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前的这座……实在是太夸张了点。
——祝鸣没见过谁家商场门前有壮观的喷泉和豪华花卉点缀,也没见过谁家商场长得像灯火辉煌的城堡,更没见过谁家商场下车后,还需要坐长达十分钟的观光车才能抵达大门。
席羡青习以为常地下了车,见祝鸣还在后面发呆:“怎么了?”
祝鸣这才回过神来,在导购小姐的服务下坐上了轮椅,跟了上来:“没什么。”
祝盈盈怎么说也是小富婆,祝鸣虽然被这商场的豪华程度小小惊了一下,但也不至于真的做出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身着西装的安保人员鞠躬,拉开了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烫金门把手,高级的檀木香薰气息涌入鼻腔。
祝鸣打量着繁华的商城内部,眨了眨眼:“实话实说,我以为你这种级别的人物,逛街这种事情不用亲自来,会有人把衣服直接送上门试的。”
“有的时候确实会这样做,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出我的住处。”
席羡青不咸不淡道:“我向来喜欢一口气把想要的东西添置完,而且想逛的店家太多,还是亲自来挑选方便一些。”
视线落在金碧辉煌雕着花纹的垃圾桶上,祝鸣干笑一声:“很亲民嘛,不过如果你想去的店铺刚好人多,万一排队怎么办?”
席羡青垂眸,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很平静,仿佛祝鸣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祝鸣疑惑,还未来得及开口,走在前方的导购小姐低头耳麦沟通了什么,随即转过了身,笑盈盈地开了口——
“对了,席先生,按照您一直以来的习惯,我们今天已经提前做了清场处理。”
导购小姐将腰微微弯下,戴着白手套的手向他们指了方向:“全场店铺的店长已经随时待命,二位这边请吧。”
作者有话说:
爱美的皇帝大孔雀十分臭屁地带小狐狸出宫约会!
第34章 我都要了
实不相瞒,祝鸣上一次听到“清场”两个字,还是在祝盈盈追的六区狗血霸总偶像剧之中。
放在电视里,那是实打实金手指大开的爽文剧情,但在现实世界中,这种被服务簇拥着的皇帝出街感让祝鸣感到小小的无助。
“小席少爷,知道你排场大,但真的至于吗?”
祝鸣没忍住拽了下席羡青的袖口,难以置信道:“这么大的商场,不迷路都悬,你还搞一清场,人家一天不知道要损失多少营业额啊?”
席羡青此时刚迈进一家精致的高级女装店铺,随手拎出货架上一条裙子,凝视片刻,眉头蹙起。
“首先,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讨厌排队这样毫无意义浪费时间的行为。”
下一秒,他将裙子放回到了衣架上,轻描淡写道:“其次,昙城本身是席家的企业,哪怕真有损失,也亏不到别人的头上。”
他拎起一条半身裙,一边用指尖轻捻,感受着布料的材质与厚度,一边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祝鸣做了一个给嘴巴上拉链的动作:“我闭嘴,祝您购物愉快哈。”
大少爷光临自家产业,自己再多嘴多舌就是管得太宽了。
祝鸣环顾四周,随即感到些许意外——因为他没想到席羡青进的第一家店,竟是一家女装店。
席羡青选衣服的方式,就像是在菜市场里挑成色最好的萝卜一样。
快、准、狠,且丝毫不拖泥带水——他对衣物的喜恶是写在脸上,不合审美时的衣服,眉头嫌恶地皱起,成色平平的,则会用指尖毫不留情略过,还算看得过眼的,便直接利落地抽出,交给身后随行的服务人员。
祝鸣看到他拿出两条近乎一模一样的紫色长裙,比对短暂一瞬,便一同放到了店员的手里。
祝鸣偷偷翻了下第一条裙子的价格标签,先是两眼一黑,再看了第二条,被标签价格后面的几个零惊得手无声一颤。
他知道自己大概会后悔开这个口,但还是没忍住问:“话说,这俩裙子有区别吗,你确定都要吗?”
席羡青回过头,瞥了一眼:“当然不同,一种是提花面料,一种是混纺羊毛;并且一种是藤萝紫,一种是薰衣草紫,两者的明度和冷暖色调皆不相同。”
他看向祝鸣,眼神很奇怪:“这么明显的区别,难道你看不出来?”
