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郁灵来到陌生的地方,肯定会怕生,所以简单招待之后,宋珍书就不再多待。
“傅洲带小灵去洗手吃饭吧。”她说完轻轻拍一拍郁灵,上楼去了。
吃过早饭后,傅洲带着郁灵去了让人收拾好的客房。
里头东西都换了新的,单人床上还贴心地放着一套显然就是郁灵风格的睡衣。
“安心休息,”傅洲带着郁灵熟悉了一下房间,帮他调高暖气温度,温声道,“睡醒了就给我发消息,我来接你。”
郁灵到了陌生地方,只顾着呆呆点头了。
傅洲的神情稍有变化,走近几步微微俯身,叫他名字:“郁灵。”
Omega眨了下眼,抬眸看他。
“还可以吗?”傅洲深知事缓则圆,所以办事总是极具耐心,喜欢慢慢地一步步来。
他现在心中忽的生出几分后悔,怀疑自己这次心急了。
傅洲摸不透郁灵的现在的状态,如果Omega很不舒服,那就不是他这次的目的了。
“我们现在回庄园也可以。”Alpha温声道。
郁灵反应过来后,就立刻摇头了:“不用,傅先生。”
这是实话,他从进别墅到现在,都没有产生想立刻离开的念头。
郁灵的茫然,更多是因为他从没体会过这样温暖的家庭环境。
没有被宋珍书这样温柔的长辈照顾过。
秦管家和姜姨也是长辈,当然也很温柔。
但宋珍书是一位妈妈,给郁灵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确定郁灵适应得还行后,傅洲就离开了房间。
郁灵其实没有感到什么困意。
但他还是简单冲个澡,换上睡衣躺进了被窝里。
一米二的小床几乎被软被填满了,暖融融地包裹全身。
郁灵蒙着半张脸,鼻尖凑在被子上吸吸,嗅到了浅淡的馨香。
明明只是普通的洗衣液味道,但或许是亲近,有着很强的催眠作用,郁灵的眼皮没一会儿就沉了下去。
那边傅洲出去后,回自己房间换身居家服,然后去了父母的书房。
房门推开,中式风格的书房氛围雅致,十分安静。
傅敬山穿了一身中山装,正站在桌旁写毛笔字,宋珍书则坐在窗边,拿着一本书在看。
傅洲走进,在宋珍书对面坐下来,对方轻声问道:“小灵睡下了?”
“嗯。”傅洲应一声,“在外面玩的怎么样,年前还出去吗?”
宋珍书摇头:“就是回家过年的,转的也累了。”
“年前公司忙,你父亲不放心你,每年都要拿身体熬。”
傅洲往书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傅敬山神情冷淡专注写字,只留给他一条冷硬的下颌线。
傅洲就笑笑,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今年不会太忙,”他道,“您做的圆酥,郁灵很喜欢。”
“是吗,”宋珍书的眼神温柔起来,“厨房里还有些,走的时候让人装起来。”
傅洲点了头,那边傅敬山忽的开口了:“宁氏那家小公司,最近突然扯出一堆旧问题。”
“还有他们那个儿子宁洋,听说摊上了官司,”傅敬山回身看了傅洲一眼,“你还动用了自家公司的律师团队。”
傅洲不意外父亲会知道这些。
傅氏的大权虽然交给了他,但傅敬山该操心的还是要操心。
宁家公司规模太小,跟傅氏压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傅敬山本身并不关注。
后来察觉出傅洲这么做是为了私事,这才必须多问两句。
傅洲神情从容,只是道:“他们没少欺负郁灵。”
傅敬山没忍住又看他一眼:“你办事有分寸就行。”
他作为父亲,还算了解自己儿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性,自然也看得出来,傅洲是打算让宁家彻底垮塌才肯停手。
傅洲眸色微暗,点头让傅敬山放心。
又听傅敬山疑惑地问:“你突然把他带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早上问傅洲回不回来吃饭,傅洲回复却说要带着郁灵一并回。
傅敬山头一回见儿子往家里带的人,压根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这才一直待在书房没下去。
“就是您想的那个意思。”傅洲的神情温和起来。
他起身去茶桌那边倒茶,动作闲适,语气自然:“让你们亲眼见见,看喜不喜欢。”
这话一出,静心看书的宋珍书也抬起头,和傅敬山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傅洲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两个做父母的对视一眼,倒是宋珍书已经见过郁灵,先笑了。
“你喜欢的人,妈妈当然也会喜欢,”她双眼变得温柔,似乎在回想,“我觉得小灵很好。”
傅洲倒好茶,给妈妈放手边一杯:“小心烫。”
这下只剩傅敬山表情僵硬了,半晌没说一个字。
又见傅洲看过来,傅敬山忽的放下手里的毛笔,重重地在椅子上坐下:“真是怪,你自己的人,自己喜欢不就行了?”
