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同人)香草门庭by青山见晓
青山见晓  发于:2024年10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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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言寝不语,陈长文一介端方君子,只能气呼呼的端起碗。
“属下告辞。”
知道再说无用,食毕陈群选择告退。
“等等,天气虽日渐趋暖,但再过几日就要入秦岭。”荀柔命人取来一件自己的氅衣,起身亲自披在陈群肩上,“早晚山间依旧寒凉,长文还当保重。”
“多谢太尉。”
陈群岂不聪明,当即明白,披着衣出帐。
荀柔还坐榻上,呼了口气。
警告众士,稳定众士,安抚陈群,一领衣裳足矣,就是一个心累。
陈长文,原不必这般急迫将名单递给他。
但凡心里有鬼的人看见、听闻,会怎么想,陈长文是监察啊。
到底这个幼年亲友,生疏了,有了私心。
“赶紧收拾,准备启程吧。”
他从沉思中回神,见一帐肃立,起身嘱咐。
人,皆有私心。
道理他懂,但并不妨当晚,他写信给陈群最敬仰的荀令君。
[总角相交,二十余载,而人心生变,即忆昔至今,旧友多与背道,亦或因职份而致生疏,再不无亲近,所谓称孤道寡之意,今日方知,惜哉痛哉,无可奈何。]
向堂兄浅浅撒了一娇,荀柔神清气爽,继续征程。
自长安至南阳,先过蓝田谷地,之上雒,从此处循丹水,穿过秦岭,一路向东南,走商县,出武关、丹水县,即可至南阳治所宛城。
蓝田谷此时还有蓝田玉,相传和氏璧,就产自此地,行至此处,荀柔才想起,家里床底下还有一枚传国玉玺。
才到长安,出于一些想法没拿出来,放着放着竟然忘了。
不过现在想起来也没什么意义,就……还让它继续躺着吧。
从蓝田往东是上雒,城外凤凰山即是丹水发源之地。
山亦清幽,却不似北方山形陡峭,而如凤凰展翼,舒张延展。
这似乎也是秦岭南麓群山特点,其下游商山,形制风景也与之相似,只是名气却高得多。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商山,就有仙。
昔日,商山四皓,隐居于商山,后又葬于山脚下,其庙至今香火不息。
往前就要进山,荀柔借着祭祀,就在此暂时停军修整了两天。
并于此时,收到堂兄荀文若亲切安慰的回信。
信中还提到一件事。
据说,出于他年初安定长安的计策,太学生在渭水畔,建了一架巨大的水车,可以将水扬起三丈。
自建造起,就有许多百姓围观,待建造成,更成为渭水边一道盛景。
每日观览游客无数,尤其是天气渐热,水车边凉爽,贪凉的人,都往附近聚集。
太学甚至有博士,想在此设庐讲学,大兄认为不错,已经答应。
而想出在此建造水车之人,是太学生诸葛孔明。
[……此生英才秀出,聪颖明达,当世之颜回……吾弟何谓行道也孤,岂忘昔日《秦风。无衣》之誓,大道光明,与君同行。]
荀柔且读且笑,行路故然艰苦无聊,然长安来信,也足作安慰。
