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如此,面前的灵剑还是灵剑,他也还是不谙风月什么都憋不出来的剑修,他心中仍旧没有任何想法,至多是多了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想要将自己準备的东西立即便付之行动。
可细说起来,他其实也没特别想过什么,他请应遥为他备酒,又让宁南景準备了些许能用于布置师无衍洞府的物件,只是他审美匮乏,心中想着那些故事中私奔时的海誓山盟,脑子里便也只有诸如结契或是婚礼时的红绸色彩,请宁南景去準备的,大多也是这些东西。
可他心中觉得,师无衍与这些东西不太相配,而他自己若是穿上红衣,大概也有些古怪,可他已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饮酒之后,他停滞的思路一点也没有因这醉意而转动,他只是更莽撞了一些,干脆收了灵剑,毫不犹豫出了门,去了师无衍的洞府。
待走到外头,他看着外头那豔阳高照,莫名便觉心情甚好,步伐不由轻快了许多,路上无论见着什么人,他都忍不住要朝那人笑。
他一点也不觉得这全无来由的好心情古怪,哪怕心中还在为待会儿他要去做的事情苦恼,可这苦恼之意也已减澹了许多,像是不论如何,他就是觉得今日之事能成。
待到师无衍的洞府之外,谢执玉并未看到他请宁南景準备的东西,可这已不重要了,谢执玉自己一股热血上头,心跳也跟着有些急促,前期準备如何他都已无所谓,他直接便进了师无衍的洞府,寻到那日他们拆贺礼的小亭内,取了应遥的酒,将酒放在了小亭内的石桌之下。
然后要做什么……谢执玉一点也不知道。
可他就是有无穷的自信,面上还挂着笑,一面回首往身后一看——师无衍竟就站在他几步之外的花园内,正异样沉默看着他。
谢执玉:“……”
师无衍:“……”
谢执玉伸出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能喝醉啊。”谢执玉小声说道,“幻觉都出现了。”
师无衍:“?”
又过片刻沉默后,师无衍迈步朝着谢执玉走了过来。
他先前似乎在做什么事,可那不重要,谢执玉如今几乎失了大半的理智,师无衍朝他走近,他所有注意便都落在了师无衍身上,眼中再难有其他。
谢执玉怔怔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师无衍无奈开了口,问:“你为何在此处。”
谢执玉这才勐然回神,意识到眼前的师无衍显然不是他酒醉的幻觉,原本说要外出处理宗门事务的师无衍,不知为何真在此处出现了,谢执玉立即反问:“师尊,您不是有事吗?”
师无衍:“……你说你要闭关修炼。”
谢执玉还是不去回答师无衍的问题,道:“您提前回来了?”
师无衍顿了一顿,似是为了掩饰什么一般,仓促道:“是。”
谢执玉这时才迟钝反应过来师无衍方才问他那几句话的含义,他略有些尴尬,小声道:“真巧,我修炼得也差不多了。”
师无衍:“……”
师无衍似是终于从他二人这通莫名的交谈中明白了什么,他伸手握住谢执玉的手腕,将手指搭了上去,稍一查探,便知谢执玉是在说谎。
什么已修炼过了,谢执玉的修为毫无变化,这小子从初回与他一道双修开始,唯一一次好好修炼,还是那日师无衍与他待在一块的时候,那时候有他在一旁盯着,谢执玉修炼还算认真,除此之外,谢执玉显然便再也不曾将心思放在修炼之事上了。
若只是这段时日不曾努力,便也罢了。
当初谢执玉因为体内魔血离开宗门,而后百年,大约是困于魔血阻碍,他这修为几乎没有半点长进,回到宗门之后还不努力,如今他二人能够一道双修,谢执玉只需将他体内因双修而得来的那些修为炼化,应当便能够突破了,这可几乎能算得上是天上掉下来的修为,谢执玉竟也不懂得早些将这东西化作己用,时日一长,若这未曾炼化的修为散去,保不齐他还要觉得后悔。
师无衍忍不住蹙眉,心中略微多了一分愠意。
自谢执玉长大后,师无衍便几乎已不怎么去盯谢执玉的修行,毕竟谢执玉已不是小孩子了,修行有多重要,他自己心中清楚,谢执玉也的确不让他失望,可如今看来,这百年一过,谢执玉倒另生出了几分懈怠,至今还不知去努力。
