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龙山,岩石产状……”郑清平挠了挠头,“好像是工作记录,看看其他的呢。”
他翻出其余两本,一本叫生活记事本,另一本叫数据采集与实验报告。这些记事本上的署名都是同一个名字——孙浩。
“他,他是孙浩。”得知这具尸体的身份,郑清平往一旁扫了一眼,心里紧了紧,伸手捡起石头上的怀表,打开。
虽然尸体的面部已经发胀发白,但是大体轮廓还是能看得出来与相片上的人十分相似。张光明事件记录里的磁带对话的金田找到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
郑清平一想,这个信息得赶紧告诉谢先章,说不定他抄录的手册里还有关于后面事件发生的记录。
他皱了皱眉,敲着自己的脑门儿,有些自责:“我这脑子真不记事,我怎么回想张光明手册里的内容都想不起来,你说怪不怪?”
吴树言把背包里的东西塞回去,拿起录音机,下意识地往下按,道:“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你这么容易被附身,我看每晚抄写手册的人还不一定是你呢。”
“要死,你说这话来吓我干什么?”郑清平啧了一声,回想之前在医院抄写手册的画面,道:“我是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再差也不至于全都忘了,不是我抄的那还能是谁抄的。”他将纪录本和信封都装进背包。
吴树言一面研究手里的录音机,一面随口答道:“张光明呗!”说完,录音机的卡槽弹了出来,里面方方正正地躺着一盘磁带。
“磁带?”郑清平凑上前,取出来,推亮了手电筒。“竟然没进水!”他又把磁带放回去。
“你试试能不能放出来。”
吴树言按了一下开关,录音机没什么反应,又重新调整了一下磁带,再次放进去。
依旧没有反应。
“这个录音机好像坏了。”
郑清平道:“那用咱们自己的呢?”
吴树言取出磁带,小心放进防水袋子里,道:“录音机不在我这儿,组长拿走了。”
“得,那咱们去找组长呗。”
两人一合计,准备回去刚才分开的位置。走出半步,郑清平想起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尸体……还是不要这样放着吧?”他转过身,将尸体摆放好,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盒没开的巧克力,拿出一颗放在一边的石头上,嘴里念念有词。
吴树言走上去,将石头垒高。
“孙浩,我就这样叫你了……我我我,我把你的怀表拿走了,如果我能活着回北京的话,我肯定找到你的家人,把这个送还给他们。希望你,那什么……别再跟着我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委屈,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带你的尸体……”郑清平顿了一下,清了嗓子,深吸一口气,道:“我就算是背也背不动呀,你理解理解,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抱歉啊。”
郑清平说完,叹息。其实从发现那具被反捆尸体后,他就知道这些勘探队员肯定不是意外死亡,他甚至能感觉到孙浩是怎么死的。
他转回头,对着吴树言道:“说不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是想说,不然心里太压抑了。”
吴树言道:“说吧,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
“其实,我刚才能感觉到孙浩。他往下按我的头,我发现自己不能呼吸,耳边除了咕噜冒泡的声音,还有他的呼救声。也许……他是被人按在水里淹死的。”
吴树言听完没说话,郑清平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这样感觉的。算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他起身往回走,吴树言跟在后头,快步追上他,拍了拍郑清平的肩膀:“清平,你成长了。”
“为什么这么讲?”
吴树言思索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是夸了他面对这样的场面临危不乱,又说他懂得对生命抱有敬畏之心,最后说他现在能独当一面,整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郑清平乐意听他夸自己,倒也没有不好意思,感慨一番:“嗐,生死都经历过了,我现在想通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人嘛,还是不要太贪心,要懂得知足。你看,贪心的都死了,这不贪心的,都活得好好的。只要能平安回家,我就满足了。”
“还是你看得通透。”吴树言打心底有些佩服。
返回时,二人又撞见了金田的尸体。郑清平心里是害怕的,尤其是那一对没有眼睛的黑洞,根本不敢对视。
走出通道时,郑清平忽然问:“哎,你那两堆石头是干嘛用的?”
