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淑琳看着丈夫那副慢慢悠悠的语调就来气,瞬间把怒火转移到对方身上:“都怪你!当初我就不想把言言送出国,是你一直在说要让他自由发展!”
“看吧!”谭淑琳愤愤地埋怨,“好的不学!把国外那些坏毛病全学来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池国睿闲庭信步的纠正妻子的措辞,“阿聿和言言从小一起长大,互相喜欢也是人之常情。”
“你就继续给我糊弄吧。”谭淑琳冷冷一笑,“反正是你们老池家绝后,跟我没关系。”
比起谭淑琳那么大的反应,徐家两位父母面面相觑,梁若倒不像好姐妹那样特别动气。
傍晚那通电话里,池嘉言如计划那般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坦言是自己先喜欢徐斯聿,然后追求他,再把徐斯聿掰弯。
池嘉言就差没说是自己先勾引徐斯聿的。
即便如此,池嘉言从出生开始就被梁若溺爱着,同自家那个臭小子相比梁若一直更偏爱池嘉言。
偏爱使人盲目,梁若被池嘉言蒙蔽了眼睛,当下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担心:“让他们分手,言言会不会做傻事啊?”
话音刚落,餐桌上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梁若看着谭淑琳,努努嘴说道:“下午聊的事忘了吗?汪家太太的女儿喜欢一个穷小子,结果汪家不同意。现在小姑娘又闹自杀又闹跳楼,大过年的。”
谭淑琳哪能不领会其中的含义,不敢置信地诘问:“梁若,你这是同意了?!”
梁若连连摆手:“我没说同意!我意思是现在孩子们长大了,也不好控制。你又不是不知道阿聿的脾气,强行把他们分开解决不了问题。”
徐海章听出妻子的小心思,附和似地点头:“毕竟知根知底,言言也是好孩子。”
梁若瞥了丈夫一眼,夫妻俩默契地回忆起两家曾经约定过的娃娃亲。
由于性别相同,从出生起徐斯聿与池嘉言注定只能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没想到性别并不是阻碍,两人最后还是谈起了恋爱。
抛去同性恋这个因素,两家依然做到了亲上加亲的约定。
退休前徐海章一直浸淫在艺术圈,大概是长辈里面最容易接受同性恋的。
而池国睿一向讲究自由发展,所以儿子是同性恋也是自由发展的结果,他没有理由反对。
徐海章悄声询问梁若,俩孩子谈了多久的恋爱。
“没多久。”梁若观察着当前的形势,凑过来悄声回答,“吃饭前我给言言发消息,他跟我讲阿聿对他很好。”
想到前段时间徐斯聿发送过来的那张号称有“女朋友”的合照,自家儿子还真的没有敷衍他们。
梁若忍俊不禁,使劲憋着笑才没让自己笑出声:“臭小子稀罕着呢!”
第61章 @提到了你。
今日淮市气象:目前,寒潮天气已影响全国大部分地区。新一轮降雨过程今天夜间自南向北逐渐展开,降水范围比今天早晨更大。
淮市机场将持续出现阵雨天气,最低能见度降低,部分航班延误。
机场广播屏幕持续放映航班信息,一整列全是醒目的延误播报。
机场等候厅人满为患,贵宾休息室也坐着许多人。
上午应该起飞的航班到了午餐时间仍在延误,钟岷承夺过黄伦阳脖子上的护颈枕,第十三次抱怨淮市可恶的天气。
手机APP推送城市新闻,黄伦阳瞥了一眼,不由地惊叹:“嚯!”