出了武关,就是荆州地界。
荀柔先前见丹水两岸,稷麦青青,尚未觉得什么,但入秦岭一路,竟有两三波山民,出山来投。
这些山民原本都是各地百姓,都是因战乱躲入山中的。
见了他们只是落泪,山里居住并不容易,百户人家,父老三五百,数年之间,死亡过半,与被乱兵摧残相比,他们茫然难辨,哪一边选择更为惨烈。
半个月后,大军行至南阳丹水县,终于出了秦岭。
此时荆州已派了几轮信使,丹水县也已有本地名族蒯氏兄弟二人,在此久候。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的小剧场
荀柔:小朋友不跟我玩了,嘤嘤嘤~(假哭)
荀彧:不怕不怕,阿兄陪你啊。

第298章 荆州蒯氏
先是往来的探哨,精悍骑卒二马并行,来去如飞,自二十里、十里、五里,一程一报。
接着就可望见数百穿戴衣甲的骑兵,举旗如林,六马一排,缓缓从驰道行近。
蒯良、蒯越兄弟二人,相视一望,忙整理衣冠,领着从吏,并出亭相迎。
时已近夏,烈日当空。
驰道两旁的农夫田奴早跑光了,而沿驰道行来的军队,并为踏入两旁田垄。
蒯越举袖遮挡,向身旁兄长轻声道,“果然名不虚传,非刘景升所能相抗。”
他们虽未带过兵,家中却有宾客庄奴,当然也见过刘荆州的私兵,朝廷军队之精良,士卒体格之精悍,精神之完足,一点不像刚刚长途跋涉,穿山过岭而这,据说并不是荀家嫡系精锐。
“弟慎言。”蒯良一伸手,扯下他的袖子,轻摇摇头。
说话间,出迎队伍与前来的军队已相接。
前驱骑兵举着旗,分展道路两旁,中间让出一条道路,赤底玄字大纛缓缓前移,大纛之下是一辆朱轮皂盖、二马并驱的轩车,被簇拥而出。
跟随的荆州从吏,早被阻拦在后,不得近前。
车前御者身材壮硕,肤色黝黑,虎背熊腰,浓眉暴睛,警惕瞪视着,被引上来的蒯氏兄弟。
旌旗猎猎,兵甲森然,壮士凶悍,这一切,拥着车中身披绛色禅衣,头戴玄色纱冠,衣袂飘举的清隽文士,如九天上神,深不可瞻。
蒯氏兄弟俱一恍惚,回过神来,当即车前长揖。
“荆州主簿蒯良从事蒯越,拜见荀太尉。”
“二君免礼。”荀柔于车中摆了摆手。
随行从吏上前,将二人扶起。
“听闻刘荆州比二君为雍季、臼犯,今日方见,果非寻常。”
来荆州的路上,荀柔补过功课,了解了一番荆州人物。
御史台提供的资料,华歆与刘晔等人的补充。
蒯氏兄弟,加上控制荆州水军主力的黄祖,位列此地必须认识人物前三甲。
此兄弟二人,第一道功绩,就是协助当初单骑入荆州的刘表,诛杀荆州豪帅,坐稳州牧。
当是之时,董卓当朝,天下纷乱,地方豪族各自为营,宗贼作乱,朝廷威权已失,刘表单驴一匹、从人二十至荆州赴任,向当地贤良请教对策。
蒯良请刘表修行仁义之道,以为如此,民心自会归附,
蒯越则称乱世当用权谋之术,对地方宗贼,先诱之以利,再诛其“无道”,安抚余众。
毕竟自古以来,设宴、斩首、手下当狗,这三件套,就没人不吃。
刘表以此,将二人比作春秋时期,拥立晋文公重耳复国的两位重臣。
在晋楚“城濮之战”前夕,晋文公与雍季。臼犯共商对策,臼犯出计谋,以“退避三舍”诈以示弱,雍季不赞同其言,认为君主仁义重要,不能为一时之战,“竭泽而渔”,失毁名誉。
