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等了一会儿,确认陆知齐没有其他的吩咐了,正准备离开,却忽得又被喊住。
“帮我确认下明天的行程,看看是否能转成线上会议。”
“好的。您明天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陆知齐抿了口咖啡,视线依旧停留在那张照片,镜片后的双瞳被电子光映成了冷色调。
“出差。”
【作者有话说】
凌屿:我不信,这你还能坐得住?
陆知齐:我只是去出差,你别脑补太多了。
凌屿:浑身上下嘴最硬。
监督我一下,我打算日更到完结!
节目的录制从早上开始。
凌屿和傅堇早早地到了化妆室,姜如心下了飞机就赶往录制现场,几人正好在化妆室碰头。
“来了?”
王明霁把手里的台本递给了姜如心。厚厚一摞,重点用高亮的彩笔标了出来。趁着两个年轻人化妆的时候,他低声嘱咐着:“这次楚峪动用了关系,请来不少国内音乐剧界的中流砥柱,新生代的、中生代的都有。最重要的,他把侯夷平请来了。”
“侯夷平?唱《荒原上最后一首诗篇》的那位?”姜如心微微错愕,“他怎么会出来录综艺?”
音乐剧在国内广泛流行的时间不久。最早的那批老艺术家没有在音乐剧凋零时转行,而是坚持了下来,星火不熄,才耕耘出后来的辉煌,侯夷平就是其中之一。这批最早的音乐人被国内的制作人奉为音乐剧圈的瑰宝,也很珍惜羽毛,平时除了参演巡回剧目,不怎么参与综艺的录制。
王明霁揉揉太阳穴,无奈地笑:“这还没完。你知道,楚峪和侯夷平是什么关系么?”
“不会是...”
她皱眉,显然是猜到了最差的可能性。
“没错。当年,楚峪之所以能进入这个圈子,就是因为侯夷平的引荐。我知道这件事,是因为...”王明霁轻叹,“是因为我做的中间人。”
“……”
这就怪不得了。
当年的王明霁虽然嘴毒又犀利,但确有真才实学,于音乐制作方面无一不精,与国内各个音乐界的知名学者演员几乎都有过或多或少的合作。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
姜如心皱眉,不去想那些曾经。她推了推厚重的镜框,神色犹疑:“这次楚峪请他来,是为了坐镇?是为了示威?”
“都有。更多的,怕是针对那小子。”两人的视线悄悄地看向凌屿,而那人恍然不察,正抚着耳廓,低低地开嗓。
王明霁又叹口气:“我做的孽,让这小子跟着倒霉。是我欠他的。如心,你帮我守着他,别让楚峪有机会针对他。那个人...”
后腰又隐隐作痛,王明霁戴着银戒指的手不由得捂上那处旧伤,心有余悸地说:“...那是个疯子。”
“什么疯子?”
偏偏凌屿又听到了这话。他抬头,没固定好的碎发又垂下,凌乱地在眉眼前飘着。
“就你耳朵尖。猴儿似的。闭眼。”
王明霁倚在化妆桌,单腿提靠桌边缘,微凉细长的手指捂住凌屿的眼睛,拿着定型喷雾潇洒一喷,在头顶随意抓了抓,三两下勾挑出了完美的发型。
“……”
傅堇痴痴地盯着他的侧颜,耳根‘唰’地一下红了,被发现后,慌张地说‘要去厕所’,便提着裙摆慌张地离开了休息室。
这正好给了凌屿机会。
“说说,谁是疯子?我么?”
“你?”王明霁摆摆手,“你虽然有时候也像疯狗,但好歹还能被拴住。这就够了。”
“什么意思?说我比不上楚峪疯?说我比他差?”凌屿微微抬眉,“我不是你唯一的得意门生吗?”
王明霁哭笑不得,又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肩。
“收起你那点没用的好胜心。录制节目的时候,面对前辈要谦卑,如果楚峪刁难你,不许当场发疯,不许又给我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新闻。”
“放心。”
凌屿戴好黑色耳机,与刚从厕所回来的傅堇一道,从容地走向录制现场。姜如心背着厚厚一摞资料也陪着去了,而王明霁则站在休息室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怎么不跟着他们一起去?”