钟岷承凑过来看,新闻标题为《崇佳年度总结出炉,预估总成交56亿美元》。
“崇佳召开年度新闻发布会,公布了今年一整年拍卖预估成绩、市场动向,并对下一年进行展望。”
昨天召开这场的发布会黄伦阳也在场,无数聚光灯下崇佳年轻的副总裁温和致辞,发布会一结束关于徐斯聿的讨论攀上了热搜。
新闻不仅附上了新闻照,还有一小段发布会现场视频。
男人西装革履,服装、配饰,脸上的神情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
“今年对崇佳而言是出乎意料的一年,虽然艺术市场萎缩,但是本年度拍卖成交总额创下佳绩。”
“我们欣慰见到私人洽购成交上涨,拍卖不断吸引年轻一代新客户参与竞投。”
“请各位保持期待,更多精彩拍卖和活动将在下一年继续展开。”
视频结束,钟岷承抬起头,坐在对面的正好是这则新闻中被人赞誉的崇佳副总裁。
只不过眼下副总裁穿着一身简约休闲服,正拿着手机翻阅信息。
而他身旁的青年倚靠在沙发椅的另一边,这两人明明相邻而坐,中间的距离却能再塞下一个人。
钟岷承看了半天,冷不丁吐出一句评价:“人模狗样的。”
此时机场广播再次播报延误的航班,钟岷承听到熟悉的航班号,内心再度绝望。
“你说他每年赚那么多钱,怎么不记得买一架飞机呢?”钟岷承攥起拳头冲黄伦阳比划起来,“我们已经等了五个小时了,他们俩怎么一点都不急。”
徐斯聿和池嘉言之间的氛围诡异又和谐,黄伦阳的脑子比钟岷承好用一点,他看出其中的猫腻,推测两位朋友正在冷战。
钟岷承听到黄伦阳这么说特别惊讶:“不会吧?!刚刚吃饭的时候他们不是在聊天吗?!”
黄伦阳扬了扬下巴,示意钟岷承去看对面的座位:“那为什么他们要坐得这么远?”
“因为言言睡着了啊。”钟岷承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且这里这么多人,难不成要言言坐在阿聿腿上睡觉啊?”
说话间被人议论的副总裁也有了动作,徐斯聿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手掌落在池嘉言的侧脸,微微用力。
原先池嘉言的脸颊靠着椅背,徐斯聿的手朝自己这个方向用力,于是池嘉言的脑袋也一点一点向徐斯聿靠拢。
最后池嘉言耷拉着脑袋,脸颊戳到徐斯聿的肩膀,靠在男朋友身上昏昏欲睡。
旁观的好友观看了整个过程,钟岷承耸了耸肩,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吧,这像吵架的样子吗?”
黄伦阳觉得钟岷承压根就不懂,有些情侣就是可以把吵架跟聊天分开。
——假如吵到一半不想吵了可以暂停,然后放到下次再接着吵架。
“难怪你一直找不到女朋友。”黄伦阳嗤之以鼻,“什么都不懂,女孩子当然看不上你。”
钟岷承龇了龇牙:“晚上走路小心点,说不准你会被麻袋套住被人拖到墙角打一顿。”-
淮市延误的航班终于在深夜落地,这天是小年夜,第二天便是除夕。
机场外几辆轿车早已等候多时,钟家的管家领走家里的混世小魔王,客客气气地与几个小辈道别。
钟岷承坐在车里探出脑袋,扒着车窗提醒朋友们:“明天来我家啊,我会来接你们的!”
徐婻沨斯聿跟池嘉言坐上了同一辆车,因为时间太晚,所以只有池国睿来接两个孩子。
不知是昨晚没有睡好还是其他缘故,池嘉言有些晕机,从机场出来脸色一直不太好。
上车以后池嘉言还是不舒服,徐斯聿垂着眼睛,习惯性地摸了摸池嘉言的侧脸。
池嘉言眯着眼睛往徐斯聿身上扑,很小声地跟男人说着悄悄话。
车厢静谧,车内的中央后视镜照映出小辈间的互动。
由于是下意识的动作,即便徐斯聿反应很快,但是手指已经落在了池嘉言脸上。
太过亲昵的举动,任何人都能轻易发现端倪。
男人平静地抬起眼,那面窄窄的后视镜同样反射出长辈笑眯眯的表情。
车辆启动,池国睿挪开眼,一边开车一边询问池嘉言是不是不舒服。
话头自然是冲着徐斯聿去的,到底是心机深沉的资本家,徐斯聿礼貌地回应长辈,表示池嘉言有点低烧。
“可能着凉了,昨晚地暖温度太高,言言睡觉的时候一直踢被子。”
“飞机上吃了药,晚上睡一觉再看看明天的状态。”
反正长辈迟早会知道他们恋爱的秘密,因此徐斯聿没有藏着话,也企图让长辈从他的解释中听出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徐斯聿跟池嘉言睡同一张床,所以才会知道踢被子这么细节的小事。
副总裁依然不做没把握的事情,他设想好许多对策,唯独漏掉了池嘉言这个不确定因素。