祝鸣:“……”
就不该问。
观察了一会儿,祝鸣发现席羡青是真的在享受逛街的这个过程:他像是审判作品一般地端详着每一件服饰,严肃而认真地筛选着自己心仪的款式。
以非人的速度,他流畅穿梭在华美衣物的海洋之中。很快结束了这第一家店铺的购物。
席羡青看了一眼导购小姐手中山一样的衣服,抽中其中一条米色纱裙:“这条的腰身改小一个尺码。”
又抽出一条半身裙:“她平时喜欢坐地上画画,再拿一条同款的黑色,不显脏。”
祝鸣挑了挑眉。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这些衣服都是给席慕妃买的。
于是他便再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安静地陪在席羡青后面的后面随行。
但是陪人逛街其实也是个技术活,祝鸣从医院出来后就没喝过水,有点口干舌燥,便柔声问身旁的导购小姐:“不好意思,咱们店里有水吗?”
导购小姑娘的精神体是花栗鼠,闻言立刻直起身子,脚边的花栗鼠也跟着甩甩尾巴:“有的有的,您是想喝纯净水、矿泉水、气泡水,还是柠檬水呢?”
祝鸣没想到一杯水能有这么多花样:“呃……柠檬水吧。”
祝鸣看到导购小姐背过身,对着耳麦说了些什么。
五分钟后,便有人用银制托盘举着新沏的柠檬水来。
导购小姐将水递到祝鸣手中,柔声问道:“祝先生,商场内的温度和湿度您还满意吗?还有什么想法,请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尽情向我们吩咐就是,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满足您的。”
小姑娘说话还挺有意思的,祝鸣呷了两口水,忍不住打趣道:“那假如,我现在突然想吃冰激凌和火锅,你也能帮我搞到吗?”
导购小姐俏皮地眨眨眼:“您想要什么口味的?”
祝鸣扑哧一笑,觉得这小姑娘真是非常有梗。
三秒钟后,祝鸣笑不出来了,盯着她的脸:“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席羡青这边选购完了席慕妃的衣物,祝鸣已经举着自己的三球冰激凌华夫甜筒,津津有味地吃上好一会儿了。
导购小姐指挥着身后的安保人员接过大包小包的购物纸袋,又哒哒哒地跑到席羡青的身旁:“席先生,您常逛的那几家店都在五楼,店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过去吗?”
“不急。”席羡青说出一家店名,“去这家店先看一眼。”
导购小姐的神情略显意外,但看了身后的祝鸣一眼,会意微笑道:“了解,您这边请。”
祝鸣这边一手操纵电动轮椅,一手啃着手中的甜筒,好不悠闲地跟着前面的大部队浑水摸鱼地进了另一家店。
正盯着门口精致华丽的雕塑看得神时,手中的冰激凌突然被人抽走,面前随即覆盖下来一道阴影。
正在嚼嚼嚼的祝鸣:“嗯?”
低头一看,是席羡青单手举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外套,覆在自己的身上,比对着尺码。
下一瞬,席羡青似乎是满意地扬了下眉,和身后的随行人员沟通道:“请裁缝过来,然后刚才橱窗里的那双皮鞋,也一起拿过来。”
店员立刻应下。
祝鸣原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在席羡青接连拿了三件不同款式的西装,并在他身上接连比划了几下之后,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席羡青似乎……在给自己挑衣服。
喁稀団C
趁着席羡青和导购小姐沟通的空档,祝鸣沉吟片刻,偷感十足地随手捏起手边一件衣服的衣角,翻过,想要瞥一眼价格。
结果这家店,竟然和刚才给席慕妃买裙子的店不太一样——所有衣服竟然没有标着定价的吊牌,甚至连水洗标都没有,只有领标处有着简约的店名logo。
店员如幽灵般出现在祝鸣的身后,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笑容灿烂地为介绍道:“祝先生,这是我们家春夏高定秀场的新款,所有的刺绣和钉珠我们的工匠手工缝制,西装的价格是十七万,裤子则是十五万。”
祝鸣:“……多少?”
