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by芥菜糊糊
芥菜糊糊  发于:2024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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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祝鸣却有点过不去这道坎,一连在实验舱中闷了几天。
祝·七区医考首位满分·昔日首席热门候选人·鸣,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遇到了科研事业的首次滑铁卢。
“所以不是药的问题,是你刚好是那不幸的、会过敏的万分之一。”
他查遍了相关的文献,最后累积成一个小小的文献综述,证明自己不是一名庸医:“你看这里写着了,尤其年轻的、气血旺盛的男性,有可能会出现以上症状。”
那晚的事本就难以启齿,偏偏祝鸣还面不改色地反反复复提起。
耳根泛起微热,席羡青心烦意乱道:“够了,我知道了,你快点研究新药就是。”
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战,结果因为这份作用非凡的药剂,阴差阳错地存了档,却始终没有再读回来。
祝鸣埋头在实验舱里熬了几天,谨慎地筛选过敏原,调整到合理的剂量,配出了几款新的药剂。
席羡青服用之后,虽未再次产生诡异的副作用,但洗洁精的尾翎同时也没生出任何肉眼可见的动静。
剩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很快便迎来了席羡青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和沈樱的会面。
会面的前一天晚上,祝鸣给席羡青采完血收拾桌面的时候,偶然瞥见了他桌面上的图纸:“这是……你明天要给沈樱看的成品图?”
“一部分。”席羡青又拿起另一张半透明的硫酸纸,两张纸叠在一起,“这样才是全部。”
祝鸣定睛一看,随即心领神会,笑道:“原来如此。”
第二天一早,席羡青和团队最后一次前往沈樱的餐厅,会面讨论作品的草图。
祝鸣苦哈哈地窝在客厅里研究文献。
外面飘着小雨,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门铃响了。
门一开,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纪茸卷而蓬松的头发被雨淋得已经不像话,身后的黑绵羊也跟着瑟瑟发抖。
她抱着两个巨大的纸袋,看到祝鸣的瞬间,脸便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祝医生。”她嗫嚅道,“我……是来道歉的。”
祝鸣赶紧把门拉开:“快请进,别淋感冒了。”
“之前两次和您见面的时候,每次都对您大喊大叫的。”
纪茸吸了吸鼻子,将手中鼓鼓囊囊的纸袋举到祝鸣的面前:“对不起。”
祝鸣一怔,接过来,发现是两袋温热的饼。
现在才不过上午十点,山下到海边要很长时间的路程,这饼应该是这姑娘特地起了个大早,现烙出来之后带过来的。
纪茸抿了抿嘴,身后的黑绵羊也跟着乖乖地低下了头:“您给的药,我一直都有在吃,确实是真的很管用。”
“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有病,只是我一直……都不想承认罢了。”她小声说。
“不是的。”
祝鸣温和道:“并不是只有生病了才需要吃药,心里的情绪无法正常地排解出来,反映在精神体上时,可以通过药物进行适当缓解,但这并不代表你就是一个不健康的人。”
纪茸有些呆呆地盯着祝鸣的脸看:“您……你真是太会说话了,不愧是七区出身的专业医师。”
“我只是一个二区小店的店长。”
她的手不自觉地绞着裙子的边缘:“没怎么见过世面,也从来没走出过二区,除了旅客外,很少能和七区的科学家接触。”
“就连二区山上这样的度假村,我其实都没怎么来过。”
她环视着别墅内的装潢,咧出一个笑:“这样高级漂亮的地方,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呢,如果有条件,谁愿意天天在海边待着呢?”
