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霖神色动了动,难言地走了。
待人离开,一道目光深深落在他身上。
林宿转头对上贺振翎。
看什么?没看过会英语的神官?他想了想,轻启唇齿,
“Don't you understand English?”
“………”
贺振翎眉心好像跳了一下。片刻,滑出一句高冷的,“No.”
说完也转头离开。
林宿,“……”
半晌,他跟上前去,在意念中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其实挺幽默的。”
雪泥马憋出一口气:【…No.】
第二天,林宿坐在教室里。
昨天那个钉子户已经被监察协会的人带走了,不知道是由协会处理,还是交给齐家——
但不管哪个,人肯定都是“废”了。
他想着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张名片:说起来,分别前贺振翎给了他张这个。
说是有事直接联系。
名片黑底银边,上方“贺振翎”三个大字。注了个:天师监察协会会长,下面是一条联系方式。非常符合本人的极简冷淡风。
雪泥马悄然浮出来:【别浪。】
它在意识里把警报拉得喂儿拉直响:【贺振翎不是能浪的对象。】
林宿好整以暇,“你一开始提到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雪泥马眼底浮出沧桑:【我以为你兴风作浪这么多年,终于能被谁掣制一下。】
林宿温和了然,“期待看我的好戏吗?”
【是我冒进了。】雪泥马安详地躺平:【今晚请来马戏团看我的戏。】
林宿被它逗笑了,伸手戳了戳,“放心,想当小丑,还轮不到你。”
上午第三节课间。
本该是最困倦的时候,然而沉闷的教室却被一记重弹炸响——
【学生韦某因伪造证据进行网络造谣,已构成诽谤。】
发布消息的是洵城警方。
消息一刷出来,全校轰动!
刷题的人不刷了,睡觉的人不困了。陈佑如同一只归鸟冲到了林宿跟前,激动地拉着他一起看贴吧:
“林宿!林宿你快看!”
林宿尽量忽略他小鸟依人的姿态,目光落去。
贴吧里已经迅速顶起了好几个帖子:【后续来了!是假的!诽谤!】【警方通报了,进来给裴靳道歉!】……
点进去,评论清一水反转:
“那些嘴过裴靳的人呢,不道个歉吗?[微笑]”
“我就奇怪了,裴神成绩一直很好,就下滑了几次,不能是状态问题吗?之前就有人污蔑他作弊,后面更离谱,还扯到‘养小鬼’上了。”
“楼上一说我就去查了,最早说裴神作弊的几条评论里,有一条就是韦栋的id。”
“Mua的!这也太贱了吧。”
在一片议论声中,很快有人找到了真相——
“最近正好在定保送H大的名额,如果裴神上不了,大概率就是韦栋。”
“卧槽!难怪。这么说裴靳成绩下滑多半也是他搞的鬼。[无语至极]”
“恶心死了,手段真阴。”
“他平时在班里就经常一副被裴靳‘欺压’的样子,但仔细想想,裴靳从来没说过他什么。真是死茶死茶的。”
“退学!滚出一中!”
声讨的留言不到五分钟就刷了上百条,不断有新的帖子浮上来,楼里也在不停刷新。浩浩荡荡的声讨中,突然有一条评论亮了:
【L】:所以韦栋最开始用来污蔑裴神的“证据”是从哪儿来的呢?
评论一出,众人顿时反应过来——
“对啊!!”
跟前的陈佑一拍桌,手机早已在他情绪激动间回到了自己手上。这会儿他又拿给林宿看,“既然不是裴神的收据,那不就是他自己的!?”
