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规—— by茶叶二两
茶叶二两  发于:2024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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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不担心比赛结果,因为他很清楚,以凌屿现在的水平,根本不可能落选,无非就是排名先后罢了。
他刚咬下一大块软糯热乎的白萝卜,正被烫得满嘴吸溜气,却蓦地听见了吴歌的刁难,本是愉悦的嘴角一点点落了下去。
“真是没完没了。”
他昂头喝完了汤汁,随手抹了抹嘴角,对着玻璃抹了发型,轻轻松松靠着刷脸混到了工作牌,如愿挤进了录制现场,被挤在门边,垫着脚尖四处打量。
正巧,看见两兄弟针锋相对、凌屿一步步被凌奇牧的手段逼得被迫还击,王明霁不快地眯了眯眼睛,随即满不在乎地轻‘啧’一声。
“凌奇牧后面有人,难道凌屿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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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齐接到王明霁的电话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KTV包厢里播放着震耳欲聋的乐声,陆知齐垂眸看着手机来电,身旁的男人懒洋洋地吩咐道:“把他的嘴堵上,再把歌关了,让小陆总安静地接电话。”
“不用。你们继续。”
陆知齐随意瞥了一眼半跪在地上、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满脸淤伤的中年男人,起身,掩了门。
屋内的血腥气被涌入的空气冲淡了不少,陆知齐斜靠着墙站,单手虚虚握着冷银色的门把手,心不在焉地应着。
“王叔。”
“你在哪呢?还没睡?”
“嗯,有点事。”忽然想起什么,陆知齐用力拉上包间的门,才低声问道,“怎么了,是凌屿今晚的选拔赛不顺利?”
“嗯?你出差那么忙,还记挂着凌屿的事?”
陆知齐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随口一提罢了。倒是您,对他比我更上心。竟然愿意为了他重新回到娱乐圈了?”
“啧。还装、还演?我能回来,这不是你一早就算计好的吗?”
“……”
对面的陆知齐轻笑,算是默认。
王明霁便也认命似的笑了。他半扶着门框,从玻璃窗的反射光观察着现场情况。
光幕又落了下来,凌屿独自一人站在台上,正拿着那张薄薄的乐谱,与庞大的资本孤军对抗。
王明霁皱了皱眉,说。
“简短地说,凌奇牧控制了黑键,想阻止凌屿晋级。呵,真是。一场小比赛,黑幕百出,真是庙越小、越出妖孽。”
“我没有收到来自黑键方面的消息。”
“哦,那就很清晰了。黑键主办方摆明了瞧不起你给的筹码,也看轻凌屿的能力。所以,舍了你,接受了凌家的示好。”
“合情合理。”
声音如常,温和低缓,一如陆知齐平常的喜怒不形于色,不过王明霁倒是能听出压着的两三分怒意——也不知道这反常是为了什么,或是...为了谁。
“你打算怎么帮...哎,小子,来这!”
王明霁说到一半,忽得捂着话筒,招着手,朝着不远处呼唤。
凌屿胸口贴着‘待定’的塑料标签,在无数工作人员佩服眼神的簇拥下,走出了录制现场。他循着声音找去,果然,在一个空荡的楼梯口,找到了坐在小马扎上的王明霁。
凌屿意外地问:“还没走么?”
“废话。”王明霁问,“唱完了?”
“简单。凌奇牧脸都绿了,估计现在正打电话要继续搞我呢。我等着。”
“哼。凌家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大概没想到你会有我这么一个优秀的师父吧。”
王明霁洋洋得意,凌屿撇撇嘴,不置可否。
“这半年学下来,我都能考DELF A2了。一首烂大街的歌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也奇怪。意大利语说得磕磕绊绊,德语大字不识一个,偏偏这么喜欢法语?小时候被谁启蒙过?”
“……”
凌屿又不回答了。
他自来熟地在银发男人身边坐下。年轻人手长腿长,一步就跨了三四个台阶,他单手支着头坐,右手捶打着肩膀,扭转着放松肌肉。
“我饿了,有吃的吗?”
“没有。饿着吧。”
王明霁把另一杯关东煮塞进了凌屿的手里,换了一只手拿手机,夹在肩膀,姿势有点别扭。
凌屿唱得喉咙干渴,也瞧中了里面的软萝卜,正塞了一大块在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地问:“王叔,你跟谁打电话呢?”