祝鸣无声皱起了眉。
“高档餐厅菜式精致华美,但天天吃也只会感到腻烦。”
他轻声说:“往往那些温馨独特的烟火气,是只有在一些小店里才能感受到的。”
纪茸低着头,须臾后闷闷“嗯”了一声
她突然安静下来不再说话,祝鸣感到有些奇怪。
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眼前女孩的肩膀突然开始一耸一耸,身后黑绵羊的屁股也跟着一抽,随即小频率地抖动起来。
……糟了。
祝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果不其然,纪茸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大眼睛里噙着满满当当的眼泪,瘪着嘴看向祝鸣:“呜啊——”
她环视着别墅的内部装潢,眼泪啪嗒啪嗒地开始往下掉:“呜呜……这样漂亮的宅子,一个月的租金估计可以把我们整条小吃街买下来吧,呜呜呜……”
主人这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的小绵羊也低着头,黑色的精神碎屑如狂风骤雨般从身上落了下来
山雓~息~督~迦X
祝鸣:“……”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无声摸索到了桌面上的传感手套,微弯下腰,悄无声息地用指尖捻住一团精神碎屑,塞到了手边的样本袋中。
然后吐出一口气,柔声安慰:“别哭了。”
纪茸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依旧号啕道:“果然在这样的度假村里,开一间属于自己的餐厅,然后拿到代表人的认可,才是大多数人梦想中的人生吧。”
祝鸣:“你先——”
“上次把您和您的爱人赶出店里,是我的不对。”
纪茸泪如涌泉地哇哇嗷嗷:“只是我一听到那个名字,就不能掌控好自己的情绪,呜呜……我们明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却非要闯进我的生命里,然后又……”
“——不许哭了。”
祝鸣深吸了一口气,提高音量,直接打断了她,“如果现在眼泪止住的话,我就带你去山上的一家餐厅吃午饭。”
纪茸抹眼泪的手诡异一顿。
黑绵羊的掉毛速度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纪茸直勾勾地盯着祝鸣的脸:“您,您说的餐厅不会是……”
她“哼”了一声,酸溜溜道:“我才不想去呢。”
祝鸣:“嗯,不想去那就不去,咱还可以吃饼呢。”
纪茸一僵,吸溜着鼻子:“但您要是真的想去吃的话,我也……”
突然想到了什么,纪茸又扁了扁嘴:“而且,她们不是弄的什么会员预约制度,提前三个月都订不到嘛,我们要怎么——”
祝鸣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机。
“不许哭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屏幕,狡黠地弯弯眼睛:“让我问下我的爱人,能不能帮咱们插个队?”
作者有话说:
某人:我原本是不想摸的,但是他主动邀请我摸了,那么我勉为其难地摸一下也不是不行,但我还是要声明,我对毛茸茸的耳朵并不感兴趣,只是因为他如此主动邀请了我,我觉得不摸一下有点过于不近人情,所以最后才会上手摸的。
小祝(笑眯眯):那好摸吗?
某人:…还行。

墨雪记餐厅内,席羡青迎来了这场考核中,和沈樱的最后一次正式会面。
沈樱为席羡青准备了精美可口的秋日茶点,同样的,席羡青也向她展示了自己的设计草图。
一枚灵蛇形状的胸针。
蛇身整体由铂金制成底座,渐变粉玛瑙和白贝母制成的鳞片交错着点缀,在完美呈现锦蛇灵动曲线的同时,也赋予了动态的生命力。
席羡青的手指随即微微下滑,介绍道:“蛇的口中,则轻巧地衔着一枚由粉托帕制成的樱花花瓣,与您的名字相契合。”
沈樱定睛看了半晌,忍不住赞叹道:“实在是令人惊艳的作品,饶是我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得出来工艺有多么考究,我很满意。”
席羡青颔首。
“不过,灵蛇体态较为轻盈纤细,制成胸针后,中心的区域始终有一些留白,视觉效果上会有些许的空落,在服装整体搭配上并不会过于的精美。”
席羡青说:“所以,我这边还有一个备选的方案二,供您挑选。”
沈樱眼中划过一抹诧色,便见席羡青从叶鹭的手中接过了另一张图纸。
看清图纸上正中央的图案的瞬间,沈樱嘴角的笑容无声凝固。
“一枚不规则的野生黑珍珠,用来作为黑绵羊蓬松柔软的身体,耳朵、头部与四肢则用白玛瑙简单地点缀表达而出。”
席羡青将手中的两张纸叠在一起:“若是将这枚珍珠用技法镶嵌在蛇身之间,刚好可以填补灵蛇中间的空白,一黑一白,墨与雪交融,正好也呼应了您餐厅的名字。”
席羡青画这两张草图时,用的是半透明的硫酸纸。
此刻,他将两张硫酸纸重叠在一起,便能看到粉白色灵蛇温柔地包裹着珍珠绵羊的身体,胸针中心的空白被绵羊滚圆的身体填满。
灵蛇繁复优雅,绵羊简洁大气,两者紧紧依偎,不再分离。
沈樱没有说话,手腕上的锦蛇盘旋着缩紧了身体,缠绕住她的手腕。
席羡青将两张图纸放置在茶几上,平静地问:“不知道这两种方案,您更偏爱哪个呢?”