林宿将自己手机一关,惊叹道,“班长,你真是秀外慧中。”
“是吧!”陈佑得了肯定,低头飞快打字了。
【……】
雪泥马看了眼弯着嘴角的林宿:【你居然会亲自发评论。】评论不是实名的,韦栋也不会因此产出什么念力。
它爪子指点:【这不像你,庖丁。】
林宿托着下巴,朝它一笑,“我又不是为了念力才这么做的。”
雪泥马眨眼:【嗯?】
“在念力之前,我先是命仙。”
不止是简单地改回命格。
那些原主遭受过的苦难、非议、不公…那些偏转离经的轨迹,他都会丝毫不差地还回去。
四周议论纷杂,窗边这块落了片光晕。
雪泥马看着林宿,恍惚想起:命仙是这三千世界的一杆秤。虽然人各有命,但命运从不会在是非上偏袒任何人。
片刻,林宿微微垂睫,“当然,这也是我个人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兴趣。”
雪泥马:【……】
盒盒,它就知道。
这个人是离不开兴风作浪的。
林宿本来只是想轻轻搅动一下风云。
但没想到带起了一片连锁反应。
随着校友们越扒越深,韦栋和“玄学”关联越发紧密。噱头很足,洵城本地的一些媒体闻风而来,准备挖掘爆料。
再听到消息已经是两天后。
陈佑又像只知更鸟,飞扑到了林宿跟前,“你看到了吗,韦栋上社会新闻了!”
话落,一人一灵同时抬头:……
昔日的预言还历历在目。雪泥马默了默:【你的嘴是不是开过……】
“Party。”林宿坚决否认,“不是我的锅。”
雪泥马钦佩:【难怪你嘴里像屯了千军万马似的。】
“……”
林宿充耳不闻,转头问陈佑,“怎么回事?”
陈佑转播道,“这事巧得简直像是报应,有个记者想去韦栋家挖掘点消息,正好碰上他家保姆下楼扔垃圾。”
“保姆说她不清楚,雇主儿子从来不让她碰自己屋里的摆件那些——”
林宿,“……”
很好。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像什么都说了。
陈佑继续说,“还有,韦栋没严重到坐牢,留了个案底放回去了。有记者尾随他,就发现他又偷偷去了那个齐什么居,这下人赃俱获。”
林宿忍不住惊叹:这人还真是记吃不记打。
可惜钉子户已经被撬掉了,这不是注定白送?
“然后呢?”
“学校通报出来了。虽然韦栋没坐牢,但闹这么大,只能退学处理。”
当初想要断人前途,结果最后自断后路。
林宿评价,“那挺好,他以后都不用996了。”因为连000都不会有。
陈佑被他的思路哽了一下。
林宿起身,“我有点事,先出去。”
委托彻底完成,他要去找裴靳了。
高三楼这几天风风雨雨。
作为在风雨中穿行过的一叶扁舟,林宿一到教室门口就被何茜一眼捕捉。何茜扑棱着双臂欢欣地飘荡过来,
“学弟~!”
“学姐。”林宿目光搜寻了圈,“裴学长呢?”
“在教务处。”何茜痛快地哼笑了声,“学校把贴吧里跟着抹黑裴靳的那几个账号一起查出来了,就是郑飞他们几个,全都记过请家长了。”
她又说,“韦栋的事闹上社会新闻,听说今天校董会的人都来了。”
林宿兴致盎然,“我去看一眼。”
教务处在楼上一层,靠近楼梯口的地方。
他从楼梯口出去,刚走出两步,就看两道身影迎面而来。其中一道并不陌生,高大挺拔,穿着西装外套,里面一件黑色高领打底。
旁边跟着办公室主任老李。
目光相触,林宿顿了一下:贺振翎?
“校董会”的人,难不成说的是他?
他在意识中开口,“贺振翎怎么还在一中兼了校董?”
雪泥马:【…不叽。】
目光一触即分,贺振翎淡淡地移开了视线。林宿也没有作声,假装不认识。
几步间,正好到了教务处门前。
教务处有一面很大的玻璃窗,抬头就看见裴靳在里面。郑飞几个人也在,旁边站着他们的家长。
林宿悄然潜在一旁准备围观。
贺振翎跟李主任正要进去,突然就看郑飞他妈“啪!”的给了郑飞一巴掌。清脆响亮的声音直接传到了门外。
“混账!!”
门外一静:“………”
李主任很快回神,见贺振翎还在这儿看着,赶忙就要推门打断。
林宿敏锐地一眼捕捉。
做什么?这才开始呢,还没尽…没让阿姨尽兴!
