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算心弹完最后一根线,道:“他奶奶的,管他什么外国的中国的,是僵尸都得怕秽物,先弄上去再说。”说罢,叫上多吉,两人搬来几块石头,他在上面用毛笔画了两道类似咒语的东西,然后用绳子将石头捆住,另一头扎了个圈,直接套向绿尸的脑袋。
那头刚套好,这边就传来了机械的嘎吱声。
郑清平急忙躲到洞口旁,道:“是那三具尸体!”
顾玉岷掏出身上最后一盒火柴,点燃酒精棉花,递给谢先章:“一人解决一个,可以吗?”
谢先章点点头:“没问题!”
顾玉岷又把剩下的酒精棉花拿给郑清平:“清平,你找机会做掉剩余那个。”
郑清平怯弱地接过,点点头,语气微抖:“好。”
洞内,吴树言将最后一个符号抄录完毕,转眼一看,洞外冒起三道火光,急忙走过去。
一瞅,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那三具男尸全堵在通道口,火光燃起,冰虫烧焦的声音传来,谢先章和顾玉岷一前一后把酒精棉花扔了过去。
霎时之间,那头的水声更大了。
扭头再一瞧,许算心和多吉快要被绳子的另外一头给拉入水了,忙喊道:“多吉同志!许叔!我来帮你们!”
吴树言钻出洞口,跟着拉起绳索。
三个人一起使力,那水顿时变得浑浊不清。
“快把石头丢进水去!”许算心道。
谢先章猛然回头,赶紧过来帮忙。他推着石头往冰层边缘靠近,眼看就要到河边了,忽地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他低眸一看,心里猛地咯噔,脚底的冰层塌了,谢先章哐当一声掉进了水里。
谢先章胡乱的在水中抓着, 沉重的背包一下子吸满了水,他正在往下一点点的沉。
他看见晶莹剔透的冰,无数气泡向上升。扭头一瞥, 一张绿色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死死地盯着他。
眨眼一瞬,这绿毛僵尸猛然朝他扑了过来。
脚底是蓝得发黑的深渊,身前是面部狰狞的僵尸, 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 他也没了力气再扑腾。
谢先章半耷拉着眼皮,眼前似走马灯,二十七年的光阴就像电影的片尾花絮般放了出来。
七岁时, 他被同村的小孩儿骗去河边抓鸭子。鸭子没抓着不说, 人掉还进了河里。
要不是他家看大院的狗给叼着上了岸, 估计那会儿就没了。
谢必怀一向严厉, 那回是他第一次哭。
他爹竟然会哭。
谢必怀搂着他,望着浑身湿透的谢先章, 眼中满是自责。他爹说, 谢先章他母亲走的早,家里都是一帮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不会照顾孩子, 更不会带孩子。
偶尔是他爷照顾着, 婶婶嫂子也来带,但终究是没亲生母亲细心体贴。村里的孩子也不跟他玩儿,说他家闹鬼, 榕树底下都是死人的臭味。
谢先章不哭不闹, 但自从那次以后就不再靠近水边, 所以就成了旱鸭子。
心率慢了下来,电影也放完了。他紧握着的双手轻轻松开, 随着水波晃荡。
就是不知道这回谢必怀是会什么样的表情,他想。
岸上,水花飞溅。
许算心见谢先章落水的一瞬间立马将手里的绳子缠了两圈,扭头对着身后的多吉大喊:“快!弄断他的脖颈!”话落,那边又扑通一声,刚刚看清楚那身影,顾玉岷就已经跳了进去。
绿毛僵被三个人死死拉住,郑清平急忙将绳索套在自己腰上,绳子的另一端是顾玉岷。
只见顾玉岷伸手抓住谢先章的背包,奋力将他往上托。郑清平立马向后拉,不断的用力。
可那水中的两人并没有一丁点浮起来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沉。
郑清平急得眼睛都红了,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树言!快救命啊!快来帮帮我!”
