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 就算他没有时间去翻看这书册,却也有一人在他面前,能够供他询问。
谢执玉很相信应遥在这方面的表现。
这可是合欢宗宗主,在此事上不知有多少丰富惊讶的老前辈!
看看应遥在仙门闲谈上给他的指点, 那些话语虽然总带着合欢宗特有的观念, 总是将事情往双修之上引, 可应遥提出的建议,已是谢执玉这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事情了。
他只需主动剔除双修那部分,那这件事看起来更纯粹一些……
他相信应遥能够给他足够完美的指点。
【应遥:谢小友,你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你是遇到什么困扰了吗?
谢执玉:前辈, 我在仙门闲谈上说的话,你已经看见了。
应遥:哦……你还想要我为你提些建议?
谢执玉:此事有些难以啓齿……我到今日方才想起, 我与我师尊结契后,我与他的关系, 却好像没多少转变,我与他仍是师徒,就算关系亲近,也还是师徒。
谢执玉:我原先觉得此事不错,可……现在去想,好像总是缺了些什么。】
话说到此处,谢执玉自己都稍稍觉得有些别扭。
当初师无衍和他提过此事,那可是他自己觉得这关系无碍,便几乎拒绝了师无衍的一切提议,还觉得师徒这身份,若要亲近,反而极有意思,可到了现在,师无衍是接受了他那离谱万分的想法,他自己却开始觉得别扭了。
他觉得师无衍说得没错,他与师无衍之间……的确是差了些什么。
这差距并非是他二人关系的远近,他与师无衍亲密无间,他绝不会对师无衍有所隐瞒,也没有什么话语,不可以对师无衍提及。
这差距也不是二人【】上的疏远,他近来渐尝双修之乐,那口诀他虽还不曾完全背下,可同师无衍亲热,是他巴不得想要去做的事情,他愿意靠近师无衍,愿意与师无衍去尝试这人间极乐,可也正因如此,他始终琢磨不透他二人之间的……究竟还少了些什么。
【应遥:你和师无衍,不算结契。
谢执玉:我师尊在讲法之时,已同衆人宣告过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应遥:是,我知道此事。
谢执玉:既是如此,我与我师尊已该算是道侣了。
应遥:若在我看来,你们还算不得是道侣。
谢执玉:……前辈,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同师无衍怎么就不算是道侣了?
而今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与师无衍的关系,他二人之事,可是如今这仙门闲谈上最热闹的戏码,连贺礼他都不知收到了多少,所有人都觉得他与师无衍是道侣,应遥这话……他实在不知是何意。
【应遥:道侣是两人之间的事情,若只有一人确定,这可算不了是道侣。
谢执玉:我觉得……也不是只有一人确定吧……
应遥:我看师无衍一直很笃定此事,可你呢,谢小友?
谢执玉:……
应遥: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或许觉得,你心中已那么想了,那是否要在此事上表态,其实并不重要。
应遥:可你若不开口,谁知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谢执玉:……
应遥:你师尊已将事情说得很明白了,可我想,你好像还未真正开过口吧?
谢执玉:我……我在仙门闲谈说过。
应遥:若灵信堂不出错,谁知道那话是你说的?
谢执玉:……
应遥:无人知晓,连师无衍也不知道,那此事同你自己在心中随意想一想,又有什么区别?
谢执玉:我……应前辈教训得是。
应遥:你们剑修就是有这个毛病,什么话都憋着不爱开口,总是要人胡乱去猜。
谢执玉:……】
谢执玉虽还未完全想明白自己应当如何去做此事,可至少他已模煳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何处有欠缺了。
此事的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
师无衍天性内敛,所以才会在外传出什么他是无情道之类的谣言,可哪怕如此,在明确他自己的心意后,他还是会直接在所有人面前,直言宣告他与谢执玉的关系。
若是如此对比,好像更为的胆怯的那个人,反而是谢执玉。
他只在仙门闲谈上说过他对师无衍的些许想法……无论是人前人后,师无衍什么话都说了,他却从未开口,也怨不得那仙门闲谈上,总在猜测他与师无衍的关系。
那日师无衍说将与他结契,他看仙门闲谈上议论纷纷,想着与师无衍举止亲密一些,便能消除衆人的疑惑,可他从未想过更直接一些的方式——在师无衍宣称他二人结契之后,他就该直言自己喜欢师无衍啊!
