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爹的话,大老爷们儿的都是粗人,整那么多文绉绉的事情干什么,能洗干净不就好了。
谢先章的皮肤薄,不一会儿就给搓得通红。谢必怀看得一愣,随后大笑一声:“嘿,老虎,你还真像你娘,是亲生的。”对,还给他取了个什么乳名,被人从一年级嘲笑到六年级。
那会儿的小学就已经开始普及勤洗手,讲卫生的宣传。谢先章恼了,挣脱出来,冲他爹喊:“你一点都不讲卫生!”
以前觉得他爹烦,这下却越发想念他了。
脸上一阵寒气,思绪被猛地拉回现实。
“都什么时候了,顾老二,你还……”谢先章垂眼往顾玉岷手中的洗脸巾一瞧,那上面竟然是泛着黑紫色的液体,跟血似的。他心里咯噔一跳,想起刚才溅到脸上的那股温热液体。眼眸转了转,看向他的胳膊。
蓝光昏暗,手电筒的光却亮堂,将顾玉岷照得发白,只见他拿着洗脸巾的手臂一直在滴血。
谢先章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伸手拉起他的手臂,吼道:“都他妈的流了这么多血,就不能喊一声疼吗?你不要命了?”
顾玉岷瞳孔微沉,惜字如金:“死不了。”
给他干沉默了。
事到如今,先止血再说。谢先章又拿出他那祖传的小药丸,用手捏碎了,涂在顾玉岷流血的位置。
眼见没什么能用来固定的东西,谢先章瞅向顾玉岷:“哎,借你的塑料袋用用。”
顾玉岷犹豫一阵,递给他:“……”
这塑料袋上印着吉祥超市四个大字。谢先章一看就知道绝对是顾玉岷拿的,毕竟以顾老二的这种性格,他肯定很嫌弃这种东西。
谢先章冷着脸给顾玉岷包扎,嘴里不忘凶他:“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许叔交代?再说……啧,算了。”他狠叹一声:“要死一起死,要回就一起回,反正我绝不会丢下你独自回去。”
顾玉岷举着手电筒,垂着脑袋看他包扎,神色认真,道:“我也不会。”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
是了,在这样极端的天气条件下,又是如此的困境,不是僵尸就是鬼的,能相信和依靠的就只有同伴了。
“你的手是怎么弄的?”谢先章问。
“冰锥划的。”顾玉岷答。
谢先章眉心一紧:“怎么划的?”
顾玉岷撇开头,收回手,不言语。
谢先章只好又愤愤地叹了声,问:“那毛巾上的是什么东西?”
顾玉岷依旧不说话,谢先章是真的生气了,推了一下他:“怎么着我们也经历过生死了,不管你是顾玉岷还是顾老二,我们之间就应该互相信任,毫无保留,明白吗?”
僵持两秒,顾玉岷才道:“我的血,还有她喷出来的。”
一听,谢先章呆住了。
“我说过,鬼怕污秽的东西,血……也算的。”
操!合着刚才飞溅出来的是他顾玉岷的血。那得有多少?谢先章一下子紧张了,身子簌簌抖了起来,手都麻了。
“放心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嘬了一口含在嘴里吐出来的。我的血倒是没什么,但是这女尸的就说不准了。要是不擦干净,我怕你中尸毒。”
现在是中尸毒的事情吗?
谢先章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但是还得忍住。
忍了,再忍,忍不住了。他揪着顾玉岷的领口,咬牙切齿道:“顾玉岷,高原失血是要人命的!这点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自私一点好不好!”
紧张的气氛被怒气冲刷,顾玉岷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问:“你救我的时候有犹豫过吗?”
闻言,谢先章忽地松了手。
“那自然是不犹豫的。”
顾玉岷注视着他,眸光一闪一闪地:“我也是。”
受伤的手臂包扎好后,两人绕过坑洞,在地面又发现了一些小的坑洞。
谢先章循着洞一直往前走,疑惑道:“这里的土质有可能会形成这样大小不一的坑洞吗?”
顾玉岷道:“不太可能。雪山自然形成的除了冰洞冰川以外,就是冰裂缝和地势差异。”
“那就是人为挖的了?”