略带颗粒感的喑哑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话里带着笑,王明霁却无端地周身发冷。
他僵硬地转头,还未看清来人,便却被楚峪掐住脖颈,单手推进了凌屿和傅堇的化妆间。
“教、授,别来无恙啊。”
楚峪将王明霁抵在化妆台,单手在后扭着他的手腕,将他正对着贴到了化妆镜前,另一只手抓着他的银发,将他微微拉起一个弧度,使得喉结更突出。
王明霁动弹不得,压着怒气低吼。
“别碰我!”
“不想被我纠缠,为什么要来这里?”楚峪沉迷地蹭过那丛银发,如轻嗅玫瑰,“对了,替我坐了三年的牢,我还没亲口谢你。”
“...你疯了。”
“是啊,我本来就是疯的。”楚峪轻笑,“被你亲手调教疯的。看我现在这样,你开心吗?”
王明霁紧紧闭着眼,无数不堪的画面闪过,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只疲惫地提出唯一的请求:“恨我可以。别毁了凌屿。他是无辜的。”
“你很喜欢他?”楚峪抓得更狠,如愿听那人闷哼一声,“凭什么?凭他扛过了你的魔鬼训练,而我没有?你是在鄙夷我的软弱么?”
那年的楚峪也如璞玉一般。王明霁喜爱他,想要将他雕琢成最耀眼的宝石,却用错了方法,呵斥、怒骂,高强度训练,终是让楚峪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不时出现幻觉,最后只能依靠药物强撑。
等到王明霁发现的时候,事情早已失去了控制。
楚峪开始抽烟喝酒,赌钱,甚至与灰色地带沾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王明霁自觉对不起他,于是千方百计替他遮掩,可楚峪却总觉得王明霁嫌弃他懦弱,于是变本加厉,像证明自己一般。他把王明霁用在自己身上的训练方法翻了几倍,施加在一个新出道的女歌手身上。PUA、精神控制、永无止境的谩骂与责打,终于让姜如月承受不住,从酒店的阳台决绝地跳下。
如同地狱的那一晚,楚峪满身是血地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扑向王明霁。他捂着头,近乎崩溃地大哭,边哭边拿刀深深地割伤了自己的手腕,血喷溅而出。
‘救救我...老师...救救我...’
他站在地狱里渴求救赎,王明霁明知不该,却还是最后一次朝他伸出了手。他拨打了报警电话,在警察来之前,他蹲在地上,一层层地,帮着楚峪包扎着伤口。
‘你的罪,我帮你还。但这是最后一次,算我求你,楚峪,别放任自己堕落下去。’
警笛渐近,警察破门而入,王明霁双手被拷住。他‘如实’交代了犯罪过程,供认不讳,而楚峪麻木地背诵完‘目击者证词’后,又崩溃地拿刀捅向自己,最后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他错过了王明霁被判有罪的法庭现场,不知是巧合,还是一如既往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弱。
“楚峪,我不该替你顶罪。我根本没能救你,你看你现在...”
“我怎么了?我好得很。”楚峪从兜里掏出一个绿苹果,强硬地塞进王明霁的嘴里,“今年最甜的,我留给你。就像我们以前那样。张嘴,咬住...我让你咬!!”
“……”
王明霁拼命扭动肩背,身上的银链簌簌作响。
“不爱吃?要我亲口喂你么?”
楚峪舔了那人的耳垂,王明霁脊背一瞬绷得僵硬,难掩反胃地胸口剧烈起伏。
“看来你还是接受不了男人。”楚峪掐得更狠,膝盖重重地往王明霁的腰伤那里碾,“那怎么凌屿能入得了你的眼?他跟我那么像,你为什么喜欢他,却看不上我?!”
“他是我学生...你...楚峪,放开...嘶呃!”
“学生?你还敢提学生这个词?我说过!!!你的学生,只能有我一个人!!!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那么讨厌姜如月吗?!因为她霸占了你!!”
“讨厌?你...难道...”
“没错。你以为我是吃药出现了幻觉,才逼得姜如月跳楼的么?你错了,是我故意逼死她的。我就是要霸占你一个人,让其他人没有机会再接近你!!出狱之后,我放了你几年逍遥日子,算是给你的奖励。可惜,你不领情,竟然又收了一个新学生?!”
