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规—— by茶叶二两
茶叶二两  发于:2024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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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蕊优雅举杯,也是豪爽干了,一滴不剩。
“录了一天节目,二位辛苦了。”
“不如二位谈生意辛苦。”
凌屿这话里带刺。苏蕊也不生气,随意扫了他一眼,又朝着陆知齐娇俏一笑。
“确实辛苦。今天又陪知齐哥谈下一个合作。我本来不想去的,可人家非要带家属一起。你说,我不去怎么办?”
“苏总听上去很为难。陆董知道你这么不情愿么?”
凌屿回得毫不留情,傅堇又惊得目瞪口呆。这苏总跟凌屿是有什么过节么?难道苏总是凌屿的前女友?
她求助地看向陆知齐,但那人表情也淡淡的,说不上喜怒,只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开口稳住了即将失控的场面。
“好了。”
“知齐哥...”
“吃饭吧。”
陆知齐为她夹了块虾球,迂回又不容置疑地请她歇歇话头。苏蕊刚盈起的玩闹兴致又消了下去,只好埋头吃饭。
她只咬了一口虾尾,便皱眉,身体稍微倾侧在陆知齐肩上,小声吐槽:“这虾腥味太重,又煎老了。不好吃。”
“那吃点笋丝。”
陆知齐又周到地解围,苏蕊弯起眼睛笑,而此刻对面凌屿的眼神已经冷到结冰了。陆知齐拿筷子的手微顿,若无其事地为苏蕊夹了那道清炒芦笋。
这亲密的动作无疑又在凌屿心上放了一把火。他抬手又要了一瓶红酒,泄愤似的用力拔开木塞,‘砰’地一声,惊了某位美食鉴赏家。
“这位...Vince先生,你心情不好?”
苏蕊努力装不熟,凌屿也配合她演戏,扯了扯唇,拿了个新的空杯,又为她倒了一杯酒。
“心情不好?怎么会。我只是难得跟二位这样的大人物同桌吃饭,丢了礼仪。苏总别见怪。”
红酒滴滴答答地撞击杯壁,苏蕊却阻了他的动作,又用手掌盖住酒杯瓶口,略显遗憾地说:“抱歉了Vince先生,我酒量不好,知齐哥不许我多喝。”
凌屿锐利的目光落在陆知齐身上。
那人低头吃饭,似乎根本无所谓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换句话说,陆知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本想借着恋情炒作逼着陆知齐吃醋,可最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逼出了自己的丑态,被逼着欣赏那两人的亲密无间。
凌屿握着酒瓶默然而立,忽得,轻笑一声。
“抱歉,苏总。是我唐突了,这杯酒当然该我来赔罪。”
他接过苏蕊手里的杯子,潇洒昂头倒进了喉咙里。
这酒确实不错,入口醇香,但怎么也比不上两年前陆知齐带回来的、又被他砸了的那瓶。
或许,错过的遗憾,就像这来不及品尝的酒,永远只会在记忆里发酵。
他连喝两杯,笑称赔罪,还觉得不够,又倒一杯,刚放到唇边,手腕却被人握住。高脚杯轻颤,红酒险些洒在陆知齐的衬衫上,而他们终于只有一杯酒的距离。
“别喝了。”
陆知齐低声喝止。
凌屿抬唇,与他对视,不避不移。
“只是跟苏总小酌两杯,陆董不会这么小气吧?”
“...你们明天还有工作。”
“哈,工作,对了。谢谢陆董关心。我明白,明天还有录制,我不会耽误行程。刚才冒犯了您的...未婚妻,我很抱歉。”
“……”
“对了,差点忘了。我得祝二位幸福,百年好合。”
凌屿笑着朝他举杯,如同体贴、懂事的下属。
他的神态轻松,眼尾却还残着一抹来不及褪去的红色。他深知自己作为音乐剧演员还需要多磨炼,可没想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演技当真既拙劣、又不堪。
一顿饭便在诡异的气氛中度过,期间只有苏蕊不时说话,傅堇偶尔应和,另外两位男士则不约而同地沉默,尤其是凌屿,连眼睛都懒得抬。
终于挨到了饭局尾声,陆知齐终于开口,问起今天的录制,公事公办的语气,看傅堇和凌屿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个大企业的管理层与员工之间的例行沟通而已。
傅堇兴致很高地聊起了计划与打算,陆知齐听得认真,不时给予建议。两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尽量提高名气、打开市场、互利共赢。
当他问道是否遇到困难时,傅堇看了看凌屿。那人终于抬了眼睛,说了一句‘能解决’,便又回归沉默是金。
陆知齐顿了顿,说了声‘好’,鼓励了两人几句,便起身去结账。凌屿环臂坐着,而后欠了欠身,说要去洗手间。
苏蕊拢着陆知齐的外套,扬声说:“那我和小堇去车上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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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杯酒度数并不高,可胸腹间总是滚着一股邪火,灼得他既糟心又反胃。
凌屿把手指伸进喉咙口,狠狠一戳舌根,就把酒水全呕了出来。他捂着胃剧烈地呛咳,像是倒掉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一般。
明明想念、明明担心、明明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优雅面对彼此,可真的看见陆知齐和苏蕊温存时,他还是失去了所有理智,只疯狂地想要把那个人抢回来。
“嘶...唔呃...”