同历史上晋文公一样,刘表先选择“臼犯之谋”,设宴斩杀荆州宗帅豪族头领五十余人。
然后又用“雍季之论”,在荆州大兴教化,招揽儒学名士,著作文章,宣传自己的仁德。
同晋文公一样,刘表也将两人奉为上宾,委以重任,“雍季”蒯良拜为主簿,托以州府内政,“臼犯”蒯越先任为章陵太守,后孙氏离开荆州,蒯越又任南阳太守。
而蒯氏兄弟二人,也不负刘表信任,赴宴的宗帅是蒯越亲自出马骗来的,斩杀宗帅的私兵中,蒯氏也出了一大份,蒯良发挥其交际才能,为刘表招揽各方名士贤良。
这则轶闻,随着刘表成功入主荆州,传遍了天下。
而刘表、蒯氏兄弟,也在获得权利的同时,接受了天下瞩目,将自身名望又升了一步台阶。
而此时此刻,刘表的亲信南阳太守蒯越,却自称“从事”。
“闻蒯异度已任南阳郡守,何以自贬?”得罪人的质问,不必荀柔来开口,自有军师华歆代言。
“臣不敢,”蒯越当即跪下,望泥土地就是一磕,再抬起头,晒得发红的脑门上,沾了全是黄泥,“郡守之职,由朝廷任免,臣未得符节之受,岂敢僭位,不过前任太守为恶贼所害,郡民无所依处,臣方不得以,暂代郡内政务,太守之位至今空悬,以伺朝廷之遣贤者。”
这一跪,可谓跪得十分标准,当得模范标兵。
只是并不老实,这时候还要给孙坚上一道眼药上一个南阳太守,就是因为不愿给孙氏提供粮草,被其杀掉的。
荀柔也不急着表态,“近来天气炎热,一路风尘滚滚,士卒皆已疲惫,此地丹水清湛,且容我军在此休息洗尘,不知可否?”
蒯氏兄弟在此,就是迎接劳军的,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都连忙表示一切酒食饮水、马匹草料都准备齐全,县中大户连房舍都打扫出来,以迎接王师。
荀柔笑纳了供奉的饮食粮草,拒绝了入城扰民,请蒯越寻一片城外空地安营扎寨。
说的洗尘也不是托辞,安下营寨,他也立即安排人马,分作三班,轮流洗澡执勤。
“关于蒯氏二人,诸君有何高见?”
才四月天,一入南阳,就已感受到南方夏季湿热的威力,洗去一路征尘后,荀柔换了一件青紫禅衣,不戴冠,只用一支木簪贯发,包裹端严的素丝中衣,是他教养的最后挣扎。
太尉如此,众文吏军师,无论私下在自己帐里,如何清凉透风,此时也都一个个将衣裳穿戴整齐、正襟危坐,而不能不像外面乘凉戏水、欢呼雀跃的士卒一样,袒身露怀,任意自然。
“蒯氏荆襄巨族,名显而势厚,而心思安定,无有反意,太尉不如暂优容之,如千金马骨故事,以此使荆州士民安心。”华歆拱手道。
作为谋士,华子鱼审题满分,显然明白题干虽然只有蒯氏,但问题的核心并不不在此。
“华公所言有理诸君以为如何?”荀柔不置可否,“还请畅所欲言。”
“蒯氏,荆州之巨室,蒯异度,乱世之臣,无忠耿之心,刘景升非其人不能成功,委以重任。今摄于太尉威严,卑身来附,并无诚意。南阳,雒阳之肘腋,不可轻付此人。”刘晔看了一眼荀柔,继而道。
“若不用为南阳太守,则臣请杀之,以除后患。”这回说话的是法正。
“今荆州大族,昔皆奉刘景升郊祭,其不臣之心昭彰,不如趁此之机,除其首,而抚其众,则荆州一地平矣。”这回说话的是王凌,王允之侄。
两个年轻人,火气果然是旺。
“荆楚之地,素轻剽,易动而难安,明公当以威摄之,方得服膺。”
