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规—— by茶叶二两
茶叶二两  发于:2024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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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痴缠在一处,台灯忽明忽灭,微弱的光照亮了床铺上的褶皱,留下不可见人的印记。
只有这么一次,陆知齐义无反顾地奔向理智的崩溃;只有这么一次,他希望溺死在罪孽感里,沉沦不醒。

第124章 下一个五年计划
有线人举报观星旗下艺人服用被禁止使用的镇定类药物,不少人也亲眼看见了当事人在后台晕倒被人送走。虽未实际拍到凌屿后续的精神状态,再加上姜如心第一时间便做了公关,流言终究没有实锤。
消息不胫而走,在现场拍摄的两家粉丝几乎要真刀实枪地掐起来,在被节目组工作人员劝解后终于被强制分开,变作网上整整一夜排山倒海的对骂。
当楚峪的粉丝坚决维护偶像的尊严时,他们便收到了一条堪称晴天霹雳的信息。
——警察以绑架为名,上门搜查,‘顺便’找到了许多关于楚峪非法洗钱、非法交易,以及私藏起来的HTY-76样品。迎接楚峪的,是一副冰冷的镣铐。警灯红蓝闪烁,一幢私人公寓已经被警戒线封锁。
楚峪走向那辆早该坐上的警车,在最后一刻,他抬头,远远地,与救护车担架上的王明霁相对而视。他没有想过,那个发誓要永远保护他的人,也会背叛。
偏在此时,有人内部举报Newlife非法生产管制类镇定剂药物。
相关部门十分重视,立刻派人前往调查。在苏蕊相当镇定的指挥下,Newlife立刻停止药品生产,配合地服从检查,主动上交了他们搜集的证据线索。
陆知齐赶了最早的飞机,陪苏蕊一同去做了笔录。事件牵扯得很广,从这次的非法药品制造与销售,到两年前的那起无名枪击案,再到三年前的车祸案,甚至波及到了将近十年前的女艺人被教唆自杀坠楼案。
桩桩件件,与楚峪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许多证据也指向了更深层的幕后黑手——盛世医药。
虽然案件还未彻底查清,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身经百战的警官也一改昨夜的严厉做派,和颜悦色地送两人出门。
“两位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后续的调查...”
“我们一定配合。”苏蕊虽然疲惫,但笑容依旧甜美大方,“警官也辛苦了,我们先走了。”
陆知齐微笑颔首,也表示了感谢后,两人走回车里。
他们并肩而坐,车内气氛却异常低沉。
苏蕊敛起了笑容,低头轻抚着淡粉色指甲,随口问:“凌屿怎么样?”
“送他去了医院。已经没事了。”
“你们昨晚在一起?”
“抱歉。”
陆知齐声音低沉喑哑。苏蕊终于抬头,素手勾着陆知齐的衬衫衣领,果然在他肩背处看见了数道咬痕,深深浅浅,那些淤青过了一夜甚至还顽强地印在皮肤上。
她冷淡地说。
“你好像忘了,你是公司的共同责任人。面对公司的危机,你该第一时间赶回来。这是你的责任。你知道昨晚有多危险吗?一人重伤,十人轻伤,生产线全部关停,货品库被人烧了一小半,数据备份一夜间都没了。而你呢?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怎么对得起我?!”
陆知齐垂了眼睫。他从来都是从容的,只有此刻,他失了坦荡,不敢面对面前的伙伴。
“我很抱歉。”
只来得及说出四个字,便被苏蕊冷冷打断。她愤怒地掐着自己的手背,尽力维持着体面,却难掩颤抖。
“这就是你的合约精神,这就是你的责任感...我,对你很失望。”
“昨晚的事,是我失职。我会尽力弥补。很抱歉。还有...我们的订婚仪式,恐怕真的要取消了。我没办法再这样继续,对不起,苏蕊。”
此刻,更多的愧疚也无法弥补他缺席的事实。陆知齐知道道歉无用,却也只能一遍遍地说着苍白的话语。
“好啊,反正我已经跟顾二解了婚约,我当然没意见。只不过,订婚典礼是爷爷在筹划的。这话,你留着跟他说去吧。你最好再努力、再诚恳一点,否则,爷爷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观星的。”
在气头上的苏蕊猛地推开车门,独自一人快步离开。她跑得太急,砖地缝隙卡住了高跟鞋细跟,她一个踉跄,背包高甩,包包的锐角正好砸在某个男人的头上。
“不是故意的。”
苏蕊强忍哽咽道歉,想笑一笑,却哭了出来。
“苏总,被打的人是我。该哭的,也该是我才对啊。”
一包面巾纸递了过去,苏蕊接过,轻轻按在眼睛周围。潮湿的泪水被吸走,眼前还是有些模糊。她囔着鼻子问是谁。
“顾胥泽。研发科三号实验室的研究员。苏总不记得我了?”顾胥泽笑,“入职半年的庆功会上,您还说要帮我升职加薪,结果之后怎么没信儿了?”