此刻,吴树言望了望水中挣扎的绿毛僵尸,又撇头看了眼郑清平。
如果他现在放手,很有可能那绿毛僵尸就冲顾玉岷和谢先章咬去了。但他要是不放手,仅仅凭郑清平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将他俩从水中拉起来。
何况这是零下几度的冰河,不到三分钟,人很快就会失去知觉。
他心乱如麻,使劲的一霎,脖子都红了,青筋爆出,看得出来他也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他急忙扎了马步,腾出一只手将郑清平手中的绳子拽紧,两人一齐用力。
眼见两个人脑袋一下子就露出了水面,郑清平又急忙喊道:“快!再来一点!再使劲儿啊!”
顾玉岷终于呼吸到了一口空气,根本来不及看谢先章的状态,急忙将他身上的背包解开,瞬时,负重减轻,两人也浮了起来。
许算心眼珠子一转,对着身后的多吉和吴树言道:“我数三声,咱们一起往后拉,只要把这僵尸的脖子拉断,这口气儿没了,他就不能再动了!”
这边倒数三声落下,那头顾玉岷将谢先章的半截身子已经推上了岸。
郑清平眼疾手快,拉得手心都擦出了血泡,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凭着最后一点力气,众人一起使劲,终于拉断了绿毛僵的脖颈。幸好,顾玉岷和谢先章此时也已经上来了。
下一秒,谢先章被拖到安全的位置,多吉急忙从背包里拿出他的羊皮毯子,吴树言和郑清平忙着给他捂热手脚,顾玉岷捏住谢先章的口鼻,清理了他嘴里的异物,深吸一口气,向他的口中吹气。
见他胸膛起伏了一下,眼神一亮,继续做了几个人工呼吸,随后便开始胸外按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顾玉岷的手开始变得僵硬,骨节发红。他一遍颤抖,一边做心肺复苏。
许算心蹲下,在谢先章口鼻和脖颈处探了探,道:“老二,换个人来吧,水温太低,你耗费了太多力气,省点儿吧。”说罢,转头对着吴树言道:“小吴,你跟老二换着来!”
吴树言一顿:“我……我不会啊。”
郑清平红着眼,推开吴树言:“我会!让我来!”
顾玉岷一直抖个不停,低温加剧了他对周围环境失去了判断,他的眼里只有躺在地上的谢先章那张面色发白的面孔。
在洛扎时他挡在许算心面前,他差点儿害死谢先章。那种后怕和悔意像潮水奔腾而来,他怔住了。
他乌青的嘴唇抿着,抱着脑袋嘴里念叨着什么。
“不能……不……不能……不能死。”
“不能死,你不能死……不……不……不能死。”
许算心见状,抓着顾玉岷的手腕将他甩到一边,吼了一声:“老二!你丫的别发昏了!别在关键时刻出岔子,今天‘他’要出来你憋也要给我憋回去!”
顾玉岷猛地打了个哆嗦,上回自己犯浑差点儿就害了谢先章,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又爬回了谢先章身边。
“我什么时候允许让‘他’出来了!”顾玉岷语气微重:“我决不会!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死!”
话落,郑清平被他抓了过来。
“你来!”
现在救人的重任落在了他的头上,郑清平一点也不敢耽误,马上上前胸外按压。
簌簌,簌簌。
风声呼啸而过,山体发出阵阵空鸣。
谢先章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好像是一座巨大的雪山,他变成了一只不死的寿龟,驮着山,慢慢地走。轰隆隆,雷声滚滚,直接朝背上的雪山劈了下来。
一时间,他根本来不及躲闪,摔了个四脚朝天。画面再一转,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
黑,伸手不见五指。
谢必怀的声音响起。
“老虎,老虎,小老虎……回家了。”
“老虎啊,为什么哭啊?”
“爹,他们都说我是个没妈的孤儿……”
“别听那些王八蛋子说的鬼话,下回要是再说你,你就给老子打回去!”
“走吧,虎儿,回家吧。”
“听说他家闹鬼,别跟他玩儿了!”
“他爹还叫他谢老虎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害臊!”
“谢先章!他妈水了巴嚓,洗脚的水把面发,被窝里吃被窝里拉,被窝里放屁蹦苞米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糊涂的爹,早死的妈,对着棺材撒谎哄鬼咯!”