傅洲从小到大就心思重,又独断得很,做什么大大小小的事不见征求他的意见,现在找个对象居然知道征求他的意见了。
傅敬山觉得他儿子莫名其妙。
傅洲眉间微动,说话仍旧不紧不慢的,嗓音平缓。
“将来都是一家人,您提前准备,不喜欢也得喜欢。”
说完,也在傅敬山桌上放了杯茶,就说在这里没什么事,先下楼了。
等傅洲出了书房,傅敬山还处于满脸冷硬的状态。
半晌,他偏过头,一脸迷惑地问宋珍书:“他到底什么意思?发什么神经?”
宋珍书无奈地笑,冲他抬手。
傅敬山就起身坐过去,歪着头听。
“小灵以前的日子不好过,”宋珍书抿一口茶,温声细语地讲着,“他的亲生父亲郁安实,明知道把一个Omega送去给傅开做治疗,很可能毁了孩子的一辈子,但还是为了钱把小灵送去了。”
“想来就知道不是个好父亲。”
傅敬山眉头深皱。
“傅洲的意思,就是希望两个孩子有一天真的成了,你要把小灵当亲儿子疼,”宋珍书看向傅敬山,柔声道,“这点我也赞成,你觉得呢?”
郁灵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
傅洲把人从客房里带出来,领到楼下慢慢醒神。
郁灵刚睡醒,虽然洗了脸,但还是懵懵的,又是在陌生的环境,整个人比平时还乖顺,傅洲说什么就是什么。
“去给你拿点热饮和水果,”傅洲让郁灵在沙发上坐下,拿了毛毯嘱咐他自己盖腿,温声说着,“零食不吃了,快该午饭了。”
郁灵都是点头。
傅洲就进了厨房。
身影刚进去,大门外传来什么动静,紧跟着客厅大门就被人风风火火地推开。
进来的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男性Alpha,羽绒服里裹着被穿皱的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或许是刚被扔进公司历练的原因,浑身上下都透着浓厚的社畜的气息。
他手里提了几个大袋子,佣人见了连忙来接。
但对方却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乖乖给自己盖腿的郁灵。
“哟,哪里来的小美人!”
话音刚落,郁灵还没什么反应,倒是傅洲三两步从厨房走出。
Alpha默不作声,脸上也没什么神情,只是漆黑的眸子望过来。
那男生顿时愣了,当即变得安分守礼:“表哥,您回家看我姑妈啊。”
他又解释:“我出去玩,来给姑妈送点特产。”
傅洲已经走到郁灵旁边。
郁灵本想站起来,傅洲见他刚把毯子盖好,就没让人动,而是也坐了下来。
手里那盘水果就放在郁灵面前。
“这是郁灵,”傅洲介绍的话莫名顿了一下,垂眸看向郁灵,又接续上,“……我最好的朋友。”
郁灵本以为傅洲会介绍他是朋友,或者干脆不说什么身份。
忽然听到“最好的”三个字,Omega脊背都挺直了。
“这是宋冀,我的表弟。”傅洲又温声对郁灵道。
“你好。”郁灵主动和人打招呼。
宋冀也连忙笑:“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太亮眼,我一眼就看见了。”
这些话郁灵不会接,求助地看向傅洲。
“还有杯热饮。”傅洲对他道。
Alpha说完就站了起来,转身往厨房去之前,看了宋冀一眼。
宋冀立刻会意,跟郁灵打个招呼就跑着跟上了。
厨房里,傅洲手里拿着饮料杯,在岛台处一边动作,一边开口问:“你在这吃午饭?”