谢执玉这才忍不住伸手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大概真是个傻子。
如此简单的事情,他怎么能到了今日才想清楚啊!
谢执玉大概已经明白自己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了。
他转过头,看师无衍还在一旁角落,不知在用玉符做什么,谢执玉心中顿时又多了几分内疚,想起应遥说他送了那贺礼后,师无衍已骂了他有一会儿了,看来今日师尊是真的很生气,都过了这么久了,他竟然还在逮着应遥怒骂。
谢执玉看看自己的玉符,应遥顶着师无衍的压力,如此耐心为他解惑,实在是苍州中不可多得的好前辈,他难免有些为此动容,再同应遥发去了几条传讯。
【谢执玉:对不起,应前辈,我师尊是凶了一些,我替他道歉。
应遥:啊?师无衍怎么了?
谢执玉: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您。
应遥:不用客气,你说就是。
谢执玉:就是……你们合欢宗有没有能让人喝醉的酒啊?
应遥:啊?
谢执玉:普通的酒醉不了人,修为高一些跟喝水也没什么区别,可我听说喝酒比较壮胆……只是我宗门内无人喜欢饮酒,能令我师尊微醺的酒更是极为难寻……
应遥:哦!我明白了!
谢执玉:不需要有其他特殊功效,只要能喝醉就好。
应遥:没问题,你何时需要?
谢执玉:越快越好。
应遥:可你师尊近来好像脾气不太好……他方才说不许合欢宗再进凌霄剑派,这酒,我要如何交给你?
谢执玉:应前辈与宁长老私下有联系?这贺礼是宁长老带进来的,那可否再麻烦宁长老代为转交?
应遥:这……我其实与宁长老不算太熟……
谢执玉:前辈放心,我去请宁长老帮忙。】
谢执玉从应遥这儿得到了确切肯定之后,见师无衍仍不曾打算过来,也不曾将注意力转向他,他又快速在玉符传讯中找到宁南景,也给宁南景发去了请求帮助的传讯。
【谢执玉:宁长老,我有事相求。
宁南景:执玉,你还同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谢执玉:我托应遥前辈带了些东西,或许需要您来帮忙转交。
宁南景:呃……
谢执玉:前辈您若不方便……
宁南景:方便是方便的,只是有两句话,我想还是要同你说一说。
谢执玉:前辈请说?
宁南景:双修虽好,可还是要节制啊!
谢执玉:?
宁南景:就应遥之前给你送的那些东西,已经很足够了,能用很久了,年轻人身体虽好,可也要多多节制啊。
谢执玉:……
宁南景:你和应遥那老东西不一样,那老东西修多了,人早废了,你还年轻,平常也多练练剑,寡澹一些,有时也是好事。
谢执玉:您误会了,我只是托应前辈带点酒。
宁南景:啊?酒而已,用不着让合欢宗带吧?
谢执玉:我们门内有酒吗?
宁南景:呃……没有。
谢执玉:附近能买的到能令我师尊微醺的酒吗?
宁南景:……没有。
谢执玉:我就想略尝一些,只能请应前辈帮忙了。
宁南景:……】
宁南景也同意了谢执玉的请求,大约是为了表达他方才胡思乱想的歉意,谢执玉接下来请他代为去寻的物件,他也都二话不说全都答应了,那态度还十分热切,追问谢执玉是否还需要其他帮助。
【宁南景:只需準备?不需我带人帮你们布置?
谢执玉:用不着吧……太兴师动衆了,您帮我支开师尊便好,其馀之事,我自己来準备。
宁南景:有些意思。
谢执玉:什么?
宁南景:你们师徒两人还真有意思。
宁南景:行了,这也不算是什么麻烦事,我待会儿去处理了便好,你不用担心。】
谢执玉觉得宁南景这话说得有些古怪,什么叫做他与师无衍二人都很有意思,此事与师无衍又有什么关系?他想再追问,那边师无衍忽而一收玉符,倒是依旧阴沉着脸色,转身朝他走来。
谢执玉只好也收起玉符,抬眸同师无衍露出极为人畜无害的笑意,道:“师尊,您方才去干什么了?”