他张开手使劲地抓,忽地,头顶伸出一双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颈。就在自己快要落气的一刹,光线照了进来。
谢先章猛然睁开眼,吐出肚子里的水,吸一口空气。
他听见郑清平喜极而泣的声音。
“组长醒了!太好了,组长!您没事!”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组长,要紧吗?现在好点了吗?”
“小章,快换件干净的衣裳。”
“谢同志,手脚有知觉吗?要不要再给你暖暖?”
谢先章头脑一怔,擦了嘴边的水渍,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瞪着那双红殷殷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众人,鼻头一酸,伸手将他们抱作一团,眼眶湿了。
“谢谢你们。”
郑清平抹了眼泪,笑着拍了拍谢先章的背:“想不到咱们组长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嘿嘿。”
吴树言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组长您没事儿就好,大家都急死了!”
“谢同志,快换衣裳吧,我这有羊皮袍子,你先穿上,别冻伤了。”
许算心抚着谢先章的脑袋,轻轻一拍:“好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赶快起来吧。”
谢先章点点头,这才看向一旁哆嗦着的顾玉岷。
两人对视一眼,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从心底蔓延开来。
众人找了个角落,将背包里的生活物资拿出来清点。
谢先章的背包落进水中,大家东拼西凑,总算给他凑齐了一套登山装备以及所需的事物和饮用水。
多吉瞧了眼顾玉岷:“顾同志,你得换身衣裳,麻烦你跟谢同志挤一挤,等我们把东西盘点完你再过来吧。”
顾玉岷抬眸,动了动身。
谢先章此刻已经脱了个精光,披着羊毛袍子躲在羊毛毯子里。他扭过头,伸开双臂,对着顾玉岷眨了眨眼:“来?”
这边,郑清平和吴树言把帐篷支了起来,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先进去换衣裳吧,我们在里面烧了热水。”
顾玉岷嗯了声,与谢先章一同钻进帐篷。
顾玉岷脱了湿漉漉的外套,却不脱里面的贴身衣裳,谢先章一边穿保暖内衣一边朝他看,问:“湿掉的内衣怎么不脱?”
顾玉岷没看他,一直侧对着谢先章,沉默片刻,道:“你先穿好,我再脱。”
谢先章停下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起身就拽着他的抓绒衣就脱,嘴里也不闲着:“叫你脱就脱,你身上凉得都能冻海鲜了,失温可是要命的。”说着,蛮力地拉起他的衣裳。
顾玉岷一开始还挣扎,到后面,显然没什么力气了。
等衣服拉到脖子那块儿,谢先章停下了手。
他垂眸一瞥,顾玉岷宽厚的背上竟然有道被烧伤的痕迹。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发白的皮肤,那痕迹愈发明显。
两人都没了声音。
片刻,谢先章轻轻用手摸了一下那痕迹,眉间紧蹙着。
顾玉岷下意识躲开,脑袋被包在衣裳里,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也不用看,谢先章知道,一定是……很难看。
“来,把手抬起来。”谢先章用力一提,将他身上的衣裳脱下,又瞄了眼他的后背,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顾玉岷侧过身,盯着他:“家里失火。”
“哦……”谢先章点了点头。“幸好你没事,还有,刚才你又救了我一次,回北京我得好好感谢你。”
“你也救过我,不用谢。”
“那不一样,之前咱们俩扯平了,这回是你为了救我差点儿被那绿毛僵尸给咬了。你的救命恩情,我记着!”
顾玉岷不再说什么,外头的人来催了,谢先章急忙又去拽他的裤子,顾玉岷急忙拦下:“我自己来就好。”
谢先章尴尬地放开手,也是,他其实还不好意思脱人家裤子呢。
顾玉岷手脚都僵了,脱得慢,谢先章穿好了衣裳,转头一瞅,那白花花的双腿就这么横在眼前。
他假意揉了揉眼睛,捡起一旁的羊绒袜子就往他脚上套:“来来来,我搭把手,叫你这样磨磨蹭蹭的,等会儿许叔又要骂你了。”
不过话说回来,许算心总骂他做什么呢?