浑身的疼痛又开始发作,神经好像烂在了骨头里,连呼吸都会痛得颤抖。
什么‘能治愈’、‘能恢复’,医生当年的话果然都是安慰人的。
凌屿习惯性地拿出随身的药盒,捏起一片白色药片,咬碎吃了。苦味弥散唇齿,让他清醒了许多。
凌屿脱力地撑着洗手台,低沉着肩,出神地想,或许这样也好。
虽然得不到陆知齐的爱,至少,能留下印在身体里的疼,让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段荒唐到不真实的美梦。
在回忆里沉浸得太久了,忘了时间,手机蓦地响了,是陆知齐。
“怎么去这么久?是喝多了不舒服?”
“你...”
‘关心我’三个字差点就要说出口了,只是这略带调笑的话显得有点过于暧昧了,尤其是在陆知齐已经明确拒绝他的情况下。
于是他只是敷衍:“催什么。这就出来了。”
秋日的风已经带了寒。
远远地,凌屿看见陆知齐倚在酒店门口的壁灯下,垂眸看着手机,专心致志地,怕不是又在处理什么工作信息。
那人之前被水淋得微湿,连梳上去的头发也掉下来两三根,挡在眼睛前微晃。他的袖口衣领湿透了,镜片上留下了凌乱的、干透的水渍,那样挑剔的人,就这样忍了一整餐,还把外套给了未婚妻。
凌屿不用碰他,就知道那人的双手必然像冰一样冷。
那边,陆知齐正回复工作邮件,蓦地,肩上一坠,落了一件带体温的薄外套。样式过于年轻飞扬,与他沉稳的衣着不符,陆知齐却没有第一时间脱下。他抬头,看见凌屿正站在走廊暗黄的灯光下,陪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
“绅士的代价,就是着凉感冒吗?”
“不至于。”
“那上次是谁发高烧病倒,连车都开不了?”
“上次是意外。”
“意外多了,就变成惯例了。”
“不会。”
“看来陆董很有自信。和苏总一样。近墨者黑,这就是你们订婚的理由?”
“...没错,就是这样。”被凌屿多次挑衅,陆知齐到底也失了分寸。他单手拽下肩上的外套,抬手擎在空中,淡声催着:“上车,我送你和傅堇回宾馆。”
“这话是不是太亲密了?好像我和她住在一间房里似的。还是说,陆叔叔很期待,我和她真的发生点什么?”
凌屿话里的进攻性越来越强,好不容易压下的痴心妄想又卷土重来。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炒作cp,我不建议你们发展到这一步。风险太大。不过...”陆知齐又顿了顿,不偏不倚地与他四目而对,“你是成年人。你想怎么做,我无权干涉。”
他好像什么也没说,却又好像说了许多。语速不疾不徐的,回击地精准又致命。
凌屿上前半步,鞋尖几乎顶住了那双昂贵的皮鞋。他牢牢地盯着陆知齐的眼睛,而后,又用力夺过他手中的外套,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
“不劳陆、叔、叔费心。你送她们回去吧,我回练习室,还有事。”
凌屿离开,推门时,夜风穿堂而过,吹冷了他的一腔孤火。他忽然回了头,眼神里的进攻与对抗被夜色同化。
“...回家路上,记得在车里开空调,别感冒了。苏家大小姐可不会给你熬姜汤甜梨水喝。”
【作者有话说】
饭桌上,四人的内心小剧场。
傅堇:天呐天呐,这较劲起来了。这不比以前拍的几部剧本精彩?前男友和现男友之争,再多来点火花带闪电。
苏蕊:我正忙工作呢,结果投资人非要叫家属来。来就来吧,我也不能上桌谈工作,只能跟几个富太太在一起聊包聊衣服。本来这一天是很郁闷的,但是,遇见某个带刺儿的小狼崽儿,我可就突然不困了。哎,知齐哥,你别拦着我,我要逗逗他,我要跟他battle,哎,还没过瘾呢!!