这位直接上升地域攻击了。
其后,众人各言其是,如陈群以为应当谨慎对待,或随大流附和这边、附和那边。
不过,总得来说,都偏向于要警惕荆州世族,不能给他们好果子吃。
荀柔展眼群贤,发现只有两个人没发言。
卢毓年少,就不为难他了,带着这位少年来,一是让功臣之后蹭点经验功绩,二则是他本人有个任务,要去徐州收敛卢植,送棺椁归乡。
但司马懿居然也划水,这就不可以了。
“仲达为何一言不发?汝兄昔日常上箴谏,垒书万字,仲达当效仿之,畅言胸臆。”荀柔动了动唇角。
当然,他老讨厌司马朗了,也就亏司马家在河内消息灵通,影响大,才一直忍耐至今。
司马朗在河内时,屡次上书,要求复井田制,要求允许地方自营兵马,要求复秦军功爵制。
看着明明白白是叫司马朗的,否则还以为王莽复活了呢。
趁着文武转向这机会,司马家果然想两头下注,他也是直接将司马朗丢去搞祭祀。
反正河内现在钟繇控制住了,他的确可以轻松愉快的卸磨杀驴。
司马懿敏锐的察觉到荀太尉情绪变化,不过作为一个刚成年入仕的小吏,他是绝想不到上面坐的那位看过剧本,对司马家天然好感负数,只以为荀柔是不满自己沉默不言。
他立即伏身一礼,“臣只是在想,刘景升欲为晋文公,若以蒯子柔为雍季尚可说,臼犯乃晋文公舅氏,蒯异度并不相宜,况晋文公有五贤,就以蒯异度为臼犯,余者魏武子、赵成子、原轸、贾佗,又是何人。”
这一论,可谓耳目一新,独辟蹊径。
且这话一说,晋文公其余四贤,也还真能找到对应。
魏武子掌兵,不就是黄祖么,一直忠心耿耿跟随侍奉的庞季,或许是刘表期望的赵衰,为其亲信掌兵的蔡瑁,当算是晋文公托以后事的原轸,而同姓,性情刚直的刘先,当是刘表的掌刑名的贾佗了。
且有意思的是,在刘表这里相反,臼犯这个唯一与晋文公姻亲关系重臣,与刘表全无关系,剩下四位,却是联姻、拐弯联姻、外甥以及同族。
若是从这个角度考虑,蒯越的南阳太守,就十分微妙了。
南阳的确是荆州军事重地,可从地理上讲,南阳盆地,与荆州其余几郡,相隔山阻。
这就好比,历史上刘表将刘备安排在南阳新野,重用的确重用,但防备也十分明显。
“仲达以为,刘景升对蒯氏,并不同表象一般信重?”
刘表“五贤”,居然只有蒯越被遣在外,其余都在其身边,司马懿这一回的确发现了一个盲点。
“正是,”司马仲达恭敬又行一礼,“臣以为,太尉可对蒯氏做出亲近之态,使其为太尉所用,以此收复荆州,仅愚见,望明公裁察。”
“仲达之言,亦有道理。”荀柔点头称许,然后请众贤出帐,各自完成自己的庶务,他要独自考虑后再作决定。
待众人全都告退离去,他往榻上一趟,长嘘一口气,命人端温水来。
话没说多少,但就是口干。
历史记录下的只有最后正确的言论,但这样乱哄哄的议事,才是常态,反倒过去他和堂兄、大侄子或者贾文和等,三下五除二达成一致,把问题解决的,才是少数。
贾文和是机智,明确他的需要,文若与公达,是与他目标立场一至,而方才在帐中这群人,每个人视角不同,观念不同,理解不同,说话目的也不同有要展现才能的,有揣度他想法的,有要一鸣惊人的,还有就是想展现一下存在感的。
在华歆之后,多少表示荆州士族,需要限制警惕的人,只是出于揣测他而已?