楚峪近乎失态地去撞王明霁的腰,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大幅度地晃动,最后稀里哗啦地掉落,碎了一地。
异常的响动和怒吼引来了刚好路过的工作人员,当他敲门时,却是楚峪开的门。
他微笑着掸去袖口的褶皱,淡定地说:“凌屿和傅堇不在休息室,他们很不满意我们的安排。立刻为他们单独升级,休息室就安排在...侯前辈的临间。”
“好的楚总。”
工作人员不疑有他,本来楚峪也是出资方,当然有权安排休息室,便忙不迭地去办了。
楚峪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椅子上,浑身褶皱、狼狈不堪的银发男人。
“你放心。我会好好指点凌屿的,就像,你当年教我那样。”
【作者有话说】
楚峪纯种大疯批。
凌屿不知道休息室里发生的一切,节目照常开始录制。
节目共八期,第一期录制时间为一周。在这一周的时间里,艺人被节目组分成若干组,每一组都会被给予一个主题,艺人可以根据主题自由创作音乐剧片段,彩排并完成演出。观众根据角色完成度为其打分,末位组别淘汰制。
摄影棚里的灯光渐次亮起。艺人一位位亮相入场,他们踩着光的影子,是其中最璀璨的明星。当中,自然要数侯夷平最为重量级,他一出现,便引得现场的阵阵喝彩。
对于老一辈人不问前程、只求心安的奉献与耕耘,青年演员总是报以最大的尊敬。
四十多岁的男人被簇拥着坐上了最中心的位置,他没有推脱,护崽一般,相当慈祥地坐在年轻人中间,询问他们的基本功。被问到的人笑得无奈又积极,镜头对准这几人,记录下了岁月的传承。
楚峪在他后面入场。
刚出现,侯夷平便笑了,眼周细纹舒展开,极满意地点点头。
楚峪的天赋毋庸置疑,人品也好,唯二的痛点便是有一个犯过罪的老师、还有一个剥削压迫他的经纪公司。
不过,这一切都被他熬过去了。现在他自立门户,终是可以插上翅膀自由翱翔,再也不受掣肘。
这次侯夷平受邀前来,一则是为了给楚峪撑腰,另一则,他也想看看现在的音乐剧新生代演员,如果有特别值得培养的苗子,也可以帮衬一番。音乐剧人才青黄不接,作为先那些孩子一步的探路人,他们总有些经验可以传授,如此一代代,音乐便不死不息。
“侯老师。”
楚峪谦卑地弯下腰,快步上前,双手恭敬而不失激动地握住了侯夷平的,四手交叠的那刻,他的眼眶涌上了泪光。
“坐过来吧。”
那些青年演员很有眼力见地空出了一圈座位,请楚峪自己随便挑。楚峪连说不敢,最后三推四阻,才在侯夷平左侧入座。他谦逊地如同侯夷平的秘书一般,不时侧头为他介绍着那些新入场的演员。楚峪很有心,不管是成名已久的老演员,还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学生,他都事无巨细地说着,中肯地给了建议,侯夷平更满意,暗自又为他的美德添上一笔。
直到那个相当英俊的年轻人出现。
“是Vince!!!”
“凌屿!!”
已经落座的年轻演员立刻站了起来鼓掌,又是吹口哨又是招手,没有面对前辈的拘谨,多了几分同辈的热络与崇拜。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他们的二十岁享誉小半个音乐圈的。
与现场青年演员的热情待遇相反,楚峪的介绍只寥寥,且显得有些勉强。
侯夷平明白了,不悦地皱眉:“他就是那个不安分的孩子?”
“误会吧。”
楚峪相当宽容地替凌屿解释,而坐在侯夷平右侧的一个小人物愤愤地接了话,是孙则正:“误会?侯老师,这个凌屿完全照抄照搬楚峪的成名经历,不择手段的。从两年前那场比赛就打着‘小楚峪’的名头招摇撞骗,最后被人爆出黑料,才灰溜溜地退赛,躲到国外。谁知道他又撞上什么运气,竟然能混进‘剑之泪’的卡司里。依我看,他怕是跟剧组编剧导演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则正!”楚峪低喝,“在侯老师面前说什么呢?”