陆知齐:...早知道,就不该冲动地过来。还是不见面的好,至少...不会这么失了分寸。
凌屿:我炒作个女朋友,你也带着未婚妻过来炫耀是么。很好。不愧是你,真懂得如何对我一击毙命。

第116章 你要挟我?
凌屿独自回了练习室,自虐似的,从十点一直磨到凌晨两点,聚精会神地找灵感,时不时趴在地上写下一两段旋律。
忽得有脚步声传来。
凌屿抬起头,看见李璨拎着三盒便当走来,傅堇也拉着一个拉杆箱,大包小卷的,像是要去露营。
“傅堇说你一直没回酒店,我们就猜你一个人在这熬着。”李璨递过一盒卤肉饭,“吃点,一起想。”
一场漫长的熬夜因为有了同伴而显得温馨多了。
傅堇拿出了小型电暖风,李璨掏出了一次性纸杯在泡浓茶,每个人都披着白色毛绒小薄毯,像是越冬的北极熊。
“谢谢。”
凌屿还是言简意赅,盯着面前空白的纸,右手的笔夹在细长指缝间,上下飞转,脑中飞速运转。
李璨问他:“有思路吗?”
“还没有。”
“那就换个思路。我们先给这几个词排个顺序吧。你们说,‘遗憾’、‘呐喊’、‘绝望’、‘希望’,谁先谁后?”
听了李璨的询问,傅堇想了想,用笔依次画下连线:“如果把音乐剧看作是一段男女感情追逐戏的话,那应该是应该被‘遗憾’折磨,深陷‘绝望’,然后‘呐喊’挣脱噩梦,最后获得‘希望’。”
很合理,不过李璨却有不同的思路。
“不如‘希望’破裂后陷入‘绝望’,而后‘呐喊’挣扎,最后无果,变成‘遗憾’。毕竟悲剧是永恒的美学课题,没什么比求而不得更让人念念不忘的了。”
“可是,现在的观众更喜欢轻松的东西,悲剧的艺术效果虽然好,但是缺少商业价值。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场竞赛。我们应该从众一点,曲高和寡是拿不到好结果的。”
“有意思。”李璨颇有兴致地看着她,“傅堇,你觉得音乐性天生就该为娱乐性妥协,对吗?”
“当然。”傅堇立刻点头,对上李璨若有所思的神情,又缓了语气,模棱两可地说,“...应该吧。”
“哦?”
没想到,这样一个笑容甜美、看上去不谙世事的女孩,话里却直白地透露出对胜利的渴望。窥豹一斑,可猜全貌。这代表着——极强的野心。
傅堇被暗暗地看穿心思,脸色微变,下一秒却垂了眼睛,手指扭着裙摆,惶恐地低下了头:“什么娱乐性和音乐性,我不明白。我只是一个没受过正规音乐训练的小歌手而已,我的话,你们随便听听就好。”
“不要谦虚,我看你懂得很多嘛。”
尽管刻意重又表现得无辜又清纯,但已经无法扭转李璨对她的看法了。不过他反倒很喜欢有野心的女孩,只觉得这两面派的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随意看了看,他收回了视线,见凌屿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便询问他的意思。
“怎么闷头不说话?”
“...我在想,一首普通的情歌、一段孤立的爱情,真的能撑起来这几个关键词吗?如果抛开爱情,谈点别的呢?”
沉吟片刻,凌屿抛出的问题,径直点出了关键。
他们太在乎单个词语的意思,拼命地用常规思路往上面靠,可却忘了,爱情固然可歌可颂,可它只是波澜世界中的一角。
“你是说...亲情友情?是不是普通了点?”
“和平年代的‘普通平常’,就是战乱时期的‘求而不得’。”
“你是说...历史!”