吴树言道:“那叫玛尼堆。祷告用的,希望能阻止秽恶,消灾降福。也希望,这些被害的灵魂得到安息。”
郑清平又叹了一口气,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通道突然传出了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他们往声音的来处望去,手电筒的微光在冰面舞动,带着沉闷粗重的呼吸声像回音似的一阵阵响起。
郑清平脸色瞬变,往前踏了半步,朝黑暗的深洞望去。
他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这急促的呼吸声应该来自于谢先章。他对着黑洞喊了一声:“组长!”
吴树言跟着走上来,举着手电筒往里照。
那回音越来越近,空灵飘渺,时有时无。
郑清平又叫了一声:“组长?”听里头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他再次唤道:“顾专家?组长?你们在里面吗?”
他也说不上来,但是谢先章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有时候关注一个人久了,不仅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连咳嗽声都能分辨出来。
吴树言乍一问:“你对着谁喊呢?我没看见人啊!”
郑清平急切道:“这绝对是谢组长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咱们得进去找他们!万一他们走错路了,万一里面还有冰洞怎么办?”
吴树言惊讶地瞥了眼郑清平:“这乱七八糟混在一起是啥声音我都听不出来,你还能听出组长的声音?”
“懒得和你解释!你信不信我?”郑清平也不管了,闷着头就往里冲。
吴树言赶紧将他拉住,道:“你也不能这样冲啊!”他劝道:“你听我说,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叫你说,里面万一有其他冰洞,那我们冲进去跟他们错开了怎么办?既然这个位置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就说明我们的位置应该很近。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个冰洞不大,只是通道很多,弯弯绕绕的显得他很大。”
“那要怎么办?”
“你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自然他们就能听见我们的声音。不如通过听声辩位的方法,先确定他们的位置再进去?”
一听吴树言的分析,郑清平立刻冷静了下来,拿起冰镐对准地上的石头敲了两下。
“哐哐!”
里面的喘息声更大了,不如说更近了。
郑清平继续敲了两下。
“哐哐!”
很快,那阵脚步声忽地停下,隐约从洞的深处传出一阵敲击的响声。
“他们回应了!”郑清平欣喜若狂,又往石头上敲了两下。
那头继续回应。
“是他们!是组长和顾专家!”
郑清平一连串敲了许多次,然后停下。等了片刻,却没有听见那头再出现的敲击声。并且,那脚步声也逐渐淡了去。
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吴树言,问:“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声音了?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说完,四周静了。
在光束的照射下,冰壁如同镜子般明亮,望不到的洞底发出黑蓝的光晕。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两人连呼吸都开始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错过里面的丁点儿声响。
吴树言往前走了两步,光束往前挪了挪。突然,一阵“擦擦”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好像拖着什么似的,很慢,断断续续,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郑清平跟着朝前探头,也举着手电筒照向里面。
还没拿稳手电筒,一道黑红的影子在光束下闪了闪。
“擦擦……擦擦……擦擦。”
郑清平眯着眼睛朝地上一照,一具扭曲变形的尸体正张开双臂往他们爬来。
郑清平顿时一震,汗毛直立。吴树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看见那具地上的尸体后面,还站着一个红衣长发女人。
二人同时转身,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许叔!多吉!许叔!多吉!许叔!多吉!”郑清平嘴里念着:“快快快快!快点找到他们!”
吴树言这回也结巴了,骂骂咧咧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个女人?妈的!他奶奶的!他大爷的!居然还有一个古代人!操!”
郑清平吸了吸鼻子,边哭边叫:“我可没给什么女鬼许什么诺言,我我我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就在他们跑得面部都发紫的时候,两道身影不知从哪里穿了出来。
郑清平被手电筒的光晃了晃眼睛,一下子停了下来。四下脚步声乱撞,窸窸窣窣地。
“树言,我不会在做梦吧?我怎么看见谢组长和顾专家了?”