师无衍却并不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像是遇见了一件令他极为为难的事情,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我有些事,恐怕要离开几日。”
谢执玉:“……嗯?”
宁南景动手这么快?
他是让宁南景帮忙支开师无衍没错,可那也得等一切东西準备完之后吧?现在就把师无衍支开,他还什么都没準备,若师无衍后来再回来了怎么办?
“出了些意外,不是什么大事。”师无衍又极为不自然一顿,似是想着了什么,急忙补上一句,“宁南景让我去帮帮忙,只有我师尊一人,怕是有些处理不来。”
谢执玉虽有些疑虑,可他还是很相信宁南景的办事能力的,宁长老应当是找到了什么能够一气拖延师无衍数日的办法,这样也的确更方便他接下来布置,谢执玉自然毫不犹豫点头,道:“既然有事,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师无衍:“嗯。”
谢执玉又弯起眉眼同师无衍笑,他毕竟有事瞒着师无衍,自己觉得心虚,着急补充:“这两日我就回去好好修炼吧。”
师无衍有些疑惑:“……好。”
谢执玉朝他挥手,好像恨不得立即送他离开此处,师无衍转身走出数步,又不由停顿脚步,蹙眉回首,问:“你……没有生气吧?”
谢执玉:“啊?我为何要生气?”
师无衍:“……”
可他这反应,倒是令师无衍确定了心中想法一般。
师无衍几步朝谢执玉走来,停在谢执玉面前,微微弯腰,令自己的目光与谢执玉平齐,而后他才颇为无奈开口,道:“我知道我今日不该离开。”
谢执玉:“……”
“可我确有要事……嗯,此事好像也没那么紧要,可以多留些时间。”师无衍微微弯唇,对谢执玉露出一个极为温和的笑,道,“我可以与你一道留在洞府——”
谢执玉:“您还是走吧。”
师无衍:“——到明日再……”
师无衍:“……”
“宗门有事,宗门为先。”谢执玉干脆也站起了身,还伸手拍了拍自己衣摆上沾染的微尘,道,“我先回宗门去了,不论有什么事,等您回来再说。”
师无衍:“……”
谢执玉还要再补上一句:“千万别着急回来,我反正不急的。”
师无衍:“……”
师无衍沉默站在原地,看谢执玉跑得飞快,好像几乎恨不得飞速从此处离开,那模样说他没有生气,师无衍都有些不太相信,可他这人的确嘴拙,他不知应当如何去哄得谢执玉开心,而现下对他而言,显然还是那些需要他去準备的东西更为重要。
他……他还是先去準备吧。
虽说谢执玉是不打算要什么结契大典,可既然有了新立的洞府,他们或许也能私下亲近一些,只是如今此处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他总需要做些準备。
应遥虽惹人讨厌,可应遥当初在仙门闲谈上所提的建议……还算不错。
他还是得想想办法,将东西準备好再说。
离开师无衍的洞府之后, 谢执玉回到了弟子居所,熘回了自己屋中。
他这一路并未碰上什么人,倒也免去了同他人碰面解释的困扰。
他几乎不敢去想, 方才执事堂内那么多人围观,如今只怕整个苍州都知道他要与师无衍住到一块去了,此事他觉得正常, 可若要他对人解释, 他心中便克制不住有些紧张。
他在师无衍面前那么主动, 在仙门闲谈上的言语也极为直白, 可若有并不相熟之人要当面与他谈论此事, 他便好像有些难以开口。
至于像那天师无衍一般,直接在讲法之时同所有人宣布他二人已要结契,这对谢执玉来说, 几乎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不是畏惧如此去做,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去做。
或许在他看来,他与师无衍自之间的关系,本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他不需对任何人说明, 而这等亲密之事, 无论他同谁提及都有些古怪,他有些难以说清自己这分外古怪的情绪,似乎也只能粗略这感觉分到他们剑修的不谙风月之中去。
好在应遥给他送来了这么多能令他学习的书册,谢执玉坚信, 合欢宗宗主的精选一定不简单,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从入门到精通的合欢宗恋爱必修课, 哪怕是他这样的剑修,只要认认真真将这书册鑽研透了, 便一定能为他解惑。
于是回到居所将房门锁好后,谢执玉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应遥给他的书册,以往日通读剑谱的认真架势,在桌坐了下来。
以往谢执玉看剑谱时,翻看速度大多极快,反正以他的天赋而言,剑谱之上没什么是他不能领会的,可不想到了今日,这通篇白话内容简单的话册,倒是令谢执玉的心中充满了困惑。
他是真想不明白。
方才在师无衍面前粗略浏览时他还未注意,这书册上的故事实在有些太过不可理喻,说写的是最为常见的才子佳人的恋情,可他就是想不明白,既然有人要拆散二人,那他们为什么不反击?