李璨和傅堇几乎瞬间就追上了凌屿的思路。让故事依托于史实,使情感不再囿于小情小爱;这几个空而大的形容词,在历史的旷野里,可以被尽数填满。
“我会去找相关历史影像资料。”
李璨的圈内关系网发达,这件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傅堇没有异议,提出自己可以创作制作舞美道具,使其更好地服务于音乐剧本。
凌屿晃了晃手里的草纸:“我说你们俩倒是会躲清闲。这词曲都丢给我了?”
“作为‘剑之泪’词曲创作团队的中心人物,我们完全肯定你的创作才华。”
两人异口同声地。
凌屿无奈地笑:“行吧。从明天开始分头行动...呃,不对,是从今天开始。”
凌屿拿出手机,晃了晃时间——已然早上五点半了。
傅堇这才觉得困。
李璨就地枕着外套躺下,双耳罩着耳机,不闻世事,很快就睡着了。凌屿还在聚精会神地查着资料,而傅堇看了他一会儿,裹着毯子,悄悄地靠近认真工作的男人,轻声细语地询问:“我有点冷,可以靠着你吗?”
“不方便。”
“只是让我牵一下手都不可以吗?”傅堇期待地看着他,眼中的倾慕做不得假,“我...喜欢你。”
“……”
密切相处几日,凌屿比其他人更很清楚,傅堇并不是刚出道、不懂世事的小白花,也并非是其他人认为的恋爱脑。她很谨慎,而且颇有手腕。每一步都走得险峻而成功。
就像三年前她‘恰好’递补进了总决赛的舞台,一曲一舞成名;就像她这次又抓住了机会,由散户被签进了观星。
于是凌屿摇了摇头,相对直白地跟她摊牌。
“我没有恋爱的打算。而且,你和我,职业规划应该完全不同。我不认为我们是一路人,所以,还是保持同事关系比较好。”
“那你期待什么样的伴侣?”傅堇慢慢抬头,清纯的眉眼染上了别样的色彩,艳彩的、耐人寻味的,“比如...像陆董那样的男人?”
凌屿脸色微微一变。
他再看向傅堇时,神情变得谨慎警惕。
“你什么意思?”
“所以是真的。”傅堇惊呼,“你真的和陆董...”
“他只是个照顾过我的长辈。”
凌屿立刻打断傅堇的猜测和遐思,却颇有些不打自招的虚浮。他听得出来,傅堇的话带了些许的要挟意味。
“只是这样?”
“...直说吧。你要什么?”
傅堇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于是凌屿问得更直白了当。
傅堇诚恳地握住他的手,开诚布公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请你做我的助力,而不是我的竞争对手。尽管观星是艘巨轮,但他的顶部资源依旧是有限的,所以,注定每条赛道都只能有一个领跑者。除非...两个人是情侣关系。”
“你的意思,我抢了本属于你的资源?要么,我退出,要么做你的男朋友?”
凌屿觉得好笑。
他用来要挟陆知齐的话,此刻竟然变成了别人的谈判条件。
“答应我吧。”傅堇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板柠檬味的喉糖,掰开,捏在指腹,细细地嗅了嗅,“‘阜理千方’苏家大小姐的订婚对象、观星传媒的董事长,却在跟公司里的新晋顶流搞暧昧、脚踏两只船。这样的消息,对阜理注资观星很不利。我刚签约过来,真的希望观星能做大做强,而不是被一些无稽的小道消息再次弄得风雨动荡。”
凌屿死死地盯着那板喉糖:“哪来的?”
傅堇夹着锡纸板,要挟地微笑。
“陆董车上备着的。跟你平常吃的牌子,一模一样。”
“那又怎么样?一板喉糖,能证明什么?”
凌屿冷笑且不屑。
“确实证明不了什么。如果你们真的没有暧昧,坦坦荡荡的,当然不怕我的要挟。”傅堇意味深长地看着凌屿,“可问题是...你,或者陆董。你们,真的问心无愧吗?”
凌屿久久地看着傅堇,最终,接过了她手里的那板喉糖。
他,默认了他的龌龊心思。
“给我两天时间,我会考虑。”

第二日的拍摄正式开始了。
节目组准备了长桌早餐,二十四个人被均分为三桌,各自取餐后在姓名牌后进行早餐社交。
经过前一天的破冰,摄影棚的气氛果然变得热络了不少。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侯夷平对凌屿更加冷淡,见面时,他连敷衍的招呼都懒得打,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敏感的导演组怎么会错过这样的爆点?