他迷糊中听见许算心喊了一句老二,然后就没声了。
“哎,我有点好奇的事。顾二哥,你小叔对你很严格吗?”
顾玉岷抬头:“小时候比较严格。”
“那现在呢?”
顾玉岷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回正常,道:“还行。”
“我看他对顾玉岷的时候倒是挺温柔的。”谢先章将另外一只袜子穿好,又问:“他是不是很偏心?”
偏心?哪门子的偏心,是说对那个‘他’?顾玉岷动了动脚趾头,穿上裤子:“大概是。”
谢先章把热水递给他:“你先暖暖身子,我得去把我的背包给掏上来,里面还装着磁带和手册呢。”
走出帐篷,郑清平和多吉已经在掏他的背包。
吴树言拉着绳子,许算心在一旁将清点后的物品一一放回去。
他蹲在许算心身边,问:“许叔,能问您顾老二背后的那个伤疤是怎么回事吗?”
许算心抬了抬眼皮,一面拉紧防水袋一面道:“这个啊,你刚才在里面没问他?”
“问了,他只说失火,没讲别的。”
“嗯……”许算心烟瘾上来了,拿着滤嘴咬在嘴里,道:“他父母管他管得严,出门呢会把他反锁在家里,有一回楼下失火,烧到了他家阳台把窗帘点着了。他又出不去,后来等公安来的时候,他已经晕死过去。就是在他晕过去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风扇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背,后面的皮给烫熟了……就这么给留下的疤痕,从那回以后,脑子就犯病了。带去上海的医院看了,说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再后来,我就给带回自己家了。”
“这么说,他是跟着您长大的?”
“嗐,也不算吧,中学那会儿在我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北京的医生说他得了什么人格分裂症,不受刺激就是正常人,他父母带着他又回去了。”
“那您跟他父母算是亲戚?”
“算远房。”
谢先章不作声了,点点头。
多吉那边将背包捞了上来,郑清平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惊喜地朝他们喊了一声:“组长,磁带没湿,手册也还在!”
“好。”谢先章应了声。
忙活一阵,所有人都已经累得不行了,期间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谢先章看了眼时间,他们停停歇歇,时间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好像这里的时间过得比较快似的。
他们沿着冰河往外走,终于,在水清的地方看见了一束光亮。
多吉指着前面的洞口,道:“那里就是出口。”
郑清平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我居然活着出来了!”
雪花纷飞,山峰绵延,眼前景象迤逦耀眼。
众人走出了冰洞。
第39章 39
望着身后的蓝色冰洞, 谢先章凝视了半响,金光洒在白雪上,太阳直射, 发凉的身子终于感受到了暖意。
他转过头,看了眼大家,道:“我们先跟多吉同志回草场的帐篷吧。”
众人点点头,便往山下走。
草场黄了, 雨季也结束了。回去路上, 郑清平再次看见神女湖,回想来时之路,心境早已不似从前。
他心生敬畏, 对着湖的方向拜了拜。两天一夜的路程, 愣是一句苦都没叫。
半夜, 抵达帐篷后, 所有人都围在篝火前。
连日来的奔波终于在此时得以缓解,许算心给朋友打去电话, 三日后, 有人会接他们去警局。
顾玉岷从帐篷出来,给录音机换了电池, 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听孙浩身上的那盘磁带都录了什么。
谢先章翻开手册, 将所有已知的信息一一核对。
“塔图墓葬实际上是祭祀。”
“一般这样的祭祀都是以活人做祭品。”
“对了,小吴,你从棺材盖上抄下来的文字呢?”
吴树言打开记事本, 摊开。
在火光的映照下, 一串神秘又古朴的文字跳入众人眼中。
多吉皱皱眉头, 将风干牛肉塞进嘴里嚼了嚼,道:“我虽然会说汉语, 但是是在县城里跟那些买牛羊的老板学的,汉字我就不认识了。上面那几道竖条是什么?”
吴树言道:“这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按照棺材上面的痕迹照抄的,不光这里,下面那一页全都是,我大致画了一下,应该相差不大。而且那上面的颜色很深,不像刻上去的,和字不一样。”
“这么多竖条有什么含义吗?”