“不吃了,我工作上还有事儿呢,送完东西就走了。”宋冀巴巴跟在傅洲身后,回答着。
他一直把傅洲当偶像,刚调进傅氏总部从小职员做起,每天干劲十足。
傅洲就没再说话。
宋冀待着待着感觉不对劲了,他在厨房没什么用,但傅洲好像不提放他出去的事。
而且,外面那些八卦他可是听说的,早就反应过来郁灵就是和傅洲一起住在庄园的那位Omega了。
“哥,”宋冀嫌厨房无聊,“我能去外面跟你‘最好的朋友’聊聊天吗?”
“你让人家一个人待着也不好吧?”
傅洲一贯温和,但抬眸时一个眼神就震慑得宋冀直打颤,叫他赶紧摆出一副老实相。
“……”
傅洲知道宋冀没坏心思,但不着调、缺根筋都是真的,说不准会让郁灵不舒服。
Alpha顿了顿,思索片刻,才垂眸道:“别开他玩笑,别逗他,对他有礼貌。”
这就是能聊天的意思了,宋冀高兴起来。
“哥你放心,我肯定态度特别好。”宋冀往外面看了一眼,只能看见郁灵圆圆的后脑勺。
“哥,看你刚才还说什么最好的朋友,肯定是还没追到人吧?”
“我也就大学毕业刚两年,和郁灵的年纪估计差的不多,我俩肯定更有共同话题,”宋冀原地蹦蹦,期待地问道,“哥,你需不需要我帮你再撮合撮合?”
不知道哪句话又惹到了傅洲,Alpha好不容易缓和的神情重新沉下去。
他抬起眼:“你帮我撮合?”
“……是啊。”同为Alpha,宋冀突然感受到一阵强烈的敌意,吓得他僵在原地半晌没敢动。
宋冀瞪大眼睛,满脸不解。
他看向傅洲,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喜怒无常的。
继而又听到傅洲淡声道:“你要么待在厨房,要么直接走。”
午饭快做好的时候,佣人上楼敲响书房的门,叫傅敬山和宋珍书下来吃饭。
傅敬山没在练字,准备出门前仰头喝了杯茶,忽的皱眉看向宋珍书。
“我,”他神情凝重,顿了一下,才硬着语气说出来,“我对傅洲也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怎么跟那个Omega相处?”
傅敬山是真的苦恼。
印象中,他从没跟Omega小辈亲近过,从很早开始,家里的小辈除了亲生儿子,其他都躲他躲得远远的。
有时傅家亲戚聚会,傅敬山一出现,相貌冷峻,神情严肃,能直接吓哭好几个正开心玩耍的Omega小孩。
对待傅洲这个亲生儿子,傅敬山也只会比对外人更严厉。
从小到大高标准严要求,不满意就罚,满意了不会夸,只会把下次的要求定的更高。
好在傅洲从小也是心气盛,虽然被妈妈教育得好,不跟傅敬山当面犟,心里头却从来不服劲。
傅敬山把要求定的越高,他越要默不作声地做好,再把结果轻飘飘放在人面前。
这么多年,父子俩都是这么较着劲过来的。
所以现在让傅敬山把郁灵当亲儿子对待,傅敬山反而茫然了。
要是用上对傅洲的那一套,不得把人吓跑?