在选手各自取用早餐时,他们偷偷调换了凌屿组的名牌。凌屿端盘子回来撞见这一幕,无奈又无语。
李璨:“怎么了?表情跟吃了屎一样。”
凌屿:“你没看见么。我又跟大前辈挨着坐了。”
李璨:“好事啊。趁机套套瓷,有机会请他来音乐系指导一下也不错。”
凌屿:“请他去洛大?算了。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李璨:“有误会?”
凌屿:“嗯。”
李璨:“忍忍吧。误会要一点点解开。”
凌屿:“有某些‘大人物’在,这误会怕是永远也解不开了。”
李璨:“你干脆报那个人身份证号算了。你还记得自己身上别着麦克风么?”
凌屿叹口气,端着盘子坐下,果然又收获了侯夷平的一记冷眼。
“年轻人不尊重前辈可不好。”
凌屿左看右看,自己正拿着勺子安静喝粥,一句话都没说,这又怎么不尊重前辈了?
“不打招呼吗?”
侯夷平瞪他,凌屿只好老老实实地叫人:“侯老师。”
“我可不敢做你的老师。”侯夷平难掩不快,“听说你之前当众打了小孙?”
“小孙?”
哦,孙则正啊,那个猥琐的家伙。
凌屿都快记不起这一号人了。
“算我倚老卖老了,有几句话不得不说。”侯夷平认真地说,“做好演员前先做好人。否则,也成为不了好演员。”
“是。之前确实是我不对,太鲁莽。以后不会了。”
凌屿认真点头。尽管眼睛熬得红血丝遍布,但眼神依旧清澈坚定。
见他还算受教,侯夷平脸色总算缓过来一些。
“这就对了。你...”
“侯老师。”
楚峪及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侯夷平很开心地招呼他过来坐下,两个羁绊深厚的师徒立刻聊起了天,把凌屿又冷落了下来。
傅堇也打好了饭,坐在凌屿身边,推给他一杯温水。
“别喝咖啡了。今早我们都睡了,就你通宵到现在。你要是再撑一天,人该倒了。”
“没这么脆。”
凌屿接过杯子,忽得眉头一皱,极轻地闷哼一声。他右手臂慢慢撑在桌上,压抑着呼吸,头低垂,看不清面色,只有捏着杯壁的手用力得发白。
“真的被我说中了?”傅堇关心他,“哪里难受吗?”
“...我去一趟洗手间。”
凌屿的声音忍得嘶哑,起身时,傅堇抬头看见了那人一瞬间白下去的嘴唇,连鼻尖都冒了一层细汗。
过了一会儿,那人才回来,脚步明显有点不稳。傅堇又问这问那,凌屿没理她,从地上的包里掏出半个巴掌大的小盒,避开摄像机,捻出一片药就着水吞了下去。
傅堇好奇地直接动手把透明药盒拿了过去:“这什么?看你每天都吃。”
凌屿明显很不耐烦她的得寸进尺,干脆也递给她一片:“治肾虚的,不含糖。要不你也尝尝?”
傅堇被这胡言乱语噎得一愣,却很快娇嗔地看他一眼,配合演出:“没事,我不嫌弃你。”
凌屿:“……”
了不起。
这都不挑?
傅堇捂嘴轻笑,倒是不再纠缠凌屿药盒的事。
“熬了一夜,曲子写怎么样了?”
“写了一大半。中间你们二重唱的赋格还得让李璨帮我修一修。”
凌屿稍微打了呵欠,险些又被镜头捕捉到,傅堇赶紧装作替他擦汗,帮他挡了一挡。
“别推开我。”傅堇几乎与他贴着鼻尖,“我们说好的。”
凌屿眼睫微压,敛起了不易察觉的冷漠与不耐,却如她所说,配合地演出了亲密的戏码。
所有的一切都被摄像头记录了下来,傅堇才收回了动作,文静地小口吃饭。凌屿百无聊赖地玩手机,习惯性地扭头干咳两声,忽得在桌下伸出了手,勾了勾:“喉糖呢?”
“没带。”傅堇愣了愣,“你喉咙痛?”