“年底很忙吧,我听老徐讲你天天在公司加班。”池国睿岔开话题,看起来完全没有多想,“年轻人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平时多休息。”
从机场到别墅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等到池国睿把车开到家,池嘉言依偎着徐斯聿睡得香甜。
剩下的长辈都在家里等待,谭淑琳裹着厚衣服风风火火地出来迎接。
后车门打开,谭淑琳一眼看见自家儿子那副半梦半醒的模样,整个人都快要趴到徐斯聿身上了。
梁若听到楼下轿车的鸣笛声,迅速赶了下来。
徐斯聿先下的车,接着俯身揽住池嘉言,把人带出车厢。
梁若到达的时机挺凑巧,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室外寒风呼啸,池嘉言被风吹得清醒了不少,见到父母想起来要打招呼。
听说池嘉言不舒服,谭淑琳连同性恋的问题都往后放了放,立即拉着池嘉言嘘寒问暖。
池嘉言弯着眼睛笑,小声地说道:“……没什么事。”
“上楼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谭淑琳语速匆匆,“阿聿你也是,回家好好休息。”
话说完谭淑琳往前走了几步,一转头发觉池嘉言根本没有跟上来。
池嘉言仍然站在原地,他去牵男朋友的手,感受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才感到安心。
“……你呢?”池嘉言的提问很莫名,然而徐斯聿瞬间听懂了。
今天一整天都在睡觉,这会儿池嘉言大概率还是稀里糊涂的。
徐斯聿也明白池嘉言在清醒的时候,绝对不会在长辈面前做那么亲密的小动作。
不等对方回应,池嘉言自己先反应过来了。他低下脑袋望着黑漆漆的地面,语气有些沮丧:“……哦,你不能跟我一起,你要回家睡觉。”
要知道现下池国睿就站在他们身边,父亲被迫目睹了全程,一时间也有点尴尬。
谭淑琳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一阵牙疼,她气势汹汹地走回来,径直伸手拽住了池嘉言的胳膊。
“你是小孩子吗晚上睡觉还要人陪!”谭淑琳气恼池嘉言的不争气,语气很冲,“给我回家!”
梁若看够了热闹,终于上前打圆场。徐斯聿注意到谭淑琳的态度皱了皱眉,随后同母亲一起离开。
两家人的别墅就隔了几步路的距离,回去路上梁若按捺不住好奇心,不由地八卦起儿子的恋情。
“哎呦,言言怎么跟你表白的哇!”这两天梁若幻想过不少场景,实在想象不出池嘉言那种沉默寡言的性格该怎么表白。
徐斯聿脚步一顿,皱眉的动作更明显了些:“什么表白?”
梁若噎了一下,眼神责备起来:“就是你跟言言谈恋爱呀!他怎么跟你表白的!”
“谁说他跟我表白的?”
“言言自己啊。”接二连三的反问倒让梁若开始疑惑了,“你怎么回事?前两天言言跟我讲了你们谈恋爱的事,他没有跟你商量啊?”
池嘉言还真的没有跟徐斯聿商量。
“他怎么说的?”
梁若复述了两人当时的对话。
徐斯聿的脸色慢慢冷下来,语调漠然地纠正:“是我跟他表白的。”梁若愣住了。
母子俩面面相觑,梁若意识到池嘉言这么说谎的目的,一下子也恼了。
“臭小子!”梁若重重拍了下徐斯聿的肩膀,焦急地说,“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言言那么乖,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同性恋!就是你这臭小子把他带坏的!”
现实果然如同池嘉言预料的那样,如果徐斯聿先坦白,那么双方父母的态度会变得截然不同。
“现在,不对明天!明天你去跟他们解释。”梁若非常严肃地说道,“阿聿,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你得想办法让他们家接受你。”
【作者有话说】
*每个地区小年夜的时间会有些不同。
*拍卖行信息参考网络。
除夕当天,上午七点左右,钟岷承带着他家的狗最先拜访了池嘉言的家。
或许时间有点早,这一片区域都安安静静的,大家好像还没有起床。
门口摆放着几盆茂盛的鸭脚木,钟岷承停好车牵好狗绳,被狗拽得踉踉跄跄。
足有半人高的萨摩耶许久不见主人,此刻兴奋地东跑西窜。
“旺财,臭狗!你跑得慢一点啊!”狗叫声夹杂着钟岷承费劲的嘶吼,没过多久另一栋别墅有了开门的动静。
梁若听到声音走出来,看见跟狗玩耍的钟岷承被逗笑:“小承,起这么早啊,吃早餐了吗?”