顾玉岷点了点头:“嗯。”
“我们登山挖雪坑是为了防风,雪比这冻住的土地柔软,自然好挖。那你说,他们费力在这挖坑洞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埋东西。”
“我觉得他们应该挖不了快两米深的坑,有可能这里原本就有落差。”
说真的,除了埋尸体,他根本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用。
但是,这个鸟不拉屎,连野兽都没有的地方,有必要把尸体埋起来吗?这么一想,应该是有别的目的。谢先章用胳膊顶了顶顾玉岷:“周岁发现这里的尸体后跑出去告诉了张光明,从我们进到这里,以女尸的位置和姿势来看,他应该只是远远地望了眼就走了。”
顾玉岷立即拿出手册,翻找。
快速瞄了眼,道:“你推测的没错,他是这样写的——”
我又想骂人了,周岁那个王八蛋子也不说一声,这破洞里还有个坑,害我踩空了,摔得够呛。
黑暗中,我摸着冰壁赶紧将手电筒捡起来,拧开的瞬间,见远处有两顶帐篷。我咽了口唾沫,当即背过身去。
妈的,怪不得周岁这个孙子吓成那副鬼样子。
那帐篷外竟然站着一个女人。
我猛地捂住嘴,将手电筒的光调到最暗,慢慢往来时的方向轻轻挪动脚步。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那玩意儿肯定比金田猛多了。
这冰天雪地的,哪里会有女人出现在这里。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这男人女人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而且她绝对不是活人!
家里的老人时常说,这鬼分好几种。属女鬼最阴狠,红衣的比白衣怨气重,走起路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像帐篷外这个女人就更吓人了,他娘的身上穿的都是古代人的衣服。我突然有点敬佩那地上的三个人了,千年古尸也敢摸。
老子信邪,老子害怕,老子惜命,夹着屁股跑了。
“这么说,张光明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谢先章愁眉微展。
“我们也算。”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手册。走了两步,谢先章突然停下:“你的玉!不行,你的玉还在那女尸身上!我回去拿!”
顾玉岷连忙按住他:“不要紧。”他解释道:“那块玉不能拿回来,小叔说鬼怕玉器,我一开始也没底,不知道对僵尸管不管用,现在看来应该是管用的。”
谢先章听后,冷静下来,准备取下自己身上的玉。
顾玉岷盯着他,续道:“你先拿着,现在估摸着是不需要再用了。”
谢先章瞄了眼他,放下手:“不过,你刚才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以前看过小叔家里风水一类的书,说鬼和僵尸不会拐弯,只是得了活人的一口气,所以才会尸变。我们刚才正好在冰壁的折角,我想,她闻见生人的气味肯定会回来找我们,就想了这个办法。”
经他一说,谢先章这才明白过来。可仔细又想,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扭头看着顾玉岷,顾玉岷侧过脸,仿佛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理直气壮道:“是的,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谢先章凝目,双手抱在胸前,沉沉吐了一口气。
顾老二,有点意思,挺会钓鱼。
气氛逐渐冷寂……
“对了,那冰壁上的蓝色虫子是什么?有记录吗?”
顾玉岷继续往下看,道:“有。”他指了指手册图解的一页。“这个蓝色的东西叫冰虫,跟溶虫不同的是它不会灼烧皮肤,而是钻进血管流入全身,使人产生幻觉,最后身体逐渐被冰虫支配。”
没想到还有这种虫,谢先章有些后怕。
走出这个洞口,两人终于回到了发现那具被反捆的尸体旁。眼下,他们已经证实了张光明所记录的内容都是真实的,且地下暗河真的有一座墓。
谢先章回头望着出来的地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正想查清楚这具尸体的身份,突然,只听见那诡异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真是没完没了了!”谢先章吓得手一抖,看向顾玉岷。“这个声音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听着像是背后。”顾玉岷道。
说时,两人同时转向身后,用手电筒一照,一个眼睛发红的男人就这么立在洞口。谢先章心中顿时大惊,拽着顾玉岷就往后退。
那男人走得很慢,动作十分机械。他每往前走一步,脸上的皮肉便会往下掉一块。比起那女尸的速度,这个就慢得很多了。谢先章倒吸一口凉气,结巴道:“这,这不会是被冰虫控制了吧?”
