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规—— by茶叶二两
茶叶二两  发于:2024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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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屿被围巾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双漆黑清亮的眸子一直盯着王明霁,眼神错愕。
“打发蜡了?刮胡子了?还有这双靴子...”
“行了行了,少关注那些没用的。你同学呢?”
“太晚了,我让他们三个先回去了。”凌屿皱了皱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心事全写在脸上。就你这样,能瞒得住什么?”
银发男人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只小马扎,支在地上,又按着凌屿的双肩,将他安置在上面。
“你...”
“少废话,抱着这个。”
王明霁提了提脚下的军绿色背包。凌屿弯腰拉开拉链,里面赫然是各种应急设备——冰水袋、遮阳大檐帽、随身小风扇等等。
凌屿意外地抬头,想要说什么,却被男人大手压头按了回去。
“少说话,留点体力。今天可辛苦着呢。”

第69章 王铁柱
果然如王明霁所预料的那样。由于人数超员,现场调度艰难,导致拍摄计划更加缓慢。
酷夏的太阳晒得人头脑发木,后排的参赛者几次找到主办方,希望他们给提供阴凉遮挡或者更换等候场地,可这种种合理的要求均被挡了去。
凌屿清凉舒适、全副武装地坐在一茬茬被晒干了的焦炭中间,让人心生羡慕。
“哥们儿,你倒是有经验啊。以前参加过不少选秀节目吧?”有人欣羡地盯着凌屿后背背着的便携式小遮阳伞,而后者正在人群里寻找着某位中年帅哥。终于,在远处空调口,发现了他正与一个女人言谈正欢。某位不正经的叔叔甚至还变起了魔术,精美的碎钻项链从左手变到了右手,最后穿过一瀑黑发,准确地落在女人锁骨间。
凌屿嘴角抽了抽,才敷衍地回应道:“我没有。他有。”
又过了一个小时,不少人受不了这样恶劣的环境,纷纷撕掉了胸前的参赛胸牌,愤然离场。
凌屿左手灌着运动饮料,右手搬着小马扎沿着队伍方向往前挪,余光瞥见忙着调情的王明霁朝他小幅度招了招手。凌屿装作没看到,过了半分钟,被那人亲自拎进了主会场。
冷风吹得凌屿一抖,连毛孔都舒服地叹了口气。他抹了把脸,还没清醒,就被带到了那个女调度员面前。
“叫人。”王明霁推了他一把。
凌屿盯着高耸胸口正中央的姓名牌,目不斜视地吐出两个字:“张姐。”
“噗。”女人抚着胸口大笑,“真青涩啊。这是你家艺人?”
“唉。快倒闭的小作坊,就剩我一个,所以只能招来这种成色的小子。”
王明霁颇为无奈地扶着前额叹气,又身体前倾,在女人耳畔低语几句。喉结轻颤,唇角微弯,逗得女人在他胸口轻锤。
“别贫了。”喘息间,她颇为高傲地看了一眼凌屿,“你,跟我来吧。”
三人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插,绕过灯影璀璨的舞台,从幕布后的阶梯向上,搭乘着上行直梯,直通到三层。
电梯打开时,一条长长的走廊在几人面前展开。走廊上依旧是人流拥挤,可却反常地安静,行色匆匆的人压低了声音讲话,像是遵守着什么心照不宣的规矩。
每间休息室上都贴着专属的艺人名牌;大牌有独享休息室,咖位稍小的,便只能双拼或三拼。而女人带两人去的,是彻头彻尾的杂牌休息厅,里面一股驳杂的味道,有道具的油彩味、服装的衬料味,还有艺人身上的汗味和脚臭味。
凌屿鼻子微痒,想要打喷嚏,被王明霁瞪了一眼。
“憋回去。”
凌屿:“……”
努力揉鼻子的高中生显得青涩又听话,女人颇为满意地颔首。她指了指化妆室最里面的一把空椅子,说:“在这等着吧。不过我要提醒你,这一层都是大牌艺人。拍照禁止,套近乎禁止,打探艺人私生活禁止,还有...”
“明白。”
还没等女人解释,王明霁便笑着递过了自己的身份证,然后在通用的保密文件上签下了三个字——‘王铁柱’。
名字过于粗狂豪放。年轻女人多看了两眼,面上直发愣,大概是被这名字里的棱角硌得眼睛疼。王明霁却很真诚,真诚到几乎要让人相信这就是他爹娘取的饱含爱意的姓名了。
“名字不能选,但情人可以。”那人绅士地单手扣住女人的手表,温柔地替她正了正表盘,“如果能在今早认识你,我一定会邀你共进晚餐。可惜,时间不够,邀约显得太潦草。要不今晚我去酒店接你?”