沈樱良久后才抬起了头,嘴角牵强地一动:“我——”
下一瞬,包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祝鸣嘴角含笑,出现在门口。
沈樱的瞳孔无声一缩。她近乎是在瞬间站起了身,难以置信地看向祝鸣身后的人。
“之前在杂志上看到你的海报时,我们都没有认出来。”
空气静谧,纪茸的视线落在沈樱面料光滑雅致的锦缎旗袍上,扯出一个笑:“果然,你不穿店里围裙的时候……真是要好看太多。”
沈樱身子一颤,没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纪茸的脸。
“只是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阿樱。”
与刚才号啕大哭的状态不同,见到沈樱后的纪茸,情绪反而冷静而坚定:“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我想知道为什么。”
“你明明有属于自己的、光鲜亮丽的人生轨迹。”
纪茸轻声问道:“当年为什么要来到饼店?最后又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离开呢?”
包厢内静到针落可闻。
沈樱沉默半晌,一步一步走到纪茸面前。
许久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几年前,我与我的父亲沈兆山打了一个赌。”
“父亲希望我能继承他的衣钵,按照他的意愿和方式开一家餐厅,那将会是一家一定可以当选代表人的餐厅,但我不想。”
她说:“我和他赌,如果我不使用他的资源人脉,当上二区的代表人,那么他便不会再将意愿强加给我,让我拥有一家从设计到菜单,完全属于自己的店。”
“离家出走的时候,我刚好遇到了你和你家的店,我觉得这家饼店会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发展对象。”
沈樱淡淡道:“当然,最后的结果证明,我没有足够的能力。我输了赌约。”
“至于你家的饼店,也只是当时我用来进行赌约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沈樱叙述的语气十分平静,话语中的逻辑近乎毫无破绽:“赌约结束,我自然也没有任何继续留下的意义。”
然而纪茸扯了扯嘴角,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是吗?”
“如果你只是把我们当作试验品和垫脚石,那么去年雨灾的时候,是谁偷偷将那么多的物资送到了饼店的后门?”
“梁大超妈妈几个月前生病住院,被莫名升级成的高级病房,又是谁在后面安排的呢?”
纪茸几步上前,将碗碟下方压着的餐巾抽出,质问道:“把和垫脚石一起设计的图案绣在餐巾上,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呢?”
“沈小姐对所有垫脚石都是这样藕断丝连的态度,是吗?”
她的声线微微颤抖,盯着沈樱的脸看:“不愧是二区最年轻最优秀的代表人,真是好阔气的大手笔啊。”
窗外的樱花树上的花瓣随风拂起。
沈樱僵硬地伫立在原地,许久都未再开口。
“谢谢沈小姐的好意,打扰你了。”
纪茸环绕着富丽堂皇的餐厅装潢,眼底泪花闪烁,嘴角撇了撇:“同时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干扰我们的生活。”
她说着,转过了身,准备离开包厢。
沈樱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牵住了纪茸的手腕。
“我……无法原谅自己。”沈樱的声线微抖。
“代表人的竞选也好,摘星的目标也好,从来都是我自私地想要强加给你们,我给了你们希望,最后却没有能力帮你们实现这个梦。”
她停顿了一下,垂眸苦笑道:“而我这个极为讽刺的身份……也让我始终没有脸再回去面对你们。”
纪茸怔愣,猛地回过了头:“这就是你不告而别的原因?”