“你究竟做什么去了?”师无衍攒眉道,“不许同我说谎。”
谢执玉:“也……也没什么……”
师无衍:“……”
师无衍这才发觉今日谢执玉说话时的语气有些不对,面上似乎也有些微红,凑近了去嗅,谢执玉身上竟还带了些酒气。
谢执玉显然是喝了酒才过来的,可以往谢执玉几乎从不饮酒,今日谢执玉的举止实在太过反常,师无衍正要询问,却又听谢执玉小声冒出一句:“您不也在说谎吗。”
师无衍:“……”
师无衍无从反驳,他移开目光,原是想着既然谢执玉已发现他未曾离开宗门,那他也不必再说谎掩饰,反正此事到了最后也是要告诉谢执玉的,师无衍便干脆道:“我是回来备些东西的。”
谢执玉小声道:“那还真是巧。”
师无衍:“……”
师无衍这才注意到谢执玉摆在桌下的那几坛酒,他宗门内不会有这种东西,虽说他从不曾限制弟子们带酒回来,可这看着像是合欢宗内那几样甚为出名的酒……
师无衍终于将今日宁南景的古怪与他二人在洞府内撞见一事联系了起来,他知道宁南景与合欢宗有来往,那日应遥的贺礼能出现在他的洞府之内,显然也是应遥所为,今日谢执玉这酒大概也是宁南景带来的,那宁南景想方设法希望他入夜后便离开,总不会是因为谢执玉也托了宁南景办事,待到入夜之后,谢执玉便要过来了吧?
师无衍只好问:“这酒……你让宁南景準备的?”
谢执玉饮酒之后反应迟缓,好一会儿才点了头。
师无衍又问:“你拿酒做什么?”
谢执玉:“……”
就算谢执玉喝了酒,也已壮足了胆气,可那几句话到了嘴边,他却还是有些不知应当如何出口。
师无衍已在他面前坐下,道:“我也托宁南景办了些事情。”
谢执玉:“……啊?”
“他是不是同你说,让你入夜之后再来?”师无衍无奈叹气,道,“我说他为何非要我入夜后便离开,他怕是同你我二人都有承诺,我离开之后,他好再让你过来。”
谢执玉:“……”
谢执玉又迟钝想了片刻,这才终于回神,明白了师无衍这话语中的含义。
那也就是说,他与师无衍二人……都为对方备了些惊喜。
谢执玉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他说不想要什么结契大典,倒不如干脆与师无衍一道私奔,可除此之外,他连一句喜欢师无衍都不曾说过,更不必去谈什么海誓山盟了。
他有心弥补此事,所以才做了準备,可师无衍呢?师无衍对他又没有亏欠,他实在想不出师无衍究竟在偷偷準备什么。
谢执玉还是好奇凑近师无衍一些,问:“师尊,那您準备了什么?”
师无衍:“……”
方才谢执玉一眼看去,师无衍这洞府与上一回他来时相比,并未有多少变化,他看不出师无衍究竟準备了何物,只能盯着师无衍,等着师无衍来为他解释。
“那日我听你说……”师无衍这才终于开了口,面上神色看起来倒还略显得有些为难,道,“你好像很想去看他们的烟火与灯会。”
谢执玉眨了眨眼。
“原是想略微布置一些。”师无衍将目光转向这小亭之外,方才他正待着的地方,“可你来得太早,我还未準备好。”
谢执玉其实并不怎么想去看什么烟火与灯会,他有如此想法,不过是因为那日应遥写在仙门闲谈上的回複,他觉得这是寻常眷侣该去做的事情,那就算他是有些不太理解,也不知其中的趣味在何处,可若是与师无衍一道去做,他或许能够得出几分与之不同的感受。
也正是因为如此,师无衍与他说如今没有地方有灯会时,他也不觉得失望,毕竟他想看的从来就不是灯会,他想做的,是与师无衍一道去其他地方,想与师无衍一道去体验各种事情。
谢执玉终于垂下眼眸,默默看向自己放在桌下的那几坛酒。
说实话,这酒坛子看起来可并不怎么好看,他好像还忘记将酒杯酒壶带过来了,他总不能怂恿师无衍抱着坛子喝酒,此事想想都觉得奇怪,至于他原先让宁南景代为準备的什么红衣之类的玩意,宁南景还未送来,他便也干脆不提了。
谢执玉又默声停顿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那酒意已下去了,他好似忽而便胆怯了不少,好容易才清了清嗓子,鼓起了些勇气,道:“我是听说……凡尘中人,喜欢喝酒。”
师无衍:“喝酒?”
