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by芥菜糊糊
芥菜糊糊  发于:2024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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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席羡青看了少时,突然有点理解,网友们经常说的“六区人天生衣品好”是什么意思了。
席羡青今天穿了件灰色法兰绒双排西装,廓形宽松,身段出挑,既拿捏住了宴会应有的正式得体,又保持了个人风格中的优雅松弛。
他只在左衣襟的扣眼处戴了一颗小而圆的深蓝宝石,宝石尾部连着条细小银链,没入前胸口袋,配上那张锐利张扬的脸,将衣物穿出了独属于他的矜美气质。
席羡青这回倒是没带一队壮观的保镖,但身后依旧跟着一位女助理。
女助理衣着同样干练风雅,肩头伫立着一只灰黑色的鹭鸟精神体。
一位六区当红的男歌星站在席羡青的身旁,试图与他攀谈。
男星的精神体是一只美丽的布偶猫,温柔亲昵地仰着脸蹲在席羡青的脚边,亲近之意不能再过明显。
然而席羡青后退了一步,保持着距离,简短疏远地回复了什么,始终没有放出他的精神体。
在外人眼里,只会觉得大抵是贵公子一贯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社交方式。
只有祝鸣知道这背后真正的原因。
男星面带憾色离去,席羡青盯着楼梯把手精密的浮雕看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和在楼梯另一头卡在地板上的祝鸣对上了视线。
极其短暂的几秒后,席羡青错开视线,徐徐走上台阶,朝祝鸣的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祝鸣抬起了手。
袖口处传来一阵阻力,席羡青低头,对上了一双湿润黑亮的眸子。
“好久不见,席先生。”轮椅上的人轻快地开了口,“你的胸针很别致。”
席羡青静默地盯着祝鸣,良久后开口道:“驳头链。”
祝鸣:“嗯?”
“这是驳头链。”席羡青的语气没有什么温度地纠正,“不是胸针。”
祝鸣点了点头,和气地顺着他说:“喔,真是讲究的说法呀,受教了。”
席羡青目光下移,落在祝鸣抓住自己袖口的那只手上。
“祝先生。”
半晌后席羡青道:“我想上次的会面已经让你意识到,我们的处事观念并不一致。”
回想起两人上次拉扯了半天的“签协议再看精神体”和“先看精神体再签协议”,祝鸣表示赞同:“确实。”
席羡青神情冷淡,看向前方:“那么,你现在有什么事吗?”
有点记仇啊。祝鸣想。
上次在餐厅的一面结束得并不算体面,席羡青这话也说得很不客气——你当时毅然决然地拒绝了我的提议,那么我们此刻的寒暄也毫无意义。
但祝鸣的脸色并没有怎么改变。
“观念不同,并不代表其中一方不可以改变。”他轻声道,“我反悔了。”
席羡青身子无声一滞,重新看向他的脸。
祝鸣微微一笑,坦然望向席羡青的双眼:“所以不知道,这个月内你哪天有时间,可以抽空和我结个婚呢?”

第5章 别太过分
“作为交换,我可以帮你治疗精神体,也愿意签署你曾提出的保密条约。”祝鸣说,“但我有三个条件。”
席羡青淡漠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们此刻站在宴会厅最为显眼的地方,不少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讶异地打量过来。
暗戳戳地,抑或毫不掩饰地揣摩着他们的关系。
“第一,在结婚前,你需要帮我骗过小姨,让她相信我们是一见钟情真心相爱,并认为你是我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
祝鸣口齿清晰,有条有理:“第二,我需要一个市面上最新型号的生物实验舱。”
他脸上的笑意亲和,宛若和熟稔的朋友攀谈。
席羡青面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祝鸣揣摩不明白这人的心思,停顿少时,又一次开口:“第三——”
“我可以找很多专业的医生,他们不会和我提这么多的条件。”
席羡青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更不会一上来就要求我为他购买价值一百万希明币的实验舱。”
“准确来说,我想要的那款是一百五十万,因为我要的是七区今年出的最新款。”
祝鸣谨慎地进行了纠正:“至于医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你好像说过,七区目前最好诊所的医生已经对你束手无策了,不是吗?”