不过每个人都能展现一点独特观点,且能把这个观点,包装得前因后果完整,逻辑推理顺畅,这已经说明这群人却非浪得虚名了。
而这么多人,从各个方向分析清楚,也几乎把所有可能都举列出来。
他需要做的,是从他的需要出发,选择其中一条。
……明天,还是对蒯氏兄弟热情点吧。
唉,刘表比起袁绍还是差点。
各地大族,德性其实差不多,造反其实不想造反,就想本地百姓安安分分,老老实实被他们吮血吸髓。
但袁绍治冀州,能把不服从他的豪族干掉,让袁氏成为荆州最大势力,让大族跟着他才有肉吃,所以,他一造反,荆州大族都跟着他干,觉得他能成大事。
所以一仗打赢,冀州上下一清算,把附逆的宰了,就只剩些虾米,冀州神清气爽。
而刘表掌荆州的时间明明更长,却只一味联姻怀柔大族,开头杀的五十多个豪帅都是什么人呐,那些才是荆州的虾米,大族吃了虾米,吃成巨族,这下好,刘表更没法控制,果然都不听刘表的,都不感激他,不觉得跟着他有前途,直接给荀柔跪了。
这一跪,反倒不好处理。
若非顾忌大局,荀柔现在都不想处理刘表了,毕竟刘表若要代表朝廷出任荆州牧,身份立场就变了,按要求得籍田,得改官制,得扩隐,得放奴,得给百姓授田,说不定这样能冲锋陷阵,把荆州给平了呢,毕竟熟悉荆州形势嘛。
哦,对了,还是不行,刘表现在于荆州,属于三互法范围了,得避嫌,不能在老婆娘家当官。
刘景升,要你何用!
荀柔端起水碗喝了一口,面无表情。
他还是给文若写信吧。
【致文若兄,善勿恙!前信已见,兄所寄寿礼亦随信至,并未违期,木砚轻巧,今常随于身,信即出于此。弟今添一岁,更知光阴易逝,人之性命如草,盈虚有时,一瞬而过,更不可不惜时,虚度光阴。
已至南阳,暑期将至,愿兄幸饮食,察事,甚幸!长安无事否?幸兄大才,必无事,然兄亦当保重,勿违起居饮食。
果如兄言,荆州蒯氏,背弃刘表,已献南阳,其为荆襄巨室,门生子弟遍州郡,如是,刘表不复能为。
兄知,弟幼时,尝随先父流落汉水,母氏亦曾葬于是地,往事已不复记忆,此当寻故地以为纪念,只不能祭祀,以免惊扰百姓。
南方草木易于中原,闻果实有荔枝、龙眼等,木有鸡骨香、沉香等,亦有抱香履木,抱木生于水松旁,削之即成履,弟初至未见,次后若得,亦当随书寄回。
愿兄爱身,永安万年。
弟柔谨拜。(出河南颍阴汉简53A.B)】

时已入夏,清凉幽幽的银丹草香,消解了尚书台室内燥热。
尚书令荀彧正整理案边一只硕大木匣,那木匣宽有三尺,高一尺,存在感十足,让人万分好奇。
方才御史台的使令刚走,这莫非是太尉自荆州寄送回来的信件?
这是寄了什么,用得了这么大匣子?
尚书们来往出入,不免探头张望。
然后,他们就见他们气质清雅的荀令君,从匣中拾出一双鲜黄木头做的履。
木头做的履,形制倒没错,但未免太过粗苯,都像只小船了,得多大脚的巨汉穿?
“令君,此为何物啊?”年轻尚书忍不住问。
荀彧工作时虽严肃,却并非不近人情,微微一笑,温声向众人解释:“此物南方称抱香履,抱木所制,乘湿刳而为之,气微香,轻若通脱木,据说夏月纳之,可御蒸湿之气。”[1]《南方草木状》晋。嵇含
居然真是用木头做的履啊!
一群出身中原的尚书啧啧称叹。
“南方之物,好生新奇!”
“南方之人,果然匪夷所思!”
“荀令君与太尉,真是兄弟情深!”