等脑子发昏的二人看清前面站着的人,还没开始高兴,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天旋地转,手脚发麻,呼吸慢了下来。
转瞬,吴树言醒了,看清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回到了洞口。
寒风拍打着脸,山巅之上,雪花洁白如玉,眼前是两顶已经搭好的帐篷。
“这是哪里?”他恍然问道。“我在哪里啊……”
“醒了?”
是谁在说话?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冽,像是在哪儿听过一般。好熟悉,到底是在哪儿听过来着?
“他怎么样?”
“好像是醒了,又像是一直在说梦话。”
“这样不行,得赶紧把他俩背出去。”
“后面那东西很快就会追上来,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你不是说他们怕秽物吗?要不……”
“不行!”
“不是,我还没说完呢。”
“不行。现在是冰虫控制尸体,这些东西对冰虫来说根本不管用。”
“那怎么办?”
“……”
说话的声音停了。
好亮啊,好刺眼。
“他好像醒不过来,郑清平呢?他怎么样?”
“脉搏很慢,看样子吓得不轻。”
有人叹了一声。
不对,这声音……这声音很熟悉!
吴树言的眼球快速转动,莫名抽搐一下,跟着,猛地睁开眼,卡在喉咙的喊声终于叫了出来:“组长!”
谢先章太阳穴一跳,猛然转过头,扶起吴树言:“树言!”
他大喘一声,在地上四束光的照射下,终于看清了周围。
这里的空间十分狭窄,好像是一个从未进过的冰洞,不,应该叫冰缝隙。
他回过神来,咽下唾沫,心跳逐渐恢复正常速度。
原来,刚才是晕厥过去的幻境……
他回头再看地上的郑清平,眉头一皱,道:“我们在你们进去的冰洞里看见了一个红衣女人,还有……我也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谢先章将水递给他,道:“是被冰虫控制了尸身的勘探队员和墓主人。”
吴树言一听,愕然眨了眨眼,急忙掏出背包里的磁带递给他:“这是我跟清平发现的磁带,您快看看还能放么。”
“这……哪儿来的?”
吴树言将发现孙浩尸体的经过说了出来,谢先章和顾玉岷也没想到,在金田尸体的后边儿居然还有一具尸体。
“除去扎西,这里应该有七具尸体。现在我们发现了六具尸体,那么……还有一具呢?”谢先章问。
顾玉岷回想:“帐篷外的那三具尸体,看身形不像是有洋人。”
谢先章想了想:“人数对不上,是不是我们哪里遗漏了什么线索?”
重头梳理一遍。多吉明确的告诉他们,七年前的勘探队员,扎西,加上那两个洋人是八名,而现在在冰洞里却发现了六具尸体。
两个洋人的尸体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发现踪迹。帐篷外的男尸是三具,金田和孙浩还有通道里被反捆的尸体也是三具。
本应该只有五具尸体的情况下,怎么会出现了六具?
那么……这多出来的一具尸体……是谁?
除了已经确认的金田和孙浩, 其余人还未确认身份。
“眼下我们先跟许叔他们汇合要紧,而且清平还没醒……”谢先章看向吴树言,“这里到外面应该没多少距离, 里面危险,你们先带着他去外面等我们出来。”
“……”吴树言显然不愿意,道:“我知道,您让我跟清平离开是为了保护我们, 但是……”
“但是……咳咳, 我可不想做个懦夫。”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郑清平睁开眼睛,撑坐起来:“早知道就不那么跑了, 妈的, 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
“组长, 顾专家。”郑清平朝他们打量片刻, 问:“你们没事儿吧?”
谢先章摇头:“外面敲石头的是你们?”
郑清平点点头:“是。”
谢先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道:“幸好有你们, 我跟顾老二才能找到方向出来。”
“组长, 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跑的有点儿断气。这里的海拔虽然没雪山那么高, 但是这稍微加快点速度都跟要死了似的。”他转头看向吴树言:“树言, 没事儿吧?”