谢执玉:“是啊,他们没事就要喝上两杯。”
谢执玉:“……”
谢执玉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平常胡诌的时候,他什么话都能想得出来,怎么到了这紧要关头,他就只能干巴巴冒出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了。
什么叫做凡人都喜欢喝酒啊?
他们喜欢喝酒,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请应遥帮忙準备酒,又请宁南景帮忙带进来,那重点是在凡人喜欢喝酒上吗?
谢执玉又深吸了几口气,再改口,道:“凡人都是要喝酒的。”
谢执玉:“……”
谢执玉干脆掐了自己一把,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终于说出了一句还算完整的话语,道:“我看凡尘中人,若是遇到值得庆贺的喜事,总是要喝酒庆祝。”
句末几字方才从他口中吐出,他自己便莫名有些心跳脸红,而师无衍竟然到了此刻也不回话,这多少令谢执玉有些为难,他只好再将接下来的话语说得直白一些,道:“无论何等大事,无论什么重要关头,若要庆贺,似乎都离不开酒。”
说完这话之后,谢执玉深吸了口气,直接将他放在地上的那几坛酒搬上了桌桉,道:“可我想寻常之酒,对您似乎没什么效用。”
师无衍这才回话:“你想要我喝酒?”
谢执玉紧张道:“我自己已喝了一些了,师尊,您放心,喝不醉的。”
师无衍:“……”
谢执玉见师无衍不说话,还想着师尊对他的管教,怕不是要牵连到饮酒这件事上,他方才已因这段时日不好好修炼,而令师尊有些不满了,他竟然还跑去喝酒,又要诱骗师无衍也一道饮酒——他心虚了一些,匆忙再道:“只是有些微醺……”
师无衍说:“未曾準备酒杯?”
谢执玉噌地便站起了身,道:“是我疏忽,我将此事忘了,我现在就去——”
他甚至还来得及转身,师无衍已握住了他的手腕,稍稍用力,将他拉了回来。
“无碍。”师无衍说道,“也算令有滋味。”
谢执玉:“……”
谢执玉不觉得有滋味。
他不敢想师无衍对着酒坛喝酒是什么模样,哪怕这酒坛并不算大,那坛身还不到两掌来宽,可谢执玉连师无衍饮酒都有些难以想象,更不用说是这明显有些无礼的喝法。
可师无衍握着他的手,那肌肤相贴之处,好像比平日的触碰还要温热,谢执玉怔着呆了一会儿,便也还是坐下了,沉默着看向桌桉上的酒坛,心中万般懊恼,总算略略明白了应遥先前那话语的意思。
怪不得应遥说剑修不行,他现在信了,至少他是真的不行。
他这脑子里就是缺那么一根弦,哪怕他事先都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去做,那不过是同师无衍说上一句话罢了,他竟然也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他说要饮酒,本是想同师无衍说,那凡尘中人,在成亲之时,本是都要饮酒的。
谢执玉没有去参加过任何婚宴,不知听何人说过一些,凡人有交杯酒的习俗,他虽不想去折腾什么结契大典,可他愿意与师无衍二人一道,至少将这步骤做了,只要如此,那他也不算是从头到尾都对师无衍没有反应。
可这话他说不出口,他特意弄来了酒,如今看来……倒像是要拉着师无衍一道买醉。
师无衍已去了坛上的泥封,见谢执玉始终不曾开口,他唇边还略带了些笑,道:“我倒是听说过一些。”
谢执玉带着数不尽的懊恼,抬眸看向了师无衍。
“你说那未入仙途的凡尘中人,若有大事,便需饮酒。”师无衍道,“此事倒也没错。”
他没有酒杯,却也并不忌讳,攥着酒坛边沿稍微尝了酒香,那不及入口的琥珀色液滴洒了些到他的衣襟之上,谢执玉一僵,目光不由便顺着师无衍的动作看去,再微微抬眸,正好对上了师无衍的双眸。
师无衍这才放了那酒坛,再弯了眉眼,迎上谢执玉的目光,轻声道:“合卺之时,也需饮酒。”
谢执玉:“……”
师无衍:“不知你我心意可是相通?”