女人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凌屿,意有所指地掩唇轻笑:“今晚时间太紧。明天中午结束后见?”
王明霁接过带有体香的名片,轻轻覆上鼻尖,有分寸又深沉地弯了弯腰。送走女人,王明霁转身,看见凌屿正抱着手臂,看好戏似的抬了眉毛。
“这就谈上了?”
“谈什么?”
他只瞟了一眼女人的职位与工作单位,随手扬手把名片丢进了垃圾桶。抬头望见目瞪口呆的凌屿,男人‘啧啧’两声嘲笑着:“光长个头不长情商,高中毕了业还这么纯情。你不会以为我要跟这种随手撩来的谈恋爱吧?”
“……”
“你,抓紧时间睡一觉。”
“我还要下去排队等着...”
“等什么等?今晚轮不到你。安心睡吧,凌晨我叫你起来。”
“你怎么知道...”
“问问问,你怎么那么多问题?”王明霁略显不耐地抓住凌屿的手腕,把他按在了椅子上,“我的魅力是按秒计费的。半小时内,足够我得到一切我想要的消息了。”
“……”
凌屿微怔。
他没想到这老男人的拈花惹草,全是为了给自己打探信息。
一瞬的感动没来得及收住,被王明霁尽收眼底。那人心情颇好地抬了抬唇角:“我早说过,你差太远了。多跟我学着点。”
“呃...学什么?出卖色相、油嘴滑舌?”
“哈。混球小子。”
王明霁畅快地低笑着,可下一秒,眉间又浮上一抹痛色。他单手撑着腰,扶着墙弓下了身。
凌屿立刻起身,帮王明霁脱下了大衣,右手精准地按在那人后腰的伤处,打着圈按揉。
银发男人痛得一把薅住凌屿的肩膀,手背爬满青筋。
“你怎么知道我这...嘶!轻点!”
“每天晚上看你往这里贴膏药。我又不瞎。”
凌屿边按摩边原封不动地怼了回去,王明霁边吸凉气边骂他,反被凌屿扶上了椅子。
“老、人、家,少说两句吧。”
“嘶...疼死了...啊呃...”
“怎么伤的?”
“...没什么。旧伤,一直没养好,落了病根儿。”
王明霁刻意没有提起自己的过往,而凌屿似乎深信不疑,只半蹲着帮他按摩。
“喂。”
“说。”
“你没在网上搜过我?”
“王铁柱?”
“……”
“我是断网人士,没这时间也没这爱好。你的专业履历,陆知齐都跟我说了。”凌屿抬头,眼神清澈,“你有很多不想让我的事?那我以后也不查了。”
“随你。”
王明霁弯了弯嘴角,嚼了片止痛药,抱臂睡了。

第70章 哥哥
凌屿扬手,给他身上丢了件外套,自己则靠着墙壁抱臂站立,视线扫过休息室里形形色色的人。
有人在抱怨着休息室拥挤,有人指使着助理到处跑去买咖啡,有人一遍遍地补妆,有人正一套套地试着衣服,纵观下来,根本没人练歌练唱。他们似乎对自己歌曲的品质并不担忧,反倒认为粉底的色号与衣服的材质更为重要。
凌屿不解地皱了皱眉,盘膝坐在地上,拿出了手机和耳机,右手默默地打拍子,低声吟唱着,还在研究着那一串高难度的转音。
“喂,那边那个,别小声哼哼了,吵得我头疼!”
一个倨傲的男声响起。那人一身大牌,面容清秀,动作却粗鲁。他随手抓起咖啡杯丢在了凌屿面前,塑料盖碎裂,里面的咖啡洒了出来,差点溅湿了凌屿的鞋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家艺人刚接了个本子,正在揣摩角色。他不是故意的。”
助理弓着腰道歉,想尽办法维护那人的形象,可明显对方并不领情。
“用不着跟他道歉。你看他穿的是什么?明显是主办方找来凑人数的。”
“哎,孙哥,你别...”