“我知道他。你之前给我听过剑之泪现场的录音,似乎没有新闻里报道得那么好。”侯夷平略微不悦地看向那个年少轻狂的孩子,“这人...太浮躁。”
侯夷平并不知道,楚峪给他的那一场录音,是凌屿高烧了三天后的巡演场,那时他的嗓子几乎完全倒了;B卡也因为水土不服而病倒,最后还是凌屿瞒着导演打了一针,才勉强撑了下来。
而侯夷平因为自身演出时间安排原因,没能亲自参加首都场的巡回演出,也就因此完美错过了凌屿的现场演唱。
“侯老师,别因为我影响了您对他的判断。”楚峪勉强笑了笑,“或许他确实比我优秀。”
“……”
侯夷平的眉峰不自觉地紧皱,再看向凌屿时,便带了浓厚的不喜。
凌屿的自我介绍依旧很短,声音淡淡的,不过,比起两年前初次录制综艺节目时,还是要温和多了。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侯夷平感到反感,因为他还不够谦卑、不够低姿态。老一辈默认,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就该深深地低下头,唯唯诺诺,逆来顺受,而不是锋芒毕露地直视前辈——哪怕他在国外已经小有名气。
所以,当凌屿走向选手席时,侯夷平没有如同刚才那般和蔼,只是远远看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在场最大的咖表现出这样的不友好,其他人便也不好对凌屿太过热情,那些早已奔跑向凌屿的演员更有些尴尬,场子一瞬间冷了下来。凌屿敏感地察觉到了场间的气氛,却并不在乎,自洽地笑了笑,自顾自地坐在了偏离中心的第一排,倒是没有因为其他人的冷落而显得局促。
只有傅堇拎着裙摆坐在他旁边,右手挽了耳畔碎发,极温柔地笑了。
凌屿意外地看她:“怎么坐过来了?”
“我近视。看不清。”傅堇理直气壮地说,“再说,我们不是在炒cp吗?”
凌屿轻笑。
“随你。不觉得被孤立就好。”
二十四位参赛选手很快尽数入场。主持人站在中央,热切地cue着流程,很快到了最戏剧性的分组环节。
三人一组,一周时间,密切合作。为了增加分组的公平性,大屏幕随机滚动分组,队友是神仙还是拖油瓶,全看命运。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地盯着屏幕,除了楚峪和凌屿。
他们不期然对上了目光,楚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凌屿则是无所谓地挑了下唇。
所谓的‘随机’根本就是楚峪定好的参数,这种小程序的脚本计算机系大一新生就能写。
“不期待吗?”傅堇呼吸都重了几分。
“是该期待一下。”
凌屿盯着那一行行飞转的名字,却在暗自琢磨着楚峪的黑心毒手。
“啊!!”
“啊?!”
“这什么意思啊?”
分组结果出来了,满场哗然。
无数嫉妒揣测的目光投向凌屿和傅堇,而傅堇则当场愣在了原地。她不敢相信地轻轻撞了撞凌屿的手肘,干巴巴地问:“我们...跟侯老师一组?”
这样天降的好运几乎要把傅堇撞晕过去,可凌屿却立刻扫向楚峪,在那人唇角捕捉到一丝玩味的笑容。
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下一秒,侯夷平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向主持人提出了异议。
“随机分组听起来公平,但是我发现许多新人演员被分到了一组。他们没有实际的舞台经验,很难驾驭这次的表演。所以我想向节目组求个情,第一次竞演,我们还是以自由意愿为主,主持人尽量协助平衡新老演员的数量。这样可以吗?”
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向侯夷平表达了谢意。也有不少嗅觉敏锐的人察觉到,侯夷平怕不是根本不想跟凌屿和傅堇一组,所以才提出了异议。
所以在接下来的自由组队环节,大家自动自发地避开了凌屿和傅堇这一对公敌。
此刻,大门关闭,摄像头左右摇摆,自由组队开始。破冰环节带着尴尬地初见介绍,参赛选手三两成群地聊着天,大多数还是聚在侯夷平和楚峪周围,紧张地聆听前辈的教诲,他们都希望被大前辈带飞。
凌屿向他们的方向望了望,见插不进去话,便也不硬融入进去,只随意找了几个新人攀谈。
角落里坐着一个男生,许多人向着他,可过了一会儿却又失望地离开。
傅堇在他耳边低声说:“听说那个男生履历很强,但很傲慢。据说是他的导师求着导演让他来上节目,就当是给他放个假,因为不想被他天天吐槽,说自己的曲子写得呆板又无趣。”
凌屿:“...等下。你说谁吐槽谁?”