“你的陆、叔、叔。”
“噗...咳咳咳...什么!”
凌屿呼吸一滞,一口没咽下去,差点被噎死。刚才在舞台上肆意挑衅、毫无畏惧的年轻人此刻正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又怕又急,眼角都冒了几滴眼泪出来,磕磕绊绊地说:“你跟他说什么...他为什么打电话...咳咳...他在哪...”
“问题太多了,一个一个问。”王明霁懒得转述,干脆把电话塞给了凌屿,“你们聊。”
“咳咳...咳...呼...嗯咳...”
凌屿边捶胸边咳嗽,终于把胸口堵着的软萝卜给咳了出来。手心已然渗出了汗,凌屿双手在膝盖上搓,复而更加紧张地抓着手机,急喘着轻声唤他:“陆知齐?”
对面许久才出声,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嗯’。
“你好久都没有回我的信息了。你...你没事吗?”
“我很忙。”
没有什么忙碌是来不及回信息的。无非是为了遮掩厌烦而找的借口。
凌屿狠狠地咬了下唇,低沉呜咽地说了声:“知道了。”
两人又恢复了彼此相对的沉默。
话筒那边,偶有音乐声传来,夹杂着嘈杂的人声与清脆的觥筹交错,这场景凌屿再熟悉不过。
终于,他耐不住地问道:“你在KTV过夜?你什么时候喜欢去那种地方了?”
“你好像忘了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点了。”
“可是...”
“凌屿,你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的去向?”
对面人似乎有些不耐,径直打断了年轻人毫无分寸的问询。
凌屿脸色蓦地一白,捏紧了手机,边缘硌得手掌生疼。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能自嘲地说一句‘对不起’。
王明霁听得一头雾水,夺回手机,点开外放,主导了话题的走向:“你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现在不是在商量让凌屿晋级的事吗?”
“你听了吗?我写的歌。”
凌屿低低地问,话里还是藏了期冀。对方的回应却是淡淡地:“没有。很忙。”
意料之中的回答,凌屿的心又沉了沉。他抿着唇不说话,而对面静默许久,却是对着凌屿问到:“那么,你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你说过,你不喜欢走后门,要我大大方方地从前门走。凌奇牧有多少招数,我都接着。我相信,我能撑得住。”
凌屿憋着气,犯了倔;可陆知齐的反驳却如约而至。
“筹码相当、地位相等的较量才叫公平对决。我从没教过你蚂蚁单挑大象。你是跟谁学的?”
王明霁立刻双手举过肩,表示跟自己没关系。凌屿瞪他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
“……”
“既然你不需要我帮忙,那就算了。我确实很忙。”
对面的人声音分不出喜怒,语气也是淡淡的,听得凌屿火更大。他捏瘪了关东煮的纸杯,用力丢进了垃圾桶,‘轰’地一声,走廊玻璃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末了,还是气不过,凌屿回头难得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句:“不怪陆总失眠。高档会所里那么多玩的,怎么能睡得着?”

第77章 凌屿,我很忙(下)
凌屿离开时的脚步硬而急促,王明霁惊奇地‘啧啧’两声,关了免提,捂着话筒对陆知齐说:“少见啊。那小子这么气急败坏的,还是第一次。”
“……”
“什么情况?”
“没什么。只是...”
身后忽得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
包厢的门慢慢打开,时景靠在门边,纤细皓白的食指玩弄着自己项间松松垮垮的领带结,似笑非笑地盯着陆知齐的侧影看。
直到陆知齐按了静音键,回眸视线问询,他才不紧不慢地说起了审讯结果。
“招了。药是程榕助理匿名给的。她的手段很高明,不过,还是百密一疏,被我查到了。”
“……”
“我替你问了。他确实不知道凌远峰是否参与谋杀你姐姐。”时景抬眸,玩味一笑,“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自欺欺人地认为,这件事只是程榕一个人下的黑手。与凌远峰无关,当然也就跟凌屿无关了。”
“...你不该做多余的事,这不是委托内容。”
见陆知齐神色冷了下来,时景无辜地耸肩,径直从胸前口袋里抽了张消毒湿巾擦手,一根一根,慢条斯理地抹掉指缝间藏着的脏污和血迹。
“好吧,我白干,我闭嘴。人,我给你找到了。那我就回去等钱了?”