顾玉岷没有犹豫,脱口道:“就是被控制了!”
话落之际,男尸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
谢先章抓住顾玉岷,失声道:“不止一个!”他吓得一愣,声音抖了起来。
女尸就已经差点让他们丢了半条命,眼下顾玉岷还受了伤,那些冰虫在尸体里又不能触碰,纯靠冰虫控制的尸身根本没办法用对付女尸那一套方法。
谢先章心急如焚,想着这要是不解决掉这两个东西,外面的人也会跟着遭殃。他急忙拿过手册,翻找着里面有用的信息。
顾玉岷早已拿出登山镐,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就在谢先章翻找信息的一瞬,一只白净手从黑洞的冰壁上摸了出来,带着“擦擦”声回荡在整个冰洞。
“擦擦……擦擦。”
谢先章愕然抬起头,对上黑暗中那张凹陷的脸,顿时失了声。
这!这他妈的不是就是刚才那具倒下的女尸?
难不成,冰虫也钻进了她的身体?
谢先章脑子一阵发怵,看着那只手慢慢从冰壁上伸出,随后落到了前面男尸的肩上。跟着,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从两具尸体的中间探出头。
见此情形,顾玉岷也木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鬼不是鬼,僵尸不是僵尸,动作虽然极其缓慢,但是这女尸却跟男尸却不同,她好像……好像有了意识似的!
她会笑!
谢先章头皮发麻,再强的心脏也经不住这样吓的,不禁还是惊呼出了声,看着黑洞里的三具行走的尸体,他转头问顾玉岷:“帐篷,帐篷外的是几具尸体来着?”
顾玉岷后背直冒冷汗,伸手抓紧谢先章的手腕。
“三具。”
谢先章慌忙低头看了眼手册,没错,张光明记录的也是三具尸体。
可是眼下,那洞口的除了女尸以外,只有两具尸体,谢先章惊恐地瞪大眼,要窒息了一般,反手抓住顾玉岷,不停地发抖。
“还有一具尸体……应该还有一具尸体!”
话音落下,蠕动的“嘶嘶”声缓缓落入耳边。谢先章将手电筒的光调亮,顺着声音的来源往头顶一照。那具消失的尸体像冰虫一样黏在头顶的冰壁上,正在朝他们爬来。
恐惧如同洪涛骇浪朝他们汹涌奔来,谢先章大惊:“妈的!快跑!”
他终于知道之前的人为什么会挖坑了,如果不掩埋尸体,冰虫就会钻进去,控制尸体。
而女尸本身就吸了一口人气,加上冰虫的控制,使得她的皮肉又鼓了起来。
两人慌忙闪避,顾不上害怕,一头扎进了另一个冰洞。
回到最初发现张光明标记的地点。
郑清平捡起地上的石头, 仔细观察修改过的痕迹,他转头往吴树言的方向望了望,问:“有发现吗?”
吴树言沿着通道慢慢用手电筒照了过去, 道:“这里有条线。”
闻声,郑清平丢下石头,走了过去。
“哎,你把指南针拿出来看看。”
吴树言摸索一会, 原地转了一圈。
“怎么样?”
他咬着牙, 嘟囔道:“咱们得往南边儿走。”
“这个方向……好像是小苏警官
第一回 标记的位置。”郑清平探过头去。“事不宜迟,那就赶紧动身吧。”
吴树言嗯了声,小心翼翼地将指南针收了起来:“也不知道组长他们怎么样了……”
“嗐, 没事儿。许叔不是给我们都系了一条铜钱线吗?你看,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这说明什么?鬼怕这玩意儿, 金田不敢跟了。”说时, 额间吹来一阵凉风。郑清平顿了一下:“这……这冰洞哪儿来的风呀?”
吴树言啊了声:“什么风?”