傅堇:“...对,你没听错。”
过了一会儿,那个男生的身边已经没了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戴着耳机,百无聊赖地支着侧脸。
“你好。”凌屿向那个戴耳机的男生伸出了手,“凌屿。”
“李璨。”他头也没抬,把一张纸递了过去,“分析一下,这段旋律写了什么。”
傅堇好奇地接过,被横跨几个八度的无规则音给吓回去了。她瞟了一眼,李璨身旁已经摞了十几张纸了,看来那些都没能入得了他的眼。
傅堇也不为难自己,干脆把难题交给了凌屿:“你试试吧,这是人家的‘组队考核’呢。”
凌屿看了曲谱两眼,随意圈了两三笔,交还了回去。
李璨接过,勾了唇。
“你就这么糊弄我?”
“糊弄?我以为我答得很好呢。”
凌屿删繁就简地拨开那些繁冗吓人的装饰音,只用铅笔勾出基底的音程,分别再在后几个小节写出了它的和弦调式‘DEAF’。
“学长,你是想骂他们聋了吗?”
李璨终于摘下耳机,抬头看他,挑唇一笑:“别造谣。我只是表示自己是个聋子,所以才听不清他们的示好。”
“真的?不是觉得他们吵?”
凌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李璨的谦辞。
“好吧。我承认。跟小学弟说话就是舒服。”李璨站起身来,伸出手,笑着说,“正式认识一下,洛城大学钢琴系大四在读生,李璨,你的亲学长。”
“我听说了。钢琴系的第一名,常年在声乐系和指挥系混课,混成了三家学系的大学霸。”
“没想到我臭名昭著到在国外交换的学弟都知道了。”
“学长谦虚了。”
“我谦不谦虚不重要。你是真的狂。”李璨挑眉,逗他,“玩大了,闹够了,没人要了,所以才来找我?”
“倒没有这么惨。而且,我的经历,不够让你愿意跟我合作吗?”
“那你觉得,你够格吗?”
李璨一模一样地反问。
“当然。你不是在专门等我吗?”
凌屿不卑不亢的,骄傲又不缺礼数,眼瞳清澈直率,让李璨心生好感。果然传闻都有掺水的成分,依他看,他的亲学弟就好得很。
人不狂妄枉年少,再说,那些糟心的事又不是他的错。
他答应了凌屿的邀约,又转向傅堇,认真地伸出手邀请:“我听过傅小姐的演唱。虽然近些年你很少参与音乐剧的演出,但是当年出道音乐会一舞一歌,足够动人。如果你不介意,请给我一个一起合作的机会。”
傅堇感受到了被尊重,于是也郑重地拎起裙摆,右脚微微后撤,优雅地微微颔首致意。
“我很愿意。”
三人临时组合正式成军。在外人看来,只是不合群的三人臭味相投地称了知己,但只有他们知道,他们的组合并不勉强,甚至称得上是相当合衬。
孙则正远远地看着,差点抱着肚子笑抽过去。
“凌屿真可怜,跟一个自大狂还有一个恋爱脑组合。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唱出什么来。”
楚峪只笑笑不说话。在镜头下,他永远是端正宽容的。
热热闹闹的分组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选择音乐剧主题。
屏幕上分派了四组词语,分别是‘希望’、‘呐喊’、‘绝望’、‘遗憾’,大主题框架是‘青春’。接下来一周的音乐剧创作,便要以此为骨,创作血肉。
台下的选手交头接耳着讨论。这几个词都很大,可发挥创作的余地很多。‘希望’和‘呐喊’两个词偏正向,曲式可以写得明亮激昂;可‘绝望’和‘遗憾’正与之相反。以‘青春’为框架,那必然要跟爱情扯上关系了。可这样截然不同的情感,如何才能巧妙地融入短短一首带有剧情的情歌里?
如果前半部与后半部情感过于割裂,可能会显得用力过猛,影响节目整体观感;但如果程度不够,便会显得浅薄无趣。再加上这庸俗到毫无新意的‘爱情’主题,如何翻新创意便成了在场所有人共同的难题。
“有想法么?”