“哦,哦对...等我回去看看你的绩效,你先别急。”苏蕊强打精神,“对了,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吧,你怎么不在实验室?”
“你说呢?”顾胥泽稍微靠近,扬了扬吊着绷带的手臂,“昨晚为了扣下那个吃里扒外的项目经理,我被他打得骨裂。你亲口准我的假了,忘了?”
“哦对,对不起啦。”
苏蕊这下更愧疚了。
她终于认真仔细地看了看面前的男人。朴素的白色T恤,修长笔直的牛仔裤,偏邻家的打扮,笑起来很阳光帅气。五官有些熟悉,苏蕊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不对,已经入职半年了,怎么可能不熟悉。
“那,我送你回去吧。”
苏蕊转身要过马路,却差点被一辆闯红灯的飞车撞倒。顾胥泽眼疾手快地捞她入怀,苏蕊没站稳,跌在他的怀里。本来足以发展成一次浪漫的邂逅,结果因为苏蕊相当自力更生地挣扎着站稳,动作太大而导致顾胥泽的手臂差点二次报废;又因为弄疼了顾胥泽,苏蕊连忙退了半步,高跟鞋细跟又正好踩中了顾胥泽的脚背。
顾胥泽被三连暴击,边蹲着揉脚边小声喘息:“苏总,您是跟浪漫犯冲吗?我看您和陆董相处挺融洽的,听说都要订婚了呢。”
“不许在公司内部瞎传小道消息。怎么听风就是雨的?”苏蕊搀着他的手臂,扶着他过红绿灯,在车流喧闹声中,极小声地哼了一句,“要不是...”
“要不是什么?是在车里吵架的事?”
“你偷听?”
苏蕊略皱眉,表示相当不满。
顾胥泽微微俯身,相当绅士地鞠了个躬:“不小心路过,真是不小心听了那么一耳朵。不过苏总,你确实对陆董有点苛刻了。昨晚他虽然人没到,该操的心一点都没少。事情能顺利平息,也多亏了他的调度和支援。”
“别替他说好话,我现在正在生气。”
火山即将二次喷发,顾胥泽立刻闭麦,转了话题:“没事,如果陆董不行,还有我呢。”
“你?”苏蕊没明白,困惑地眨眨眼,“你什么?”
“...算了没什么。”顾胥泽轻叹,“还是回公司吧,我还有实验数据没处理完,今晚怕是又要加班了。”
“正好,我也要回公司,一起吧。”
苏蕊提到工作又不伤心了。她扬了扬车钥匙,粲然一笑:“好吧,作为补偿,你今晚的夜宵我包了。喜欢吃什么?”
顾胥泽看她,眼神带笑。
“你喜欢的,我都想尝尝。”
“好奇心很旺盛嘛。上车吧,顾...顾...”
“顾胥泽。”
“抱歉,下次一定记住。”
苏蕊略带歉意地微笑,带着他向停车场走。顾胥泽距离她两三步的距离,在三四个未接来电后,终于接起了电话。他捂着话筒压低声音说。
“干嘛?催命啊?”
“二叔叔,你受伤了?!”
“二弟,你要不要紧!!”
“胥泽,快回家让妈看看伤...”
“都别吵了,听不见了!”
在一声苍老的低喝下,那边勉强安静了下来。
“伤怎么样了?”
“奶奶,我没事,骨裂而已,不是大事。”
“没事就给我滚回来帮你大哥管理公司!”老妇人暴风低喝,“婚都被退了,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还有心思在外面浪!”
“公司有大哥足够了。我有更重要的事业。”
“...什么?”
“追妻。”
“...哈?”