沈樱缄默不语。
“我们从一开始比谁都清楚,一家饼店,本来就不可能摘星。”
纪茸摇了摇头:“代表人当不了就当不了,因为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拿到这个头衔。”
“最重要的是,在那个冬天,我们遇到了阿樱。”
她说:“是她让我们第一次有了共同的目标,有了一起挥洒汗水、改变小店的动力。”
纪茸望着沈樱的双眸,轻声说:“那段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我最宝贵的东西。”
沈樱的肩膀蓦然一颤。
包厢内陷入了静谧,祝鸣无声地和席羡青交换了一个视线,退出包厢,轻掩上门。
他们去了餐厅花园樱花树下的小亭子中,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屋子内的两人。
“你一个电话打过来,不由分说把人直接带到店里。”
隔着花园里的落地窗,席羡青瞥了一眼屋内的二人:“万一她们吵起来了,我的第一场考核就毁在你手里了。”
祝鸣轻笑了一声:“嘴上这么说,但其实在你放弃一开始构想的耳饰,转而设计这枚胸针的时候,就已经和我有了一样的想法吧。”
席羡青没再说话。
“这是一招风险大,但回报极多的险棋。”
祝鸣悠悠道:“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的考核作品会得到一个绝无仅有的超高评价,因为你挽回了一段极其珍贵的情谊哦。”
席羡青半晌后说:“但愿如此。”
祝鸣回头看了一眼,嘴角牵起:“不用但愿,已经如此了。”
席羡青顺着他视线的方向回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屋内的两人肩膀颤抖着,已经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席羡青看了一会儿,错开视线。
胸膛被陌生且微妙的滋味萦绕,因为对于这场考核,他原本是带着极大的抵触心理来面对的。
与他人社交本就是席羡青不擅长的领域,他也对别人的生活不感兴趣,他想要的只是设计出完美的作品,没有瑕疵地完成这场考核。
但是此时此刻,席羡青发现……自己似乎在由衷地为她们感到高兴。
离开餐厅的时候,沈樱主动送了他们出来。
纪茸说是有事,但以祝鸣对她的了解,估计是人和绵羊都已经哭到见不得人的形态了。
沈樱的眼睛微红,发髻也有些凌乱,不再是先前见面时得体完美、毫无瑕疵的模样。
但却是他们相识以来,席羡青见过她最真实的样子。
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如果是从前的我,大概会觉得方案一最为稳妥。”
一直走到餐厅的门口时,沈樱轻声开口道:“但是现在我想,您给出的那个备选方案,才可能是我一直真正所需要的。”
她像是在指席羡青方才给出的两张草图,但席羡青静默片刻,答道:“选择向来没有对错之分,只要是遵循自己内心作出的,便是正确的。”
沈樱似乎有些失神,半晌后看向席羡青的脸,淡淡一笑:“我很期待最后的成品。”
她又看向祝鸣:“抱歉,刚才没有来得及和您打招呼,您应该就是席先生的爱人,祝先生对吗?”
祝鸣眼底笑意温和:“幸会,沈小姐。”
“也谢谢您上次送给我的礼物。”沈樱弯下腰,轻声道,“更谢谢您今天带她过来,她方才让我向你传达一句谢谢,您的药很管用。”
祝鸣的声音放得柔缓:“纪小姐的心病难医,我的药也只是起到辅佐作用,如果可以的话,再配上一剂沈小姐你未来的陪伴,应该便会药到病除了。”
沈樱一顿,似是讶异地抬眸:“我会的。”
“我先前还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小席先生在考核时也念念不忘?”
她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祝鸣:“……嗯?”
席羡青:“……?”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席先生便说您很喜欢我们山上的白玉杨梅,特地主动开口找我要了一份呢。”
沈樱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指了指后厨所在的方向:“现在杨梅季虽已经快要过了,但是我还冷藏了一批,请您今天一起带走吧。”
祝鸣的脑子有点没转过来。
他确实很馋白玉杨梅,席羡青之前也的确带回来给自己过一盒。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席羡青给的说辞是“二区代表人主动给的”。
那么沈樱此刻说的“席羡青主动找她要”,又是从何而来呢?