荀彧失笑摇头,复匣中取出一方纸包,“这是南方珍果龙眼,诸君拿去品尝罢。”
南方草木、果实异于中原,非为人熟知。
有见多识广者,当即向同僚科普,此龙眼果,出于南海、交州,从前朝就一直是宫中贡品,与荔枝并为南方珍果。
众人俱欢喜,连忙拜谢领受。
荀彧摆摆手,让他们下去品尝,尚书们离开后,却还是将木匣盖起来。
他知道,御史台很早就开始经营荆州,后来荀公达还成功招揽了长沙名士桓阶。
而去岁即使朝廷财政艰难,他还是依照前例,拨出重金给桓阶,以为游说之用。
并非为了收服荆州士族,只是让其从中挑拨,免其固结。
荆州大族,固有利益所在,非钱帛能动,唯势可迫之。
就这一点而言,他赞同荀公达。
而随着堂弟含光克定冀州,桓阶的书信呈现状态越发向好。
龙眼主要出于南海、交趾,荆州南部的桂林、零陵郡也有,零陵太守张羡与刘表不合,已有投效朝廷之心,堂弟此时能寄回此物,想来荆州之行,应当算顺利了。
只是,用驿道传信且罢,寄送私物……荀彧摇摇头,轻叹了口气,缓缓展平竹纸,镇纸压住纸张翻卷的边缘,提笔在木砚中蘸了蘸。
前一次忘记提醒堂弟,黄巾之后,有许多名士、学者避居荆州,使荆州文学昌盛,传遍天下。
含光既有意荡涤坐席空谈的旧习,改正天下风气,就不可不与这些著书立说的儒士接触,不能不收揽控他们。
“彧固知弟耻其人等惜身忘国,以家族为重,不念百姓,不欲与之交谈
“然,”他顿了一顿,续落笔纸端,“弟既为政,掌教天下,岂可不网罗遗士,博存百家
“斥邪崇正,端本澄源,以勘定正宗!”
“哒、哒、哒、哒”
是木履敲击青石砖发出的轻响。
与荀彧不同,收到抱香履的荀攸,当即就脱了穿着的布履,换上新履。
木履虽宽大却果然轻便,比布履更凉爽,荀攸当即愉快决定,直接穿着前往少府了。
少府在三台南面,位于未央宫前殿北侧,两道宫门,夹着一条三丈宽御道,遥相对望。
在从前,需先出御史台南门,沿围墙西行二里半,绕至御道尽头过道,再沿未央宫围墙回转东行,再行二里半,才能从未央宫前殿北门进入。
直到今年初,太尉向天子上书,才新颁下诏令,天子已迁居长乐宫,则未央宫御道便不再为禁道,可直接穿行。
如此,不止这一处,未央宫许多地方,都可以少行绕数里。
此令一出,宫内官吏,无论食秩大小,皆欢欣鼓舞,小叔父名声,都更上一层楼,全无一人站出来说,这不够尊重天子。
荀攸一路与往来官吏点头致意,忽然心中一闪而过。
这,不正所谓,人心可用么?
少府卿毛玠,简朴清正,干练耿介,灵帝时为豫州陈留吏,就颇有政声。
天子西迁后,中原成为战场,毛玠领家人避乱,一路为人佣工酬钱,用了两年,才走荆州溯汉水、丹水抵达长安。
到长安之后,反倒容易,颍川与陈留同属豫州,相隔也不算远,早前跟随荀氏迁都的士族中有旧友推荐了他,而恰好尚书令荀彧曾为颍川主簿,听说过他的名声,试对律典政令,竟十分欣赏他,直接将他推荐给太尉荀柔。
他先为市令,平抑长安物价,获得功绩,接着就因为对内造上方所经营观念,与太尉荀柔“教百工、存百技、惠百姓、蓄财有道、王室自养”的理念相合,升任为少府。
而被他取代的前任,也是太尉信任的私人,据说与荀氏有两代交情,但太尉就因为其人才能不足,将之换下去管理上方所,将他任命为少府主官。
这在前代,几乎不可想象。
在从前,吏属即使干才出众,天子公卿也只会赞扬主官能用人,若是过于出众,甚至会转而被半讽半刺,认为架空主官,行为不当。
被任命为少府后,毛玠坚定相信荀太尉,是唯一能革除旧弊,重定天下之人。