席羡青不再说话。
祝鸣笑了一下:“我呢,虽然是个半吊子主播,没他们临床经验足,但既有的理论知识也是不缺的。”
他的指尖随意摩挲着席羡青的袖口:“同时我的时间也很充裕,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全心全意、专心致志地治疗你一个人。”
“虽然不知道你的症状究竟是什么,但我保证,会用我的全部学识来医治好你。”他说。
没有任何一个医生会和有着未知症状的患者作出这样的承诺,但祝鸣还是选择这样说了。
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席羡青还是没有说话,祝鸣脸上笑容不变,但心底也有几分拿不太准。
好在几秒后,他看到席羡青别过了脸:“第三?”
祝鸣舒出一口气。
“第三个,同时也是最后一个要求。”祝鸣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腿,叹息道,“我的轮椅卡在地毯上了,需要你稍微帮我一下。”
明明是三个要求之中最简单的一个,但席羡青却在瞬间皱起了眉,扭头看向祝鸣:“现在?”
“对啊。”
“确定?”
这有什么需要确定的?祝鸣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确定啊……”
明明是举手之劳的事儿,席羡青眉头拧得更紧了,好像这个要求比刚才的一百五十万还要难以接受。
良久后,他才似乎不大情愿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轻飘飘的两个字,分量多重只有祝鸣自己心里明白。
因为席羡青说的不仅仅是帮自己在此刻脱困,更意味着两人未来的交易也一并达成。
这个决定……是否太草率了?
心里乱作一团,祝鸣抓着席羡青西装衣袖的手也无声松懈下来:“好,你听我说,我想下楼,但我的助理不在,他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原本要说的话是:“我的助理一会儿就会回来,你现在只需要稍微弯个腰,帮我调一下轮椅下面卡住的地方就好。”
但是祝鸣并没有实施这个计划的机会。
未说完的话语在喉咙中骤然破碎,因为他察觉到有阴影从头顶覆盖下来,随即下一秒,自己的身子在瞬间腾空——
风声从耳际擦过,祝鸣瞳孔一缩,茫然惊慌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席羡青冷峻优美、骨相极佳的侧脸。
众目睽睽之下,席羡青弯下腰,轻而易举地将祝鸣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他听到席羡青说:“别乱动。”
语气是命令式的,神情细看之下……却是有些不大自然的别扭。
只可惜祝鸣被吓得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因为对于长期无法行走的人来说,失重绝对是最恐怖的滋味,没有之一。
如落水的人抓住浮木,祝鸣的腿使不上力,只能用胳膊下意识地抱紧了席羡青的脖子,瞳孔骤然一缩:“你干什么?放我下来?你——”
受惊的狐狸不再是悠然自得的面孔,亮出锋利的爪子想要自我防卫。
可偏偏是只断了腿的病狐狸,怎么挠人都不痛不痒的。
怀里的人动静太大,席羡青垂下眼,神色略显不悦:“是你要求我帮你下楼的。”
祝鸣这辈子没见过脑回路这么奇怪的人。
偏偏身旁无数的人正注视着他俩的一举一动,祝鸣只能一边抱得更紧,同时贴近席羡青耳边,咬牙道:“不是,我叫你这么帮我了?”
席羡青瞥他一眼:“你也没有细节陈述我该如何帮你,你觉得我很想抱你吗?”
祝鸣:“……我话说一半你就给我抄起来了,你有给我陈述的机会吗?”
席羡青大概是没想到祝鸣反应会这么大。
意识到自己会错了这人的意,并且似乎还被嫌弃了,他脸色蓦然一冷,近乎是恼羞成怒般地就要松手:“那你下来。”
祝鸣:“别别别,你先打住——”
下是不可能下来了。
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他很清楚现在有无数人正在注视着他们俩的一言一行,现在席羡青把自己放回轮椅上才更奇怪。
他吐出一口气,不敢看向地面,手上一边抱得更紧,压着声线:“出宴会厅,左转,去我小姨的休息室。”
席羡青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照做了。
他抱着祝鸣,同时微侧过脸,用视线示意自己身后的女助手解决地上卡住的轮椅,随即大步流星地朝休息室走去。
从宴会厅到休息室的距离,祝鸣经历了人生最尴尬的几十秒。
一个是未来的六区代表人,一个是昔日的七区天才,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一个却正在极其浪漫的公主抱着另一个走,来宾们大概也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排列组合。
许多人都在注视着他们。
甜品台旁边的周粥看到他们俩,手里端着两盘满满当当的食物,嘴巴缓缓张大。
祝盈盈更是惊呆了。她的双眼落在席羡青后腰的手以及两人紧紧相贴的身子上,目光骤然变得明亮且炽热。
祝鸣的心头蓦然一动。
“席先生。”他定了定心神,凑到席羡青的耳边,“既然已经决定了合作,那么不如现在稍微预演一下未来会遇到的场面,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如何?”