“梁姨早上好!”钟岷承笑嘻嘻地打招呼,“吃过了,我来找阿聿跟言言。”
话音刚落,被点名的好友从梁若身后走了出来。
梁若瞥见徐斯聿手上似乎拿着一叠文件,疑惑地询问这些是什么。
徐斯聿没吭声,三两步走到钟岷承身边,随口说着:“走吧。”
钟岷承把狗拴在别墅门口,他哼哧哼哧地喘气,顺便问徐斯聿言言有没有退烧。
“我给他发消息他一直没回。”钟岷承拍了拍身上的狗毛,“估计还在睡觉。”
靠海的城市一年四季湿度都很大,虽然气温不像淮市那么低,但清晨的冷意还是会把人冻得直哆嗦。
钟岷承按了门铃,很快池国睿笑呵呵地来给小辈开门。
“言言在房间,你们自己上楼喊他吧。”池国睿佯装无奈地叹气,“孩子大了越来越不好管,我喊他起床他都不搭理我。”
钟岷承连声应了下来,兴冲冲地跑了进去。
徐斯聿经过池国睿身边停下脚步,后者看着徐斯聿,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男人个子很高,客气地同池国睿搭话,简单的穿着掩盖不了优越的气质形象。
昨晚池嘉言一回到家便回房间休息了,自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谭淑琳是四位家长中态度最明确的,然而池国睿精准指出了妻子的问题:“你给阿聿摆什么脸色,是你儿子先追的人。”
“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冲阿聿发脾气老徐他们心里怎么想。”
事实上谭淑琳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被丈夫这么指责肯定会觉得委屈:“什么我儿子,言言是我一个人生的是吧?”
“你们一个个都喜欢做好人,就我一个是坏人。”谭淑琳瞪着眼同池国睿理论,“别的他喜欢也就喜欢了,我不想让他不开心,可是他喜欢男人算什么事!”
池国睿赶紧缓和语气安慰:“男人女人有什么要紧,就算现在你让他们分手了,你能保证言言能喜欢上其他人嘛。”
谭淑琳反射性回答:“过段时间……”
“要过多久呢。”池国睿没忍住笑,温声提醒道,“他们俩又认识了多久。”
谭淑琳微微一怔,突然明白过来池国睿话里的深意。
——假如强行拆散徐斯聿和池嘉言,再用替换法让其他人代替徐斯聿的位置。
这样也许能冲淡池嘉言对徐斯聿的感情,久而久之池嘉言便能放下。
但徐斯聿又不是那种相亲场合认识的伴侣,也不是只认识了一两年,他们是从出生就被绑定在了一起。
连替代品都找不到,除了父母,徐斯聿是陪伴池嘉言最久的人。
其实池国睿想的很清楚,池嘉言是他们的宝贝,而徐斯聿足够强大,未来他们做父母的不必担心池嘉言会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
毕竟从小到大都被捧在了手心上,池国睿希望池嘉言永远顺风顺水,他也知道徐斯聿能达到他的要求。-
钟岷承上楼刻意放轻了脚步声,他也发现了徐斯聿手中那沓纸,好奇地凑过来看。
大家身处这个圈子,对财产尤为敏感。钟岷承数着合同上面的数字,话都说不利索了:“都、都给言言啊?”
男人上楼的时候顺到了一只黑笔,他拿着那只黑笔短暂思考片刻,才随意回答道:“言言不肯签。”
“我肯签啊!”钟岷承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挠挠头发才想起来关心,“你给了这么多,崇佳怎么办啊?你这副总裁还能当得下去?”
钟岷承果然没什么脑子,徐斯聿作为资本家,怎么可能出现这么愚蠢的失误。
“一部分是我母亲的股份。”
钟岷承差点惊掉了下巴:“梁姨同意了?!”
这是徐斯聿耐心告罄前解答的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不会同意。”-
池嘉言从小居住的房间,长大以后搬到淮市,每年大概只有过年这段期间会回家暂住。
这间房间的陈设有点像池嘉言给人的感觉,蓝粉色系的床单窗帘,非常幼稚的色彩搭配,不过小时候朋友们最喜欢来池嘉言的房间玩闹。
室内静谧温暖,钟岷承悄悄打开门,看着熟悉无比的家居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言言?”钟岷承用气音喊了两声,“睡醒了嘛?”