祝鸣觉得事情多少有点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镜子前的席羡青说:“你过来一下。”
席羡青正在服务人员的簇拥中试一件群青色的西装外套,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
“我——”祝鸣刚准备说什么,盯着转过身的席羡青,突然静默片刻:“你别说,之前没怎么见你穿这种亮色,还挺好看。”
席羡青神色不变,下颌微扬,点头看向镜子:“我知道。”
“……这不是重点。”祝鸣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刚才你为我挑的那些衣服,我不会收。”
席羡青的脸色微变。
他将衣服脱下,交给身后的人,盯着祝鸣的眼睛:“为什么?”
祝鸣说:“买了也没有场合穿,而且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席羡青眸光微冷:“这家店是席家——”
祝鸣摇头,“不管是不是你家的,我都不能白拿,”
“而且我有一个问题。”
祝鸣注视着席羡青的眼睛,轻声问:“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又买这样的衣服给我,是因为觉得我平时的穿着和你出去,会丢你的人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在微笑,但笑意并未深入眼底,眼尾微扬,乌黑的眸子沉静地注视着席羡青的脸。
席羡青一怔,似乎没有想到祝鸣的思维会往这个方向发散:“当然不是。”
他喉结微动,抿了抿嘴,片刻后开口道,“其实,下周我——”
“席先生,祝先生,裁缝已经到了。”
店长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您方才要的那双鞋也准备好了,我们家码数偏小,因此两个尺码,您试试看哪个比较舒服。”
两人皆是一怔,同时看向门口,
裁缝、店长、导购小姐,所有人都举着大盒小盒,眼巴巴地朝他们看过来。
而他们聚集在此……只是为了让祝鸣试一件衣服。
祝鸣对穿衣打扮这种事向来不甚上心,参加重要场合也就那么几套正装,还都是偏休闲风格的,主打一个全靠脸硬撑。
自从出了事故走不了后,愈发没了捯饬自己的心思,更别提让他现在花几十万买一套没地方穿的正装。
但祝鸣又觉得折腾别人半天不买单这种事情更丢人,被架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也只能咬着牙道:“算了,来都来了,先试一下吧。”
大不了,他还可以自掏腰包,研究所当年给的那几十笔奖金还没怎么挥霍过呢。
进试衣间换了西装,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席羡青也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祝鸣不太自在:“……怎么了?”
席羡青还是不语,祝鸣操纵着轮椅来到大的落地镜前,也是一怔。
祝鸣盯着镜中的自己,若有所思道,“这衣服吧,确实有贵的道理。”
白色确实是一个适合祝鸣的颜色——西装质感极好,剪裁风雅流畅,重工珠绣精致地点缀在肩袖处,气质里的温柔慵懒尽显无余。
祝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镜子里的人:“别说,你的眼光还真挺不错。”
席羡青张开嘴吐出的依旧是那三个字:“我知道。”
他明显对于自己的搭配审美极其满意,但还是双手抱胸站在后方,看似挑剔地催促道:“把你的这双鞋快点换掉,然后看下全身效果。”
祝鸣今天出门穿了双舒适的平底运动鞋,和这身考究华美的西装比起来,搭配起来实在是割裂感极强。
祝鸣“嗯”了一声,低头脱起了鞋。
装着配套皮鞋的鞋盒其实就在旁边的沙发上,只不过祝鸣坐在轮椅上,中间还是隔了一段距离。
但他又懒得操纵轮椅,便伸手艰难地够了一下。
指尖仅差毫厘,祝鸣抿了抿嘴,又试着伸长了胳膊。
站在一旁的席羡青也没多想,见他取得实在费劲,便直接取出了鞋盒中的一只鞋出来。
将祝鸣的轮椅转到自己的对面,他同时微弯下腰,说:“别动。”
他抬起祝鸣的一条小腿,手随即微微下滑,捏住脚踝后方,动作极其自然帮他穿上了一只皮鞋。
指尖紧接着勾起纤细的鞋带,利落地系好。
直到拿起第二只鞋的时候,席羡青突然意识到,周遭似乎有些太过静谧了。
更衣室内的空间狭小,抬起眼时,他发现祝鸣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过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怔愣地盯着自己看。