“我需要首先定个三年计划,从底层技术员做起;未来五年目标是经营合伙人。我的未婚妻是个事业狂,需要充分满足她的事业需求逻辑后,才能打通她的情感需求。五年内勿扰。哦对,大哥,帮我开个国外期刊订阅号吧,这样方便我查资料。”
“……”
“……”
“……”
那边三个人像是被雷到了,满头黑线,没有人接话。
顾胥泽:“你们没什么想问的?”
顾妈妈:“问...问什么?”
顾胥泽:“不问问我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顾奶奶:“你应该先问问我有没有被你气死。”
顾胥泽:“奶奶你还活着,正好,我趁机问问,我能改个名字么?”
顾家大哥:“...阿泽,别作死。”
顾胥泽:“这个名字太难记了。我想改成顾一一。你看行吗?”
电话被摔断了。
顾胥泽赶紧拿远,揉了揉被刺激到的耳膜。
稍后有短信发来。
是顾家的幼孙。
‘二叔叔,太奶奶说,让你改成‘顾二二’,然后滚出顾家。爸爸问你,什么时候能把你二婶婶带回家吃饭。’
顾胥泽看着远处的红色轿车,稍微叹口气。
‘下一个五年计划吧。’

凌屿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病房里空无一人,清晨的光穿透玻璃打在他脸上。凌屿用手背挡了光,稍微揉了揉浑噩的脑袋,撑着身体坐起来,靠在床头软枕上,用扎着吊针的手拿起了手机。
刚开机,就有不计其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涌了进来。
凌屿一键清除所有提醒,先捡王明霁发来的信息看。毕竟,他辛苦做这一场局,如果没能成功地把楚峪套进去,这苦他可就白受了。
‘成了。你好好养身体,改天去看你。’
一条简简单单的信息,让凌屿吊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脱力似的,身体滑进被子里,像一尾不留手的鱼,解脱似的长叹。
“...终于。”
“什么终于?”
喃喃自语恰好被人听见了。
下一秒,病房门开了,是熟悉的高跟鞋声音。凌屿知道要大难临头,也不挣扎,把被子一掀,双手摊开,躺成了任人宰割的‘大’字,松弛感绝佳:“骂吧,我听着,绝对不回嘴。”
姜如心把盒饭放在了床头,拆了方便筷子,塞到凌屿的手心里,只简短地说了两个字:“吃饭。”
“真不骂我?”
“……”
“那我可吃了啊。”
病发的虚弱劲儿过了,凌屿便像没事人似的。他自顾自地拔了针头,盘坐在病床上大口大口地扒饭。
姜如心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另把一台手提电脑打开,放在凌屿的腿上,食指一敲,视频响起,整个病房都回荡着小视频的‘小道消息’。
两年前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大规模的舆论战,凌屿早已习惯了流言蜚语,甚至还觉得这视频挺有趣,津津有味地边看边吃,甚至在高潮处笑出了声。他指着弹幕,给姜如心看。
“你看这条——‘细腻的演技是药物催生的丑陋欲望。在如今朽木遍地的娱乐圈,凌屿也只能算是个真菌蘑菇,烂中烂,但勉强能下饭。’姜总监,你不觉得...”
‘有意思’三个字还没说完,姜如心猛地一掌,把水果刀拍上了床头柜。水杯‘咣当’摇晃,像是十级地震。
训话虽迟但到。凌屿选择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诚挚地表示:“我错了。”
在外面掀翻了天的疯狗,此刻正努力装乖巧,摆出一副努力反省的模样。不过,历经凌家两兄弟、称得上是身经百战的姜如心早就不会被这长尾巴的小狼崽子骗住。
“我没觉得你知错了。你早知道傅堇心怀不轨,你还配合她?”
“她的小伎俩...”
“她的是小伎俩,那楚峪呢?!他那么危险的罪犯,你也敢正面跟他刚起来?!如果他给你喝的是毒药怎么办?!”
“不会。他们俩的对话我...”
“别跟我说那种无效且近似犯罪的留证手法!你学的专业,不是教你这么用的!”
“我...”
“别‘我我我’的!遇到了事,不想着向我、向公司求助,反而瞒着所有人用那么危险的方式来处理?!不。你倒是找了一位长辈求助。可你怎么能从所有人中选出那个最不靠谱的人帮你?!”
眼看暴怒的姜如心是打定主意不允许自己再说一句完整的话了,凌屿适时地闭上了嘴,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真的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照着这种姜式轰炸强度,医院的白墙都能被她念掉一层皮。
“……”
姜如心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连眼镜都起了薄薄一层雾。凌屿抬唇,单手摘掉了她的眼镜,用衬衫下摆擦了擦,又好心地替她戴了回去。
“姜总监,以后我绝对服从公司安排,如果下次...”