“不是!你丫的没感觉到?”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就刚才啊, 吹我脑门儿上了, 不信你摸摸!”说着,就抓起吴树言的手放在额头上。
吴树言眉头一皱, 确实感觉他的额头冰凉凉的, 蓦地收回手:“别自己吓自己了,哪儿凉了?”这也不能说真话啊,光吓自己人了。“赶紧走吧。”
郑清平没好气, 懒得理会, 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闷头往前走。二人朝南走了一段距离,顺着光源往前看, 洞的那一头竟然微微闪烁着蓝白的光芒。
很弱,极小。
郑清平慌忙扯了吴树言的背包,一把抓回来,问:“那是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现在对于那些未知的会发光的东西格外谨慎。吴树言跟着看去,回头瞅郑清平,挤了挤眼:“一起去?”
郑清平舔唇,露出害怕的表情:“那你走前头。”
“别啊,一起。咱俩大活人还能怕鬼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有鬼的话顶多被吓一吓,赶紧找到金田的尸体要紧。”吴清平拽了一把郑清平,“这里就一条通道,标记在这,要是回去就只能去许叔他们那儿了。”
说来也是,郑清平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对着发光的位置照了过去,越靠近,那幽光越清晰。
“看起来好像是……玻璃?”郑清平晃了晃手中的电筒。
吴树言凑近一瞧,这根本不是什么玻璃,而是一块椭圆形的怀表。打开怀表的一瞬,那股寒气又吹了过来。
郑清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我说,你没感觉到凉飕飕的吗?”他抱紧胳膊,怂成一团,瞥眼道:“这上面好像有照片。”
怀表的链子已是锈迹斑斑,拿在手里还有些沉,吴树言掂了掂,将怀表放在手电筒下。这是一张拇指大小的照片,颜色微微泛黄。照片里的男人留着寸头,眉骨立体,挺白净一小伙子。
“上面的照片能取下来吗?”郑清平问。
吴树言左右弄了一下,道:“好像不行。”说着,看向另一面。时针停留的位置正好是下午四点。
要说起数字,中国人对这方面可就太执着了。四和死的发音相近,在风水里四这个数字也不吉利,现下见时针停留在四上面,两人莫名流了一身冷汗。
特别是郑清平,总觉得哪里吹来一股阴惨惨的风,跟上回自己迷路被鬼骑在肩上似的,止不住地颤栗。
“你怎么了?”吴树言回头看他,发现他一直抖个不停。
郑清平抽抽着脸,凝滞片刻,道:“树,树言……我觉着冷。”说完,他狰狞的一把抢过怀表,忽然像变了个一样,猛地瞪大双眼,将怀表吃进嘴里。
吴树言看得一惊,大叫:“你在做什么!”他捏住郑清平下巴,把手伸进他的嘴里将怀表抠出来。“郑清平!郑清平!你到底怎么了?”
郑清平两眼一翻,感觉有东西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顿时觉得无法呼吸了。那双手从他的耳后慢慢向上摸,然后重重地朝头顶按了下来。
好像有什么声音……
咕噜……咕噜。
郑清平听见耳边有声音响起。
“水……”
“水边。”
是谁在说话?这个声音一直在重复,他的脑子快要爆炸。他开始不停地挣扎,捂着自己的脖颈,脸色瞬间就变红了。
吴树言被吓得不轻,他看见郑清平竟然在掐自己的喉咙,他将怀表狠狠往地上一砸,伸手使劲儿掰开他的手。
就在这时,郑清平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软了下来。卡在喉咙间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去,他张大嘴深吸一口,然后剧烈狂吐起来。
吴树言无措地站在一旁,手心发麻,他低头往地上的怀表看了眼,说出了一句令郑清平感觉头皮发麻的话。
“你他娘的是不是被鬼附身了?真是疯了不成!吃那玩意儿干什么?”
郑清平歇了口气,转圜过来,眼球布满血丝,表情仍是一脸惊魂未定。
他刚才确实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比起什么鬼附身,更像是被鬼压了似的。他抚着心口,道:“水……水边……他说水边。”
“水边?”吴树言心里一紧,问:“谁?什么水边?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东西!在耳边说话的东西!他说有水,这里有水!”
“什么?”吴树言捏紧拳头,脚下一软,一股屁跌坐在地上。他的手在发抖,他按住额头,醒悟了般,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郑清平抹了一把鼻涕,带着哭腔:“你知道什么了?”