受惊的狐狸稍微适应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又开始坏心眼地有了别的主意。
“……”席羡青似是忍耐般地吐出一口气,“别太过分。”
祝鸣莞尔:“我有分寸。”
席羡青没再说话,于是祝鸣就当他是默认了。
他抬起手,先是用食指轻轻勾住了席羡青左耳上方的发丝,帮他别在了耳后。
席羡青的身体一僵。
“你走你的,只需要和我随便聊聊就好。”
下一瞬,祝鸣笑眯眯地将脸凑近,温热的鼻息打在席羡青的耳际:“嗯,我们现在来聊聊你的胸针……哦不,驳头链吧。”
他们聊的话题完全不暧昧,但在外人眼里,这样的耳鬓厮磨,是热恋爱侣才会有的亲昵行径。
这就是祝鸣的目的。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演,那就让所有人看到看个清楚,这样后来的剧本才可以走得顺理成章。
周围宾客之中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席羡青的下颌微微紧绷。
太久没得到回应,祝鸣用手指戳了戳席羡青胸前金属链上方的宝石:“这是什么品种产地的蓝石头?像是蓝宝石,但怎么是不透明的?”
席羡青很明显不想理他,但职业修养又实在让他无法忍耐“蓝石头”这三个字,最终还是冷声纠正道:“……不是蓝石头。”
“嗯?那是什么?”
席羡青深吸一口气:“青金石,没有蓝宝石稀有,两者的透明度和折射率大相径庭,价值也是天差地别。”
祝鸣:“嗯?不就是二氧化硅和铝硅酸盐的区别吗?”
席羡青:“……”
祝鸣更好奇地望着他:“听你这么说,蓝宝石比青金石要更优质一些,所以你为什么要用廉价的青金石,是因为没有蓝宝石吗?”
大抵是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没营养,席羡青没再开口给出任何回应。
祝鸣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啊感觉后腰的手猛地一收,他吓了一跳,立刻将勾着席羡青的脖子的手收得更紧了些——原来是席羡青突然加快了步伐,拐了个弯。
祝鸣嘴角动了动,没再开口逗这人,反正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
在场的客人看到了,最重要的是祝盈盈也看到了,而祝鸣太了解自己的亲小姨——她绝对已经大脑飞速转动着揣摩起了他们的关系,如何相识的,又为何会走得这么亲近。
有了这个开始,后面的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有一说一,席羡青的身段光是看起来便已足够精壮,但切身体验一番下来后祝鸣发现,这人比肉眼看着的还要有料许多。
——薄肌强韧有力,西装布料也无法隔绝下方青年的体温,他打横抱着祝鸣这么个大活人走了挺久,竟也看不出任何气喘的迹象。
嗯,年轻人果然还是要比轮椅好使。祝鸣想。
进了休息室,身体陷入柔软的沙发之中,祝鸣松了口气。
他刚抬起头,便听到席羡青冷声道:“蓝宝石稀有,通常需要保着料去切,驳头链普遍需要的主石体积较小,因此用蓝宝石会太过奢侈,青金石会更加合适。”
祝鸣一愣,才意识到这人是在回复自己刚才的问题。
“最重要的是,今天是你小姨的生日派对,不抢宴会主人的风头,是六区服装礼仪基础的常识。”
席羡青说着,视线下落在祝鸣衣领上,眉头重新蹙了起来。
祝鸣的穿着向来极为随意,宴会厅里闷热,他便把最上方的扣子开了几颗,显出了清瘦漂亮的锁骨。
像是看到什么刺眼的东西,席羡青在瞬间错开视线,直起身子:“还有,宴会这样的场合,衬衫扣子解开两颗就是极限,希望结婚后,你可以做好自己的礼仪管理。”
祝鸣抬手摸摸领子,感到莫名其妙。
不过他倒也无所谓,只是轻声提醒道:“可以,但同样的,如果我们要结婚,你也需要适应刚才那种程度的亲密互动,并且给出足够的回应。”
“稍微一碰,就僵硬成这样。在外人眼里不可能像真正的伴侣。”
祝鸣笑意盎然地回击道:“更无法骗过我眼尖的小姨。”
席羡青脸色一阵变化:“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没有任何的距离和分寸感。”