“我也没见过类似的图腾。”
说时,大家纷纷开始猜想这会是什么图案。
须臾,顾玉岷在一旁冷不丁地开口:“不是刻字,四条长短不一,数量多,大概是抓痕。”
闻言,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郑清平问:“那就是说,这女子是活着的时候被封在棺材里的?”
许算心嗯了声:“不止是这样,压舌的驻颜珠不见了,也有可能是第一次没死,第二次醒来发现自己在棺材里。”
“丫的!真吓人!怪不得那女尸的戾气这么重。”
“这其余的字符呢?”郑清平问。
许算心拿出眼镜戴上,眯着眼往篝火靠了靠,借着光,抿唇道:“汉朝主要使用的书写字体是隶书,不过这上面却使用的小篆。”
顾玉岷接着道:“使用小篆的话,应是汉初时期,承秦制,后来隶书取缔了篆书,蓬勃发展。”
“这就不奇怪了,许叔之前刚说秦汉两朝为了长生不老药而疯狂,那出现活人祭祀也合理了。”
“只不过,咱们老祖宗想的是不死之身。这洋鬼子却打着这巨量黄金的主意,该死!实在该死!”
“那这篆书写的是什么内容?”吴树言问。
许算心拿出笔:“字迹都被打乱了,我得先研究研究。”
“对了!”郑清平凑过脑袋,问:“水中不是只有一个洋人的尸体么,还有一个不见了踪影,如果他要逃的话,会去哪里?”
谢先章想了想:“当然是回拉萨,按照原计划去尼泊尔。”
“不过飞往尼泊尔的途中飞机失事了,我们一直以为航班上只有机组人员,没想到应该还有一个逃出去的洋人……所以我们才找不见另一个的尸体。”
吴树言道:“假如是这样的话,那怎么解释好端端的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呢?又怎么确定他一定是上了飞机?”
话落,众人沉默一阵。
隔了一会,多吉突然道:“山神的诅咒,任何一个对它不敬的人都会死。他是偷东西的贼,山神不会原谅他的。”
郑清平接了话,道:“没错,我觉得这个推测也有点道理。”
谢先章盯着手册:“不管有没有道理,总是有原因的,先看看张光明怎么记的,消失的勘验队员虽然找到了,但是七年前第一批前往塔图调查的人却始终没有踪影。还有,张警官口中的精心谋杀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回北京的路上接连失踪,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顾玉岷将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开关。
一阵熟悉的“滋滋”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孙浩的叫声。
顾玉岷按下暂停键,道:“磁带没有坏,先看手册吧。”
谢先章点头。
记录员:张光明记录事件(二)
找到廖群山后,我将他们带到了地下暗河的位置。廖群山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张地图,对着我们说,这里就是墓葬的位置。
后来,李广告诉我,那张地图是他随身携带的,从北京到西藏的路上,他还拿出来看过。
我疑心廖群山早就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因为他对李广分析的磁带内容并不感兴趣。
李广说他看见了一具被反捆的尸体,吓得尿裤子,我本来还想笑他,但是一想到自己也被吓得满通道跑就算了。
我面色严肃,扯了他的袖子,问:“你有没有碰见别的什么?”
李广皱着眉头,小声道:“怎么没碰见!那要命的玩意儿还能动,我们一刻也不敢停留,跟着廖组长跑了。”
我哦了声,又开始琢磨他说的话。
什么叫跟着廖组长跑?我们原先不是在冰洞里迷路了吗?难道廖群山对这个洞很熟悉?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周岁那个王八羔子跳出来说他们看见了两顶帐篷,里边儿还躺着两具男尸和一具女尸。
我叫李广过来,问:“这是真的吗?”
李广瞪着眼睛点头,还是那个傻样儿。
“你们没事?”
他又点点头:“就是很远很远的距离,望了一眼,我们就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推了一下他的背:“金田阴魂不散,看样子死得很冤。”我怕他不知道这里的厉害,又补充道:“这里面的人全都他妈的死不瞑目,你之后别跟着廖群山到处乱跑了,跟着我,把剩下的磁带内容分析完,不管怎么样,他马上快退休了,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跟我俩能比吗?万一有个好歹,被鬼缠身,你想,我俩还能回北京?”