比起钟岷承的小心谨慎身旁的朋友显得粗鲁很多,男人推门走进去,掀开被子直接把池嘉言抱了起来。
钟岷承捂着嘴惊呼,追着徐斯聿跑过来:“你干吗呢没看见人在睡觉——”
话还没说完钟岷承忽然绊到了床脚,他“哎呦”一声,狼狈地跌在了床边。
男人眼疾手快,抬手压住钟岷承伏起的背,沉声冷静地命令:“先别动。”
沉浸在睡梦中的青年冷不丁被房间的吵闹声惊醒,他直着眼望着面前的男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仰。
“宝宝。”徐斯聿把那沓合同放在钟岷承背上,一只手揽着池嘉言的腰,另一只手把黑笔往池嘉言手里塞,“签字。”
徐斯聿见过许多次池嘉言没睡醒的状态,特别了解这个状态下的池嘉言有多乖。
耳畔是熟悉的腔调,池嘉言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乖乖点了头。
三十几张合同,大约要签十几个名字。
徐斯聿让池嘉言靠在自己身上坐稳,接着伸手翻阅合同,不慌不忙地指示:“这里。”
男人每提示一处签名栏,池嘉言便挥舞着黑笔,把名字签到指定的位置。
时间走过一分钟,所有合同都签上了名字。
徐斯聿收好合同全部交到钟岷承手里,他见到朋友跟傻了似的还趴在床边,干脆踢了他一脚。
“先出去。”
进门、签字、关门、离开,一气呵成的计划。眼下钟岷承愣愣地杵在房间门口,手里拿着那叠价值过亿的合同。
这会儿没了外人的打扰,男人若无其事地同池嘉言亲昵。
床头柜上放置着水杯和药,徐斯聿猜到多半是池国睿放在那里的。
池嘉言困得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徐斯聿揉揉恋人乱糟糟的头发,摸了摸池嘉言的额头,发现烧已经完全退了。
“……阿聿。”池嘉言仰起脸冲男人露出一个笑容,笑容也是呆呆的,“你怎么来啦。”
徐斯聿也跟着笑了笑:“来找你。”
池嘉言费劲摇头驱散睡意,眯着眼睛苦恼地说道:“……可是我好困。”
“还早,再睡一会儿。”徐斯聿哄着人,起身给池嘉言重新盖好被子,语调低缓地安抚,“我在楼下。”
约莫又过了一分钟,钟岷承听到开门的声响,没由来地瑟缩了一下。
男人眼神平静地拿回合同,钟岷承留意到好友的神情,顿时觉得徐斯聿好可怕好瘆人。-
五分钟后,客厅的茶几上摆列着这些签好的合同。池家父母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徐斯聿跟钟岷承两个小辈。
正当徐斯聿想开口解释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池嘉言趿拉着拖鞋急匆匆地奔向客厅,手上抓着一只粉色的小熊抱枕。
抱枕以极快的速度盖到徐斯聿脸上,钟岷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晓得这是在闹哪出。
那么短暂的刹那,谁都来不及反应。也或者徐斯聿提前预料到这样的状况,所以并没有躲。
五分钟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池嘉言醒神。心机深沉的资本家趁虚而入,轻轻松松解决了这段时间两人的拉锯战。
池嘉言脸一偏看见茶几上那些纸张,懊恼地质问:“你骗我。”
抱枕捂住脸,钟岷承在一旁看得仔细。池嘉言没有多用力,更像是把抱枕丢到徐斯聿脸上。
男人略微向后退,然后抬手接过了那只抱枕。
钟岷承瞅着气氛不对,迅速拉住池嘉言的睡衣衣摆,贴心地劝架:“言、言言,不要吵架!这些合同我都看过了,都是对你有利的。”
大抵两个孩子的表情实在差劲,谭淑琳下意识站起身,同样接上了话茬:“怎么了这是……有话好好说呀。”
池嘉言抿紧唇,突然弯腰靠近,目标指向茶几上的纸张。
一直沉默的男人终于在此时有了动作,他轻易扣住池嘉言的手腕,仿佛有些无奈:“你签了就是你的。”
池嘉言恼怒又气愤,他低着头,男人面不改色的姿态更让人生气。
然而池嘉言毫无办法,思来想去只能气呼呼地揪了一下徐斯聿的头发。
谭淑琳瞧着池嘉言动手,瞬间更慌张了:“哎呦!别别别打架!”