“打扫收尾不属于你的工作范畴?”
“一般来说,杀人是不管埋的。不过小陆总马上就是我的老主顾了,给个优惠。我带他回去,后续,我会让他学会闭嘴的。”
时景打了响指,优雅退场。
陆知齐从包厢虚掩着的门缝中看着屋内的一地暗红血迹,略沉了沉眼睫,转身离开。
从玻璃旋转门踏出时,热风从衣领钻进衬衣,滚烫地贴着每一寸皮肤,堵在心口。陆知齐极轻地颤了颤,才想起自己尚在通话中。
他拿起手机,重新接通,声音哑得厉害:“抱歉王叔,刚才有点事。我们说到哪儿了?”
“哦,刚在说凌屿的事。这小子倒霉的,遇上了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按照这样下去,就算进入待定区,他也会被随便找个借口淘汰了。你要不要再拉他一把?”
听见凌屿的名字,陆知齐的脚步一顿。
“他已经成年了,要做什么、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管。”
王明霁像是在听天方夜谭,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呃,嗯?什么?”
“您为什么这么吃惊?”电话那边的人笑了,笑得理所当然,“您不是早就告诫我了吗?他是凌远峰的儿子,是杀人凶手的儿子。就算我不恨他,我也不该收留他、甚至养着他。现在我及时止损,您不为我高兴吗?”
王明霁越听越不对劲,那孩子虽然在笑,但是话又密又急,痛得像是咬着刀片,每个字都裹着血。
他犹豫着试探道。
“知齐,你是不是查到了凶手了?果真是凌远峰?”
“……”
一整晚的私下盘问,支离破碎的线索,几乎还原了姐姐一家车祸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姐姐姐夫浑身骨折、内出血,头颅破裂,五官移位;而他刚五岁的侄女,被撞成了一堆骨肉连着的...泥团。车里的牛排骨扎进人的肋条,玫瑰的倒刺埋入肉泥。从机场出差回来的姐姐还没还没来得及吃上一顿团圆饭,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她深爱的世界。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杯混了HTY-76的温水。
陆知齐周身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右手攥拳,手臂撑在面前冰凉的路灯杆上,缓缓地抵住眉头。
大风卷皱了衬衫领口,又呼呼地刮过话筒,巧妙地掩去了陆知齐强忍着的哽咽与急喘。
过了一会儿,痛苦才被他勉强压下。
终究还是不愿面对现实,陆知齐开口,声音低哑,暂时瞒了下来:“...没有,我还没查到。”
“……”
听到否认的回答,王明霁竟松了一口气,心口五味杂陈。
跟那个耿直真诚的小子呆久了,竟真的相处出几分感情来。如果真的知道凌远峰是凶手,他怕是会有点不舍得把这个凶手的儿子扫地出门。
“当时真该劝住你...算了,说什么都晚了。现在,你想怎么做?”
“……”
陆知齐的沉默说明了很多事。
至少是犹豫不决,最差是一刀两断。
王明霁了然,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这场比赛以后,你别再管凌屿的事了。我会把这孩子送回老家,当然,我也会跟着回去。”
“您不用为了...”
“我当然不止是为了你。实话说,我其实很怕再涉足娱乐圈。怕捧不红这个好苗子,更怕再重新遇上楚峪那个畜生...好了。你别担心了。我会看住他,不让他出去闯祸,只会偶尔让他来家里除草扫地,来偿还他爸做的孽。”
“不...”