“也许,不,是一定!一定是那块表有问题!这块怀表的主人。”他望向地上的怀表,“他肯定是想告诉你什么信息……”他这么想的原因很简单,这冰洞里的东西跟着他们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伤害他们性命,并且在每次迷路或者发现尸体的时候出现,想来,这必然是告诫和提醒。
和雪山上一样。
郑清平嘴里满是铁锈味,跟着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儿吐口水:“那也不能!不能这样害我啊!”
“你好好想想承诺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话没有。”吴树言道。
“我……”他犹豫一阵,回想之前遇见尸体时说的话。“好像是说过什么要带他们回家一类的话。”
果然如吴树言想的那样,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心里一横,捡起地上的怀表。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倒是会说话,哄鬼来了。你既然已经承诺了,那就得做到。”
郑清平的视线朝他望去,弱弱地问:“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跟刚才那样,等着他掐死你!”
郑清平一听,豆大般的冷汗从鬓角流了下来:“我连他是谁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带他回家?”
吴树言咽了口唾沫,将怀表放进背包里,回头拉起他,抚慰道:“这不是还有我,还有组长他们。再说这东西掉在这里,也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不给他一个交待,他还跟着你怎么办?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他告诉你有水,那前面就是有水。”
听完吴树言的分析,郑清平豁然开朗,急忙站起来。“你说得也没错,我可不想他一直跟着我,之前那个还骑我呢。”他吸了吸鼻子,开始委屈上了。“你说……他怎么,不找你呢。”
“……我可没到处乱答应别人。”
两人继续往里走,不到一会儿,一具尸体出现在了前方的冰壁旁。
“咔!咔!咔!”
“什么动静?”郑清平停下脚步,警觉起来。
他倾身往前一探,看见那尸体的脑袋在动!
“啊啊啊啊啊!”他转身拉住吴树言,“他在动!他动了!”
吴树言屏住呼吸,缓缓吐出,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试探着往前走。
在光束的照射下,那具尸体的样貌逐渐显现。就像张光明事件记录里的那样,手电筒的光直接从眼眶里的黑洞里照了进去。
吴树言心头一震,道:“看起来他好像生前被挖了眼睛。”
郑清平听了,忍不住干呕起来:“这,这是金田?”
“骨架很大,地上有指南针和手套,是金田没错。”他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走来,除了怀表的主人,再也没有听见笑声了。”
“而且。”吴树言拧紧眉,壮着胆子走到尸体跟前。“你认为一个勘探队员,背包里只装这么点儿东西吗?”
郑清平跟着上前:“当然不会了!我之前看过顾专家的包,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工具,光测量的东西就有好几种不同的颜色。”
“那他背包里的东西呢?”
“这……这。”郑清平沉思,假设道:“被张光明拿走了?”
“不太可能。周岁翻出背包的时候,只有几样寻常的东西。但是作为勘探队员最重要的测量工具,数据记录,工作记录本都没有。”
“张光明听见金田的笑声后,慌不择路往回跑,也就是许叔他们走的方向,他发现了地下暗河,这么说,我们离地暗河的位置应该也很近?”
“可以这么说。还有,我们在这条通道发现了怀表,怀表的主人告诉你‘水’。也就是说,标记在这里断了,但是一直往前走却能找到水。”
郑清平一下子反应过来,恍然道:“有水就说明前面有地下河?”
吴树言点点头:“希望我们的推测没有错。”
两人继续往前走,小心翼翼地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向尽头,紧接着,他们听见一阵汩汩的流水声。
“是水声!”
走到这条通道的终点,一条裂缝露了出来。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剑将这里劈开,深不见底。
郑清平往前摸索着走了一步,刚踏出去就被吴树言猛地抓了回来:“你搞什么?这可是裂缝!边上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你都不知道,就这么上去了?”