眼看要按下门把,他一秒撑住额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形摇晃了一下,嘴唇轻颤,发出一声低呻,“嗯……”
“?”李主任转头。
刚出过大事,他现在有如惊弓之鸟,“…同学,你怎么了?”
贺振翎低眼,默默看过来。
林宿往前一倾,顺势把门挡了个严严实实。里面又传来“啪!”的一声清响。他支在门上,转头弱弱地对贺振翎笑了笑,
“身体不好,见笑,见笑……”
作者有话说:
林宿:阿姨你继续!打到我…你满意为止。
贺振翎:(我就默默看你浪)
门里的巴掌又甩出啪一声响。
林宿还莲花带雨地靠在门口,李主任汗都要下来了,尽量柔声细语,
“是吗…那,快去医务室吧。”
里面的动静小了,似乎是郑飞他妈被劝阻了下来。林宿适可而止地直起身,侧靠在门边,“嗯。”
李主任松了口气,又要去开门。
手刚碰到门把,却听贺振翎忽然开口了,“哪里不好?”
李主任,“……”
林宿,“……”
他抬头,正撞入贺振翎眼底。后者睫毛很长,低眼时遮住了眸色,配上冷淡的表情,莫名有种蛊惑。
林宿维持着人设,缓声,“头疼。”
“头疼?”
“嗯。”林宿抿唇,“我念书太用功了。”
意识里爆发了短促的一声:【哈!】
跟前也像是默了一秒。
随后贺振翎扫过他胸口的校牌,语气平常地夸道,“小小年纪,就这么刻苦。”
林宿,“……”
他也崇敬地看过去,腼腆道,“因为想像您一样,老大不小的年纪就当上了领导。”
贺振翎,“……”
李主任听得笑容都快碎掉了。
里面好像又起了动静,他赶紧转头按下门把,对贺振翎道,
“我们快进去吧,贺先生。”
贺振翎终于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两人进了办公室,门“咔哒”关上。
林宿也看完热闹了,转头往楼下走。
他回味,“你不是说贺振翎冷淡至极,我看他的话也不少。”
【这跟冷不冷淡没关系。】
雪泥马麻木:【任何人听了你的话,不回一句,都好像有口气咽不下去。】
“……”
林宿,“那谁要是临终前听我说上一句,岂不是延年益寿?”
雪泥马又难受地把眼一闭。
接不下去的话题没有持续太久。
林宿刚走下楼梯口,上方忽然传出点动静。好像是教务处门打开,有人陆陆续续走出来了。
他就停下来,往上看去。
最先走下来的正好是裴靳。
看见他,裴靳先是惊讶了下,随后露出一抹笑,走到他跟前,
“林学弟。”
林宿还没开口,后面又跟着下来几人。
郑飞他们此刻都不吭气了,完全没了之前的气焰。其中郑飞最为惨烈,两边脸都被扇出了巴掌印。
一下楼,周围的学生就都停了下来,热烈围观。
郑飞面上顿时更加火辣。
他一抬头看见林宿,牙就咬紧了,“…看什么看!”
林宿伸出两只手,“向你道贺。”
“道什么贺!”
“恭喜你,现在不止女生,”林宿鼓掌,“就连男生、畜生、全校师生…见了你,都走不动路。”
“……”郑飞一股气正要炸开!突然捕捉到一个词,好奇一时压过羞恼,没忍住问,“哪来的畜生?”