祝鸣倒也不恼:“脸皮薄不是什么坏事,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锻炼。”
两人僵持着对峙片刻,被从外拉开的大门打破了寂静。
——是周粥端着满满一盘子的餐点,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后。
“祝哥!”傻狍子吓得不轻,“我大老远看到你连人带轮椅被双双绑架了,你还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
祝鸣朝身边的人扬了扬下巴:“这是席羡青,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周粥呆滞在原地:“……”
席羡青眸光蓦然一冷,看向祝鸣:“我想我说得非常清楚,保密是我们合作的首要条件,为什么还会有第三个人在?”
祝鸣并不让步:“我身体条件有限,周粥是我的生活及科研助理,如果你想要我高效地为你治病,那么他必须在。”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的对话每次进行到最后,气氛总会变得剑拔弩张。
周粥感觉气氛不对的原因和自己有关,大气都不敢出,眼珠子滴溜溜地在两人之间打转。
最后是席羡青先退一步,冷淡道:“下周三,还是上次那家餐厅,我会带着法务拟好的协议过来。”
先前的保镖,刚才的助理,还有现在的法务,真是贵气十足的大少爷一枚。
祝鸣在心中感慨人生参差:“可以。”
席羡青直起身,淡漠地向周粥颔首,推开门扬长而去。
周粥茫然地目送他离开,猛地回头看向祝鸣。
祝鸣:“咋了?”
周粥瞪大双眼,指指门口,嘴巴长了又开开了又张。
祝鸣:“……?”
周粥继续比划,语无伦次。
祝鸣:“说人话。”
信息量实在太大,周粥的语言组织能力半天才艰难地恢复:“我靠祝哥你都不知道你们俩刚才有多么夸张!席羡青在众目睽睽之下抄起你就跑,一堆人对着你俩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对着你们俩拍照……等一下?”
他惊魂不定地看着祝鸣的脸:“席羡青刚才说你们下周三要干什么?什么协议什么法务?你们……要签什么合约吗?”
祝鸣神色如常地接过他手中的餐盘,对着上面的小食挑挑拣拣:“我们决定帮彼此个小忙。”
“什么忙?”
“我给他治个小病,他和我结个小婚。”
周粥痛心疾首:“祝哥,我知道祝姨催婚催得紧,但是咱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份儿上吗?咱们又不缺那么一点儿问诊费啊……”
祝鸣咬着蛋糕,含糊道:“嗯,不过他给的不是一点儿。他承诺会给我一台生物实验舱。”
周粥神色骤变。
良久后他咽了口唾沫:“尽,尽管如此,那我们也不能……”
“是两个月前刚发布的最新型号。”
“……”
“里面还自带了一台咱区工程院新研发的微型质谱仪。”
“……但是话又说回来,人家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难处呢?咳咳……咱们还是下周三亲眼看看,到时候再做决定也不迟。”
作者有话说:
《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星期三,上午,席羡青在绘制图纸。
光屏绘制技术的效率其实比传统的手绘珠宝设计图要高很多,但这些年来,席羡青始终保留了手工绘图的习惯。
灰卡纸,勾线笔,从刻面描摹到金属表现,每一笔都是技巧与匠心的融合,既是对客户的尊重,更是提醒自己始终不忘初心。
叶鹭敲门,进了屋子:“羡青,关于徐夫人找你定做的那条宴会项链,老李那边提供了一些主石。”
席羡青闻言抬眸,看了眼叶鹭手中丝绒托盘上的彩宝,不发一言,转头重新专注于手头的绘制。
叶鹭了解他的性子,解释道:“说是南边矿区的产量一直不太好,这已经挑出成色最好的一批了,如果再拒绝的话,多少也要给一个理由。”
席羡青也很快给出了理由:“丑。”
“……”叶鹭欲言又止,“其实细看的话,这枚鸽血红的底色还算够透亮,裂也不多,要不要先留下,做个备用?”