李璨也一时发了愁。
“没有。”
凌屿微蹙了眉。
傅堇一时也毫无头绪,三人只好先回去各自整理思绪,约好第二天在练习室碰头。
凌屿要回休息室,却被姜如心带到了五层。她无可奈何地指了指那间又大又宽敞的休息室,让他看门上贴的标签。
“我争取了,但没有用。节目组非要让你在这间。”
他们刚推开门,便看见侯夷平从旁边的休息室出来。他上下打量着凌屿,又扫了一眼内部装潢华丽的屋子,相当不悦地拧了眉,一句话不说便离开了。
“从没想过,我还能有这种奢侈的烦恼。”
凌屿扶额无语。
楚峪到底是有多想整他。
那位严肃的前辈很不喜欢嚣张跋扈的后辈,楚峪算是捏准了他的厌恶点,疯狂加戏。
不过,凌屿早知来这个节目就是孤身赴鸿门,已设想了无数困难,此刻也不慌。
他想了想,说:“把傅堇、李璨都叫过来一起吧,让人在门口贴个标签,三人共用休息室。”
他不能走,那叫别人来总行了吧?
“好主意。”
姜如心立刻行动起来。她疾走两步,忽又回头,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晚上想吃什么?”
“太累了,反倒不怎么饿。不想出去,我就在这吃个蛋白棒算了。”
凌屿懒得动,蜷在沙发里看手机,却被姜如心拽了起来。
“陆董大概八点半谈完合作。你要是还有力气,找傅堇一起,你们亲自跟他汇报下节目进度。咱们的投资人很感兴趣。”
凌屿一懵,立刻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陆知齐真来了?!”
十分钟的时间,凌屿已经换好了衣服。
黑色圆领卫衣,外面套件宽大的休闲西装外套,脖子上挂着十字银链,垂在胸口。踩着一双格外干净的白鞋,露出细而有力的脚踝。头发也是特意打理过的,刘海偏分,透着蓬松的闲适感,配上凌屿立体的五官,甚至比在节目上还要更加好看。
傅堇直接看得呆了。顿了整整一分钟,她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讷讷地问着,需不需要她回去换一身匹配的衣服再赴陆董的宴。
凌屿摇摇头,说没必要,就是普通的一顿饭而已。
傅堇:“……”
这身打扮,跟普通真是沾不上一点边。
两人如期到了餐厅,报了名字,便被人请到了人少僻静的包间。没过多久,脚步声便响了起来。
凌屿嘴角压不住的上扬。
他想过,恋情炒作会让陆知齐吃醋,但他没想到,那人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迫不及待。
自觉笑得太过灿烂,凌屿轻咳了一声,压了压眉飞色舞,努力调整好表情,刚弯了个淡定的笑,看见来人时,眸光却蓦地冷了下去。
“抱歉,晚来了两分钟。”
陆知齐推开门,却没有看他们,回头,将另一个人请了进来。他的手虚虚扶在苏蕊的腰上,而那个女人的发梢衣袖已经被水滴打得微湿,而她正为陆知齐擦掉侧颈残留的水渍。
“陆董,苏总,外面...下雨了?”
傅堇摸不着头脑。她们也刚从外面来,应该不至于,两分钟的时间下了一场暴雨吧?
“不是啦。刚来的时候,有一段水管爆了,知齐哥帮我挡了一下,我没怎么淋到,他反而淋到了。”
“坐吧。”
陆知齐拉开椅子,让苏蕊安稳地坐下,又脱了还算干爽的西装外衣,轻轻披在她的肩上。
他今天穿了浅灰色衬衫,外搭收腰的烟灰色西装马甲,干净利落,又不失风度文雅,好看极了。
苏蕊回了一个甜甜的笑,陆知齐也礼貌颔首。安顿好后,他落座,微微抬手,对面的两个年轻人才敢坐下。
服务生进来为他们倒了醒好的红酒,每一杯只浅浅没过底部。傅堇接过,主动站起,敬了陆知齐和苏蕊。
“我很开心可以签约到观星来。谢谢陆董和苏总给我的机会。”
与凌屿在一起的局促不同,她应对上位者反而显得得体熨帖。陆知齐和苏蕊回了一杯。
“互利共赢,合作愉快。”
见凌屿还坐在原地,傅堇推了推他的手臂,小声跟他咬耳朵:“你不敬大老板一杯吗?”
“……”
凌屿捏着红酒杯细长的杯脚,一言不发地仰头全喝了下去。又举起空杯示意,表示自己一滴不剩,很有敬意。
傅堇惊得脸色发白,生怕对面两位资本家一个不高兴就要雪藏他们。可幸好,对面的两人看起来很是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