林宿反应过来,“…喔,韦栋已经退学了。”
众人,“………”
郑飞忽然觉得自己被骂得也没那么狠,竟又找到了一丝微妙的平衡。他没再说话,别着脑袋走了。
周围的学生也意犹未尽地散开。
林宿和裴靳站在楼梯口。
事情已经彻底解决,裴靳面色恢复了不少,隐隐又回到以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林学弟,这次多亏你。”
裴靳顿了顿,带了丝窘迫却又郑重道,“委托费,我可能暂时付不起。你开一个单据,等我考上大学一定赚钱还你。”
“委托费不用了,就当是交了一个朋友。”
林宿说,“而且,我也得到了需要的‘报酬’。”
裴靳想了想,“那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林宿笑笑,“好。”
事情告一段落。
林宿回到教室坐下,雪泥马趴在窗台,搭着两爪问他:
【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还没接到新的订单,先休息几天。”
至于今天碰到贺振翎——
虽然最开始有点意外,但都是神官,谁还没几个马甲了。
就像他现在的第一个马甲,是洵城一中的学生一样。
林宿没多在意,正好这时手机震了一下,上方弹出一条:【喂,信!】
他注意力落过去,看了一眼。
雪泥马:【是谁,在敲打你的弹窗?】
“是我们爱翻窗的白无常。上次让他帮我找的天师找到了,正好是天师协会的人。说这周末先在外面见一面,讲讲情况。”
林宿说着回了个:准奏。
周末约的地点是家咖啡厅。
叮铃…推门进去,环境整洁明亮,阳光透过一侧玻璃窗安静地落进来。
林宿一眼就找到了见面人。
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坐立不安地四下张望着。
他走过去拉开座位,“葛立立?”
对面立马惊讶地抬了下头,确认,“…您就是七爷说的那位‘大人’?”
七爷指的就是白无常。
他们这道有规矩:大多数情况下,阴差不显本像,神差不露神位。
所以林宿准备披个“天师”的马甲,方便以后接委托。
“嗯,白无…他没跟你说过我的特征?”
前两个字一出来,葛立立就确认了,“不能叫没说……”他犹豫地掏出手机,咽了咽,“七爷画了幅简笔画给我。”
手机屏幕亮出来——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
林宿:“……”
雪泥马:【……】
林宿在意识中赞叹不已,“泥马…他的简笔画,真是简到了底线。”
除了必要的存在,多的一笔都不画。
雪泥马当和事佬:【也好,再多几笔就像通缉令了。】
一人一灵沉浸在观赏大作之中。
葛立立看不见灵识,只看对面过于清俊的少年半天没动。面如白玉,撑起的手腕间透出青色的血管。
说是某位“大人”,但让他实在没有实感。
但葛立立还是恭敬而小心地坐着,直到林宿把手机给他推回去,
“我想办一张天师证。”
他以前本来是有的,但17年前风水界倒行逆施,导致整个天师协会大洗牌。
他当时的“马甲”大概也随之注销了。
“可以是可以,但最近协会在筹备活动和比赛,手续有些复杂,如果是要找人帮忙,人员都暂时忙不过来。”
葛立立问,“大人不急的话,下周末带您去看看?”
林宿点点头,又问,“现在的会长是谁?”
葛立立说了个名字。
“协会有什么规矩吗,不用团建吧?”
“……不用不用。”
林宿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长眠多年,他问的都很基础。几番下来,葛立立虽然态度依旧,却渐渐多了几分怀疑,少了点最开始的敬重。
【他肯定在想,你这个“大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还不如一个普通道士。】
林宿,“他不知道有个词叫贵人多忘事。”
雪泥马摇头:【要是天下的贵人都像你一样,世道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
林宿没理会它,也没对葛立立多说什么。
很快,了解完基本情况。
他起身同葛立立道了个别,走出一步,忽然又转头对人说,
“你神移形外,近有小灾。气色初起在午宫,逢五月火之正气怕见水,劝你赶紧避一避,否则有土克之相。”
葛立立,“?”
林宿说完就走了。
门口风铃“叮铃”一声。
葛立立这才回过神,有些莫名:“赶紧”是多赶紧?看运不都是看三个月内的,他要怎么“赶紧”?