谢执玉:“……”
谢执玉还是有些说不出话。
师无衍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
每一回好像都是如此,到了最后,他想说的话,总是要让师无衍抢先,可谢执玉还是怔着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师无衍却又垂眸看向了手中那酒,道:“合卺,便也罢了。”
谢执玉:“我原是想这么说……”
师无衍未等谢执玉说出后头的话语来,他便已倾身吻了上去。
谢执玉身上带着酒气,而师无衍这亲吻显也带了酒味,吻得越深,谢执玉便越发头昏,他脑中溷沌,也正是到了此刻,他好像忽而便明白了应遥所言那话语的意思。
用他自己的办法?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直接”二字外,他这人便几乎什么都不曾剩下了。
他喜欢师尊,以至于令他行事时总是畏缩,就像是患得患失一般,生怕会失去什么,倒最后反倒是连这直接二字都已忘记了。
而与他相比,师无衍在这件事上,至少要直白许多。
一但觉察自己的心意,他便几乎没有过多少犹豫。
他从不畏惧将自己与谢执玉的关系直接摆在所有人面前,也不再掩饰自己对谢执玉的情感,他的掩饰,多是觉得谢执玉有些太过放纵自己的欲念,而他身为狐族,并不喜欢这种屈服于情欲的感觉。
若说要学一学剑修的行事手段,那他的确可以从师无衍身上找到此事的解法。
他二人的关系,师无衍已在那日讲法时宣布过了,有仙门闲谈这种总是热于传播一切八卦的地方在,谢执玉相信苍州之内除了闭关之人外,已没什么人不知他与师无衍是道侣了,他不必再找个场合重複上一遍,可有许多事,还是得由他亲自去做。
待这亲吻结束,二人稍稍分开了些距离,谢执玉忽地又朝前凑了一些,在师无衍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眼中漾开笑意,道:“师尊,我忽而想起一件事。”
师无衍稍稍有些惊讶:“什么?”
谢执玉:“想起我究竟有多喜欢您。”
师无衍:“……”
他显然是因谢执玉这一句话而怔住了,可谢执玉倒还觉得不够,他几乎凑到师无衍面前,鼻尖相抵,他方再道:“我喜欢您,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师无衍:“……”
“可我以往好像总是忘记要告诉您。”谢执玉微微弯起唇,“此事从当年起……我想,应当是我终于意识到,师尊您究竟有多好看时开始的。”
师无衍一顿,终于讶然反问:“你觉得我……什么?”
谢执玉似是稍稍想了想自己方才说那一番话,他觉得他这话说得也不对,他从小就觉得他的师尊好看,可对师无衍生出与师徒之情全然不同的情念,还是在他弱冠之后,师无衍常教他练剑之后的事情。
而这所谓的缘由,也不是因为师无衍的容貌,而是因为师无衍那总是藏在冷澹之下的关切。
这情意的萌芽,好像就藏在师无衍的只言片语中。
谢执玉一直记得很清楚,师尊令他下山除魔时,总是多给他几瓶丹药,哪怕他要去斩杀的,不过是还未修出人形的普通妖兽;师尊令他闭关修炼,总会将那剑谱再细细同他讲一遍,哪怕这剑谱他早已看过了千万遍,早已没什么疑惑与不解。
可那时他总以为这是天下所有师尊都会做的事,而比起其他长老对徒弟的态度,师无衍对他好像还会更冷澹一些,二人之间总是疏离隔着一层网雾,以致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再靠近上前。
在那时师无衍与他解释前,他本就应该想到的。
师无衍对其馀人,连多馀一眼都不会去看,他人游歷闭关,他根本懒得去理会,安危如何,也难引得他半分关切,若非如此,仙门闲谈上也不会总有谣传,说师无衍大约修的是无情道,那心思不会落到他人身上半分,就算有人硬贴着他,总是跟在他身后,他大约连回眸多看一眼也不会有。
谢执玉早就该知道了。
只要他跟在师尊身边,师尊的目光,便不会自他身上移开。
“也不是好看。”谢执玉轻声说,“是从师尊您总盯着我练剑开始的。”
师无衍明显又是一顿,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谢执玉的话,极为不解问:“你……因为什么?”
