荀听说道:“大主教,你来祈求吧……申请怀霏殿下的庇佑不需要很复杂的奉品,只需要你的一滴泪或是一滴血。”
守夜替荀听取了一滴血,用白羊绒花瓣盛着,摆在神龛面前。荀听则按照他的指示闭上眼睛,暗中冥思,不知过了多久,系统的加载页面显现。
正在递交选神申请……
您正在请求神明【怀霏】降下神赐
选神奉品:滴血
成功率:96%
正在判定中……
荀听的眼前浮动起微光,他的双肩处忽然传来温热的触觉,两条散发光的白色手臂缓缓出现成型。最终,光芒黯淡下来——荀听拥有了两条完好无损的手臂。
荀听的面前同时跳出弹窗。
您的信仰神申请已通过!
您已成为【怀霏】信徒。
达成成就【神海无涯】
“我上岸了!”
首次主动选择信仰神,选神申请通过并得到神明庇佑。
奖励:2点神犀
信徒档案更新!
【信徒档案】
信仰神:怀霏
神犀已使用/总量:0/13
查看神赐能力
(女神起誓指哨附神)
信仰神:蔚维达尔
可使用神赐:撼山、巨力
荀听叫了守夜的名字,发现自己的嗓子也可以发声了。怀霏的庇佑犹如旱漠上的甘霖,帮了荀听一个大忙。他怀着真诚的感激在怀霏赐碑面前双手合十,学着守夜的样子,膜拜了一会儿。
他把关于身份的来龙去脉和守夜解释清楚,他没有提到“穿越”“游戏”“系统”等复杂的现代词,只说自己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需要在这个世界完成任务。他嘱咐守夜一定替自己保住秘密。
守夜单纯赤诚,不仅答应了替荀听保密,还主动和却杀道了歉。
却杀看着守夜朝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他身侧的那个大块头菲尼族人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将几盒珍贵的白羊绒花茶给却杀递上去,作为赔礼。
却杀婉拒礼物,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却杀目光望向荀听,将其“重获新生”的身体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他用一只手背轻轻撩拍了荀听的上臂,才注意到这厮肌肉还挺结实。
荀听主动将一双“新手”伸过去,让他观察。
却杀对他手臂上很不错的肌肉曲线做出评价:“这是怀霏神赐给你加强的部分吗?”
荀听:“?”
他不甘心道:“这是我原来就有的。”
荀听在原世界的身体比起原主还要修长健硕一点。即使他工作忙碌,他也没落下过运动。
却杀点了点头,移开目光,接着问道,“你们,叙完旧了吗?”
守夜和荀听异口同声:“叙完了。”
却杀沉默不语,似乎在等一个解释。
守夜挠了挠脸颊,有点难为情地说:“之前……额,之前我在乜伽晟国为士兵们干活……正巧是外出采购物品时候……遇到了荀听……”守夜很不擅长说假话,他中途望了荀听一眼。
看着那双向他求助的干净眼睛,荀听忽然升起了一些教好孩子撒谎的“罪恶感”。
在怀霏赐碑面前,荀听脑海弹幕不断地滚动着忏悔。
荀听补充道:“当时我在乜伽晟国游历。”
“对,对……荀听在游历,他帮了我一个忙,我们就认识了。”
也不知道却杀信了没有,反正他没有追问。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耐心地等两人解释完,他轻轻地说了声:“……没必要。”
他说:“回去吧。”
“……”
荀听有一种相当矛盾的心理。他一边希望却杀不要追问,以防触发系统的身份泄露惩罚,一边又希望自己能够毫无保留地告诉这位朋友关于身份的事情。
这声寓意不明的“没必要”,像是往一池清水里扔进块石子,不痛不痒地激起一圈涟漪。荀听揪不出这颗小石子的来处——
“没必要”有很多意思。没必要和他隐瞒,他已经察觉了端倪?还是没必要费心思去编一个谎言,他并不在乎?
荀听张了张嘴,非常想问些什么,但看着却杀的背影,只能噤了声,用一些自我安慰来隔靴搔痒。
他回头和守夜告别。
两人刚走出双崖之间,外出乱窜的满月就飞了回来,它踩在了却杀的肩上,长短不一地号鸣着。却杀皱眉,从鹰爪处取出几张绿色底片。
荀听看着他操作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了。”
“岛上的调查有进展。”却杀说,“找到奥德修斯号的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