他摇摇头,也起身准备出门。
走到门口,就看一边拖过的地面湿漉漉的。换平时,他直接就走过去了,但他脑中一瞬冒出那句“赶紧”。
葛立立停顿了一秒,随后听劝地绕开。
刚绕到旁边,突然听“哐!”的一声。
转头就看挂在墙上的陶土花盆掉下来,在湿漉漉的地上砸了个四溅。
“……”
葛立立目瞪口呆。
两秒后,他肃然地摸出手机,对着上面的简笔画像虔诚地拜了拜,
“大人,您显灵显得真快。”
咖啡厅离公寓不远。
林宿一路走着回去。
穿过居民区,是一片安静的街巷,只有寥寥几个路人经过。
脚步不急不缓地踏过水泥路面。
林宿看着前方,忽而眉峰微动。与此同时,意识中响起声音:【那边……】
“有人跟着我,我知道。”
【你察觉到气息了?】
“头上的八字从墙头超出来,我看到了。”
【……】雪泥马。
林宿假装没察觉,走出一截,转入一条无人的小巷。几道身影停顿一瞬,就陆陆续续地跟了上去。
十秒后。
“天罡地煞,律令守魂,安!”
“八方离火,焚神破魔,炽!”
“阴阳二气,天地无极,变!”
巷中闪过如火伞般的几片光亮,夹杂着七零八落的惨叫。“砰砰”几声闷响后,尘烟散去,又归于宁静。
林宿从巷口走出来,衣不沾尘。
呵,屑。
回到公寓,关上门。
身上沾了点符箓燃烧的味道,林宿把衣服一褪,先去洗澡。
热水氤氲出朦胧的雾气,水面没过胸口。他仰头往浴缸边缘一靠,舒服地呼出口热气。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
雪泥马团在他头顶给他按摩头皮。
“好几方人,不是一起的。”
林宿回忆着看到的那些八字,“都是风水师,有齐家的,周家的……嗯,左边点,按我的百会穴。除了世家,还有些稀奇古怪的来路。”
“看他们带的法器和符咒,引魂幡、三清铃,镇魂咒…都跟驱魂和还阳有关。”
按头皮的力度一顿。
【……好熟悉的既视感,忽然想起了你cos齐玉衡play钉子户的那一晚。】
林宿赞许地向上看了一眼,“应该就是他对外说了什么,那些人来试探虚实了。不过那些法器中驱魂的居多,说明目标并不是齐玉衡的魂魄。”
雪泥马探头:【那是?】
“如果真的是还阳,能被齐家家主选中的身体,必有过人之处。”
林宿怜惜地摸了摸自己,“没错,他们的目标就是我这副破烂残躯。”
【………】
浴灯从头顶映下来,水汽朦胧。
浴室里安静了好几秒,随后雪泥马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那请问残破的你,有什么健全的主意?】
林宿捞过一旁的手机,“齐家那个被监察协会收走之后,我还没问过后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中作梗的。”
“还有这几方之间的关系,其中有什么隐情和八卦——”
“先去问问贺振翎吧。”
他说着从喂信里翻出一个联系方式,发了条消息过去:“贺监察,有要事商议。请来我府邸一聚。”
顺便附上了地址门牌。
只两秒,对面回了个:好。
贺振翎来得很快。
因为说有要事,他依旧穿着那身严整的劲装,背了柄唐刀。
到了公寓门外,他按下门铃。
隔了有十来秒,里面脚步声近了,随后大门被一把拉开——
林宿站在玄关前,一手撑着门。
乌黑的头发沾着水汽,交襟外衫随意拢着,抬头间肩头洇湿了一块。
贺振翎还没说话。
林宿已经开门见山,“是这样,最近有很多人馋我的身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
作者有话说:
贺振翎:我该有什么头绪吗。
*术语口诀有所改动
*显灵:可以是鬼神显形,也可以是显现其灵验或征兆。
走廊顶的灯光从门外落入玄关。
贺振翎低眼站在门口,蔓延的沉默中,清晰地透出一句:我应该有什么头绪?
顿了两秒,他淡淡,“我不接情感咨询。”
说完转头就要走。
林宿一把将他拉住,隔着两层衣料,手心下透出紧实的触感和热度。他轻叹了一声,无奈道,
“你想到哪儿去了?”
说完松手,侧开身,“进来说。”
贺振翎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进去了。
门关上。
林宿领着人往客厅走,他在意识中道,“泥马,你还说他正经。”
雪泥马从那句“馋我身子”开始就陷入了死寂,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虽然我贵为你的灵识,但不得不说贺振翎是无辜的。】
林宿不和它计较,“你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雪泥马发出了自己物种的声音。
到了客厅,林宿引人坐下。
茶几上摆着一套山水定窑茶具,他一手提起热水,动作赏心悦目,
“毛尖,你要喝82年的还是00后?”