助理打着手势,想让他安静些,那人反而来了劲儿。他从休息椅上站起,伸了个懒腰,走向插着耳机、神情冷淡的凌屿。
他先是故意抬手摆正了自己漂亮的姓名牌,快要把‘孙则正’三个大字怼在凌屿的脸上。又上下打量了朴素低调的高中生一番,轻佻地轻嘲道:“看你这勤奋劲儿。你不会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节目吧?你不会不知道这种节目都是有剧本的吧?”
“剧本?”
“是啊,这个比赛本来就是捧红大公司的种子选手的。夺冠热门就那么几个人,跟你们这些草根有什么关系?”
凌屿闻言,抬了抬眼皮。
“冠军不是根据词曲和唱功投票来定的?”
“果然是土包子进城,身上的土味儿要熏死我了。”孙则正夸张地大笑,“哪个艺人身后没有团队运作?都是捧出来的!像我们观星娱乐的太子爷,他背后的公关团队可是操纵舆论的一把好手。去年跟他竞争的同期练习生,就是被黑到退赛...”
“孙哥!!!”
助理冷汗都下来了。
孙则正似乎也意识到失言,忙闭了嘴,又生怕在凌屿面前丢了面子,忙干咳两声,色厉内荏地哼道:“跟他说他也不懂。他恐怕连凌少的面都没见过。”
“...凌少、太子爷、小凌总。凌奇牧的头衔是越来越多了。”
“你认识我们太子爷?”孙则正狐疑地瞥他皱皱巴巴的姓名胶贴,恍然大悟,“呦,你也姓凌。”
凌屿无奈:“是啊,真不巧。”
“又是一个想跟凌董攀亲的穷亲戚。”
孙则正见怪不怪地摊了摊手。
“姓凌又怎么样?我对你们观星没有一点兴趣。”
凌屿表情冷淡。
而听到了这种狂妄发言的孙则正捧腹大笑,其他围观旁听的艺人也附和地轰然而笑,均是认为凌屿是在死鸭子嘴硬。
哪有艺人不想要跟‘观星’攀上关系?尤其是这种不入流的小艺人。
“别不好意思了,来,我带你去找小凌总。”
孙则正单手推着凌屿的背,一路将他‘送’到了长廊另一头,那间最大、最舒适的休息室。
门牌上明晃晃地写着‘凌奇牧’的姓名,描金加框,华丽不凡。凌屿就这样被推到了名牌前,被孙则正拽着胳膊,摆出了一副虔诚供奉的姿势。
“来,我帮你跟名牌一起拍一张,这样,以后你也能拿出去卖弄卖弄。”
孙则正完全把凌屿当成了乐子,而对方则表情毫无波动,眼神像是在看傻子一样,这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让以欺负新人为乐的孙则正很是不爽。
“我刚才说,你给我笑一笑,听不懂吗?”
孙则正单手揪着凌屿的衬衫,揉皱了他廉价的胶贴姓名牌,另一只手则十分粗鲁地按着凌屿的嘴角,迫使他嘴角上扬。
凌屿淡淡地垂眸,黑睫落下的阴影衬得他的眼神格外冷冽。
“第二次。”
“什么?”
孙则正狐疑地凑近,手指很不礼貌地戳着凌屿的耳廓眼角。终于,青年抬了眼,眼神像是在看死人。
“第三次。”
“什...”
孙则正还没来得及品味凌屿话中的意思,左眼就被狠狠甩了一拳。
“我答应过他不再打人的。你让我破例了。更该死。”
凌屿冷如刀刃的话割过耳际,又是一拳叠加在柔软的眼窝处。孙则正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之际,手臂又被大力扭转到身后,手腕骨像是要脱节一样。孙则正发狠地转过头去,嘴里还要谩骂,一只大手从侧面伸了过来,捂住了他的脏话。
“保密守则没签吗?这一层休息室禁止喧哗。疼忍着就是了,别叫。”
王明霁笑吟吟地,话说得却像是魔鬼。
孙则正‘呜呜呜呜’地还想要说什么,却又被凌屿踹了膝盖窝一脚。
“都说了,保持安静。”
走廊上的异响还是惊动了临近几个休息间的小明星们。他们纷纷探出头来,旁观着凌奇牧休息室前的一幕闹剧。
“被打的是谁?”