李广这厮朝我眨眨眼,说知道了。
这边刚说完,周岁又咋咋唬唬喊了一声。
我一开始还没注意,那河里竟然还泡着具绿油油的尸体。
然而令我更没想到的是……廖群山居然要求我们下水,找到磁带中水下的墓门通道。
我拉住李广,我他妈不干了,我要回北京。
这钱我也不要了!
周岁和其他人一个比一个窝囊,我说这话他们才敢出声。
“廖组长,这下水……就算了吧。”
“这种天气,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勘探队员,就赶紧登山去找黑匣子吧。”
“是啊,这洞里阴森森的,还有鬼哭,我……我实在害怕。”
他们还哭起来了,都说要回北京。
廖群山说回北京好啊,要回去就先把水下的通道找到。为此,我还跟这老头儿吵了一架。
先不说水里有具尸体,有没有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宝藏又是一回事,现在钱哪里有小命重要,总之,我是不会下水的。
众人僵持不下,拖了许久的时间。
李广悄悄拉了拉我,说在洞的那一头发现了一个眼儿。他看着里头闪着蓝色的光,以为是眼花了,便用手电筒照了照,结果看见里头全堆满了黄金。
我一怔,抓住他,问:“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
李广怂了怂脑袋,压低声音道:“我哪里敢骗你?你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过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说真的,这一瞬间,我脑子一下子就热了。
我轻轻挪了过去,假装举着手电筒胡乱地照了下,透过漆黑的洞眼,我看见了金子。
我一下子就悟了,我终于知道廖群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寻找通道了。
那一刻,我忽然跟着了魔似的。
我想要里面的黄金,我想要,我真的很想要!
如果我拥有了这些黄金,我就不用住在大杂院了,我潇潇洒洒一辈子,吃喝不愁,做个京少爷。
我回头看了眼李广,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我甚至不用去猜廖群山带我们来塔图的目的,更不用想七年前的勘探队员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犹豫了,我到底该这么办?
想了两个钟头,我看着水中的尸体,找到廖群山。
“我去吧。”
廖群山有点意外,瞅了眼我,问:“你确定?”
我朝身后的队员打量,牵强笑了声:“除了我,谁敢下水?”
廖群山看起来很兴奋,说一定会保障我的生命安全。
我盯着李广,我挺无奈的。我说,要是我淹死了,回到北京以后,我的那三万块留两万给我老娘,余下的给李广留一万。
就在我要下水的那一霎,我看见水中冒起一串气泡。我吓得急忙缩回了脚,不料,却被一只绿色的手抓住了脚腕。
妈的,这玩意儿竟然能动!
李广跑过来拉住我,跟着,所有人都抓住了我的胳膊,使劲将我往上提。
我那被利益冲昏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我抱住李广大喊:“快!快拉我上去!”
经由这件事后,我们跑出了冰洞。我没跟廖群山提里面有金子的事,我让李广也别说。
这件事最好永远都烂在肚子里,我们谁都别提。
后来,廖群山私下找到我,问我是不是发现了洞里藏着的东西。
那是在去希夏邦马峰的路上,我看着蜿蜒的公路,心里一直在揣摩他的话,我扭头望向廖群山的脸,我问他:“组长,如果我说实话,您能告诉我……去西藏的调查的人真的都死了吗?为什么在冰洞里没看见他们的尸体?”
我后脊骨凉得生疼,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问出这些话的。
廖群山对我问的话感到十分惊讶,他没想过我会这么问。
他沉默了许多天,某日在大本营,他忽然反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七年前陈桐岩会下令停止调查吗?”
我不解地摇摇头。
他看着我,神神秘秘地靠在我耳边:“他在队员们的糌粑里,投毒了。”
我顿时愣了。他是说陈桐岩?陈主任?
我又问:“您怎么知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亲眼看见的。”
怎么可能?
陈桐岩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让我看看。”
电流声滋滋作响, 等了片刻,孙浩问金田:“没坏,估计是你不小心按到了。对了, 叫你录那俩洋人的对话你录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