“不是,我没想过去,我就是好像看见水里在冒泡。”
冒泡?吴树言举高手电筒,在水面晃了一下。
“咕噜……咕噜咕噜。”
有气泡从水下浮了起来。
吴树言一愣,水面竟然真的在冒泡。他往前挪了半步,一面将吴树言拦在身后,一面眯着眼往水下看。
气泡不断地升起,越冒越多,越冒越多。光影照在上面折射在洞顶,淡淡的蓝光顿时被一点点晕开。
他看得有些入迷了,心想,这冰洞的深处竟然有一条冒着气泡的裂缝,不禁紧张起来。
郑清平也有些入迷了,两人情不自禁地往里挪了两步,直到水面的气泡消失。他们停下脚步,够长了脖颈往水下一瞧,倏地,一张被泡得发胀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两人愕然怔住,双腿都软了,一下子坐到地上。
那具发黑的尸体仰着头,张大口鼻,双眼死死盯着他们,缓缓从水中浮起来。
第34章 34
他们甚至忘记了呼喊, 瞪大眼睛看着那具尸体飘在水面上。咕噜声消失,与之取代的是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郑清平浑身湿得像淌了水似的,嘴唇乌青, 眼下发黑。他慢慢转过头:“树言,我是不是糊涂了,我看见他好像……好像朝岸边爬过来了。”
吴树言全身都在抽搐,牙关紧闭, 一声不吭。
只见那尸体从水中伸出一只胳膊, 抓着裂缝边缘的冰缓慢地移动。
“怎么办?”郑清平心急如焚,声音都哑了。“他要上来了!”
吴树言赶紧从背包里翻出那块怀表,递给他:“怎么办……你答应他的!你快说啊!”
郑清平哆哆嗦嗦地接过, 已经泪流满面了, 道:“我我我我我答应你们, 我带你们回家!这是你的东西对吧?”他急忙举起手中的怀表。
这要是换个人, 恐怕见到这样的场面早就吓得尿裤子了。看来郑清平不仅是个铁肺,胆子也没想象中那么小。
“我给你放在这里了, 你你你你别上来了!”他一边抖一边将怀表轻轻放在石头上。只瞧着那只手缓缓向下移, 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四周安静下来,两人等了好一阵子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互相看了一眼, 郑清平刚要起身, 就看见水面飘起来一团头发。
他吓得又赶紧退了回去,拉着吴树言准备见势不妙就跑。
又过了片刻,那具完整的尸体全都浮在了水面上, 他的胳膊上还死死缠着一条黑色的带子。
“他手上好像抓着什么。”吴树言踮起脚, 细细一看, 道:“是背包!”
仿佛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般,此刻的水面像一面镜子, 异常平静。水流声也消失了,恍如一潭死水,上面横着一具男性的尸体。
他的五官狰狞可怖,皮肤被水泡得发白,双腿弯曲,看样子跟溺死没什么两样。
吴树言掏出登山杖,往前挪了两步,勾住尸体的衣服往岸上拉。
“树言,这你也敢拉啊!”郑清平惊叹。
“妈的!现在你不拉他,等会就是他拉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赶紧来帮忙。”
郑清平翻出绳子,将地钉凿进去,绑好后丢给吴树言。两人合力将尸体拉了上来,沉闷一声响,水面一下子就浑了。
在地上躺着换了口气儿,郑清平催促道:“赶紧的,看看他包里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没有。”
吴树言戴好手套,扯了扯背包,嘴里道:“这玩意儿真邪门儿,死了这么多年尸体还这么新鲜,奇了。”说着,打开背包的纽扣。“来,给我点光。”
“那可不是?要不是那块怀表,谁知道这还有个死人啊!”郑清平凑过来,看看背包里的东西,眼皮一跳,诧异地看向吴树言。
吴树言拿起一个被塑料袋包着的长方形物体,小心翼翼地揭开。
是一个银灰色的录音机。
“录音机?”郑清平心中狐疑,问:“这不是金田的东西吗?怎么在这里?”
吴树言摇头:“不,这应该是孙浩的。你忘了?是孙浩让金田去偷录那两个洋人的谈话,所以这个东西是孙浩的。”他将录音机放在一旁,继续往里翻。
三本厚厚的纪录本,两封未拆开的信,以及各式各样的防水用品,罗盘,皮尺,食物,睡袋,登山装备。
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幸好这些纪录本都做了防水措施,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居然一点儿都没湿。”郑清平打开防水袋,拿出其中一本纪录本。
“这上面有名字。”
“记录人,孙浩。”
两人同时一愣,继续往下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