“你居然还在想下一次?”
姜如心横眉瞪他,见凌屿没回嘴、且表现态度良好,终于慢慢地歇了火。她把手里的苹果递了过去,凌屿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意味深长地看她:“这是王叔喜欢的富士...”
“……”
姜总监的眼刀又凝聚了起来,凌屿不再作死,安安稳稳地抱着苹果一口一口地咬着吃。
“一个比一个疯。”
姜如心深感疲惫。从凌家两兄弟身上,她明白了经纪人这行早发猝死率高的重要原因。
“你不用担心我。舆论就像海滩上的沙子,看热闹的观众总会被更新鲜的信息涨潮漫过去。我那点‘捕风捉影’的传闻,第二天就会被楚峪犯罪的新闻盖过去。”
凌屿漫不经心地扒拉着吃剩下的骨头,仿佛透过那些支离破碎的东西在看楚峪的凄惨下场。
姜如心嘴唇嗫嚅着,凌屿以为她还要骂,无奈地笑笑,却意外地听得那人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话语:“...谢谢你。”
“什么?”
凌屿颇感意外。
“...没什么。陈年旧事而已。”姜如心敛起一闪而过的痛意,转身收拾起了饭盒,平静了些许,才告知他未来几周的通告情况,“...就是这些。听懂了吗?”
“这么多?!”
凌屿接过通告单,从上到下浏览了一遍,发现自己不仅要参与谐音之章剩余的录制,还要抽空到处拍摄杂志和采访,姜如心简直恨不得把每个缝隙都塞满工作。
“多点好,免得你到处发疯。”姜如心面无表情地看他,“别忘了,你成功地把傅堇也送进去了,她的工作,当然也得你来背。好消息是,谐音之章第一期点击破亿,你又成功地帮助观星拉到了一笔大投资。现在,你可是娱乐一部的一哥。很多工作都是冲着Vince来的,能者多劳,你就动起来吧。”
“……”
凌屿把通告单盖在脸上,假装自己已经去世。
“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赶通告的路上。另外,你葬礼的独家播放权,也归观星,我说不定会拉一群刚出道的孩子在你的棺椁上蹦迪,打打歌什么的。怎么样,还想死吗?”
姜如心原来也很擅长面无表情地说冷笑话,不知道是不是跟陆知齐相处久了的缘故。
凌屿无语地捏起通告单衣角,露了半个要死不活的眼神。
“算了。要死也得等合约期满再死。”
“你想通了就好。医生说你身体没什么大碍,今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去取车,门口等你。”
姜如心拎了单肩包要走,却被凌屿喊住。
“那个...”
“怎么了?”
“他没来过吗?”
“谁?”
凌屿望着空空荡荡的病房门口,犹豫地问。
“陆知齐。”
在得到了否认的回答后,凌屿只是‘哦’了一声,低头拿着苹果咬了一口,倒是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姜如心怕凌屿又要发疯,转身警告他老老实实地养病,教育了十分钟,见那孩子表现良好,才将信将疑地作势要走。
刚拉开病房,却又不放心地问:“你真不会再发疯了吧?”
凌屿摆摆手。
他已经疯得够了。三年暗恋,三年痴心,三年的求而不得,昨晚一口一口都咬回来了。
他依稀记得舔到了血腥味,床单好像也碎了。
...真不知道陆知齐最后是怎么下的床。
凌屿心不在焉地转着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在电话簿上犹豫半天,可最终还是丢了手机。
毕竟那人也说过,他虽然纵了理智越界,但也只有那一回而已。
“真有意思。”凌屿自嘲笑笑,“总裁包养情人,小三春宵一夜?”
“什么包养?”
清冷低沉的嗓音响起。
凌屿猛地抬头,他日思夜想的男人正站在门口。那人换了一身西装,衬衫领口最上面一颗扣子没系好,领口锁骨隐隐约约地透着淤紫,越是穿得整齐,越引人遐思。
某罪魁祸首立刻从病床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把陆知齐拉到了自己怀里,半是抱怨半是欣喜地贴耳低语。
“原来绝情的陆董事长还记得我这么一号情人?”