嗯,没错,书生不会武,那佳人大概也不会,可武功这东西,练一练便会了,再不济还能去修修仙,据他这些年对苍州各大仙门的观察,炼气的门槛已经很低了,除非全无仙缘,不然至多有个二十年,怎么也能炼气,回头便能将阻止他们的那些恶人全都拖出来揍上一顿。
可谢执玉又想,他这思路有些不对。
凡尘中人,寿命短暂,二十年对他而言眨眼便过,可对凡尘中人就不同了。
二十年太久,他们或许等不起。
二十年前是才子佳人,那二十年后,便只是年华已去的——
不对啊?!
若他二人真心爱慕,短短二十年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多生些白发,再增些皱纹罢了,只要二人真心相恋,这都算不得是什么,他们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啧,果然还是爱得不够深啊。
谢执玉放下第一册,深吸上几口气,沉淀了自己拜读这书册的思绪,终于得出了一个心得体会。
——人,果真还是要修仙。
可这念头不太对劲,这显然不是应遥希望他从书中品出来的道理,他看这些书,是为了学习儿女情长来的,而非是为了坚定自己修仙的信念,他显然是在何处领会错了这书册的意思,凡尘中人的事他看不懂,他还是去看看应遥给他的灵外那几本,据说是修士之中最流行的话本吧。
谢执玉摆出比方才更认真的架势,端正坐姿,捧起书册,蹙眉凝思。
他将那几册一字一句读完,实在不解,反正时间还多,他也不必睡眠,便更加仔细翻来覆去读了数遍,眼见外头那日头落了又升,谢执玉方才神色凝重放下这舌侧,觉得自己大约又浪费了这一日时间。
他不明白,他一点都不明白。
这些人除了恋爱之外,是真的不要修炼吗?!
这么长的篇幅,跨越百年的时间,他们是真连一次修炼也没想起来啊!
第一本册子中的故事便也罢了,那是符修与丹修,这些人爱炼不炼,谢执玉懒得去管,可第二本册子中的主角之一可是剑修啊?!那是剑修!剑修怎么怎么可能不修炼?剑修就算不记得心上人了也能记得修炼!
一旦将注意转到此事之上,谢执玉便再也不能好好去观看这书册上的内容了。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以至于这故事中主角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令他忍不住皱眉,这些人心中似乎只有儿女私情,除此之外便什么都不能思考了,可人这一生不能只有儿女私情,特别是他们这般的修仙之人,脑子里若只剩下这种事,那这人往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了。
而且谢执玉想不明白。
若二人真想长相厮守,那便更需好好修炼了,否则人间百年转眼即逝,相处的日子也不会有多少,反倒是好好修炼之后,才能有更多相处时日。
再说了,他看这书册上主角的天赋,好像也没他强,他想突破尚且得费些功夫,这些人毫不努力,估计过几天寿元就要尽了。
不行,归根结底,是应遥给他的书册不对劲,人还是需要修炼,若真按照这册子上的建议学习,才是真的要出事。
这几册看下来,谢执玉一无所获,只有数不清的疑问在心中,他又想了片刻,觉得这应该不算是他的问题,他这人是有些天资愚钝,可怎么也不至于连这般直白的故事都看不懂吧?