“那狗东西叫孙则正。我一个同门师妹被观星签了,结果第二天就被这狗东西带出去喝酒陪唱歌,仗着是前辈,动手动脚的。”
“嚯,这打得,大快人心啊。不过,这动手的小子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见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王明霁给了凌屿一个眼神,示意他见好就收。被释放的孙则正龇牙咧嘴地捂着手臂抽气,仿佛每块骨头都被凌屿捏碎又重组了一样,又麻又烫又疼。
“凌屿%¥#…你#@的#&*就是个....等我回去找凌少,肯定把你...”
“你找他?”凌屿睨了他一眼,故意扬声道,“王叔,我刚才是不是听见他说凌奇牧的坏话来着?什么黑到退赛...”
“凌先生!!!”
助理惊心动魄地打断了凌屿的话,他双手合十,泪眼汪汪地恳求他放自家艺人一条生路。
“你让他说!!你看他敢说什么?!”孙则正捂着左眼窝的淤青,龇牙咧嘴地狞笑道,“你签了保密守则,你敢把我的事往外说,我的公司明天就会拉你陪葬!”
“我知道啊。”凌屿居高临下地俯身,在他耳边地狱低语,“我就是拿这个恶心你。看你不爽,我就高兴。”
“你!!!”
自从签了观星、又发了几张不愠不火的专辑以后,孙则正早就以大前辈自居,许久都没人敢这样当众打他的脸。他忍着一肚子火,脖子都憋得隐隐发紫。
此时,有骚动从电梯口传来,三四个保镖分列左右,拨开人群,而被众星捧月走在中心的,则是戴着墨镜的凌奇牧。他刚录完自己的部分,此刻正低头摘下胸牌,没有留意场间的剑拔弩张。
孙则正像是看到了救星,脚底点了火,‘噌’地蹿到了凌家少爷面前,捂着被打肿了的脸,做小伏低地笑了笑。
“小凌总。”
“你好。”
凌奇牧单手摘下眼镜,甜甜地笑了笑,酒窝若隐若现。他暗示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对方立刻会意地挡在两人之间,将孙则正不着痕迹地推向一边,又在凌奇牧耳边低语。
“孙则正,观星三年前签下的艺人。很糊,现在在混网剧男五号。”
凌奇牧暗自掸了掸袖口被蹭上的灰,隐去嫌恶的皱眉,再抬头时,笑容依旧灿烂。
“孙哥,怎么了,找我有事?”
“有个不长眼的...”
孙则正刚要说,助理偷偷地拽他袖口,恳求他不要再作死了。尽管身旁人悲切的神情诚恳深重,孙则正依旧不为所动,用红肿的指节恶狠狠地戳着一旁抱臂靠墙站立的青年。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人一副穷酸样,非要跟咱们观星凌家攀亲戚。我让他别打扰你休息,可他偏要赖在这里,还打了我!我们观星的人,怎么能被一个无名小卒欺负!”
孙则正横行霸道多年,早已掌握了狐假虎威的秘技。不管自身咖位如何,先抬出‘观星’的名头压死对方,然后再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处事哲学向公司里的主管套近乎。这些年他惹过的大大小小的事,几乎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解决的。
可惜,这次他找错了诉苦人选——凌奇牧可不是公司里那些战战兢兢、生怕丢掉饭碗的打工人。他略带嫌恶地看着总是闯祸的孙则正,眼珠转了转。下一秒,他的眼圈就红了。
凌奇牧含着眼泪看向满脸冷漠的凌屿,轻轻地拉起了他的手,吐出一个饱含感情的词:“哥哥。”

在场所有人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们刚才听到了什么?新生代偶像、万千宠爱加身的凌家少爷,对着一个衣着简朴的年轻人喊了声‘哥’?
凌屿皱了皱眉,生理性厌恶地甩开了凌奇牧的手。岂料,就这样一个小动作,让凌奇牧的眼圈彻底红透了,眼泪将掉未掉般挂在眼角。
“哥哥,爸爸不是已经答应给你打钱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追到这里来?如果你钱不够,我也可以给你,求你别再勒索爸爸...啊不...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凌奇牧蓦地住了口。他委屈地抹了抹眼睛,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卡,不容置疑地塞到凌屿的手上,抽泣着说:“我知道,成为私生子不是你的错,可是...你也不能自甘堕落...你回头吧,哥哥,我和爸爸妈妈都愿意接纳你...”