吴树言抿唇:“没事。”
“后面那个东西很快就过来了,这里不安全,换个地儿再说。”顾玉岷起身。
一听后面有东西来了, 郑清平立马跟着站起, 背上行囊, 道:“那是得赶紧走!”
通道一点点变宽,他们警觉地朝四周观察, 确认没有异常后从缝隙里出来。
很快,几人来到了地下暗河的洞口处。刚要踏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动。
唰地一下,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之间擦了过去。吴树言和郑清平抱作一团,完全没了之前面对孙浩尸体的那股气势。
大抵是觉得现在有了谢先章和顾玉岷,俩人有了庇护,也不逞强了,该怂还是怂。顾玉岷扫视一圈,寻着声音的来处望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那三具被冰虫控制的尸体已然到了跟前。
真是奇怪了,这些东西的速度有这么快吗?众人纷纷往洞里快步疾走,只顾着逃命了。
“那个女尸呢?”谢先章问。
“没看见!”顾玉岷回答道。“好像跟我们想象中不太一样,那个女尸应该是有意识了!”
听完,正在奔走的郑清平两人喉咙一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行,这样太被动了!”
顾玉岷有点喘气了,道:“小叔应该有办法。”
眼瞅着拉开了一段距离,四个人终于可以稍微放慢点脚步,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有些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趁现在,谢先章将磁带放进录音机,想着等会解决了后面那三具尸体再拿出来听。这么一想,金田身上的磁带应是被人带出去了,他们手里的这份磁带之所以听不清楚,大概是因为陈桐岩复制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他拿出磁带与孙浩身上这盘磁带做了个对比,显然拿在手里的份量就不一样。所以陈桐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复制的磁带是透明壳子的,原本的磁带是灰黑色还带着商品标签。
陈桐岩给的线索是:在他们出发前的一个月,攀登者在飞机残骸里发现了它。
他在说谎!
真正的磁带其实已经被七年前参与调查的队员们找到,并且落入了廖群山的手里。
想到这,谢先章顿愕,回头问郑清平:“清平,廖组长七年前有没有参与过第一次的空难调查?”
郑清平想了想:“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会儿安全处的人少,而且有些人早就退休了,我和树言进局里的时候,都已经是换了一批新人。”他顿了一下,走过去。“组长,您问这个做什么?”
谢先章默想片刻:“我在想,廖群山和陈桐岩很有可能来过西藏,但是七年前参与调查的人员名单里却没有他俩,而你听监察处的八卦又最多,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郑清平一听,啊了声:“您怀疑廖组长和陈主任?”
吴树言忙道:“陈主任要是来过西藏的话肯定会告诉我们之前的事。毕竟这回发现的只有一盘磁带,线索太少,对我们不利。这件事压在他肩上七年了,他应该是最想查明空难原因的人吧?”
“留在安全局的老员工还有谁?”
郑清平和吴树言异口同声道:“李羡。”
“他跟廖组长和陈主任好像都是前后一脚进安全局的。”
是他?谢先章默了默,之前倒是听李羡提起过廖群山,只不过那会儿自己没放在心上,今天一想,他说话时总是意有所指。
要是能问李羡就好了。
“先不管这个了,赶紧找到许叔他们要紧。”
这时,通道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甚至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让人有呕吐的感觉。
“什么声音?”
“不清楚,听起来像粉笔擦着黑板,桌椅板凳在瓷砖上摩擦出来的尖锐声。”
郑清平用手指塞住耳洞,道:“我一听这玩意儿就头疼,感觉心口被人拧了一下。”
顾玉岷顿住,微微侧身。
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刚才……好像有东西从我们中间穿过去了,太快了,都没看清是什么。”郑清平忽然道。他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具女尸不见了。”顾玉岷道。
谢先章眉头一皱:“有意识的……被冰虫控制的女尸……”不好!他心里大惊,忙道:“是女尸!”