昨晚威胁完凌屿,她便把糖随手丢了。
凌屿轻慢地瞥她,似笑非笑地:“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
傅堇被怼得哑口无言,可幸好凌屿也没多说什么。他提前离席,一个人走向休息室,整个上午的录制都没有出现过。
等到中午的时候,还是李璨帮他把盒饭带了上来,交给了姜如心。透过门缝,看见凌屿睡在沙发上,右手搭着额头,脸埋在臂弯,薄被半边拖在地面,看上去睡得很熟。
“还睡呢?”
“估计最近熬夜熬太狠了,回来倒头就睡,跟晕过去似的。”
姜如心也对凌屿这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很是头疼。她真怕节目播出后,凌屿的镜头加在一起都没有一分钟。
“他一个人把我们的角色曲都写完了,估计是累着了。剩下的词,我们会看着填的,让他好好休息吧。”
李璨轻手轻脚地关了门,扭身,正好对上将要进屋的侯夷平。他想了想,大步上前,不卑不亢地进行自我介绍:“侯老师,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我。我叫李璨。”
“混世魔王李小璨,我当然知道。久闻大名啊。”
侯夷平不待见某个没礼貌的凌屿,但还是很喜欢李璨这个优等生的。他笑得眼尾皱纹绽开,推开了门,让李璨进来坐坐。
“谢谢。”
李璨当然不会推辞。
他端正地靠坐在椅子上,与侯夷平进行了一些音乐上的沟通。年长者对他的学识和见识很满意,谈起将来,说愿意为他引荐一些音乐圈的前辈。
“或许对你将来有帮助。”侯夷平又笑,“当然了,你是洛大的尖子生,出门有人抢着要,想来也不缺工作机会。”
“您这么说,我可不好意思了。”李璨不动声色地接了话,“说起洛大,您知道凌屿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是吗?我以为他在国外念书,所以才这么散漫。”
“他的成绩很不错,学的是计算机。”
“...竟然不是音乐专业的?”
侯夷平一愣。
“是的。”李璨把打印出来的乐谱递给了侯夷平,“他很聪明,也很有天赋。这是他昨晚为我们写的角色曲,期待您的批评指正,也让我们跟您多学学。”
“这...”侯夷平接过,颇有些为难,“作为长辈,我应该给你们一些建议。但节目组有他们的规定。”
他平时不怎么上综艺节目,楚峪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意识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轻易哄骗。
李璨也不强求,笑着起身告辞:“我先放在您这。或许等到竞演后,我们有机会在一起探讨。”
侯夷平站在门口送他,拿着这一摞曲谱,刚要看,却又被楚峪一个电话找走。
等休息室空下来后,孙则正趁机偷溜进他的休息室,将那摞曲谱直接拿走,又踩着凳子,把电视屏幕上的针孔摄像头取了下来,随即偷偷摸摸地离开。
凌屿并不知道自己的曲谱几经辗转落到了楚峪手里,又魂归了垃圾桶。他只知道这一觉睡得脖子要落枕,不由得怀念起酒店的柔软大床来。
下午的拍摄,他全程兜着帽子、捂着脖子、面无表情地盘膝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曲谱,边听另外两人的演唱,边默默地在一旁做着修改。
最后,连跟拍导演都看不下去了,喊他过来,试探地问他要不要多说点话,至少跟组员互动一下。
凌屿答应了,站在中间,更近距离地听着每个人的演唱,手指转着笔,眉头微皱,时不时低头写着什么。他认真思考时,气质泛着冷,颇拒人千里外的感觉。傅堇被凌屿盯得连最擅长的高音都唱破了,只能躲到李璨身后挡一挡。
李璨把他的笔扯走,扭着他坐到一边:“你还是离远点吧。你努力合群的样子真的很恐怖。”
凌屿:“我怎么了?”
李璨:“在这点上,你真的很没有自知之明。平时没少吓哭小孩吧?”
凌屿:“我这么平易近人。怎么可能?”
李璨:“……”
傅堇:“……”
凌屿:“?”
曲子磨得差不多了,一整天的拍摄也接近了尾声,他们约着明天一起编排舞蹈和表演走位。
李璨拎着外套和手提包,回头看见凌屿还坐在原地,疑惑地问:“你今天还要熬?曲子不是都差不多了么?”
“不是曲子。”凌屿对着镜子,单手掐了掐侧脸,“是我的角色,我老是没找到感觉。”
“行吧。不过,你可悠着点。”
“放心。”
说罢,凌屿又坐在地上看起视频来,聚精会神地。身后的脚步声细碎又轻盈,傅堇蹲在了他身旁,把外套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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