凌屿:“……”
凌奇牧现在还学会编故事了,不错,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私生子自甘堕落,敲诈勒索正牌少爷,阴魂不散地追到演出地点,就为了讨点生活费,实在是无耻又下作,活该被万人唾弃;而凌奇牧是哪个无辜的小白花,被勒索也不生气,只想着用‘爱’感化这个误入歧途的兄长,实在是用心良苦,值得全世界的喜爱。
凌屿谨记陆知齐的嘱咐,勉力克制下脾气,面无表情地转身想走,后背却被一只手抵住。
凌屿抬头,看见王明霁懒洋洋的笑。
“只会对我窝里横?被造谣了怎么不欺负回去?”
王明霁夺走了那枚贵得吓人的黑卡,拿出剪刀,轻轻一捏,锋利的刀口将卡从中剪断。卡面残骸被随手扬洒,差点刮伤了凌奇牧娇嫩的侧脸。
“你!”
凌奇牧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又强迫压下,只泪水莹莹地盯着那个身材高大、容貌风流的银发男人。
那人开口,笑吟吟的。
“小凌总,跟你爸学点好的,别总喜欢拿钱堵住人的嘴。到底是私生子还是弃养、到底是儿子的错还是老子的错,需要我当众说出来吗?”王明霁轻拍自己的脸,“丢人呦~”
“你是谁,你在说什...”
凌奇牧还在楚楚可怜地抹着泪,身旁的女人忽然上前一步,强势打断了他们的话。
“进去说。”
她身着精致的职业套装,厚重的黑框眼镜盖住了她姣好的容貌,使得整个人显得严肃死板。
王明霁盯着她半晌,随然一哂,推着凌屿进了休息室。四人身后,无数吃瓜群众被这惊天消息噎得坐立不安,信息潮悄然涌动,四面传开。
相对比室外的喧闹嘈杂,室内静得令人心悸,甚至都能听到隔墙传来的模糊八卦声。
“王明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坐在化妆椅旁的圆木椅上,脊背笔挺、双手抱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王明霁,像是一枚飞镖,恨不得扎透那张脸。
“路过。”
面对王明霁随口的敷衍,女人选择将视线转向了端坐在一旁的凌屿。王明霁不动声色地将高中生往后推了推,抬唇一笑:“如心,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有攻击性。”
“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公事公办,也行。”王明霁无所谓地耸耸肩,“姜总监想跟我谈什么?”
“谈他。”姜如心指着凌屿,“一个私生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屿。”
青年蓦地抬头,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不知道从几何时,这个名字于他来说再也不是耻辱不是负担、亦没有什么‘世袭’的荣光。
姓氏名字,只代表着他自己。
听着凌屿不卑不亢的回答,王明霁有些意外,面色却很愉悦,应和着说:“凌屿怎么不能来这里?这又不是你们观星的地盘。”
“他来这里,对奇牧影响不好。甚至于会抹黑凌董和程董的名声。”
“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怎么被抹黑?”王明霁和颜悦色地拍了拍小骨架甜美系少年偶像的肩,“而且,不是你家奇牧先抖出来的吗?”
姜如心刚要反唇相讥,王明霁却抬手,阻了她的话:“哎,要是以前,我还真打算蹭你们的热度,在你们发现之前先把凌屿的身世爆出来,打你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这次,我可真没打算出阴招。凌屿这小子倔得很,一点都不想靠着你们凌家的名声往上爬。哦~跟你家乖乖奇牧完全不一样。”
姜如心怀疑地看了一眼冷淡内敛的青年,再回看凌奇牧眼底的怒色,心里有了计较,不免轻叹了口气。
这次怕是奇牧反应过激了。
不过也难免,遇上这样不学无术的私生子哥哥,任谁都会以为他是要过来砸场子的。
姜如心声音弱了几分,语气仍是显得冷硬。
“让凌屿退赛,以后不要跟奇牧出现在同一条赛道上。这样,我可以保证观星不会封杀他,至少给他留一条生路。”
“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又不是他经纪人,又不是他的长辈。我都说了,我只是路过看看。”
王明霁交叠双膝,单臂向后撑着太阳穴,一副看好戏的慵懒风流。
姜如心早知王明霁狡猾难防,却还是被气得胸口发疼。她冷然转头,对凌屿说了同样的话,甚至还予以一定的好处,如推荐他去其他唱片公司签约云云。
意外地,看上去尚稚嫩的年轻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意动。他只是盯着凌奇牧,许久,薄唇微抬,笑了。
“凌奇牧,原来你这么怕我。”
指尖拨弄腰上银饰的凌奇牧蓦地抬了头。眼神厌恶难耐,可眼底却有着浓厚的不可置信。
他不敢相信,一贯鲁莽冲动又自卑的凌屿,竟然变得冷静又自信。那人竟能剥开他的伪装,看清他内心最深的恐惧。
到底是谁给凌屿的底气?!