席羡青:“小。”
叶鹭:“……”
席羡青说:“反彩一般,净度也差,最重要的是徐夫人向来喜欢裙摆夸张蓬松的礼服,项链主石的个头不够,压不住裙子的气势。”
叶鹭感慨道:“如果是徐夫人的话,这些大小确实不太够看……是我欠考虑了,那我去回话。”
席羡青持笔的手依旧平稳:“李叔那边压着不少存货,只是没有舍得拿出来罢了,告诉他,如果这就是全部诚意,那么明年我会考虑其他原石供应商合作。”
叶鹭轻声应下:“好,车已经备好了,衣服我也替你挑了几件出来,今天的事情比较重要,先来选一下吧。”
席羡青手腕微提,细勾笔描摹出最后一笔宝石的刻面线条。
他抬头看向叶鹭在衣架上选好的衣服,眉头皱起:“为什么全是浅色?”
“请恕我自作主张,浅色亲和力高,谈判成功的概率会大一些。”叶鹭彬彬有礼道,“而且希望你可以准许我陪同,参与你和祝先生的这一次会面。”
席羡青:“……”
叶鹭:“羡青,这一次真的不可以再搞砸了。”
“我没有搞砸。”席羡青面无表情,“第一次见面时,我明确向他提出了我的诉求以及可提供的报酬,是他认为条件不合心意,拒绝了我。”
叶鹭太了解他的性子:“人家当时拒绝你可不一定是因为条件不够,我问你,你那天相亲的时候,是不是带着保镖过去的?”
席羡青:“那天刚刚参加完拍卖会,自然是有保镖陪同。”
叶鹭叹息:“是不是人家请你吃饭,你也是直接推拒?”
席羡青神色平静:“叶姨,你知道的,我不爱吃外面的东西。”
叶鹭轻轻吐出一口气:“如果不是祝先生那天主动变了主意,我们现在应该正在焦头烂额地寻找第十五名七区的医生,来求着人家治你的病了。”
席羡青蘸取颜料的手微微一顿。
“首先,七区人与我们的生长环境不同,注定需要一个互相理解让步的过程。”
叶鹭说,“所以咱们需要真诚一点——”
“他管宝石叫二氧化硅。”席羡青盯着叶鹭的眼睛。
叶鹭:“这个嘛……”
席羡青:“分不清胸针和驳头链的区别,认为青金石和蓝宝石是一个东西。”
“我们去七区医院问诊的时候,那些医生说的术语,咱们一开始不也听不懂吗?”叶鹭无奈,“再说了,我们目前的唯一目标就是治好你的病,不是吗?”
席羡青没有说话。
叶鹭将熨烫好的西装外套从衣架上取下,声音放缓:“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什么,你努力了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
“想想我们的未来。”她对席羡青说,“想想小姐。”
席羡青的目光停留在叶鹭手中的西装上。
“如果想要提升谈判的亲和力,还是休闲一些的穿着比较好。”他放下手中的笔,移开视线。
叶鹭抿嘴微笑,知道他是妥协了的意思:“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为了方便两区友好往来,六区和七区在几十年前修了跨区高速,极大缩短了区域之间的通行时间。
席羡青和叶鹭抵达餐厅时,祝鸣已经和周粥到了有一段时间,正背对着他们,对着菜单窃窃私语。
周粥指着光屏上的菜:“哇,他们家什么时候新出了烧鸭,还是二区饭其林大厨独家配方,这个绝对好吃啊祝哥!”
祝鸣:“嗯,不过上次我点的的盐酥鸡也很好吃,而且当时是打包走的,今天堂食说不定会好吃更多。”
周粥犹豫了:“在理,那今天点哪个呢?”