不等贺振翎回答,他又说,“82的吧,怕你被整顿了。”
“……”
贺振翎看着他,平静道,“见过了大海,就不会再畏惧溪流。”
林宿流畅地倒水,“原来你的勇气是我给的。”
深长的目光就又落在了他身上。
很快,茶烟袅袅。
一缕香盘旋在梨木桌上,清幽的气味带了几分让人平心静气的味道。
林宿撩了下衣摆落座,翘起一条腿。一截脚踝露出来,轻轻一晃。贺振翎余光瞥见,不动声色地移开眼,看向林宿,
“你要说的是什么?”
“有人跟踪我,应该都是冲着我身子来的,待我和你细讲。”
贺振翎眉心跳了下。
但等他听林宿说完前因后果,才发现确实是字面上的“图他身子”。
林宿吨吨了两口茶,“所以那个钉子户…我是说齐家那个,怎么样了?”
贺振翎皱眉,沉了口气,“齐家把人要回去了。”
林宿眼角一挑,看向他。
贺振翎,“他应该有特殊的联络方式。这么一想,大概是用‘齐家家主’还阳的消息换齐家保他一条生路。抓他回去的第二天,齐家就来要人了。”
林宿眼角眉梢都透着小不开心,恨铁不成钢,“全手全脚地放回去了?”
你们监察协会怎么回事!就不能稍微……
“废了。”
贺振翎脸色都没变一下,“齐家来了,就说:不巧,不小心刚废掉。”
林宿,“………”很好。
他欣然对雪泥马道,“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但贺振翎不一样,他认真地胡拉八扯的时候最帅。”
雪泥马洞悉:【是他让你开心的时候最帅。】
跟前忽然又开口,“这件事是我监管不力。”贺振翎说,“我会去收拾干净。”
“嗯哼。”
林宿属于能坐着绝不站着,能少件事绝不多找活儿。他靠坐在沙发上,闻言弯了下眼角,像只闲适高贵的猫,
“那就有劳了,贺监察官。”
称谓让贺振翎神色又动了下。
他端正地抿了口茶,“不客气,你还要忙着念书。”
林宿,“……”
袅袅茶烟还飘着。
沉凝间,一道动静突然将气氛打破。“哐当!”一声,林宿转头就看一道带着阴气的黑影从窗口闯了进来。
嗒,茶盏一秒落在桌面。贺振翎锐利抬眼,一手已然握上了唐刀。
“!”林宿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反应过来,起身一把按住他的手,
“…等等,别开刀,自己人!”
拔刀的动作顿住。
卡在一半的黑无常缓缓梭下窗。
十秒钟后,三人在客厅相对而立。
黑无常朝贺振翎恭敬地行了一礼,“监察官大人,命仙大人。”说完又朝林宿熟稔地抛了个眼神,弹了下舌头:ger!
林宿,“……”够了,快住舌头。
黑无常稀奇地左右打量一眼,“两位怎么在一块儿?”很快,他明白了,“懂了,是来官官……”
林宿飞快踢了他一脚:闭嘴。
在监察机构面前说什么出格的话。
贺振翎语气淡淡,“官官?”
林宿看向他,“他说我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
“……”
客厅里安静了小半晌。
随后听贺振翎一本正经地开口,“馋你身子的人太多,我还不配掺合。”
林宿,“……”
黑无常一瞬震惊侧目,张大了嘴,嗓子眼儿直冲林宿。
贺振翎跟黑无常不熟,要谈的事也谈完了,他没有多留,直接回去了。待人一走,黑无常终于放松地盘踞在沙发上。
“你怎么来了?”
“轮到阿七值班,我来度假。”
他正要宾至如归地倒茶喝,就看林宿拿过茶壶,“重新给你泡一壶。”
黑无常受宠若惊,“太客气了。”
林宿摇头,“不客气,你适合被整顿一下。”