宋珍书在旁边笑他,轻轻叹气:“不要太刻意。”
“你心里关心孩子,就足够了,”宋珍书想想,又柔声嘱咐一句,“可以试着表达出来,第一次见面,总冷着一张脸不好。”
宋冀早就跟宋珍书打完招呼,灰溜溜跑了,餐厅里只有四个人。
饭桌上全是家常菜。
就像傅洲说的,这里没有什么规矩,就像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日常生活中很寻常的一顿饭。
郁灵被傅洲带到位置上,抬头时就跟走进餐厅的傅敬山对视了一眼。
Omega当即身形一顿,僵立在原处,莫名不敢动了。
傅敬山年过五十,但并不显老,脸上仅有的几道皱纹更添严肃感。
一看就是一位十分严厉的长辈。
郁灵难免害怕,很怕自己会让对方不满。
但保持着礼貌,Omega主动低头,小声道了句“伯父好”。
傅洲就站在他身后。
“你好。”傅敬山的声音和人一样冷硬。
他走到郁灵跟前,像是因为第一次见,所以多看了好一会儿。
郁灵站着一动不动。
傅洲在后面,逐渐皱了眉。
傅敬山忽然抬手拍在郁灵肩膀上,力道不重,但来得突然,给郁灵吓得发尾一颤。
“太瘦了,多吃点饭。”
“……”
仍是那副冷淡的语气,郁灵压根分不清对方这是在批评他还是关心他,只能忐忑地点头。
傅敬山见状就满意地收回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郁灵还呆愣着,被拍的那边肩膀处又传来温热的触感。
傅洲的手掌搭在那里,很轻地给人揉了揉。
清晰的安抚意味传递过来,令郁灵霎时间踏实不少。
傅洲又为郁灵挪开座椅,让人落座。
饭桌上,傅敬山以往都是一言不发,今天破天荒地话多起来,会跟郁灵说吃哪道菜能长身体,冷着一张脸建议郁灵多吃。
宋珍书则温柔又贴心,既照顾人,又不会让郁灵感到不自在。
最后桌上话最少的人,反而成了傅洲。
郁灵本来还怕这顿饭吃得不自在,谁知道到最后还吃撑了。
宋珍书就让人在装圆酥的的时候,顺带塞了几瓶山楂汁。
从别墅里出来,郁灵坐在车里,把装着圆酥和山楂汁的袋子抱在怀中,偏头盯着窗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洲坐在一旁,温声开口提醒:“郁灵,抱着不累?”
郁灵像是忽然抽回思绪,回过头来。
两人对视一眼,Omega眼眸水亮,里面的情绪很软。
他慢吞吞地摇头:“不累,很轻。”
傅洲就看着他。
又见郁灵轻轻抿唇,放轻的声音中带着藏不住的羡慕。
“傅先生,您的爸爸妈妈真的很好。”
Omega或许是觉得说这话不好意思了,又垂下眼,只盯着怀里的袋子看:“谢谢您带我来做客。”
旁边沉默了好几秒,才传来傅洲和缓的声音。
“你喜欢,以后经常带你来。”
“他们也说你很好,很欢迎你。”
郁灵放寒假期间,正好是傅洲工作越来越忙的时候。
到了年底,整个集团的事情压下来,傅洲整天都有开不完的会。
庄园距离公司也远,他每天就变成了天不亮就出门,晚上夜很深了才回来。
有时实在没空,还会直接睡在公司。
这么一来,郁灵两三天见不到傅洲都是经常的事。
他当然会心中不舒服,隐隐想念,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傅洲的身体。
其实傅洲年年都是这样。
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傅氏集团掌权人的位置并不好做。
从继任以来,傅洲每年都在带着集团往上走。
秦管家担心郁灵整天呆在庄园里太闷,就劝他多出门。
郁灵在寒假也会和康晓白保持联系,两人隔三差五还可以约着出去吃顿饭,看个电影。
这天,郁灵和康晓白在一家新餐厅里见面,饭吃到尾声,包厢里突然闯进了人。
是半年没见的郁安实和宁望兰。
他们似乎是想直接进来,但被服务员拦下了:“抱歉,这间包厢里已经有人了,我给两位安排其他包厢吧。”
郁安实已经推开门,看到了郁灵,指着人跟服务员解释道:“我们认识,包厢里的人是我儿子。”
服务员这才扭头离开了。
郁灵一时没反应过来,康晓白也是一脸茫然。
或许是因为奔波宁洋和公司的事,郁安实和宁望兰和半年前差别很大,都苍老了很多。
看见郁灵,郁安实的神情有些尴尬。
宁望兰则是情绪激动,眼眶发红,像是随时要冲上来说什么,但被郁安实拦着劝下了。
郁灵早就皱起眉。
康晓白察觉出情势不对,没见过父子见面是这样的。
他直接看向郁灵,问道:“郁灵,这真是你爸妈吗?用不用我叫保安?”
郁灵还没开口,倒是郁安实连忙道:“别叫保安,我们跟小灵说完事就走,哪用叫什么保安。”
他站在原地转了转,然后从一旁拽过一张椅子,也在桌旁坐下。
距离明显近了,郁灵见状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小灵,你现在身份不一般了,见你一面不容易,我就有话直说了。”
郁安实脸上的胡茬很重,眼底带着乌青,人也瘦了,浑身上下都透着疲乏。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皱眉问道:“你到底在傅洲面前说了什么?让他这么针对我们家?”