谢执玉翻出玉符,找到应遥,困惑询问。
【谢执玉:应前辈,您给我的书册,我全看完了。
应遥:嗯?这么快?
谢执玉:可我看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解,这些故事有些太过奇怪,明明修炼就能解决的事情,他们却从头到尾都不肯去修炼。
应遥:啊?
谢执玉:人生下来就是要修炼的,不修炼打不过其他人就会被拆散,不突破过几日寿元便要结束,他们根本不修炼,这故事不会有好结局的。
应遥:啊?啊?
应遥:不是,你们剑修?啊?
谢执玉:剑修怎么了?
应遥:……大开眼界。】
谢执玉不明白应遥的意思。
他想请应遥为他解惑,可不是来看应遥来质疑剑修的,他只能再问。
【谢执玉:若只看这书册,我觉得我什么也没学到,也根本不知应当如何去做,他们行事古怪,我参不透,若代换到现实,我只会觉得他们有毛病。
应遥:……你们剑修,或许有剑修自己的法子吧。
谢执玉:剑修的法子?
应遥:可我是合欢宗,合欢宗大概是想不出剑修的法子的。
谢执玉:?
应遥:酒我已经托宁南景带过去了,其他的事情……建议剑修自己琢磨。
谢执玉:?】
他要是能琢磨得出来,还用在这痛苦纠结吗?
可应遥看起来像是已受够了他这异常剑修的思路,无论他怎么去问,应遥也只是让他自己去找寻剑修的办法,实在不行就多与师无衍学一学,在这种事上,师无衍显然比他要精通。
可谢执玉总觉得师无衍比他还不如,毕竟他与师无衍相处,除了狐狸情期的时候,师无衍可从来都不曾主动过,他要是真去与师无衍学习,那这辈子他们怕是都别想将此事说开了。
应遥不愿解答,谢执玉也没有办法,他翻了玉符,正想去寻宁南景,才发现早些时候宁南景已给他发过了传讯,说午后会将应遥送来的酒给谢执玉带过来。
那时候谢执玉正困惑翻开应遥的书册,根本不曾注意玉符上的传讯,他回了宁南景一个好,再等了片刻,宁南景便过来了。
应遥一气给他弄来了数坛不同的好酒,照宁南景所言,这酒就是专为修仙之人所酿,里头不知用了多少仙草灵药,就算是师无衍这等修行之人,喝了这酒之后,多少也能有些反应。
谢执玉準备这酒,更多是为了给自己喝了壮胆的,他先将这些酒收进自己的置物袋中,略有踌躇,抬眸看了宁南景一眼,问:“宁长老,那日我请您帮忙的东西……”
宁南景乐呵呵道:“放心,我已準备好了!”
“那东西呢?”谢执玉问,“我师尊这几日正好不在,我得早些将东西带过去。”
宁南景:“呃……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谢执玉:“此事当然要着急。”
宁南景:“……”
宁南景这态度,看起来着实有些古怪。
他这般犹豫,总让谢执玉觉得他有何事隐瞒,谢执玉不由问:“宁长老,您是没找齐东西吗?”
宁南景:“东西是齐了……执玉,我觉得你得先想好如何去做,布置这步简单啊,有手便能会,你可以再多想两日,反正无衍长老也不会那么快回来——”
他这话说到半,怀中玉符灵力震动,那散出的微光谢执玉都注意到了,可宁南景偏要当做无事发生,只是继续劝说谢执玉:“你看,今夜如何?我将东西放在无衍长老的洞府外,你到时候直接取用便好!”
谢执玉:“……”
“我仔细一想,此事紧要,我还是得多做几手準备。”宁南景抹了抹额间汗丝,道,“还是今夜再过去吧,今夜可是个好时候。”
谢执玉:“宁长老……”
宁南景紧张抬眸。
谢执玉:“您真不打算看看玉符吗?”