席羡青拿着鞋的手无声一顿。
视线僵硬地转了个弯,透过旁边的镜子,他能看到挤在更衣室门前的人——导购小姐微微睁大双眼,肩上的花栗鼠圆圆地张大嘴巴;西装店的店长和裁缝也都紧绷着脸上的笑意,难掩眼底的暧昧打趣的意味。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
先前在二区的温泉、烟火以及宴会时,他和祝鸣做过许多比穿鞋要亲密更多的事情,比如拥抱。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便是,祝鸣是一个无法行走的人,当时的他确确实实是需要帮忙的。
穿鞋虽是件很小的事……但却是一件祝鸣现在能力范围内可以做到的事情,他本质上是不需要帮助的。
分担日常中琐碎的事,这样超出边界感的、极其亲昵的小动作,往往是只有热恋之中的小情侣才会做的。
事实是真正热恋的爱侣,都未必做到能帮彼此穿鞋的地步,但他不仅穿了,而且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祝鸣穿的。
席羡青原本已经将另一只鞋拿在手中,另一只手已经抬起了举起祝鸣的小腿,仅差毫厘便可以将这第二只鞋给他穿上了。
然而他僵了一会儿,愣是将手松开,胡乱地将另一只鞋塞到祝鸣的手里:“这只你自己穿,我……我还要去继续试自己的衣服。”
他猛地直起身,随即撞到了地上空着的鞋盒。
透过镜子,祝鸣看到席羡青的背影似乎是顿了一下,但又始终没回头,只是扶着门框,随即大步流星地出了更衣室。
导购小姐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肩膀上的花栗鼠的尾巴蓦地抖了一下,慌慌张张地追着跑了出去:“席先生,您去的方向似乎是女士内衣区……”
此刻只有一只脚上穿了鞋的祝鸣:“……”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鞋上,许久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弯下腰,将鞋穿上,并把松散的鞋带并系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更衣室内的灯光太过明亮灼热,他抬起眼,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眯起双眼,只感觉心尖儿和脸颊都是微烫,莫名的悸动在胸腔酝酿。
半晌后祝鸣摇了摇头,吐出一口气,对着后面的服务人员微微一笑:“这套衣服和鞋,我都要了。”
作者有话说:
孔雀震惊,孔雀恼羞成怒,孔雀落荒而逃!
穿着漂亮新衣服的小狐狸若有所思。
第35章 好看
精致的纸袋抱在手里,满载而归的祝鸣长舒了一口气,他感觉这一次购物消耗的体力,比今天上午的复健还要多上不少。
两人静默地坐着观光车,望着六区的绚烂夜景,返回停车场的路上。
晚风清凉舒适,喷泉在明亮的灯光下起起落落。过去的祝鸣会唾弃这样的自己,但现在的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痴恋于纸醉金迷的生活,为什么会有人愿意花几十万就买两袋子布料了。
——因为真的是太爽了。
祝鸣喃喃道:“你别说,购物让人产生的多巴胺确实是无法取代的,如果不去想银行卡里少的几个零,那我大概还能再多开心一会儿。”
旁边的席羡青有些心不在焉,良久后才“嗯”了一声。
他回头看向祝鸣,嘴唇微动,似是有话想说。
祝鸣却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他接通电话:“嗯?我现在在六区呢,一会儿回去。”
听筒另一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席羡青看到祝鸣挑了挑眉:“……嗯,下周吗?应该可以啊,你定就好。”
挂了电话,对上席羡青的视线,祝鸣笑着解释道:“是小姨,她下周打算去她一区朋友的农场采摘,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去玩两天。”
“我和你讲个八卦哦。”他将脸凑近了一些,笑意盎然地说道,“我怀疑这个所谓的朋友,是她新交的对象呢。”
正常人听到八卦多少都会来点兴致,但席羡青似乎一僵,问:“你下周几走?”
祝鸣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回想了一下:“她说是下周五吧,估计就去住一个周末。”
席羡青许久都没有说话。
得知祝盈盈有感情新发展的祝鸣心情十分不错,捏了捏手中高级纸袋的边缘,哼着不成调的歌,半晌后感觉身旁安静得有些诡异:“怎么了?”