郁灵原本抗拒的神情中又带了几分茫然。
郁安实见状,又抹了把脸让自己冷静,道:“算了,我们今天也来不是兴师问罪的。”
在来这里之前,他和宁望兰就已经很清楚一件事。
郁灵背后有傅洲护着。
宁洋就是因为之前找到郁灵学校门口,说话态度不好,才会更加得罪了傅洲。
现在宁洋被告上法庭,宁氏公司又牵扯出一大堆问题,几乎得罪了业内所有的合作商,郁安实和宁望兰欠了债,现在连打官司的钱都快没了。
所以他们才费尽心思要找上郁灵。
也很明白,如果想解决问题,必须要有个好的态度。
这也是宁望兰在进来后,没有像以往那样一见到郁灵就大喊大骂的原因。
郁安实再度开口时,更加放低了姿态:“小灵,现在家里的处境很艰难,公司……肯定是保不住了,我和你宁阿姨就想请你帮个忙。”
“你去和傅总求求情,让他放过你弟弟,好不好?”
“他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把一辈子都毁了啊。”
郁灵已经坐到了最靠里的位置,他神情防备,也有困惑。
“……和傅先生有什么关系?”
他当然知道宁洋的事,也会偶尔关注,据说官司还在打,宁洋判三年刑期怕是不够。
但郁灵没想过这事能和傅洲扯上关系。
宁望兰见状像是克制不住一般,直接冲了过来:“郁灵,你还装什么无辜?”
“你不就是记恨小洋小时候欺负你吗?不就是觉得我们家亏待你,现在得势了就开始打击报复吗?”
郁安实连忙站起来拦住了她,但宁望兰红着眼,仍旧神情恨恨地盯着郁灵。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没良心?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我们把你送到傅家,你能被傅洲看上吗?”
“说到底,你还是得报答我,谁知道你恩将仇报,反而害我的儿子!”
宁望兰情绪激动,喊得外面服务员敲了门,郁安实厉声制止了她。
“够了!别忘了我们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又是一番推搡,宁望兰总算是不再说话,只用眼睛瞪着郁灵。
郁安实紧皱眉头,重新开口:“小灵,是父亲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小洋他不懂事,也怪我和你宁阿姨管教不周,让他学不会尊重你这个哥哥,叫你受了不少委屈。”
“但他也才刚成年,还是个小孩子,”郁安实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带着哭腔道,“他要是真的进了监狱,这辈子就完了。”
“算父亲求你了,小灵。你让傅总收手,放过小洋这次,行吗?”
面对郁安实殷切的目光,郁灵紧绷着神情摇了头。
“没有,跟傅先生没有关系。”
郁灵最害怕的就是给傅洲添麻烦,以及自己糟糕的事情打扰到傅洲。
所以面对郁安实与宁望兰的指控和步步紧逼,他显得异常固执。
傅先生没跟他说过,就是没有。
而且,就算有。
郁灵又是很坚定地摇头:“我不会干涉傅先生做的事。”
郁安实没想到郁灵这样油盐不进,又不能硬着来,他神情焦急,眼中带了泪。
“小灵,你要让父亲跪下来求你吗?”
“我和你宁阿姨真的不能没有小洋,他是我们唯一的孩子!”
郁灵的眼眸忽的颤了一下。
其实早在杜音还没死的时候,郁灵就知道郁安实并不爱他。
如果爱他的话,怎么会任由杜音一次次地伤害他,偶尔只是过来,不耐烦地扔下几张钞票就离开呢。
但是听到郁安实刚才的话,郁灵还是轻声提醒了对方。
“我也是您的孩子。”
他的脸色随着这句话变得很白。
郁安实的表情明显愣住,但他很快看了眼宁望兰的方向,然后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摇头道:“你们不一样。”
“小洋是我一天天看着长大的,”郁安实试图把这个话题揭过去,跟郁灵讲道理,“而且你现在过得这么好,哪还需要父亲操什么心……”
话没说完,总算是彻底听明白的康晓白实在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重重地“呸”了一声,指着郁安实骂道:“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康晓白气炸了,俯身穿过桌子就拿起了郁灵的手机,在上面随便按几下。
“你们滚不滚?不滚我给傅总打电话了!”