“吃药把你脑子吃坏了是么?说的什么话。”
陆知齐淡淡地睨他一眼。咫尺近距,那人唇角细微处的血痂更明显了。凌屿捏着那人的下颌,忍不住用舌头轻轻舔舐伤口,舔着蹭着,就又把人箍在怀里吻。
陆知齐刚熨平的西装,又被搓揉成了破布。他半倒在病床上,柔软的被子被压出一个深坑,他嵌在里面,像是一道承装了珍馐的白盘子。
“...你属狗的吗?!”
陆知齐声音轻颤,冷白的皮肤也盈润着红。凌屿托着他的后颈,在唇上不轻不重地亲了一口。
“是啊。怎么样?”
“下来。”
显然是被折腾得狠了,陆知齐对这个姿势深恶痛绝。他偏了头去,无声地表达着拒绝。
凌屿也不敢玩得太过火,他俯身,用鼻子轻轻蹭了蹭陆知齐的侧颈,便听话地站了起来。
他走到衣柜前脱下病号服,抬手时,发现皮肤上细碎的抓痕已经快好了,此刻不利用,怕是再没有借题发挥的机会了。他赤膊上身,从身后抱住了陆知齐,从镜子里,与他四目相对。
“陆叔叔,你把我弄坏了。你看你挠的。”
陆知齐对着镜子正领带,闻言,他手腕猛地用力,手背爬了两三道青筋,连领带结也打歪了:“什么?”
“不说了不说了。你的表情像是要把我拆了。”
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恼了,凌屿赶紧敛起不着调的笑。他翻出了件衬衫,蒙头一套,对着镜子,偏头抓了抓自己的短发,随口问:“公司那边损失怎么样?人擒住了吧?”
“嗯。”
“苏蕊那边呢?”
“……”
陆知齐显然不想多说。他整理好衣装,随意靠在窗台,瞥视着医院门口不同寻常的人流拥挤,淡淡道:“别问东问西的。快点整理,跟我一起下去。”
凌屿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摄像机和收音器。他表情也慢慢淡了下来,问:“你来,是以观星董事长的身份接艺人出院的?”
“否则呢?”
“这样也好。”凌屿挑唇,满不在乎地说,“总比隐秘情人的身份要拿得上台面。”
陆知齐欲言又止,羞恼、无奈和隐忍交织着糅杂着一闪而过,最后,他只是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脸谱。
“跟我走。”

第126章 被泼硫酸
凌屿高调出院。安保加护,粉丝欢送,医院大门快要被一片片深蓝色横幅包围。
在各方翘首以盼中,凌屿穿着松垮的蓝白竖条纹衬衫,姗姗来迟。
“让大家担心了。我的身体已经恢复,现在可以重新进棚拍摄了。”
再谈起‘谐音之章’,凌屿的脸上划过一丝落寞。面对着摄像机,他难掩遗憾地说:“我没想到楚峪前辈会这样...抱歉。我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一下心情。”
他默默地戴上了墨镜,心痛难抑的演技近乎完美 。
陆知齐上前,体面又从容地抚着凌屿的侧腰,将他从瞩目的中心位置替换下来。
“‘青苹’负责人楚峪,对我司旗下艺人凌屿造成了身心伤害,影响恶劣。由医院协助,警方已经完成抽血取证。相关证据已经提交至公安机关,不日,他们将会对此事进行详尽调查。楚峪是‘观星’的前艺人,所做一切与我司无关。另外,傅堇涉及协助犯罪,我司已与她终止合作。在此严正声明,艺人应当以法律为准绳规范自己的言行,若有违法犯罪行为,我司绝不姑息。”
他的语气铿锵,褪去了平常的周正温柔,显得气场凛冽强大。凌屿透过墨镜看着陆知齐的侧颜,嘴唇压不住的上弯。
姜如心瞥他一眼,在后面轻轻拧了他的手背。
“给我保持住受害者的表情。明明无辜受罪,反倒是笑得像个罪犯似的。”
“哦。”
凌屿借着摆弄墨镜的动作,揉了揉嘴角,衬衫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了手腕包扎的纱布,又引得现场粉丝一阵一阵的惊呼。
“天呐!你们看见小屿的手腕了吗?!那么厚的纱布!!楚峪可真不是人!!”
“是啊!Vince哥哥的脸色,好苍白!!他一定很辛苦吧...我哭死了...”
见粉丝真情实感地流泪三千丈,凌屿难免有些心虚,他看向姜如心,小声问:“一个马上长好了的划痕而已。是不是包得有点夸张了?”