“陆知齐。别什么事都自己压在心里。我还没死,家里总还有个大人帮你撑着。有我在,天塌不下来。”
“...王叔。”
“别肉麻,也早点睡。天天熬夜伤神,喝酒又伤身。”
“别担心我。我很好。”陆知齐似乎很快调整好了状态,轻声嘱托道,“凌屿的事,我会再想想的。”
“嗯。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帮你。”王明霁顿了顿,稍微抱歉地说,“...还有件事。那个,我本来以为你会想听凌屿的初舞台,所以给你录了屏,发过去了。时间有点久,来不及撤回了。如果不想听,删了就行。”
王明霁发来的消息横亘在提醒栏的中央,格外扎眼。
这一夜太过疲惫,陆知齐没有力气再去解决另一件棘手的难题。
...可,终究是他自己招惹来的祸患,总不能就这样甩手不管。
如此想着,陆知齐还是打开了这段视频。
他单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揣在裤兜,大衣被风撩起一半,本是漫不经心地看着,可渐渐地,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终于彻底停下。
路灯接触不良,陆知齐站在支离破碎的光里,垂眸盯着视频里那双泛红的眼眶,耳畔全是年轻人撕心裂肺的呐喊。
——别人听不懂的,他却能轻易破解出那一段段加了密的内心剖白。
握着手机的手臂缓缓垂在身侧,陆知齐脖颈微微后仰,后脑轻靠着路灯,想借一场风吹散他满心的荒唐。
可惜手机里循环播放着凌屿的歌声,一句一句,重重地往陆知齐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砸。
夏夜起了小雨,细入毛牛针似的,陆知齐避也不避,任它湿透全身,期望这会让他找回久违的理智。
凉意慢慢地爬上皮肤,陆知齐终于醒了过来。被打湿的睫毛轻颤着,他慢慢睁了眼,伸手拨通了一个电话——这代表着,他的决定。

第78章 一场豪赌,不是么?
小雨下了一整夜,直到黎明。天边橘色染亮了夜幕,那根接触不良的电线杆终于停下了闪烁与摇摆,天光蔓延,漫过那双湿了的皮鞋,也将路灯旁的高挑身影映亮。
那首歌循环了许多遍,连手机背面都发烫。
“叮咚叮咚...”
系统自带的手机铃声响起,是‘黑键’的执行总经理方书逸先斩后奏的电话。
对方话里有惶恐和无奈,解释了凌氏‘半胁迫’式的强势注资,凌奇牧出人意料地参赛,以及对凌屿的‘特别关照’。
“哦,迫不得已么?”
只是一声淡淡的反问,却让方书逸背后‘唰’地一起了一层微汗。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件事,是他理亏。
先是与陆知齐签订了合作协议,后又接受了‘观星’的注资。这样两边通吃的吃相着实有些难看。
可方书逸是个精明的商人,一切以实际利益为考量。在陆知齐隐晦地表明自己将与‘观星’割席后,所谓的‘小陆总’的头衔便已经不够贵重了。与实际掌权‘观星’的凌氏相比,‘观星’前任负债离世的董事长陆思琢的弟弟——陆知齐的身份显得格外单薄。
更别提,陆知齐要捧的是一个一文不值的穷学生凌屿;而凌家要捧的,则是凌氏集团的公子、新一代偶像新星、全民年下小男神——凌奇牧。
这样权衡利弊之下,方书逸自然倒向凌氏观星。
方书逸支支吾吾地遮掩了半天,在陆知齐眼里,不过是拿着遮羞布跳舞的小丑。
他仍是耐心地听完了方书逸所有的解释,淡定一笑。
“方总,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捧凌屿这个人。他赢不赢,怎么赢,根本与我无关。”
“可是之前...”
方书逸被陆知齐一番话搞糊涂了。
他本来以为,陆知齐是为了捧红一个新人,想借这个新晋的小流量来分凌奇牧的流量,也为他自己多添几张与凌家抗衡的本钱。
可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方总还是不够敏锐。不如看看热搜?”
对面的声音淡定如常,方书逸却莫名有种被人掌控的不妙感觉。
他慌忙打开手机,看见几枚飘红的热搜,都与黑键比赛有关。可方书逸来不及高兴,就被热搜得内容砸得头晕眼花。
#凌屿 凌奇牧 私生子#
#凌屿扇了凌奇牧#
#凌屿被逼退赛 凌奇牧权力通天#
“什么...凌屿是凌家的私生子?!”
方书逸被这惊天大瓜噎得两眼一黑,急忙向陆知齐求证:“这些热搜都是你买的?!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化妆间里的艺人,‘不小心’透露了凌屿与凌奇牧的关系,当晚就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至于我,只是在适当的时机添了一把火,把这两兄弟推上风口。”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送凌屿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方书逸喃喃,“你让凌屿展露风头,压了凌奇牧一头,分走了他的流量;然后又爆了他的私生子身份。不是为了捧红他,而是借他的身份来羞辱凌奇牧?不...不对。你根本不在意凌屿和凌奇牧的死活。你推波助澜,是为了凌远峰...是为了观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方书逸完全明白了。
黑料频出、声誉受损、股价震荡...陆知齐这刁钻又奇险的一步,完全是为了削弱凌家对观星的把控权。这样一来,陆知齐才有可能趁乱夺回观星!