话音刚落,那声音就已经猛地朝他们冲了过来。只见黑发下的那张脸不似之前那样精致,原本肤如凝脂,现在却变得鸠形鹄面。
她长长的指甲划着冰壁,发出阵阵锐鸣。
众人见这一幕,顿觉毛骨悚然。
“妈的!那些冰虫在她体内根本没什么用,这女尸好像要过来了!”
“赶紧用铜钱砸她!”
“不行!根本没用!”
“那怎么办?”
四个人挤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将后背留给对方。
吴树言举着冰镐,郑清平一手拿着登山杖一手抓着铜钱线,两人腿有些软。
“怎么办啊?”
“这东西该不会咬人吧?”
“会不会跟电影里演的那样,跳过来吸我血?不要啊!我这么瘦,也没个几斤几两的,别过来,别过来!”
谢先章凝目,盯着女尸来的方向,冷汗直冒。要说跑吧,谁能跑得过她?要说与她一战吧,这四个人里有谁能斗得过僵尸啊!
就在他们惶恐之际,那女尸却咻地一下,跳上了洞顶。
郑清平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妈呀!她还会飞!这他妈的不科学!”
吴树言颤索道:“那是跳!”
郑清平眼泪花花地:“管她跳还是飞,我们现在都得完!”说完,哭起来了。“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现在也顾不上别的了,求生是本能反应,四个人但凡手里有用来当作武器的全都拿了起来。谢先章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西藏遇上千年僵尸。
并且,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这些话要是说给谢必怀听,那可就太牛逼了。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差点儿没绷住。
“都什么时间了,组长您还笑得出来啊!”郑清平语气绝望,五官凑紧了。
谢先章打了个哆嗦:“我可没说我不怕。”
顾玉岷支过脑袋,一把抓着他,神色严肃:“她要是过来,你带着清平和树言先走,我想办法拖住她!”
那哪儿行?谢先章扭过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怂逼?”
顾玉岷眸光微闪:“你绝不是。”
谢先章弯了弯唇,扯出系在脖颈上的那块玉:“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她是被冰虫控制的,但她依旧是僵尸。是僵尸那得就怕这玩意儿,再者,她确实看起来有点意识了。我想,冰虫现在根本没法控制她,她看起来跟原先无意识状态不太一样。”他将玉攥在手心:“有法子引开她吗?”
顾玉岷仰头盯着洞顶的女尸:“可以,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谢先章回头瞄了眼郑清平:“清平,我数到三,你和树言立刻往里面跑,不管后面发生什么,听见什么,你们俩都别回头。赶紧找到地下暗河,找到许叔他们!”
郑清平抽了抽鼻子:“组长……”
他想,眼下能跑一个算一个,他是领导,说什么他都该挡在他们的身前!
吴树言想说点什么,但想着大局为重,那股刚冒起来的情绪一骨碌又被压了回去,拉着郑清平:“大老爷们儿的!别哭了!咱们去找许叔,回来还能救组长他们,走!”
说罢,利索的带着他一路奔走。
女尸果然被他俩吸引,唰地一声跳了下来。那指甲一直沿着冰壁划拉,听得人越发难受。
谢先章刚要冲上去,不想顾玉岷已经抢在他的前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了一团黑黑的东西,朝女尸扔了过去。
一瞬间,女尸身上冒起火花,焰火腾空而起,白烟弥漫开来。
无数只冰虫从她的七窍爬出,伴随着一阵冰雪融化的“呲呲”声,她膨胀的躯干又瘪了下去。
谢先章连忙用手电筒照了照,这才看清滚落在地上的那团黑黑的东西是什么。
竟然是他们的炊具,酒精炉。
顾玉岷转头对他大喊:“快把玉丢出去!”