荀、毛二人相见行礼,上堂入座后,荀攸问起皇子迁立宫室之事。
皇次子其实已是长子,眼下已经三岁。
其母董氏因犯错已退居永巷,由蔡皇后抚养。
三岁的皇子,已可以拥有独立宫室。
天下苦外戚久已,纵使蔡皇后至今并无逾距之行,早早让皇子独立,也是一件让人无可反驳的好事。
至于其他政治因素,自不为外人道哉。
而迁都后内廷宫吏精简,为皇子迁宫之事,就全权由少府负责。
“长乐宫前殿西侧永昌宫与永寿宫,皆已修缮完毕,栋柱窗棂陛阶俱新漆,永昌宫作前殿,为皇子学习之处,永寿宫在其北,为寝殿以作起居,已按制摆放案几、架柜、床榻、屏风等物,席幔亦皆制成,只待定下皇子迁宫吉日,便令人铺挂。”
毛玠从本心,就不看好天子与蔡皇后教养皇子。
他常常出入内廷,见过天子及其后宫,天子糊涂好色,蔡皇后软弱退避,这对夫妻毫无担当,也不懂治国之道,皇子应当早早搬离,以免受父母影响。
有他一力督促此事,工程进展速度飞快。
“宫中侍奉宫女、侍从等,少府可有安排?”荀攸虽未跟踪流程,但对工程进度有所耳闻,并不惊讶。
他来此,也并非为过问那几间宫殿装修陈设。
“我已从永巷、掖庭中挑选了一百名行事勤谨,出身清白的良家子。”毛玠从身后竹架上迅速找到一份书卷,毫不迟疑递出,“这是名录,请御史中丞堪验。”
荀攸点点头,直接将书卷纳于袖内。
“不知,对于皇子傅母、长史,可有安排?”毛玠忍不住问。
此话,以他之身份,原不该问,却又忍不住。
虽说天子年纪还轻,后宫也有妃嫔不时传出怀孕,但自本朝以来历代天子早逝,又子息不孳,也是事实。
皇子三岁,看上去还算健康,出身虽然有瑕,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下任天子了。
皇子长史与傅母,与奴婢不同,有官阶食秩,作用并非是服侍起居,而是内廷吏,如天子身侧侍中,对皇子有教导匡弼之任,实在太要紧了。
荀攸抬眼看过去,目光沉钝幽深,令毛玠一凛。
“御史郗虑,长安恤孤史荀采。”
“啊……”毛玠忍不住惊出声。
郑玄弟子早仕荀氏,郗鸿豫为其中翘楚,早进入御史台,与如今从太尉之征的陈长文,公认为御史中丞荀攸的左膀右臂。
而长安恤孤史荀……竟是太尉亲姊!
固然意料之外,却又似乎于情理之中。
此时,身在南郡的荀柔,既不知荀光升官掌权之后,送出的征辟令,不只是冀州名门闺秀,还有闭门居家的阿姊。
而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的荀采,也绝对出乎他的意料,在收到荀光来信后,并未过多犹豫,就拜领了印符,并在不几日后,再升一级,成为皇子傅母。
而授得内命官职后,荀采次日即乘车进入内廷吏,前往皇子身边,开始承担陪伴教导的任务。
归根到底,这是荀柔自己的锅。
接到荀攸询问他相关人选的信后,荀柔没多想,就让荀攸自择长史,而傅母,他当时一下想到恤孤寺,就让荀攸不如问问荀光意见论才学,恤孤寺的女史们,怎么也比某个公卿的妻子更加优秀。
眼下结果,正是他妹妹荀光的意见。
一切安排妥当,尘埃落定,传书给荀柔的时候,他正借着南郡物资丰富,在公务之余,与贾诩加速过完婚前四礼。
出征前,荀柔已从堂嫂处得到阿姊许嫁的反馈意见,再不舍、忧虑、焦心,他也只能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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