少顷,他听到席羡青说:“……没什么。”
祝鸣隐约感到不太对劲,还想再追问些什么,但身旁的人却已经将脸别到了一旁,锋利的下颌淹没在浓稠的夜色之中。
回到家后,祝盈盈看到祝鸣带回来的大包小包,也被吓了一跳。
可她非但不觉得祝鸣败家,反而高兴得和小兔子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蹦蹦跳跳打转了好几圈,又给兔笼里的兔子添了干草,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好久。
“小满啊。”
她蹲在兔笼前,对着嚼腮帮子鼓鼓的垂耳兔念叨起来:“你在那边放心吧,小鸣已经结婚啦,刚刚度蜜月回来,现在也更爱出门走走了……”
祝鸣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
他折腾了一整天,本想直接回屋子睡觉,但一想到这些衣服的价钱,还是决定先挂进衣柜之中,晚睡那么个几分钟也不会怎样。
过了一会儿,祝盈盈出现在他的房门口,提议道:“这周末的度假,要不你也把小席一起叫上吧?”
“不叫。”祝鸣拉开西装的防尘袋,拒绝得毅然决然:“而且我自己也不打算去了。”
祝盈盈一惊:“为什么啊?”
“让我猜猜,你的那位‘朋友’应该、本来也没邀请我吧?”
祝鸣幽幽地一语戳破,并特意把“朋友”两字也加重了读出来:“我才不要去做电灯泡呢。”
脚边的小兔子耳朵一抖,祝盈盈假装没听懂,叉着腰:“你,你说什么呢?”
“好啦,这次呢,你们就好好玩。”
祝鸣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最后一件衣服挂在衣柜里:“等你度假回来,也像我当时带席羡青那样,你把你的‘朋友’带到咱家,一起吃一顿饭吧。”
祝盈盈的脸颊染上飞红,嗔怒道:“你,你再这么胡说八道我就真的生气了!我和梁枫现在真的只是朋友——”
脚边的白狐微微眯起眼,祝鸣抓住了话中的重点:“现在?那以后呢?”
祝盈盈一僵,又羞又恼地跺了跺脚,半天说不出话,红着脸和小兔子转身跑出了屋子。
周五上午,祝盈盈喜气洋洋地拎着行李前往了一区,留下祝鸣独守空房。
祝鸣时刻谨记自己贴身医生的身份,白天也没怎么闲着,又在实验舱里埋头研制了几种药剂。
整理恒温箱的时候,他发现有一种药的活性在一周后就会变得不佳。斟酌少时,决定给席羡青送上门,让他尽快试试。
发了短信,席羡青却一直没有回复。
祝鸣在“让自己的心血进入垃圾桶”和“叫一个跨区快递之中”权衡了片刻,回想起上次过敏症状后鸡飞狗跳的洗洁精,还是决定干脆自己今天直接上门,顺便交代一下使用禁忌。
却没想到开门的人是席慕妃。
席慕妃依旧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手里抱着光屏和电子笔。白孔雀姿态优雅,眯着弟弟同款的豆豆眼,在主人脚边松弛地休憩着。
祝鸣一眼就认出她身上的裙子,是席羡青那天买两条紫色裙子之一。
似乎是薰衣草紫的那一条,嗯,不太确定。
看到祝鸣,席慕妃的神情显露出了一种略带惊奇的复杂。
随即她弯弯眼睛,对着祝鸣热情地挥了挥手。
祝鸣将装着药剂的塑封袋无声往轮椅后方藏了一下,然后放慢语速:“席羡青,他在不在?”
席慕妃摇了摇头,拉开大门,示意祝鸣先进来。
祝鸣进了屋,看到她在手中的光屏上写了些什么,然后递到自己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他去参加爷爷的生日宴了。”
后面还跟了一个吐舌头的颜文字。
生日宴?
祝鸣一怔,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抿了抿嘴,接过电子笔,在光屏上写下:“他自己去的吗?你不去吗?”
席慕妃凑过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用笔作答:“我不喜欢去这样的场合。”
又补充道:“他也从来不让我去。”
祝鸣微怔,点了点头。
看来今天是注定跑空了,毕竟席慕妃并不知道席羡青的病情,这药……大概是送不到席羡青本人的手里了。
正出神时,席慕妃又将光屏递到了祝鸣的面前。
上面写着一句话:“听说,他原本想要邀请你,和他一起去爷爷的生日宴。”
祝鸣还没反应过来,席慕妃便将光屏取回来,低头龙飞凤舞地又写了一句:“但是,你好像拒绝了他哦^_^~”
祝鸣:“……?”