谢执玉清了清嗓子,勉强压下自己几乎已要控制不住的笑,道:“糟了。”
师无衍已被他弄得满头雾水,实在不知谢执玉还要冒出什么话来,可谢执玉只是再与他一笑,道:“师尊,凡人常说七年之痒,你我之间,可不知要有几个七年。”
师无衍蹙眉:“凡尘中人寿命太短,他们这话语,对照的本是他们的寿元。”
“我看往后千年,您都只能与我相伴了。”谢执玉换了副假作遗憾的语调,道,“我听说凡尘眷侣讲究白首,不过看来您与我是没有可能了。”
当然,师无衍是个白毛狐狸,化人之后也本来就是白发,他从一开始就是白首,可谢执玉自己的容貌早定在了他弱冠之时,不会再有改变,若要改变,也只能用术法弄点小手段了。
“可惜,我不怎么喜欢白发。”谢执玉倒还理直气壮,“太多人是如此,大多又不合适,实在不怎么好看。”
师无衍刚皱起眉,谢执玉便已说道:“可您不一样。”
师无衍:“……”
谢执玉:“您比他们都好看,我就喜欢师尊。”
师无衍:“……”
谢执玉又将目光转回桌上那几个酒坛上,觉得自己果真是这天下最不开窍的人,如此简单的事情,他竟然要费这么多功夫才能想明白。
不过还好,这酒也不必喝了,味道不怎么样,还让人觉得头昏,作用是略有一些,可最后他不也还是从师无衍身上寻着的办法,酒没什么效果,以后还是少喝一些。
他伸手去摸桌上那酒坛,想要将这碍事的酒挪开一些,一面又声道:“师尊,您準备的灯火与烟花呢?”
师无衍:“我……”
谢执玉:“我现在想看了。”
师无衍沉默起身,像是要继续去回到方才的那个地方,继续摆弄他还未準备好的东西,可谢执玉又伸手拉住了他,微微皱眉,道:“师尊,我忽而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师无衍:“什么?”
谢执玉翻出了传讯玉符。
【「我是谢执玉,之前仙门闲谈的那些回複,的确都是我发的」
一楼: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为了避免得大家胡猜,先发个图自证一下吧。
二楼:啊?等等?谁?
叁楼:谢师兄!谢师兄今天也好好看!喜欢谢师兄!给谢师兄表白!
四楼:好像有戏看!先占个前排!
五楼:凌霄剑派人宣布谢师兄这图不及他本人一分美貌!可恶就算这样我也要把这图保存下来!
六楼:谢执玉突然出现干什么?又出什么事了吗?我现在能有机会了吗?
七楼:你们干嘛老盯着谢执玉啊……人都确定和他师尊在一起了,就不要成天胡编乱造了吧……
八楼:我也不想的,可自从大家都在说是师无衍伙同灵信堂把仙门闲谈搞没了后,我对他就有点说不出的怨气……当然如果只看脸还是没有问题的,的确是帮配的。
叁六楼:行,看来不会有人误会了。
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上来和大家确认几件事。
之前我在仙门闲谈上说的那些话,大家应该都看到了。
这件事呢,如果要从根源处说,那就是我从一开始就喜欢我师尊,只是碍于我和他之间的身份,从来都没有说过罢了。
我离开过宗门一段时间,回到宗门后,在仙门闲谈上看到了很多和凌玉有关的消息,那时你们都在猜测凌玉和我师尊的关系,我实在很难不去在意,而我虽是凌霄教派中人,可凌玉这人我是真的从来因为没有听说过,我也会有些惊慌,所以才会试图从仙门闲谈上问出和凌玉有关的消息。
至于之后几次回複,缘由大家应该也能看得出来,中途我和师尊吵过一次架说了一些昏话……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不要多想,我已经和我师尊认过错了,不太想再来一次。
这次我打开仙门闲谈,公开以自己的身份来发这个讨论,其实也只是想和大家说一件事。
我师尊已经在为宗门讲法的时候,明白表达过他的态度了,可我还什么都没说,以至于好像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在猜测我与我师尊之间的关系。
这件事到现在也该结束了,我很喜欢我师尊,从很多很多年前起,我就对师尊动心了。
(以下省略,不想多谈)
我师尊就是我的心上人,我们是不会分开了,谢谢大家这么关心我和我师尊之间的事情,现在他不仅是我的师尊,还是与我结契的道侣。
结契大典大概是不会有了,我不太喜欢弄得太複杂,谢谢大家的贺礼,有空可以来凌霄剑派玩啊~
叁七楼:啊?啊?为什么要省略啊!可以多谈,谢师兄!我有的是时间能听你多谈!!!