祝鸣非常坦荡:“都点,反正这顿也不是咱们请。”
后方听得清清楚楚的席羡青和叶鹭:“……”
叶鹭清了清嗓子,柔声打断了他们两个:“祝先生。”
席羡青看到轮椅上的人转过了头,微抬眼眸,看了过来。
出生于艺术世家,席羡青从小与人会面时,便会下意识观察对方身上的色彩构成。
因为人对特定色系的偏爱,同时也是对其性格上的部分映射。
但祝鸣身上的色彩总是很单调,极为纯粹的黑与白。
他的发丝黑亮而柔软,眼珠和睫毛也是柔亮的乌黑,衣服却总选简约纯粹的白色或米色,衬得皮肤是显出不太健康的白皙。
过于鲜明的对比度,一般并不会带来很好的美学观感。可偏偏祝鸣生了一张清秀的,甚至从美学角度来看,完全称得上是精致的脸。
他总是在笑,柔和的、亲昵地,或是轻佻地笑。
但那笑意总是不达眼底,像是蒙着一团朦胧的雾气,更像是一副狡猾的面具。
祝鸣的膝盖上原本卧着缩成一团的白狐精神体,见到有人进来,他坐直起了身子:“恕我无法起身,这位女士是?”
叶鹭说:“您太客气了,我是叶鹭,席先生的助手。”
祝鸣温和一笑:“幸会,叫我小祝就可以,这是我的助手周粥。”
叶鹭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灰色的鹭鸟用尖细的嘴轻碰了一下白狐蓬松的尾巴,以示初见的礼貌。
祝鸣将精神体收回,目光落到席羡青的脸上,笑意变得略带揶揄起来:“我们正在看菜单,席先生想吃什么?还是说像上次一样,远观就能解饱?”
席羡青:“……”
叶鹭赶紧轻咳一声:“不会不会,我们也刚从六区过来,垂涎研究这家主厨的手艺已久了。这样吧,我和小周一起去外面点餐,你们二位先在屋里面聊着。”
周粥挠着头站起了身,叶鹭贴心地关上了包厢的门,于是屋内就只剩下了席羡青和祝鸣两个人。
祝鸣托着下巴,笑眯眯地在席羡青的身上扫视了一圈,打破了寂静:“今天你没有戴东西。”
“什么?”
“你身上总是戴着亮晶晶的东西,第一次是袖扣,第二次是蓝石……青金石做的链子。”祝鸣轻快地问,“今天没有吗?”
贝母雕花袖扣和青金石驳头链,其实都是席羡青的好友相赠。
他这两个朋友,一个是六区百年西装面料世家的接班人,另一个则是顶尖珠宝学院就读时的同学,两人都是自诩清高的艺术家,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精心雕磨的作品,会有一天被人统称为“亮晶晶的东西”。
但祝鸣这个话题选的确实比较巧妙——他们之前的交流经历都不甚愉快,如果硬着头皮客套寒暄,只会显得尴尬生硬。
但祝鸣偏偏询问了穿搭美学相关的问题,那么席羡青无法做到不去理会。
席羡青沉默少时,撩起了自己左臂的袖口。
祝鸣凑近了一瞅:“嗯?这表的表盘……怎么这么亮啊?”
“这是珍珠母贝表盘,做了蓝色漆面的处理。”
“嗯,这种形状的表针我也没见过,好像一把叉子。”
“……这是鸢尾针,针体普遍细长。”
“听不太懂。”祝鸣由衷道,“但很好看。”
席羡青似乎是顿了一下,看向他,半晌后绷着脸“嗯”了一声。
祝鸣盯着他的脸,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叶鹭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祝鸣和席羡青面对面地坐着喝茶,气氛安静,神色也看不出什么波澜。
但莫名的,她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像是比刚进门时……松弛了不少。
叶鹭从包里取出了准备好的协议:“小祝,这是基于你之前口头提出的需求,进行了整理汇合后拟定的协议条款。”
祝鸣:“您费心了,周粥,先看一眼。”
周粥应了一声,接过协议,低头翻阅检查起来。
席羡青淡淡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为我治病,替我保密。”
气氛刚刚缓和一点,又开始犯老毛病。
叶鹭赶紧帮他把话润色得好听一点:“当然,小祝你那边提出的要求,我们也会尽力配合,协议签署之前,还可以随时变更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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