“你越弱势,越能引起同情。我没让你瘸着腿打石膏出院,你应该知足了。”
“……”
不愧是常年参与公关的大姐头,果然对操控舆论有自己的理解和体会。
凌屿身后暗暗给她比了个大拇指。不过,在一片‘心疼哥哥’的叫嚷中,不和谐音尖锐地骤然降临。
“‘观星’就是个吃人血馒头的狗屁公司!!姓陆的,你说清楚!!是你嫁祸楚峪,因为他拒绝给你赚钱了,所以你要毁了他!你这个资本主义的走狗!!!”
一个双眼血红、衣衫褴褛的男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他身高力壮、肌肉外露。他的手里拿着一大瓶清澈粘稠的液体,在所有人都没有回过神时,咬紧牙关,奋力一泼,对准人群中心的陆知齐扬了过去!
一股酸性刺激的味道弥散在空中,久居实验室的陆知齐立刻猜出那是什么。
“硫酸?!”
他一惊,下意识地推开身旁的人,可这也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了酸雨的范围内。他抬起手臂,扭过侧脸想要避开,可恐怕为时已晚。
在袖口被腐蚀的前一秒,陆知齐蓦地感到腰间一紧,他不受控制地双脚微微腾空,被抱着绕了半圈,被压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砰’地一声,阴影罩落,一柄黑伞撑在上空,挡住了硫酸攻势。
“没事吧?伤到没有?!”
凌屿左手撑伞,右手抚着陆知齐的侧脸,正焦急地唤他回神。
“...是稀硫酸。还好。”
陆知齐的声音微哑,额前发丝因为晃动而散落下几绺,表情一如往昔清冷淡然,只是看着稍显狼狈。在黑伞的遮掩下,凌屿替他理好碎发,用拇指抚了抚他褪色的嘴唇,无声地安慰着。
“有我在。”
身后的骚动还没有停息。
楚峪狂热的粉丝见一击没有泼中,不死心地将手里的玻璃瓶丢掷了出去。凌屿将伞塞进陆知齐的手里,自己则从伞的遮蔽下离开。
他拽下肩上的背包,潇洒地反转一圈,完美地阻断凶猛的投掷,一个、两个,玻璃碎屑撞击背包后落地,凌屿踩着碎片,信步走到那个疯狂的粉丝面前。
“凌屿,你也不是什么好...”
污言秽语还没能说完,凌屿忽然猛地出拳,正中那人的腹部。
“啊!!!”
那一击又准又狠,指节坚硬,甚至还在击中的瞬间不怀好意地转了一圈,那人疼得脸色惨白,险些以为内脏被拧碎了。
他不得不双膝颤抖着跪倒,艰难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冷漠狠戾的眼。
“你果然...是装的...”
“装无辜么。楚峪会,我当然也会。至于你...”凌屿贴近,嘲讽一声,“不明真相的小丑罢了。我只觉得你可悲。”
“啊啊啊啊啊!!!”
那人本已被保镖控制住了身体,却恼羞成怒蓦地生出一股蛮力,朝着凌屿扑了过去。
“凌屿!!”
“凌屿哥哥!!!”
退得远远的粉丝目睹这一幕,惊呼声如同海浪拍岸而来。可凌屿根本没把这困兽挣扎放在眼里,他扭住了那人的手,本可以轻轻松松将犯人制服,可不知为何,面前那张扭曲的脸忽得染上灰白,如同掉了漆的马赛克,一点点地模糊成一片汪洋。头剧烈地疼了起来,紧接着,双耳刺过一阵尖锐的嗡鸣声,所有的喧嚣仿佛都被浸在了深海里,只剩压抑着的支离语句。
忽如其来的听力丧失让他微愣,动作也因此偏了角度,那个犯人用肮脏的指甲狠狠挠破了他的手肘,几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便染红了一片。
尖叫声更甚,仿佛要把天掀翻。
犯人被重新制服、粉丝也如潮水般重新涌了回来,将他簇拥在中心。明明身处嘈杂中,声音却越来越远。凌屿有些茫然地看向左右,那些人嘴型高张,发出的声音却细如蚊蝇。
直到人群被拨开,他的手腕被熟悉的掌纹裹住。
他抬头,看见了站在他半步之遥的陆知齐。那人似乎也在喊着他的名字,一声,两声,声音逐渐清晰,伴随着越来越强的人群背景音,一齐撞入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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