谢先章心里一横,一手捏着玉,另一手握着冰镐,正要把玉扔出去的一霎那,她的身体就像汽化般缓缓溶解。
两人看得一惊。
女尸的皮肤居然化了。
浓烈的香味猛然扑来,她的体内不断地涌出液体。紧接着,女尸就像存放了千年的沉木,变得又黑又硬,咚地一下倒在了通道里。
火渐渐变小,橘黄的光影投射在冰壁上,在蓝色气泡中交错,变得绚丽又璀璨。
谢先章瞪大眼,眸底闪过一抹黄蓝的光晕,顾玉岷扭头朝他瞧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冰虫……化了。”
“嗯。”
“她还能动吗?”
“大概变回了之前被冰虫控制的状态。”
谢先章颤抖着手,咬着下唇,将玉小心翼翼地收好。
“顾老二,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她?”
“试试,万一管用呢。”
“亏你想的出来……”这叫他谢先章想,怎么也想不到能把吃饭的东西给烧了。
静了会,女尸虽然没了之前的响动,但现在也不能掉以轻心。想了片刻,谢先章抬手拉了拉顾玉岷:“上去看看?”
顾玉岷眉头一挑:“嗯?”
谢先章眨眼,四下看了一圈:“你知道的,人嘛,激情褪去之后只剩下疲惫。刚才就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样,肾上腺素飙升,哪里知道怕,现在不一样了,冷静下来……看着那个东西,还是挺吓人的。”说着,推了推顾玉岷。“好二哥,你上去瞧瞧,那女尸身上有什么线索没有。”
顾玉岷顿住,垂眸:“我……你要我看什么?”他原本是没打算去看的,女尸身上的衣裳本来就有些腐坏,现在经过这么一烧,糊成了一团。
“我光顾着跑了,只是大体上看了眼,从衣裳的样式来说,朝代确实是汉朝。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头绪。”
“我也有一个疑问,两个洋人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座墓?”
“人类首次问鼎珠峰是在1953年,随着探索自然,挑战自我的新潮掀起,来这里登山探险的外国人也多了起来。你刚才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谢先章道。“1972年,有一位来自苏联的丹尼尔和他的登山小队在希夏邦玛峰北部遭遇暴风雪,其中只有丹尼尔活了下来,其余人全部遇难。回去后不久,他又来了,还带着专业的探测团队来考察。”
“考察?”
“没错,至于考察什么就不知道了,但活动的范围大致包括这里。我在来西藏前大量翻阅了包括登山,科研考查,勘探的各种资料,当时好像是在安全局图书室的A类阅览中找到的这份记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记录,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位叫丹尼尔的人发现这里可能隐藏大量的金属或者稀有矿产?”
“金属探测……”顾玉岷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有金属物体的消息大概很多人都知道了。”
谢先章点点头,不再设想这样的可能性,这还是需要警方去查一下日升外资企业。
“但愿我们能早点出去。”谢先章道。
顾玉岷盯着他:“会的。”
未几,两人走出通道。
身后,倒在地上的尸体皮肉已经发焦,只剩下骨头的手慢慢抬起,随后落下。三道蓝光缓缓从尸体边缘擦过,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通道,回荡在整个冰洞。
谢先章和顾玉岷猛然顿足,余光瞥见蓝色光影逐渐朝他们靠拢。
谢先章回头一看,站立的正是帐篷外那三具尸体。手电筒的光照在中间那具尸体的胸前,他身上的衣物看起来颜色比较新,跟旁边两具尸体的并不一样。
他又抬了抬手电筒,往他脸上照,蓝色冰虫在他面部皮肤下涌动,已经分辨不出来他的五官。
只是……这样仔细看了会后,谢先章忽然觉得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他拉了拉顾玉岷:“顾老二,你看这个。”谢先章拿起顾玉岷的手电筒,两道强光交错,将中间那具尸体的上身照亮了点。
顾玉岷瞳孔一缩,惊愕的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先章。
“这是……小苏警官?”
谢先章的脊梁骨有点凉,怔怔地点了点脑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