宁南景:“……”
实在不怪谢执玉要将注意落在宁南景那玉符上。
这东西从他们开始说话起,就不停在闪动,也不知是何人给宁南景发来的传讯,那细微的震动声响几乎一刻不停,宁南景还偏偏要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越是如此,便反而越令谢执玉在意。
宁南景勉强同谢执玉笑了笑,捏着玉符飞快转身,显然不打算让谢执玉看到他玉符之上的内容,他飞快回複了几条传讯之后,这才再转回目光,对谢执玉露出讪讪笑意。
宁南景:“执玉,你看……还是晚上过去比较好吧。”
谢执玉皱眉,道:“此事我本不心急……”
宁南景松了口气:“那还是今日晚上再过去吧!”
谢执玉:“……”
在谢执玉看来,今日的宁南景是有些古怪,可此事拖延到晚上倒也无妨,如今他心中只记挂着要如何同师无衍说清他心中的想法,琢磨此事可比研究剑谱要困难,他实在难以分心。
宁南景离开时,谢执玉也不曾去多看,只是见着宁南景走到门边时又掏出了玉符,似乎正同玉符那一边的人激烈交谈。
于是谢执玉想,宁长老好像公务繁忙,若无他事,他还是不要去烦扰宁南景了。
自宗主青阳上仙回到宗门后,宁南景手头的公务,其实已算不上有多繁重了。
近日本是他难有的空闲,这日子他实在过得开心,直到这两日,他接连收到了数个请求他办事的委托。
此事他乐见其成,于是前后忙碌,跑前跑后将事情处理完了,到了今日,他终于能够坐着等待结果,真正好好休息了。
在此之前,他还是先拿出了玉符,飞快给玉符那一边的人发去传讯。
【宁南景:您还是现在过去吧,我都已经为您安排好了!
宁南景:东西我一早便送过去了,您要準备什么,直接过去便好,不过动作还是得快一些,否则这天色一黑,许多东西便看不清了呀!
师无衍:……你为什么这么着急?
宁南景:嗯?有吗?无衍长老,您看错了吧,我没有着急啊!
师无衍:……
宁南景:总之此事还是早做準备,您若是有需要,我可以跟您一道过去布置!
师无衍:不必了,我自己来便好。
宁南景:好好好,记得天黑之前离开哦!
师无衍:……】
宁南景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已将一切事情布置妥当,他最后从玉符上选中一人,也给这人发去了传讯。
【宁南景:行了,都布置好了,咱们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应遥:会出事。
宁南景:啊?出什么事?
应遥:你们剑修谈恋爱,到最后一定会出事。
宁南景:?】
他又在屋中对着那几册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 却压根没有琢磨出任何结果。
应遥说,他们剑修该有自己的办法,于是谢执玉将面前的书册拿开, 召出自己的灵剑,摆在了面前的桌面上,又盯着灵剑苦思冥想, 开始思考剑修自己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他想不出来。
毕竟此事在剑修之中没有先例, 他与师无衍大概是剑修总为数不多有道侣的人了, 他若要找人学习, 便只能从师无衍身上琢磨, 可师无衍这人……罢了罢了,他不学也罢。
师无衍只在狐狸的情期时主动,那时他至少失了一半的理智, 行事不知要比他平日的模样直接多少,可谢执玉是人,人又没有发情期——
不,人也能有理智全失的时候。
谢执玉想起了应遥送给他的那几坛酒。
应遥可说过, 这酒连师无衍都能喝醉, 那对谢执玉而言岂不轻松?他先喝些酒, 让自己进入诸如师无衍情期时一般理智减半的状态,而后再来思考此事,或许便能茅塞顿开。
就算没有结果,反正宁南景让他入夜后再去师无衍洞府, 东西也要到那时候才能备齐,他有的是时间醒酒, 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谢执玉下定决心,重新将应遥给他的酒取了出来。
他以往几乎从不喝酒, 对这东西也没什么偏好,心中总觉得喝酒误事,影响修炼,而他又不易喝醉,如今为自己倒满一杯酒,一口饮下,也不曾有任何感觉,同喝了个味道古怪的水没什么区别,他便又再饮了几倍,蹙眉去看自己摆在桌上的灵剑,心中却还是全无半点想法。
谢执玉没办法了,他想自己或许还是喝得不够多,应该再饮几杯,便干脆将那一坛酒都喝了个干淨,这才隐约有了两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