身旁人的身子倏地一僵,祝鸣迟疑地张开嘴:“我——”
“不必了,谢谢沈小姐。”
下一瞬,席羡青声线毫无起伏地中断了两人的对话:“我们还有事要忙,便不再多留,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吧。”
回度假村别墅的路上,空气是近乎凝固的沉寂。
沈樱执意要将冷冻的白玉杨梅赠给祝鸣,祝鸣最终还是盛情难却,收了下来。
白玉杨梅用装满干冰的漆木盒盛着,祝鸣担心路途颠簸给摔出个好歹,于是全程都抱在了膝上。
席羡青的视线全程看向窗外,避免了任何可能交流、抑或是让祝鸣提问的机会。
原本过敏高烧的那晚,浴室内眼前浮现出泳池边祝鸣的脸,便足以让席羡青心烦意乱。
但当时的他将一切归咎于药物的作用,短暂抛在了脑后。
却没想到杨梅的事情又被拎了出来,一件两件叠在一起,混沌的思绪愈发杂乱。
更让人烦躁的是,此刻的祝鸣偏偏又什么都没有问,就好像默认了什么一般,格外沉静地坐在身旁。
他们就这么一路缄默地回到了别墅。
刚下了车,便看到了站在门口拎着工具箱的杨佳禾。
“你小子,真是让我好等啊。”
杨佳禾几步上前,咬牙切齿地给了席羡青肩膀一拳:“我穿着高跟鞋在你大门口站了那么久,你今晚不请我喝酒,可实在说不过去了。”
席羡青一怔,这才回想起几天前和杨佳禾约好,最终图稿定下来之后,要一同探讨一下镶嵌工艺的细节。
席羡青“嗯”了一声,脚步微滞,回头看了一眼。
抱着杨梅盒子的祝鸣刚紧随其后地下了车,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杨佳禾脚也立刻不疼了,惊喜地几步上前,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欸,你就是小祝吧?我是席羡青这小子当年的导师,叫我杨佳禾就好。”
祝鸣微笑着伸出手:“杨老师好,我是祝鸣。”
杨佳禾回握住祝鸣的手,突然注意到了无名指上一闪而过的清澈蓝色:“哦对,你手上的戒指也是——”
席羡青的身子蓦然一滞。
杨佳禾正准备拉着祝鸣的手细细端详一番,下一瞬,胳膊便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拉开。
“杨老师,天色已经暗了。”
席羡青的面色明显有些僵硬:“先去我屋里看图吧。”
“这么急干什么呀?”
杨佳禾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明显还是对祝鸣极其感兴趣:“而且去屋子里看,和在客厅里看有什么区别?客厅宽敞,咱们一起坐下,聊聊天呗。”
席羡青听她说要“一起聊聊”,心绪愈发杂乱,下意识躁郁地否决道:“不行。”
先是一盒杨梅,又是这枚戒指,为什么偏偏都要挤在这一个时候来?
杨佳禾郁闷:“为啥啊?”
席羡青此刻只想让这俩人快点分开。
他眉心蹙起,胡乱地冷声敷衍道:“他一个七区人,不懂设计,也根本不喜欢珠宝,有什么可以在一起聊的?”
一出口,所有人都是无声一惊。
气氛蓦然冷寂了下来。
杨佳禾忍不住皱眉:“你小子,吃火药了?”
祝鸣的手指摩挲着杨梅木盒的边缘,静静望着席羡青的脸,没有说话。
席羡青对上他的双眸,心倏地沉了一下,嘴张了张,声音却闷在喉咙深处。
几秒钟后,祝鸣嘴角微微扬起,主动化解了尴尬:“没关系,我本就是外行人,毕竟钻石这种东西在我眼中,也只是结构最为坚硬的碳元素罢了。”
杨佳禾扑哧一乐,身后的鸢尾花枝也跟着乱颤:“哎呀,你瞧瞧人家的气度。”
“算了,这小子的考核现在确实卡在最为紧张的节点。”
她抬手勾住席羡青的脖子,对祝鸣潇洒地咧嘴一笑,“我们先去忙了,一会儿出来再和小祝你聊。”
杨佳禾拍了拍席羡青的肩膀:“走吧,我带了一箱子质量上乘的坚硬碳元素要给你看呢。”
祝鸣垂眸颔首,脸上的笑意依旧浅淡而礼貌。
席羡青心绪不宁地转过身,准备向屋内走去时,突然听到洪亮的一声大嗓门——
“祝哥!”
所有人皆是一愣。
转过身,便看到大汗淋漓背着旅行包的周粥,正站在路口的尽头朝祝鸣招手。
“我的个老天爷呀!”
周粥呼哧呼哧地几步跑了上来,身后的狍子也累得几近顺拐:“你这个度假村太豪华啦,从大门走山路到这里,足足要了我半个小时呢!”