祝鸣盯着屏幕上飞舞的波浪号,怀疑自己和席慕妃的沟通过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因为他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他笃定确定并且完全肯定,自己甚至没从席羡青的嘴里听到过“生日宴”三个字。
祝鸣这回没接过笔,直接用手指着自己:“我?”
席慕妃点了点头,又在光屏上刷刷刷地写下一行字:“他这两天,一个人可是偷偷不开心了好久哦。”
后面跟了一个哭哭的“(>﹏_<~”
“生日蛋糕?”
祝鸣先是一愣,随即想起,祝盈盈确实说过要给自己办个生日派对,没想到她邀请人的效率竟然如此之高。
他接过电子笔,回复道:“不必这么麻烦,到时候外面随便买个蛋糕就好。”
席慕妃摇了摇头,继续写下:“自己做的,吃着安心,而且还有我的心意和祝福,你要等我学好哦~”
她拍了拍胸脯,很得意地看向祝鸣的脸。
祝鸣盯着这一行字,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后他抬起眼,拿起笔,微笑着写道:“我陪你一起做吧。”
和弟弟不同,席慕妃是经典放浪不羁的艺术家性格——她简直是炸厨房的一把好手,面粉和奶油的比例完全凭感觉瞎放。
祝鸣感觉她如果出生在七区,做个基础实验大概能给整个研究所炸飞,只能在她旁边频频力挽狂澜,才勉强调出了一碗还算正常的蛋糕糊。
蛋糕糊进入了烤箱,他们在厨房收拾残局的时候,席羡青回家了。
或许是天色已暗,又或许是祝鸣的错觉,门开的瞬间,席羡青和叶鹭并肩站在门前,二人身上的气息有种莫名的压抑和沉重。
尤其是叶鹭,在看到祝鸣时,脸上的神情似是有些复杂,但她很快敛目,低下了头。
席羡青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脱下外衣,简单用手语询问了席慕妃什么,应该是一些日常沟通。
得到席慕妃的回答后,席羡青点了点头。
看着席慕妃兴致高昂地回到厨房检查起烤箱的温度,他的视线偏转,与祝鸣对上了视线。
祝鸣一笑:“回来了?”
席羡青“嗯”了一声,看向祝鸣脸颊上沾的面粉,抬手指了一下。
他问:“你们在做什么?”
“做蛋糕呢,一会儿出炉给你尝尝。”
祝鸣低头,只能用手胡乱摸一下脸上的面粉,边擦边问:“擦掉了吗?”
席羡青许久都没有说话。
抬起头时,祝鸣发现席羡青此刻站在客厅的暗处,神情晦暗幽深,像是看着自己,又像是有些失神,因而久久没有回应。
祝鸣愣了一下:“怎么了?”
席羡青没有开口。
下一瞬,祝鸣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什么干燥的东西拂过。
——是席羡青抬起手,轻轻地帮他将脸颊上沾着的面粉擦掉了。
席羡青随即放下了手,移开视线:“我先回书房,画一会儿草图。”
脸颊上还残留着指尖的余温,祝鸣半晌后回过神来,说了一声“好”。
试做的蛋糕很成功,金黄绵软的质地令人垂涎欲滴,席慕妃欢天喜地地切出两角,叫祝鸣带给书房里的席羡青尝一尝。
盘子放在膝盖上,祝鸣小心翼翼地操纵轮椅进屋的时候,席羡青正垂着眼,对着面前空白的稿纸出神。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祝鸣已经进了书房,直到祝鸣将装着蛋糕的瓷盘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咚”一声响,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了眼。
祝鸣将叉子摆到盘边,随口问道:“老爷子找你有什么事?”
许久后,席羡青开口道:“只是一些考核的事情。”
祝鸣愣了一下:“只是考核的事情吗?那为什么会这么紧急地把你叫走?”
席羡青静了少时:“完成四区的作品时,与一位腕表世家的设计师朋友达成了合作,为了考核的公平性,爷爷问了一下设计时的具体细节,想要确定一下由我独立完成的部分有多少。”
逻辑通顺,也没有视线躲闪。
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回答得实在是太流畅了,像是已经排练过很多次,连气息的停顿之处都已烂熟于心。
这反而让祝鸣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