叁八楼:我是一只路过的狗,我被踹了,呜呜。
叁九楼:可恶啊!该死的师无衍!对我谢师兄好一点!
四十楼:……谢谢,他说得没有错,可以来玩。
合欢宗不许来。
四一楼:啊?上面的是谁?
四二楼:不会是我猜的那个……就是那个……他怎么也会用仙门闲谈了啊!
四叁楼:啊?合欢宗不许来?合欢宗做错什么了!宗门突然加课抓修炼已经很痛苦了!怎么还不许我们去看剑修解解压啊!
四四楼:血书啊!!!合欢宗就喜欢看剑修!不许把我的这点爱好也剥夺掉啊可恶!!!
四五楼:我师尊是不太会用仙门闲谈,他之前一直找不到仙门闲谈回複讨论的地方在哪儿,我刚刚教了一些,他才找到的。
不过大家放心,这次是例外,他以后不会看了,他这人太严肃,有些事情让他看到就没意思了。
至于合欢宗……呃,这条我也没有办法,毕竟我师尊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想看剑修可以去其他地方看,比如说过几年的升仙会,我们宗门肯定会去参加的。
四六楼:你别骗我,我们合欢宗过去是去挨打的吧?这种东西我们合欢宗有取得过名次吗!
四七楼:你们合欢宗最近不是在忙着改革吗?我觉得按这方法改下去,你们真有可能拿到名次哎。
四八楼:行吧,他一定要我解释这件事的理由。
我会吃醋,我不喜欢看见合欢宗,我知道他是现在有个合欢宗长老的挂名,但这不重要,他不同,可其他合欢宗不许来。
既然知道了怎么在仙门闲谈回複,我本来也有些话想说的,可思来想去,其实也不必有那么多废话。
若几句话概之,我想我对他情起已逾百年,大概在他总跟在我身后唤我师尊,总是喜欢冲着我笑时便已有些不同。
他幼时我不怎么关注他,总是与他隔着一段距离,连他长大之后,也多是他主动跟着我。
明明一遍就能看会的剑谱,他总要我多说几遍,明明早就已学会的剑法,他也总是缠着我亲手教他。
这感觉很奇怪,我以为修仙便该断绝人世情欲,可却从不曾对他有过厌烦,如今想来,大约是因为这仙途漫漫,总难有人能够长伴身侧,如今终于一人相伴,而这人又正是我的意中之人。
是,这仙途漫漫,到了最后,幸而还有一人陪着我走。
五零楼:师尊……这是几句话概括吗?
五一楼:……谢谢诸位同道。
我喜欢他多年,现在终于和他在一起了。
五二楼:以后也会在一起,不许再盯着他乱喊,你们谁都没有机会。】
[正文完结]
谢执玉随着师无衍一道去了正要召开的升仙会。
这升仙会每次数年便要召开一回,谢执玉已不知跟随师无衍去过几次了,这一回的升仙会与往年相比,显然也没有太大区别。
第一日是炼气弟子的比试,谢执玉身为首席弟子,陪师无衍一道去看了宗门内弟子的比试。
照着升仙会一贯的安排,各宗门长老与弟子的座位并不在一处,师无衍同其他宗门的长老在那高台之上,谢执玉与淩霄剑派的其他弟子则坐在下首,需得侧首抬眸,才能看到师无衍。
这比试对谢执玉而言,实在有些无趣,他不过一会儿便看困了,转过头去看师无衍时,却又见师无衍仍是他往常的端肃模样,极为专注盯着场上弟子的比试。
到这比试半场结束,谢执玉实在熬不住了,他传讯去同师无衍说了一声,也不等师无衍回复,便直接溜了出去,打算去外头逛一逛。
他如今可算是苍州之内的名人,街上几乎每个人都认识他,都要来与他打招呼,谢执玉本来就有些困倦,上前来与他打招呼的人多了,他毫不犹豫便拐进了边上的小巷,试图以此避开他人,从这小巷溜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