陆知齐的声音一如往常温润,又带着极淡的戏谑。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黑键总归是获利方。这场竞赛的话题度拉满、现金流因为观星的注资而存续。我以为,方总应该很满意才对。再说,以您的野心,难道不想让这场小比赛一夜间翻红成为热度榜第一的综艺节目?”
“……”
被看透心思的方书逸哑口无言。
原来,陆知齐真的不是为了捧凌屿,而是无情地把这个私生子作为弃子,从而谋取最大的利益。
不过,方书逸并不傻。陆知齐嘴上说‘黑键是获利方’,然而他把其中的风险完全藏在了云淡风轻的陈述之下。
“哼。要是我真按照陆总的想法走,借着热度,剪一出‘兄弟相争’的戏码,抹黑凌家声誉,观星恐怕会立刻撤资,说不定还会给我们使绊子,让节目无法顺利进行。小陆总,你组的局,终归是你们观星内部的权力斗争。你想把凌远峰弄下董事长的席位,总不能把自己的风险强压给我们吧。”
“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就看你敢不敢赌,赌我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如果我赢,三年内,我有能力把黑键手里的盘子做大十倍。”陆知齐丝毫不受方书逸的要挟,甚至话尾隐了几分轻松的笑,“当然,如果方总不愿意,我这就换一个人合作。热度铺陈到了这个位置,想必有很多人愿意接手...”
“等一等!”
方书逸果然沉不住气了。
他在办公室烦躁地走来走去,将所有利害关系梳理个遍,最后依旧犹豫地问:“...小陆总,你怎么敢确信,凌屿会赢过凌奇牧?如果凌屿输了,凌家必然倾全力反扑,舆论颠倒只是一瞬间的事。到时候,支持凌屿的我们就会像小丑一样,丢掉所有。你想想,一旦进入第二场比赛,就是游戏内UID公投。任何人都操纵不了比赛结果,到时候...”
“所以,他才会赢。”陆知齐说,“他必须赢。”
方书逸一震。
两人几次生意交手,陆知齐永远进退得宜、留有余地,而今夜,他才终于听到了这个男人破釜沉舟的承诺。
这场与观星的博弈,不止黑键孤注一掷,陆知齐怕是也押上了全部。
“一场豪赌,不是么?”陆知齐轻笑,“我下注了,方总敢不敢跟?”
方书逸猛地拍了桌,痛快喝道:“好!跟了!”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来理性分析一下陆总的千层套路。
凌屿的身份迟早会被曝光,如何让它曝光得有意义、利益最大化,是陆知齐理性层面需要考虑的首要问题。于是,他选择这个时机推波助澜,从这个角度来看,方总分析得很对。
如果陆知齐真的对凌屿没有感情,那么他大可以不管小孩的死活,让舆论直接毁了所有姓凌的人,这样对他更轻松。
但他没有。他还是跟方总做了利益推拉。这一番操作,表面上把凌屿当成了最不值钱的棋子,但实际上却为他争取到了主办方的支持,让他不至于半路就被淘汰出局。陆知齐还是希望能给凌屿一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一个相对公正的舞台。
理性和情感纠缠太久了。陆知齐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无情哇。

筹码落定,各自离手。
再寒暄便显得客套,方书逸匆匆挂了电话,开始着手安排。他的指示下达得很快,处在待定区的凌屿几乎马上收到了成功晋级的消息。
如他们所料,观星方面也进行了瞬间反击。热搜几次被撤下,又莫名被挑起,沉睡的城市被一条条流言八卦唤醒,早高峰的学生社畜乐此不疲地跟风哄抬,这件事渐次发酵。
陆知齐单手握手机,拇指缓慢地滑动热搜榜单。对凌屿铺天盖地的抹黑盖过了先前那些模糊的猜测,某群自诩正义的粉丝几乎想要用笔把凌屿戳烂。
他没什么兴趣地关掉了社交软件,打开了观星内部的实时股价动态。
波动,维稳,再波动,颓势初现。
很快,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小陆总,我尽力了。我只能保凌屿进入下一级。凌氏那面给我的压力太大了,再加上有内鬼放出了当时录制的排名情况,我们能操作的空间也有限,没法更改凌屿的初赛排名。他现在还是晋级选手的最后一名。”
“……”
陆知齐很清楚方书逸在焦虑什么。
复赛是个人赛,按照观众对歌曲的喜爱程度依次淘汰参赛选手,最终选定三人进入最终的游戏音乐会。
而赛制是按照初赛排名来自选英雄角色,并为其作曲。但是,每位英雄的参选限额有限。
也就是说,当排名靠前的选手把大热英雄选完了以后,吊车尾的选手就只能挑选那些冷门的英雄。
虽说每个英雄在游戏里都占了一席之地,但因为游戏的性质所定,那些操作感强、能力超群的英雄总会吸引更多人的喜爱,也即,为热度高的英雄作曲的参赛选手更容易获得更多的关注和喜爱。而被迫选了冷门英雄的凌屿,这热度从一开始便落后人一大截。面对着这样的劣势,凌屿该如何反击?!