难道,是旁边这个人?!
凌奇牧怨毒的目光移回那个银发男人身上,而那人正鼓励地给凌屿比了个大拇指。
“姜总监!”
凌奇牧冷然喝向姜如心,示意她做些什么。姜如心缓慢地摘下了黑框眼镜,挽起齐耳短发过耳,走到王明霁面前。
“公事上,我不想掺杂私怨。但是,王明霁,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未落,女人猛地掀起一沓厚厚的打印纸,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重重的砸了下来!白纸肆意在空中卷旋着飞落,混着女人的哽咽与哭腔,一齐爆发。
“杀人犯,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第72章 原来你这么怕我(下)
力道使然,王明霁无法自控地向左倾倒,脖颈侧扭,打了发蜡的银发慢慢地向下落下几绺,颌骨处被砸出了一道淡红紫的淤痕。
奇怪的是,那人并没有反驳。
他只是用手背轻轻蘸了蘸嘴角的血,极淡地勾了唇角。
“我都出狱了,你还是这么恨我。”
姜如心忍耐许久的眼泪一瞬决堤,像是一场不会完结的大雨。
“你出狱了,可她死了!她还是没有挺过你的三年刑期,亲眼看一看你从风光无限到落魄颓废。现在,你怎么还敢走到我面前装作问心无愧?”
“她的死,我很抱歉。但我说过,你恨错人了。”
“好,好。你还在狡辩。那么,你说说看,到底是谁陷害你?”
“……”
过去多年,王明霁无数次面对着这样重复的质问。可这一次,他依旧选择了沉默。
“说不出来?当然。当然!因为就是你!!!!”
“我只能说,如月的事并不是我...”
“不许你提她的名字!”
姜如心愤怒地重又举起手来,将要落下第二巴掌。王明霁认命地半阖眼眸,但,预料中的重击并未落下。
凌屿挡在了他的面前,牢牢地扣住了姜如心的手腕,对面拼命挣扎,指甲深深嵌进凌屿的皮肉。
“放开我!!”
“他说,不是他。”
“凌屿,你给我放手!!”
“我是他的学生,我不会看着别人欺负他。”
“这种人怎么还配为人师表?!”姜如心像是听到了最滑稽的笑话,她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这种羞辱、冒犯、洗脑女学生的禽兽,把她逼到跳楼自杀的无耻之徒,他有什么脸...”
“好了,我走就是了。”
王明霁极缓慢地从椅子上站起,侧脸的红印愈加明显。他理着衣领衣襟,弯唇笑了笑,嘴角有血。
“我跟凌屿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说过,我今天真的只是路过。不需要让我们的私怨影响他的前途。”
姜如心拼尽全力按捺住愤怒,单手扶着额头,压抑了许久,才缓慢嘶哑地吐出一个字。
“滚。”
王明霁伸手入大衣兜,从里面摸出一板润喉片,向着凌屿递了过去,在他耳边低语。
“姜如心提议的唱片公司不错。她是个正直的人,可以信。我走了,你今晚好好唱,别紧张。”
凌屿没接。
他平视着王明霁,神情认真。
“什么意思?我的拜师茶你都喝了,你打算反悔?”
“……”
“我们刚才一起打的人,你现在想丢下我逃跑?想让我一个人被孙则正挂上热搜?”
“……”
“这休息室里太臭了,我呆不住。走,陪我出去晒太阳。我刚跟你说过了,出卖色相低级又无用。别想着教给我,我不想学。”
望着凌屿坦荡又清亮的眼睛,王明霁喉头微酸,略略侧头掩饰地轻声咳着,‘啪’地一声拍过凌屿的后脑,笑骂着说:“谁要教你,真自恋。”
“走吧,别强撑着了。腰疼就靠着我,老人家。”
话里带着笑,凌屿搀扶着狼狈的男人一瘸一拐地向外走,而一声慢慢悠悠地喊声从一旁传来。
凌屿回头,看见凌奇牧正坐着漫不经心地甩衣服上的银链子,冷嘲着说。
“凌屿,看来你是不打算退赛了。”
“我为什么要退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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