这话一出,郁安实和宁望兰顿时慌了,他们对视一眼,看了眼门口。
康晓白就真把手机放在耳边,大喊道:“傅总!有人欺负小灵,你管不管!”
现在的情况已经足够糟糕,不管这通电话是真是假,郁安实和宁望兰都不敢再冒一丝得罪傅洲的风险。
所以他们见势不对,深深看了郁灵一眼,不甘地离开了。
康晓白见了大松口气,刚准备把手机放下,听筒里忽的传出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
傅洲的语速比平时快很多:“给我你们的地址,郁灵呢?”
康晓白一愣,吓得差点直接把手机扔出去。
他明明是只打算吓唬人的。
康晓白盯着手机屏幕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按到了什么快捷键,拨到了郁灵手机的紧急联系人。
听到傅洲的声音时,郁灵也愣了。
因为对面的压迫感太强,康晓白一五一十地报了地址,电话里似乎传来车辆发动的声音。
又听傅洲语气稍显缓和地问:“出了什么事,郁灵在旁边吗?”
康晓白连忙把手机往郁灵那边推。
郁灵凑近,开了口:“……傅先生。”
总算听到他的声音,Alpha的气息似乎稳了不少。
郁灵又很快道:“已经没事了。”
傅洲声音温和:“我过去接你们。”
傅洲赶到后,把两个人从餐厅里接出来。
本打算顺带送康晓白回去,但康晓白表示自家司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等待的功夫,康晓白绘声绘色地给傅洲讲述了全过程,郁灵一直很沉默。
傅洲一贯从容,对康晓白道:“谢谢你立刻联系我。”
又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康晓白后,Alpha回身,揽住郁灵的肩膀,带着人上了车。
因为是自己直接从公司开车来的,没有司机,所以傅洲把郁灵安置在副驾驶,自己再绕过去坐在旁边。
暖气打开,车厢里很快温暖起来。
傅洲没有发动车辆,有意让两人好好谈谈。
郁灵像是已经思考了很久,等傅洲坐定后,他率先开了口。
Omega抬着眼,微微皱眉地问:“傅先生,真的都是您做的吗?”
“您知道了我以前的事……所以在帮我出气?”
后面一句因为显得自作多情,所以他问得有些艰涩。
傅洲凝神看向郁灵,尽量让自己语气轻松地问:“你会怪我心狠,或者多管闲事吗。”
郁灵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缓缓睁大了眼睛,摇头否认。
他对傅洲是绝对顺从的,从不会怪罪傅洲做的任何事。
但郁灵又拧紧了眉。
因为从没体会过这种滋味。
郁灵只尝过很多受欺负的滋味。
被陌生人欺负时,最强烈的感受是害怕。被最亲近的人伤害时,在害怕之余,还有种很深的绝望感。
但有人在他什么都没说,甚至毫不知情的时候,在背后为他讨公道。
这样的事是第一次。
感受很陌生,也很复杂。
他甚至不敢去体会背后的温暖,因为心里更多的是亏欠感。
郁灵重新垂下眼,觉得自己真的欠了傅洲很多:“傅先生,我又给您添了很多麻烦。”
话刚说完,脸就被人抬了起来。
傅洲用手背抵着Omega的下颌,叫他抬起头后,就又将手收了回去。
“郁灵,你曾经问可不可以把我当做家人,我同意了。”
Alpha的神情中罕见地没有了以往的温和,他语气平稳道:“我认为以我们的关系,不该说这么生分的话。”
郁灵眼中有慌乱,害怕自己惹傅洲生气了。
“如果是我自愿做的事,那就不该说是你造成的麻烦,对吗?”
傅洲很少这样严肃,郁灵有些被吓到,一双眼睛圆圆的,很听话地点头。
像是作为奖励,脑袋被温热的手掌轻轻揉了揉。
傅洲的动作温柔,再度开口时,态度也柔和下来。
“今天这样的事,我猜如果不是康晓白,你不会让我知道。”
郁灵又想逃避了,想把脸埋进围巾里,但下颌再次被人用手背抵住,抬起。
傅洲双眸沉黑,不容拒绝,声音却是和缓而有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