祝鸣的神情略带无奈:“周粥,你其实可以在门口坐缆车上来。”
周粥震怒地“啊?”了一声:“可恶啊,那个保安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他乐呵呵地跑到祝鸣面前,蹲下身子,展示起了手机相册:“不过有一说一,路上的风景还是挺好看的,我还挺乐意走的,你看我还拍到了个青蛙……”
杨佳禾饶有兴致地咬着指尖:“这位是……?”
席羡青没有说话。
见门口的两人都在朝望向这边,祝鸣停顿片刻,介绍道:“我的助手,周粥。”
周粥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别人,站起身,呆呆挥手。
祝鸣微微一笑,随即转过头,轻声细语地叮嘱道,“一个人下山会太危险,今晚要是待的时间太久,你就在我这里先留下,知道吗?”
周粥点头,身后的狍子也跟着乐颠颠地摇头晃脑:“好!谢谢祝哥!”
席羡青的下颌无声地收紧。
察觉到气氛之中的微妙之处,杨佳禾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他们几人之间流连。
她悠悠地火上浇油道:“哎呀,刚才还说人家不懂设计,不让人家加入。但现在看来,人家今晚似乎也有自己的安排呀。”
席羡青在瞬间收敛了余光。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准备将门关上。
下一瞬,周粥大嗓门极具穿透力地传了过来:“欸,祝哥,这个漂亮的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席羡青放在门把上的手微微一顿——
“是白玉杨梅。”
半晌后,他听到祝鸣的声音从门缝中轻柔而缥缈地传来:“一会儿研究累了的时候,我们可以洗一洗吃。”

“你看,席森刚刚在社交媒体上传的合影。”
工作台前,杨佳禾兴致勃勃地与席羡青分享八卦:“她去的是一区考核吧,你别说,这丫头时装学院的功底就很扎实,这一区的代表军官出了名的凶神恶煞,穿上这身改良过后的制服后,愣是有了点硬汉明星那味儿。”
席羡青掀眸,瞥向杨佳禾举过来的手机。
席森考核开始的时间要早,便先席羡青一步结束了一区军区的旅程。
合影之中,她站在一区现任的代表人身旁,镜头捕捉到了她的寒鸦精神体展开羽翼的瞬间。
那无疑是一只极其健康的寒鸦精神体——和主人一样目光沉静森冷,翅膀有力地张开,露出乌黑光洁的漂亮羽毛,是一张极具力量感与镜头感的纪念照。
哪怕在席羡青的眼中,这也是一张挑不出任何问题的、近乎完美的考核合影。
“她的事与我无关,专注自己就够了。”
席羡青看得心中闷堵,移开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的设计图:“樱花花瓣这里的托帕石,我还是想争取用无边镶嵌,视觉上的冲击感会更强烈一些。”
“你倒是想得开。”
杨佳禾扑哧一乐:“好好好,樱花花瓣试试无边镶,珍珠镶嵌的工艺就按照咱们刚才说的那样暂定,至于这里玛瑙鳞片处理角度,我觉得咱们可以再做一个备案……”
席羡青心不在焉地点头,勾勒出寥寥几笔细化的线条。
不经意抬头的瞬间,视线落向客厅落地窗外的花园草坪上。
伫立着花园正中的实验舱的舱门半开着,舱壁上的小窗口透出明亮的白炽灯光,不知道舱内的人正在忙活着什么。
不一会儿,周粥蹑手蹑脚地从实验舱里出来,穿过草坪,踏入了别墅大门。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席羡青用余光瞥到,周粥进了祝鸣所在的客卧。
几分钟后,周粥出了客卧,手中拿着祝鸣常用的光屏,继续朝花园所在的方向走去
但出了客卧没走几步,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一次返回了祝鸣的卧室之中。
再次出来时,他的手里拿上了两个枕头,身后的狍子也乐乐呵呵地左右摇摆,一人一狍重新向花园中走去。
“喂,还有在听吗?”
杨佳禾用笔敲了敲席羡青的胳膊肘:“魂儿都快飞了。”
席羡青回过神来,无声地捏紧了手中的笔。
“还说不在乎考核呢,自从看到席森的合影后,就开始魂不守舍。”
杨佳禾只以为他是因为考核的事情心神不宁,笑着摇头,站起了身:“快点告诉我酒柜在哪儿,咱们师徒小酌一下,稍微放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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