池嘉言发完脾气转身就想离开,徐斯聿趁机拉住对方,低声、快速地在池嘉言耳边留下几个字:“我最爱你。”
第63章 失去你是一件想想就掉眼泪的事。
眼看着池嘉言抢回抱枕“咚咚咚”上楼,钟岷承赶忙跟上去,一回头发现罪魁祸首仍然淡定地坐在那里。
“去哄呀!”钟岷承跑过去又跑回来,不满地催促道,“生气了!”
徐斯聿答应下来,却迟迟没有起身。
钟岷承没想明白好友又在整哪出,他仰起头发觉池嘉言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走廊,大声喊道:“言言!等等我!”
小辈情绪化的感情处理方式吓到了在场的池家父母,谭淑琳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还是经过徐斯聿提醒才想起来坐下。
坐下之后谭淑琳的心境好像瞬间发生了改变,她看着面前这个镇定自若的男人,关切地问道:“阿聿,没事吧?刚刚言言冲你动手……”
徐斯聿有点意外地扬眉,他笑了笑,示意谭淑琳不用担心:“言言那点力气跟小猫挠人一样。”
话虽如此,长辈们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事件经过,心里很清楚是池嘉言先动的手。
并且徐斯聿完全没有反抗。
池国睿跟谭淑琳过分默契地叹气,这会儿才去注意茶几上那些合同。
于是徐斯聿把合同推过去,眼里笑意浅淡:“他是因为这个才跟我生气,不过池叔跟谭女士应该会理解我。”
两位长辈对此类协议并不陌生,然而徐斯聿太过舍得,因此令人十分震惊。
从知晓两个孩子谈恋爱开始,池国睿的态度一直就很暧昧。现下他一边看,一边翻出这份婚前财产协议。
这份合同与其他赠与协议不太一样,池国睿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准备结婚了吗?”
谭淑琳沉浸在合同数字的惊吓中,一听到“结婚”又惊到了。
徐斯聿微微颔首,话也说得很好听:“有这个打算,看言言什么时候愿意。”
大抵聊这些的时候徐斯聿的神情过于平静,这种情绪传递到谭淑琳这里,母亲竟然慢慢也冷静了下来。
谭淑琳看了丈夫一眼,语气有些微妙:“你妈妈知道这些吗?”
徐斯聿应声:“他们的意思是这些资产本来就在我的名下,我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这句话出口,另外那两位长辈的立场已经很明显了。
池国睿情不自禁地打趣道:“那我们言言好像捡到了一个好大的便宜。”
谭淑琳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退休老头果然不太靠谱。
“阿聿,言言用不到这么多钱。”谭淑琳实在没忍住,在不经意间还是偏向了徐斯聿,“就算你们结婚,你也要给自己留点钱啊,哪有全部给出去的道理。”
“你妈妈也是,任由你胡来,过会儿我去找她商量!”
其实除去资产,这些合同更像徐斯聿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而借着这个契机,徐斯聿在长辈面前戳穿了池嘉言的谎话。
说这些时男人终于不是那种平铺直叙的腔调,徐斯聿忍不住心软,话也说得慢了点:“他这么急着告诉梁女士,就是不想你们责备我。”
“但确实是我先追的他,言言跟你们说了谎。”
“有时候我也拿他没办法,这并不是他的错,还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
每年除夕上午,私下熟络的豪门太太们总会聚在一起。
聚会的内容无非关于新年祈福、万事顺遂。
九点过后,车辆陆陆续续驶向这片区域,靠近海岸的别墅区渐渐热闹起来。
梁若伸长脖子一直瞧着旁边那栋别墅,她瞧了半天又瞧不出动静,随即拿着几个红包准备上门。
出门时拴在门口的萨摩耶“汪汪”叫了起来,梁若脚步匆匆,连声安抚:“哎呦,听到了听到了!我去把小承给你叫回来。”
几步路的距离,梁若刚走到门外便看见谭淑琳的身影。
后者迎上来,一开口就跟梁若提那些夸张的合同。
梁若不以为意,听得直摆手:“我不想掺和他们年轻人的事情,反正阿聿跟我保证他不会饿死。”
说话间来拜访的太太已然来到了别墅门口,梁若听见鸣笛声轻轻推搡谭淑琳,暗示对方该去参加聚会了。
“我还保证过要给她们介绍阿聿的女朋友呢。”梁若忍俊不禁,让谭淑琳放宽心,“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谭淑琳眉毛一紧,假装没好气地埋怨:“你这是怪我生了儿子没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