陆知齐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方书逸发来的资料和情报,耳边传来方书逸破音的问询。
“轮到凌屿选择英雄作曲的时候,他已经没得选了。小陆总,我们该怎么办?”
“就这样。”
陆知齐的声音稳重地过了分。方书逸却心里没底,反复地质问着陆知齐的决定,失声吼道:“就...这样?你就这么相信他?”
“他是我带出来的人,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易认输。”陆知齐的回应依然沉稳,“如果你不信他,你可以信我。”
“...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方书逸的焦灼全藏在这一声叹息间。陆知齐轻扣挂断了通话的同时,又有电话打进来。
“知齐,做到这种程度就行了吧?”
“嗯,谢谢了,师姐。”
“客气什么。”
谢念烟从一堆外卖里选了一杯最苦的浓缩美式,其余的早点都派人分给了手下熬夜加班的公关二组。她站在屏幕前,抿了一口,望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信息流,又透过玻璃落地窗看向那些伏案工作的部员。
偌大的观星公关部,一半忙着撤掉热搜,另一小半正加急挑动热搜。小小的传媒平台见证了资本的内部博弈,用大部分人跟风的好奇心作为推手,共同将凌家的两兄弟推上舞台。
她嘲讽地瞥了一眼走廊上挂着的凌奇牧巨幅海报。很快,被资本栓线、吊住手脚的木偶小丑,又要再多一只,同样也姓凌。只是她没想过,陆知齐这么快就下定决心与凌远峰正面对上。她总觉得,按照那孩子缜密又周全的性格,总该再筹谋得更久一点,直到准备完全,毫无破绽。
不知道是什么促使他下定了决心。她只希望,这并不是一场被意外挑起的仓促之战。
“知齐,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没什么需要准备的。”陆知齐淡淡地说,“或早或晚,我总该做个决定。”
“你想好了就行。我总是会帮你的。”
“谢谢。凌远峰和程榕肯定会反击,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师姐,你在公司更要小心,不要被他们抓住把柄,不要太暴露跟我的联系。”
“这你放心,我有数。倒是凌远峰,出了这种丑闻,我看他这个董事长的位子怕是又要坐不稳了。”谢念烟不由得夸赞道,“知齐,我之前不该怀疑你的做法。利用那个孩子,确实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处。你做得很好。”
“……”
见陆知齐没说话,谢念烟以为他累了,便主动催他休息。对方轻声说了一句‘好’,刚挂了电话,又是接连不断的利益相关者打来电话询问。
周旋了许久,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
话说得多了,喉咙又干又烫;而熬夜淋雨的后遗症是晕眩,头重脚轻的。他单手撑着电线杆,揉了揉闷痛的太阳穴,随手打了一辆车。
落座后,他闭目靠在后座椅背,并不想多说话,谁知开车的女司机津津有味地跟他聊起昨晚最劲爆的八卦。陆知齐偶尔礼貌应和,她却聊得越发起劲,又说,她今早拉了几位从大剧院回来的客人,他们亲眼所见,说有一对有钱人家的兄弟在后台打起来了,又抓头发又扯衣服,打得满脸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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